美好而狂暴的世界经典读后感有感
《美好而狂暴的世界》是一本由普拉东诺夫著作,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1.00元,页数:271,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美好而狂暴的世界》精选点评:
●荒诞派和魔幻现实主义已有雏形 不过有几篇文章还是比较一般 在期待之下 希望能早日看到切文古尔
●苏联作家能带给人很多惊喜,引用陀氏的话来说,因为“苦难是意识的起源”。普拉东诺夫太耿直了,而明目张胆的批判恰恰成了惹祸上身的根源,无论哪种革命受苦的总是人民,僵化的政治制度,从未消失的官僚主义,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所有的东西,唯独感受不到自己。喜欢的几篇在心中的顺序是《回归》、《弗罗》、《基坑》、《美好而狂暴的世界》,前两篇贴近现实,后两篇能窥见荒诞的影子。
●普拉东诺夫应该被重译并且发行全集
●和布尔加科夫、索尔仁尼琴他们不一样,我觉得普拉东诺夫是真的相信社会主义的,所以他对苏联社会问题的描写就更加真挚。《基坑》悲天悯人的情怀尤为动人
●果然体质要体制内的人讽刺才最够劲儿,然而基坑拖太久没看完,就看不太动了。
●从布罗茨基的书里看到的作家,据说原文写得很好,不可翻译。前面几篇还是比较传统的。《基坑》用卡夫卡式的氛围去描述社会主义建设,是一个有效的切入方式。但是当熊出来的时候,就有点寓言式的无聊了。
●基坑。开头以为是以沃谢夫为主角的流浪汉小说,一进去基坑,这个前期的主角就变成无产阶级大同中默默的一员了,只在偶尔思考中才展示存在。这是一种痛苦的存在。扎切夫是永远的斗士,这种革命的斗志最终也会燃烧自己。荒诞是一种冷讽。奇克林找到久别的姑娘,通过亲吻确定了她,然后她就此死去,就像她的孩子娜斯佳将来也在亲吻了奇克林之后死去。娜斯佳是国家的未来。基坑是给娜斯佳的嫁妆,基坑是娜斯佳的墓穴。
●z
●刚开始读第一篇的时候我觉得是“苏维埃笑话集锦”,以为普拉东诺夫是那种狡黠而讽刺的作家;中间的几篇四平八稳,抒情性比较浓,但是没什么惊艳到我的;但是看到最后的《基坑》,我就完完全全的被震撼到了:《基坑》外部世界运行的逻辑具有“卡夫卡式”的荒诞(熊出现前)——比如挖山挖出来的棺材,人物的突然死亡等等;但处在这种荒诞中的人物的内心,却似乎具有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中的特点——许多人物都还处在强烈的痛苦和自我挣扎中。虽然在熊这个角色出现后,这个故事似乎在变得越来越“狂暴”,主题先行的感觉,即普拉东诺夫的讽刺意味越来越重,但仍然改变不了这应该是俄国文学史上一部伟大的作品
●我的五星小说集。普氏比卡夫卡更丰富。
《美好而狂暴的世界》读后感(一):写写有关《基坑》的评论
《基坑》可以说是普拉东诺夫的代表作。我本人也是反复读了几次,每一次其实都有很多新的体会。第一次读《基坑》的时候很多人可能会如同我一般,感觉自己不是很能看懂全书的所有内容,但是能感受到书中透露出的一种绝望和悲伤的感情。普拉东诺夫的高超技巧就在于他在小说使用了很多暗喻和隐喻,可以说每一面每一句话都值得我们去细细体会,而这在增加阅读乐趣的同时也增加了很多阅读难度。所以我建议大家能够真正静下心来,好好体会书中的每一个句子,相信大家会有所收获的。
想要看懂《基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是一定要了解当时的苏联历史。《基坑》成书于1930年,正是苏联处于建国后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实施过程中,全国工业化的顶峰。苏联采取了牺牲农业的方法来全力发展重工业,使底层的人们经受了众多灾难与折磨。同时斯大林使用强硬手段在党内确立了自己的独裁统治,苏联社会的思想自由被禁锢,僵化体制最终形成。普拉东诺夫正是看到了社会主义在苏联发展的不合理性才写出了《基坑》这样一部不朽名篇。
