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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诗词感发》的读后感10篇

2017-12-05 22:53:38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的读后感10篇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是一本由顾随著作,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9.00元,页数:342,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读后感(一):大师

  读完已有一个星期,余音绕梁,不绝于耳。绝品。

  一本好书先得好看。读了几十页就被吸引住了,跟诗词赏析之类完全不一样。读的时候好像读小说一样。因为顾先生跟你说的是诗,但是他更关心作诗的人。他把每一个诗人的生活、品格、才能与所作之诗结合起来讲,显得自然而然深入浅出。仿佛这样的人必然会做出这样的诗,这样的诗必然出自此人之手。一首诗不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多面的,与当时的时代紧紧结合,与一个人的生活命运息息相关

  韩寒说,一个人应该超越这个时代。从顾先生剖析的这几位诗人来看,很难。一个诗人的创造风格受时代的影响很深。初唐诗开阔大气,晚唐诗再难有此风格。不得不说,时代对艺术创作的影响是巨大的。

  好书当然不仅仅是好看。由于是笔记整理的,里面很多语句并不是很连贯,但是这并不妨碍理解。大师对人生的感悟体现在字里行间,一边读,一边觉得醍醐灌顶,对人生对命运的态度豁然开朗。读罢,想回头找一些名言警句,可是一无所获。更觉顾先生功力深厚,在平淡的文字里,让我们感觉到了至美的存在。

  我向很多人推荐了这本书,因为我觉得读不读诗没有关系,这本书更重要的是能给你人生的指导,能带给你基本的人生感悟,能让你对人有更透彻的理解。书里面的诗人都是我们早就知道的,甚至有一些是我们喜爱的,在读的时候,会带着感情去体味这些诗人的性格品格和才华

  真心羡慕叶先生能聆听这样的授课,也十分感谢她能坚持听6年,认真笔记,在颠沛流离中将笔记带在身边,保存完好,让我们能在几十年后有机会享受到这样的盛宴。

  高晓松说过,这是一个平庸的时代。读一读生活在不平庸时代的大师的书,也算是一种弥补。能够遇到这本书,真的像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读后感(二):书摘

  第二讲 王继 寂寞

  不论派别、时代、体裁、只要其诗尚成一诗,其诗心必为寂寞心。最会说笑话的人是最不爱笑的人。寂寞心盖生于对现实之不满(牢骚)。叹老悲穷的牢骚不可取,就是说,牢骚不可生于嫉妒心。纯洁的牢骚是诗人的牢骚,可发。

  平常人之寄托多“不诚”,故不成;“诚”则能得到愉心,此所谓“涅槃”。盖即当做一件事,心不外骛,心完全着落、寄托在所做事物上,是“诚”,是“一”,即是“涅槃”。在“二”以上则是精神分裂。孟子:“定于一”是静,而非寂寞。作诗的那点境界,像得道而不是得道,动机不是“定于一”。因若在作诗前已“定”,则无诗矣;然若“不定”,也做不出诗来。

  第三讲 王维诗品论

  缺少生的色彩,或因中国太温柔敦厚、太保险、太中庸(简直不中而庸了),缺少活的表现、力的表现。

  首须“返观”——认识自己;后是“外照”——了解人生。

  人生常感到愤慨、不满足,于是羡慕、嫉妒,此真如大毒蛇来咬人心。每节《佛经》末后皆有“诸弟子皆大欢喜,信受奉行”等字,真好!“信受奉行”之前必为“皆大欢喜”,欢喜则无“隔”心。有时理智上令人做事,而心中不欢喜,勉强之事不能持久。不必拍掌大笑,只要自己心中觉得受用、舒服即可。令人大笑之事只是刺激,佛不要刺激,甘于平淡而欢喜。

  第四讲 太白古体诗散论

  太白诗第一有豪气,出于鲍照且驾而上之。但豪气不可靠,颇近于佛家所谓“无明”(即俗所谓“愚”)。一有豪气则易成为感情用事,感情虽非理智,而真正感情亦非豪气。因真正感情是充实的、沉着的,豪气则颇不充实、不沉着,易流于空虚、浮漂。

