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让我嫁给姐夫的真相。
01
证人？我惊愕地向门口望去，只见言若带着一个衣着素简、脸色蜡黄憔悴的宫女进来了。
皇后斟词酌句道：“启禀皇上，这是以前的顺嫔叶氏带进离宫的宫女杏雨，她能作证，昨日婉妃和江雪蓉密谋杀害臣妾……过来，跟皇上说说，你昨天都听到了什么？”
杏雨匍匐在地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许是在离宫待久了，连规矩都忘了，直来直去地说：“叶氏住的屋子，和关押江贵人的囚室只有一墙之隔。昨日，奴婢听到婉妃和江贵人说了好一阵子话，江贵人还哭了……期间，奴婢听到她们俩多次说起皇后娘娘……”
皇后适时打断她，带着挑衅的神情，志满意得地看着我：“婉妃，你不是说你和江贵人在谈二皇子吗？既是谈论二皇子，又为何屡屡提到本宫？你还敢说本宫今日的遭遇与你无关？”
02
看到宫女杏雨被言若领进门的瞬间，我就懊悔不已、惊惧不已。
昨天真是大意了，只想到让侍卫们守在外面，竟忘了即便是离宫，也是后宫的一部分，也依然隔墙有耳，危机暗伏。
虽然我记得很清楚，江雪蓉说“我会在临死前，为你们杀了皇后这个老妖婆”时，是下意识压低了嗓子，凑近我才轻声说的。
其他的话能听了去，这句话绝对听不见。
但是，这杏雨既是言若亲自找来的人，说不定俩人在路上就串好口供，专等着来栽赃陷害我了。
江雪蓉已经离开人世，死无对证，如果杏雨一口咬定，她曾亲耳听见我指使江雪蓉暗杀皇后，那我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03
后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上，却带着得体的微笑，不徐不疾地问杏雨：“你亲耳听见本宫指使江贵人，让她去杀皇后了吗？”
杏雨惴惴地抬起头来，可能我的目光太过清冷犀利，她打了个寒颤，才结结巴巴地说：“没……这倒没有，但奴婢听到江贵人……说起了皇后娘娘，也听见婉妃娘娘您提到皇后……”
她这个老老实实的回答，倒是出乎我意料。
却见言若目光雪亮地看向杏雨，杏雨恍然未觉一般，再一次垂下头，并不和她对视。
皇后没有注意到，冷笑一声，反驳我道：“指使的方式很多，婉妃那么聪明的人，自是不会蠢笨到放在明面上说……”
她说着，盯紧那个叫杏雨的宫女，语气温和，谆谆善诱：“杏雨，有皇上和本宫为你做主，不用怕。既然你听到婉妃和江贵人谈论本宫，想必谈话内容也听去了不少，不妨当着皇上和本宫的面，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她们都说本宫什么了？”
04
后背的冷汗，瞬间又覆上来一层。
昨天我和江雪蓉的谈话，不知杏雨究竟听去了多少？
而其中，我说皇后的那些话，说她借刀杀人，说三皇子死后，她还要密谋除掉二皇子，为她的大皇子铺路云云，虽都是事实，但眼下毫无证据，如果被杏雨说出来……
背后诋毁造谣皇后，这个罪名也同样不轻。
而且，这样的话，自然也会被认为是刻意挑起江雪蓉对皇后的仇恨，变相怂恿江雪蓉暗杀皇后。
两只手情不自禁紧紧地攥在一起，掌心全是汗，坚硬的护甲在手背上划了一道，却浑然不觉痛。
悔意铺天盖地袭来，当时听到江雪蓉的话，就该重视起来，告知她其中的利害关系，让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却轻率地忽略而过，以至于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
后宫倾轧，生死相拼，当真是容不得半点儿马虎啊！
05
我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杏雨的那张嘴，不知道它张开后，会吐出什么样的洪水猛兽，一举将我吞噬。
杏雨微颤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奴婢也就听到几句囫囵的……江贵人求婉妃娘娘善待二皇子，婉妃娘娘指责江贵人，说她何必呢，之前都是妃位了，却要害三皇子，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然后，然后江贵人便说，她是着了皇后娘娘的道……是皇后娘娘一遍遍在她耳边说三皇子聪慧，皇上要立三皇子为太子，所以她气不过……婉妃让江贵人不要把责任推到皇后娘娘身上，又问她有没有随身的物件，可以给二皇子留个念想……大致就这些，江贵人声音尖利，听到的多些，婉妃声音柔和，听不真切！”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静寂中，言若几乎是睚眦尽裂，她指着杏雨，厉声呵斥：“大胆杏雨，竟敢撒谎，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杏雨一反瑟缩畏惧的模样，而是直视着言若，一脸坦荡：“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再说了，昨日也不是奴婢一个人听到，叶氏也听见了婉妃和江贵人的谈话，言若姑姑如果不信，可以再去问！”