《基坑》是普拉东诺夫对20世纪20-30年代的苏联社会的真实描写,虽然其中可能包含了少许夸张的成分,但是我们还是能从中体会到当苏联社会的混乱与不合理。因此想要真正了解苏联,真正了解斯大林时期的苏联社会主义,无疑《基坑》是一部非常好的作品,而我们也要感谢普拉东诺夫能不顾当时的文学审查制度,勇敢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才让我们有机会目睹一些社会真实,有机会阅读《基坑》这样一部伟大的作品。
《美好而狂暴的世界》读后感(二):普拉东诺夫为什么没有成为蒙主席
一直以来,看苏联时期作家写的书,我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我特别喜欢找一个中国作家和其对比,例如高尔基与郭退退,费定与巴世纪,潘诺娃与丁桑干,巴巴耶夫斯基与浩金光。但象普拉东诺夫,皮利尼亚克,瓦西里•格罗斯曼等人我却在中国找不到相应的参照物。
不过如果从早期经历上,还是能找出点相似之处,例如普拉东诺夫早期也是个组织部来的年轻人,也充满了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志,也写出了不少歌颂电气化的诗歌,文学价值大不大先不论,但确实给普拉东诺夫谋得了不少上级领导的关注,觉得这个年轻作家很不错,将来是我们的好喉舌。
于是,为了写出更多更好的表现伟大的苏联的建设成就的小说,年轻的安德烈同志毅然决定抛弃在办公室里悠闲地码字,而是去下基层体验底层人民的生活,可是现实生活却与他想象中或期望中的情景不同,各种因为权力的无节制衍生出的官僚主义以及特权主义,以核武器般的冲击力毁灭了安德烈那颗纯洁的心灵,他从虚无缥缈的共chan乌托邦终于来到残酷而真实的人间。
这时的他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对眼前的这一切视而不见,另起炉灶按照自己的想像以及领导们期望看到的事实,写出繁荣富强的国家现实;二是真实地记录这一切,但他会被人当成一个写科幻小说的,因为苏联是伟大的美好的,一切说苏联不好的,都只能是科幻小说。选择一,他会成为苏联的作协主席,选择二,他会下地狱。
我想在年轻作家安德烈的心中,曾经有过激烈的翻腾,写与不写的抉择,到底是怎么一种诱惑力使他偏离了时代的航向。难道他不想当作协主席,住进冬暖夏凉的别墅,可以冬去雅尔塔,夏去斯摩棱斯克,可以找一个芭蕾舞女演员或话剧名伶当老婆,可以找一个莫斯科大学文学系的女大学生当小蜜,只要他安德烈选择去写一些违心之作,他明白如果他去写,一定比潘菲诺夫,柯切托夫等人写得更好。
可是俄罗斯的那些文学先辈的幽灵在作怪,普希金,果戈理,赫尔岑,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字,索洛维约夫,别尔嘉耶夫,舍斯托夫等人的思想,都深深地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他已经无药可救了。而且他也认为斯达林同志一定也被蒙蔽了,也不了解这一切。他决定要写小说,描写眼前看到的一切,希望斯达林同志能够看到,斯达林同志一定能够改变这一切的。
于是,他写了,如实地写下这一切。而迎接他的是,攻击,以及家人被收监,他们知道他不怕进监,所以他们不关他,而关他的家人,这一招太毒了,几乎一击致命,看来在鸡全制度下要想写出好作品的前提条件就是没有亲人。
他停了笔,不再写什么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摧毁一个作家了。他选择去当一个战地记者,希望以此来赎清他的罪过,希望那些大人们能够放过他的家人。
