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观场

　　过去的人，参加科举考试，自谦的说法叫做“观场”，意思是说，我原本就考不上，此次就是来看看，学一学。其实呢，哪里有参加考试不想中第的呢？不仅想，而且朝思暮想，想到精神错乱，也是大把的。

　　从来科举考试，都不大容易，明 清两代，就更难。一个小小的生员（秀才）各省三年一试，录取名额，每省不过几十个。至于举 人，甚至是个位数的，考中进 士，就像天上掉馅饼，砸到你头上一样。三年一大比，录取少则百十人，多则三、四百人。但是，只要考上了，哪怕仅仅是个秀 才，也就算做了绅 士了，身份地位跟白丁大不一样，见了县 官，都可以不下跪了。宗 族 祭 祀活动，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前面，甚至主持礼仪了。就是教书，束脩的含金量，也比白丁高许多，至于举 人，一旦做了举 人 老 爷，就算你此后不再考试，不出仕，也一辈子衣食无忧，自然会有人带着田地来投靠你。如果考中进士，你家的大门口，就可以竖起一个旗 杆。

　　所以，读书人只要感觉自己的文章还可以的，就会一直坚持考下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沿着科 举 考 试的正 途，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爬，有些人，一直考到死。

　　清 朝的康 熙年间，有位广东顺德的老人黄章，一百零二岁依然进考场考举 人，让他的曾孙带着他，打着一个灯笼，上书“百岁观场”。他自己说，今年如果不中的话，那么下一科一百零五岁还考，如果还不中，一百零八岁那科，一定会中的。此老近四旬方才入学做秀才，六旬补禀生，八十三岁选贡生。百岁观场，当年传为佳话，举 国尽知。只是，他的命不大好，未及活到一百零五岁，就死了。

　　不过，乾  隆年间，同样是广东人谢启祚，命运却比黄章好，此老九十八岁，仍在应乡试考举人。自黄章之后，以他这个年龄，照例可以申请恩赐举 人，广东巡抚也准备给他申请，但是他不肯，一定要自己考上才算数。果然，在乾隆五十一年，竟然考上了。

　　清 朝的规 矩，七十岁就致仕了，百岁的老人，就算考上了进士，也不能再入仕为官了。但是，就是有人依然要考，万一考上了，给子孙增光，给宗 族也添彩，就是考不上，也是一段佳话，甚至会惊动上头的。那位最终考上举人的谢启佐，就得到了乾 隆赐给的一块匾，还有资格到北京参加千叟宴，在当时，被视为人瑞的。

　　咱们这儿的科举情结，真是了不得，这个情结背后，有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