06
急转直下。
我做梦也没想到，杏雨会这样。
对我不利的话，她一句都没说，说出的话，却全是对我有利的。
甚至，为了完全把我摘干净，还编了一句谎言。
看言若的反应，杏雨私下里说的话，明明是迎合皇后的。
却在她喜不自禁毫无防备时，临时改了口，让皇后措手不及。
江雪蓉对皇后的控诉，我本来还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委婉地说给皇上听。
但又觉得我和皇后的宿怨颇深，由我说出来，可信度不高，更像是自己编排出来诬陷皇后的。
现在可倒好了，从局外人的嘴里和盘托出。
这个杏雨，名义上又是皇后找来的证人，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谁都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江雪蓉临终前的肺腑之言，皇上即便不会全信，也肯定会对皇后存疑。
皇后，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这会儿，她整个人似乎呆住了，狠狠瞪着杏雨，面如死灰般，露出难堪又气愤的表情。
很明显，杏雨为了我，彻底把皇后给得罪了！
我情不自禁朝杏雨看去，发现她也正看着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而嘴角，却露出一抹阴谋得逞后调皮又喜悦的笑容，似乎这一切都是和我约定好的。
心里顿时又紧张起来，看来，这杏雨的来历，并不简单！
07
这会儿却来不及细想，我对着皇后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这下您知道昨天江雪蓉和臣妾谈论您什么了吧……”
我还没说完，皇后就醒悟过来，怒不可遏：“信口雌黄，你们……全都是一派胡言！”
我意味深长地接过皇后的话：“臣妾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若是臣妾信了江雪蓉的话，怕是昨天从离宫出来，就该来找皇上告密了。江雪蓉将死之人，言行无状也是正常……再说了，毒药是她喂给三皇子的，怨不得他人……一如今天的毒酒，也是她自己取过来，要强灌给皇后的，谁又能指使得了她！”
我这番话，不动声色，话里有话。
皇后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虽愤恨不甘，却也只能哑口无言。
杏雨的话，不仅证明了我与江雪蓉暗杀她的事无关，还让她自讨没趣颜面扫地。
事情明摆着，江雪蓉那么说她，我都听听了事，不去当真。倒是她，捕风捉影，仅凭自己猜测，就跑来找皇上告状，一口咬定是我指使江雪蓉害她。
孰高孰低，孰是孰非，一眼可知。
08
许久没有出声的皇上，这会儿冷眼看着皇后，语气森然道：“皇后这下都听分明了吧？江雪蓉的所作所为，跟婉妃没有半点儿关系……”
他顿了一顿，声音陡然提高：“身为皇后，朕不求你为朕分担，只希望你能有个皇后的样子，还朕一个朗朗清明的后宫，而不是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带头挑起事端！”
皇后哆嗦着嘴唇，看着暴怒的皇上，终是没敢开口辩解。
就在这时，路德兴弓着腰进来，小声禀告说：“皇上，曹太医来了！”
我一惊，曹汝彬这时候来干什么？怔了一怔，才意识到皇后从离宫出来，便直奔崇明殿，所以宫女把太医也请到这儿，来给她看伤了。
皇上很是不耐烦：“让他进来吧！”
很快，曹汝彬便提着药箱，跟在路德兴的身后，脚步敏健地走了进来，看到皇上、皇后和我都在场，禁不住微微一愣。
可能是曹汝彬的到来，让皇上想起了往事，他忍不住再次痛责皇后道：“……让婉妃喝避子药，又借玉佩陷害婉妃，朕都还没跟你算账……你竟不知悔改，变本加厉，子虚乌有，栽赃陷害，一味地和婉妃过不去。
曹太医给你看完伤，你就回凤鸾宫闭门思过去，好好想想怎么做一个皇后。如果敢有下次，别怪朕不讲情面……朕的皇后，并非非你莫属！”
09
这话说得相当重，皇后脸色惨白，趔趄了一下，俯身跪倒在地。
伴随着皇上厉声斥责皇后的声音，曹汝彬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关于避子药的事，他上次已经觉得是我在陷害皇后，而皇上有意偏袒我。今天看到皇后这副模样，目光中更是带出几分轻蔑、讽刺和不平的味道。
然后，他便径直走向了皇后，温言道：“皇后娘娘，微臣冒犯，您脖子上的伤口……急需要处理一下！”
我当时没想到，就因为曹汝彬的这一瞥，对我带着不满和不忿的一瞥，被恨我入骨的皇后看在了眼里，为以后，埋下了祸端。