战争结束回来,他又有了写作的冲动,这次他忍不住了,他想,我写一篇歌颂战争胜利的小说总行了吧。可是小说一旦开始写,就偏离了路子,不再受作家的控制,歌颂战争变成了谴责战争,这还了得,他们说,你小子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罚你去扫院子,再也不许拿笔了。从此,这位拿笔的作家就只能拿着扫帚度过他的残生,也许那时他想自己还不如在战争中死去的好。
《美好而狂暴的世界》读后感(三):普拉东诺夫的创作风格初探
(一)
1946年,普拉东诺夫发表短篇小说《伊凡诺夫的家庭》(后改名为《回归》),这篇讲诉战争给家庭带来灾难和心灵创伤的小说被当局认定是“厚颜无耻的人”用来“污蔑”苏联人民和苏联家庭的大毒草。自此之后,普拉东诺夫只能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和民间文学的整理工作。
我们想说,儿童文学与民间文学倒是这位小说家在生命晚年应为之事,因为这两类文学不似诗歌与小说深入政治风暴,它们为作家开辟出一片不受纷扰的文学净土。但我们还是会稍微疑惑,这一段经历不是发生在普拉东诺夫初入文坛的早期,而被安排在了晚年。因为仅就我们手头拥有的这本选集而言,里面所收录的几篇小说已经非常明显的展示出普拉东诺夫从儿童文学与民间文学这两类文学中所吸收到的养分。
探讨普拉东诺夫的写作风格无疑是困难的。即便对于可以阅读原文的布罗茨基,不也直言谈论普拉东诺夫的困难(《空中灾难》)。那么,我们借助于一本薄薄的译本来寻访小说家的风格,恐怕只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好在,这只是一篇写给自己看的文章,只是有些话想说罢了。
(二)
《美好而狂暴的世界》收录了普拉东诺夫不同创作时期共6篇短篇小说和一部中篇小说,语言简单、直白,以最为普通的“讲故事”的方式,向读者讲诉苏联社会主义时期的人民生活。
我们总有一种感觉,这种叙述声音曾经响起,那些故事曾经听过,讲诉的都是久远过去之事。这是在模仿民间文学的特色:口语化、传承性、时间感。而儿童文学的养分,则在于普拉东诺夫的小说模糊了大人与小孩间的对立,同样也混淆了儿童与动物间的隔阂。
《基坑》中的小女孩,其言说方式已经不再能被当孩子看待。意思同样也可反过来说,小说中的大人们都被降格为儿童。那只出现的熊,虽然模糊了小说的现实质感,但很难谈得上是一种文学史意义上的荒诞;或者便直接称之“普拉东诺夫式荒诞”。这种荒诞一方面得自现实本身,一方面也借由民间文学的叙述方式和语言表达所形成。
熊虽然介入文本,但并没太让人有讶异之感。对于小说中通过劳动来逃避思考的人物(齐克林、普罗舍夫斯基、扎切夫等)来说,活着已然与动物没有太多差别。主人公沃谢夫自然是可悲的,当他“感觉他的心灵不再认识真理,他就疲倦了” “人没有思想行动也就失去了意义”,他踏上了寻找人生意义的道路,却困死在基坑里。他的生命是大环境导致的悲剧,这些人物就像被洗脑一样,满口的官腔官调;但他们又显得那么单纯。
《七月的雷雨》已然算一篇儿童文学了。娜塔莎和弟弟在家与外婆间的来回线,表现了儿童与自然的两种现象的抗争。《弗罗》虽然是一则爱情故事,但女主角弗罗娜是以一个孩子般纯真的形象展示予读者的。《回归》与《第三个儿子》都出现了孩子,这肯定不是普拉东诺夫有意为之,而是他的创作风格自然不自然地受到了民间文学与儿童文学的影响。
(三)
普拉东诺夫用这种平淡的语言讲述农业集体化时期人民的生活状况,给人以冷彻之感。普拉东诺夫并没有用更为有力的笔触去挖掘触目惊心的画面,这与他的创作基调无疑是相悖的。他选择民间文学的写作手法和模拟官话旨在消隐掉自己的声音:用大众的方式记录大众,反映人民生活的真实状貌;可以模仿官方腔调,反抗政权的语言暴力。普拉东诺夫直接进入历史和政治的风暴中心,却异常平静,让人物行动,将观点慢慢渗透进读者的意识之中。
《美好而狂暴的世界》读后感(四):在美好而狂暴的世界艰苦卓绝地失败