  太白诗字面上虽有劲而不可靠,乃夸大,无内在力。

  所谓“俗”,即内容空虚。只要内容不空虚,不管内容是什么都好。如《石头记》,事情平常而写得好,其中有一种味。《水浒》之杀人放火,比《红楼》之吃喝玩乐更不足法,不可为训,而《水浒》有时比《红楼》还好。《红楼》有时太细,乃有中之有,应有尽有;《水浒》用笔简,乃无中之有,余味不尽。

  中国人要面子,可是顶不要脸,古人则反之。现代人真不要脸,可是要别人留面子。

  第五讲 杜甫诗讲论

  “莫思身外无穷事”是说“人必有所不为”,“且尽生前有限杯”是说“而后可以有为”。老杜这两句有力。但如太白“会须一饮三百杯”(《将进酒》),便只是直着脖子囔。

  中国古代安土重迁,人情厚重,不喜暴露发扬。不是说中国人厚重即美德,日本便轻浮浅薄,而日本的好处在进取。中国人凡事谦逊,坏了就安分守己、不求进取、苟安、腐败、灭亡,因果相生,有好有坏。……中国是一盘散沙,若谁也不肯为国家、民族负责任,只几个人干,也不成。中国人原是谦逊,再一退安分守己,再一退自私自利,再一退腐败灭亡了。我们能否在进取中不轻薄,在厚重中还要进取?

  第六讲 退之诗说

  西洋人以“十”代表艰苦,“卍”代表印度之神秘,“O”代表中国之玄妙。“玄”说好是玄,说坏是混沌(糊涂)。中国国民性懒,听天由命,爱和平;而西洋人不爱守规矩,以犯规为光荣,且强悍起来又不像爱和平的。中国文字是糊里糊涂明白的,混沌玄妙。故选“氤氲”二字。

  王维《鸟鸣涧》曰“鸟鸣山更幽”,好。王安石曰“何若'一鸟不鸣山更幽'”?不可。静与死不同,静中要有生机,若曰“百虫绝”,则是死,寂静中有生机,即中国古典哲学所谓“道”,佛所谓“禅”,诗所谓“韵”。佛家常说心如槁木死灰,非真死,其中有生机。

  一切事业躁人无成绩,性急可,但必须沉住气。学道者之入山冥想即为消磨躁气。盖自清明之气中,始生出真、美、合而为善,三位一体。退之思想浮浅而感觉锐敏,感觉锐敏之人往往躁,如何能从感觉锐敏中得到平静,而非迟慢、麻木?

  第七讲 李贺三题

  幻想与人生不能成为一个,不能一致。若能,则真了不起。吾国人没幻想,又找不到人生。幻想是向上的观照,人生是向下的观照,不可只在表面上滑来滑去。而向下发展须以幻想为背景,向上发展亦须以观照为后盾。观照是实际人生,实者虚之,虚则实之——如用兵焉。幻想说严肃一点便是理想。人生总是有缺陷的,而理想是完美的。

  第九讲 义山诗之梦的朦胧美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惘然二字真好,梦的朦胧美即在惘然。不是悲哀,也不是欣喜,只是将日常生活加上一层梦的朦胧美。庄子“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尚嫌其多此一笑。诗人在惘然中,谈不到悲哀、欢喜。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读后感(三):詩詞鑑賞的人們

  草稿存檔,不知道為什麼各種小龍女亂入,懶得改輕拍。

  苦水黑得冷靜,繆鉞粉得自然,一朵亦咆哮得可愛。

  苦水常常拖出自己的作品來黑,在我看來似黑實粉。無論如何,煮的是自己家的栗子,再怎麼吐槽不好吃也掩蓋不住「看到沒,我們家自己種的栗子」的得意。

  繆鉞對古人是真愛,從心底發出的千年讚歎,讓人不覺神往,即使自知生在天朝,也難免動搖。

  繆鉞文辭清美,苦水沉著冷靜。讀苦水講稿,便神往課堂,憶起屈屈,無限感慨。

  即使真有所黑者,繆鉞亦只是「陳述事實」,讓讀者自行領悟,他卻不表,例如論宋詩,如文章高手仿小學生作文排比句般將唐詩與宋詩比較比較又比較之後才來一句意味深長的總結,如小龍女淡然「不喜歡他們在這裡」已經是極大的厭惡,此處已是作者黑極。