10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走在回霁月殿的路上，我犹自心有余悸。
身上的冷汗，把贴身的衣裳都濡湿了。这会儿冷风一吹，黏腻腻湿哒哒的，贴在身上特别难受。
冬岑走在我旁边，见四下无人，便小声道：“娘娘，杏雨今儿似乎是有意帮着您说话呢！”
我点头。
刚才被曹汝彬的到来打断思绪，这会儿因为冬岑的这句话，我又重新开始思忖。
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另一个人，何况是在尔虞我诈的后宫。
杏雨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的。但她只是个宫女，和我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
所以，她定是受了背后主子的授意。
这个叶氏，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被关到离宫？我进宫这么久，还从没听到任何人提起过她。
这么盘算着，便想套冬岑和冬卉的话，于是，我顺口道：“说起来，叶氏她们主仆也挺可怜的！”
本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感叹，冬岑和冬卉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似乎我说了什么离经叛道的话。
果然，冬岑很快就小声惊呼：“娘娘你怎么同情叶氏？她可是自找的，皇上能饶她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都入宫做了嫔妃了，还和以前宫外的情人飞鸽传书……”
11
我吓了一跳，却也不敢表示出吃惊，只能讷讷附和：“你说得也对，皇上够仁慈了……”
冬卉小声嘀咕：“不管怎么样，杏雨今天确实帮了大忙，真是够吓人的……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找茬报复她们？”
我微微一怔，立刻驻足交待：“眼下估计不敢，但时间长了肯定会，你们留意着点儿，别让她们吃了亏。另外，等风头过去了，托人往里面送点儿衣裳食物……我们得知恩图报！”
冬卉点头应允。
就这么边走边说，忽然间抬头，发现我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抄了近道，走的刚好是经过离宫的这条小路。
眼下，前方不远处那座孤零零略显破败的宫殿，便是关押失宠犯错嫔妃们的离宫了。
可能今天江雪蓉刚在离宫被赐死，宫人觉得不详，便都绕着走了。故而此刻，四周阒寂无人，连侍卫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12
已近黄昏，一道血红的残阳挂在西天。几只乌鸦，从离宫长满衰草的屋檐下飞出来，一边粗嘎地叫着，一边振翅远去。
这萧索阴森的情景，让我和冬岑冬卉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路过离宫紧闭的角门时，身后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婉妃娘娘，请留步！”
那声音特别清晰，似乎近在咫尺，我蓦然回首，四下张望，却并不见人。
不其然地，瞥见角门里面，闪过一角月白色的衣衫。然后，角门旁边，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口处，骤然露出一张女人惨白的脸。
我吓得浑身战栗，差点儿失声尖叫。
冬岑凑近了一些，小声惊呼：“叶氏！”
原来是她！
看样子，是专门守在这儿等我的，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我轻抚胸口，让几欲跳出的心恢复原位——刚才，我差点儿以为是江雪蓉的鬼魂呢！
遂苦笑了一下，急忙弯下腰，定睛看着那个一尺见方的洞口，那是平日往里面递送饭菜的通道。
洞口露出的这张脸，虽毫无血色，很是憔悴，倒是干干净净，细看之下，还能看出几分清丽之姿。
我正打量着，只听叶氏静静地说：“一直在等着婉妃娘娘，知道您早晚会来的！”
我对她笑笑，语气感激尊敬：“姐姐的宫女杏雨今日替本宫解围，想必是姐姐的意思，本宫确实感激不尽，眼下不方便，来日定当报答！”
她默默和我对视了会儿，突然诡异地莞尔一笑：“婉妃娘娘不必客气，我不是来讨要报答的……等了快半年了，终于有机会和娘娘说几句心里话……我帮你，不过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可惜的是，我没有娘娘的好本事，能在两个男人中间左右逢源，而不被皇上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