有一个可能性的世界,也有一个不可能性的世界:想做成一件事或成为某个样子、想到达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在现实或精神里——然而总是无法成功。在这里,是阻力在推动事物,所以事物一动不动;只有绝对翻不过去的墙允许去翻,所以寸步难行——自己的眼睛遮蔽了自己的视线,自己的肋骨阻挡了自己的去路,自己的肺脏抑制了自己的呼吸。这是卡夫卡的世界:一个“生时已死”的人的所见所闻,一个可以被任何障碍克服的“失败大师”。(双引号内为本雅明语。)卡夫卡的精神特质来自于他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像大路般平坦的地方付出了和登山家在从未被征服的险峰上付出的相同程度的艰苦卓绝的努力并且最终还失败了。
哈罗德·布鲁姆在《西方正典》里把小说艺术粗约地划分为两类倾向性的形式:一种是契诃夫式的,一种是卡夫卡式的。我们有时也笼统地分别称之为现实主义小说和现代主义小说。哈罗德·布鲁姆挑契诃夫和卡夫卡为代表,是因为两人身上其代表的形式的特征最为突出和明显。自然,还有极少数的作家难以被划分,或者可以被同时归入两者。普拉东诺夫就是一个这样的作家。但是在谈到普拉东诺夫之前,先听听纳博科夫曾怎样评论契诃夫:
契诃夫所有短篇小说中的人物,统统都是这样一类人:他们具有人类可以拥有的最深刻的尊严感,但是在实践理想和原则方面却无能得几乎令人发笑;他们笃信道德上的美,忠于祖国人民以及全人类的福祉,但是在个人生活方面却连一件有益的事都做不成……这种典型的、契诃夫式的主人公是一种模糊而美丽的人类真理的担负者,不幸的是,他们对于这个重负既卸不下又担不动……他们错过时机、逃避行动,他们为设计根本无法建成的理想世界而彻夜不寐……
这些描述生动地反映了契诃夫的小说世界,但是经过了纳博科夫的概括和引申,给人的感觉却是和卡夫卡的相通要远大于差异。但是契诃夫自己并没有在小说里迈出纳博科夫替他总结的这一步:世界是毫无目的的,人类是没有希望的,我们越努力就越做不成任何事情。
我找来普拉东诺夫读,是因去年出版的布罗茨基中文版散文集《小于一》里的一篇《空中灾难》的推荐。布罗茨基提到普拉东诺夫的两部作品《基坑》和《切尔古文镇》,后者的中文版已经绝版,前者就收录于这本小说集里。
《基坑》的故事发生在苏维埃时代,为了建造一座供所有人民幸福地生活的大厦,一群工程师和建筑工人开始挖掘地基,而由于计划中的大厦的规模在不断扩大,这个基坑也只能越挖越大,直到最后也没有砌起一砖一瓦。而在此过程中,人们在崇高理想的带领下,经历了各种各样的运动。布罗茨基还特别提到一段情节,一头在打铁铺工作的熊,由于出身的纯洁(自幼被人奴役),反倒获得了比他的主人——作为小手工私营者的铁匠——更尊贵的阶级身份,于是它在一股盲目的热情中抡起鎯头,把仅存的铁坯都打成了废铁。顺带一提,这部小说写作于1929年,而我们的“土法炼钢”发生在大跃进的1958年前后。
《基坑》的情节听起来很像是卡夫卡的:为了建造一座理想中的大厦,人们永无休止地挖一个无底洞,一边应付着层出不穷的难题,一边提防着各种各样的错误,而大厦最后并没有建成——根本都没有开始建。但是普拉东诺夫的小说语言、理智和情感的形式却是地道俄罗斯的,或者说和契诃夫非常亲近。
尽管就《基坑》这部小说而言,普拉东诺夫做到的还远远不及卡夫卡和契诃夫。卡夫卡并不让自己的小说有具体所指,也不表现荒诞,即使在一个人变成了一只虫子的时候,他的叙述也没有出现任何漏洞。采用寓言的形式而又完全消除寓意在技术上是很困难的,在写作意识层面要求做到十分的清醒,或许卡夫卡是得天独厚:他对意义完全没有兴趣。而普拉东诺夫在进行反讽的时候偶尔会露出破绽,他有明确的所指,距离“批判现实”只有危险的一步之遥。
这本小说集是我最近一年的阅读中最大的收获,即使普拉东诺夫在《基坑》里做得并不完美,但是他的小说明显地同时继承了卡夫卡和契诃夫两者截然不同的精神和形式,或许还不到融会贯通的地步,但已经足够清晰地提供了一种写作的可能性并使我受到启发。就《基坑》本身而言,如果他把笔墨更多地花在人们因挖掘基坑而被迫或主动地去面对各种实际的和精神的困境上,那么这部小说或许会变得更好。
《美好而狂暴的世界》读后感(五):普拉东诺夫:死亡的挖掘
普拉东诺夫:死亡的挖掘
阅读普拉东诺夫的小说,是一种美好而狂暴的享受。任何现成的、既定的文学批评,似乎都无法完整地评说其小说语言中晦涩和明晰的状态。这种漂浮于反讽与寓言之上的语体操作,无论是放在俄罗斯文学的脉络之中,还是放在整个世界经典文本的话语体系里,都是让阅读者难以轻易把握的。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对汉语读者来说,由徐振亚翻译的《美好而狂暴的世界》这部小说集,给任何渴望阅读挑战的人,提供了一个非常诱惑的契机。在这本集子里,收录了《格拉多夫城》、《美好而狂暴的世界》、《弗罗》、《七月的雷雨》、《回归》、《第三个儿子》以及《基坑》共7篇小说。其中,最为出色的当数《格拉多夫城》、《美好而狂暴的世界》、《基坑》这三部。它们三者共同展现了普拉东诺夫对苏联社会主义伟大进程的深刻“理解”,同时,与普通讽刺、寓言类的“政治不正确”小说相比,普拉东诺夫以其强大的叙述风格和小说节奏,一并试图描述社会主义官僚体系、自然世界、人的劳动等抽象的命题。
在《格拉多夫城》里,苏联的行政官僚施马克夫自创了一套复杂而荒谬的思想体系,他相信,“办公室就是把本性恶劣的世界改造成法制和完美的世界”,为世界制造文件、手续、拖沓,就是为世界增添“秩序与和谐”;然而,他的伟大构想却从来没有让格拉多夫城增加哪怕一点点的幸福,更不用说对苏联有什么看得见的益处。小说中的人物面对的是一个无效率的文件的世界,指令在这里是唯一的流通货币。苏联的庞大官僚体系,仿佛是卡夫卡寓言的“东方”式现实遗产。在小说结尾,这个疯狂的乌托邦管理员由于撰写《为使人变成时时刻刻奉公守法的公民而消灭其个性特征的几项原则》劳累而死,从中似乎可以窥见出某种“烈士叙事”的逻辑起点。《美好而狂暴的世界》里的主人公则是一名神乎其技的列车司机马尔采夫。作者在处理这篇小说的时候,显然得益于其本人的生活经历,他在内战期间参加红军,在铁道部担任过火车司机的助手。这种亲和感使得这篇小说获得一个独特的视觉刺激能力。“社会主义”理想的制度,对自然的完全控制,发达社会主义的前进速度与自然的静宁、暴戾冲撞在一起,其耀眼程度不但让老司机马尔采夫失明,甚或能让读者为之炫目、盲视。
最后要提及的《基坑》,是几乎无法概述的作品。它的魔力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大师和玛格丽特》这部出色的小说。但前者不像后者那样,弥漫着撒旦、鬼魂、幻觉和街边滚动的头颅。它的语言异常冷静,其精细的尺度感如履薄冰般踱步而来,在脆弱的文本上封起了一层冰霜。但是,这种客观性的冷叙述,却反而和它所要触及的多个命题——苏联农业集体化问题、人的劳动、生命的耗散——形成一种互相牵拉、僵持的张力感。在小说中,社会主义多余人将残存气力全部敲打在坚硬土地上,以此挖掘一个“基坑”,一个足以支撑起住着所有苏联“新人”的大厦的基坑。他们似乎真的认为,真理就在挖掘的土地里,人类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这种劳动之中。只有消耗而无恢复、获取的体力劳动,是改变未来世界的前提,真理的大厦由真诚的劳动所建筑。然而,真诚的劳动所指向的实在却是死亡。人类肉体的有限性和必死性,紧紧制约着人的行动,一旦无视自然的限度,狂热的劳动非但无法被转换成物质的胜利,甚至会直接消灭行动的人。更为残酷的是,被消灭的人真的以为在泥土中,有一种叫真理的物质。这种挖掘的结果不是宜人居住的大厦,而是供人长眠的坟墓。这是对死亡的挖掘,并为一种社会主义叙事所特有。
普拉东诺夫的小说,不仅仅是一种质疑和对抗性的揭露式小说,它在更大的程度上,是对人的生命和劳动,对人和自然的暧昧关系的思考。它提供的是一个思考的维度,而非一个思考的结果。对集权主义、乌托邦、劳动等命题有所思索的人,都能从中获得一种以小说样貌所展现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