  雖然許多號稱最牛逼的人都被苦水信手拈來黑之不復,但苦水並不是全黑。在稼軒這件事上,苦水毫不吝嗇地給出了最深的肯定。「所以苦水不但肯他贊陶,更肯他不效陶;尤其肯他雖不效陶,卻又了解陶公心事。」世界上最難伺候的定是評論家,頂級廚師嘔心瀝血做出滿意作品被一口否決,菜還跳動在碗裡。要苦水不黑已是登天之難,虧得稼軒一唱三歎式的照顧周全,方才將苦水收拾得服帖,甚至於愛之極而出輕薄語。只有在面對稼軒時,苦水的語氣才略有一絲輕鬆,才有心情開起了玩笑。

  似乎有了蘇軾都還是在拉仇恨,有了稼軒大家才閉嘴。

  在「黑」這件事上,一朵和苦水的風格是完全不同的。一朵同學是狂風暴雨,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偶爾也會停下來扶額讚歎,接著又帶著他那典型的詩般的語句(有時也會插一兩個洋文)席捲而去。

  而苦水要黑人的時候,你也許根本還沒有資格被黑。在你心心念念那被黑一刻,自知大限將至時,突然發現自己還未達到那神聖的被黑水平線。

  一朵有時竟可以讀出培培的感覺,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幻覺。苦水是強調生與力的,他黑人時也是這樣的,總是用最簡潔的語言,最少的字數,戳中你的淚點,戳到你的痛處。

  就連粉人也很不同。一朵同學拍手大讚歎,欣喜得手舞足蹈,比如宮體詩最終被張若虛拯救,好像楊過在谷底見到了童顏未改的小龍女,於是翻了幾個跟頭。

  而苦水,面無表情地痛斥一番,事後你才醒悟——剛剛那個不是黑,竟然是粉。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读后感(四):秋水文章不染尘

  秋水文章不染尘

  ——略记顾随先生《中国古典诗词感发》

  文 / 素闻

  中国文字对于意象、意义与意境的探讨可谓是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如滔滔江河之入海,亦如垂天之长云,亦如亘古不息的大道,浩瀚无边,周流无穷,然则诗文之教究竟与生命何干呢?顾随先生道:一种学问,总要和人之生命、生活发生关系。凡讲学的若成为一种口号或一集团,则即变为一种偶像,失去起原有之意义与生命。因此顾随先生这本讲坛实录——《中国古典诗词感发》的根本意旨即在于:以诗词来兴发感动生命,开启生命,然后悟入。

  温柔敦厚,诗之教也;洁静精微,易之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广博易良,乐之教也;恭俭庄敬,礼之教也;疏通知远,书之教也。而在顾随先生这里,有统纳贯通之妙,从乐而知诗词的节奏情韵,从文而知礼的疏狂繁复,从事而知变化权衡,其言大如橼,又如杨过所使的玄铁重剑,腾空而来,有开天辟地之功,避免诗教之愚,也避免乐教之奢,更无贼心与繁琐,而语境背后所依之实,皆循因而发明之语。

  首要是担当。顾随先生不喜言佛道之诗,但他常用佛道的超越之眼来审视诗词与人,在他这儿,词中纤巧尚可,诗中一露纤巧便要不得,亦不看中“为艺术而艺术”,而是要为人生,为有力的人生而艺术,晚唐诗是美,老杜表现的是力,他推崇老杜、辛稼轩,亦觉得欧阳修、苏东坡学陶渊明而不象陶渊明,言语皆铿锵如金鸣鼓响,忌讳自私与消极,“恋爱不是自私,自私的人没有恋爱……恋爱是宁牺牲自己,为保全别人……孟子说,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不足以保妻子。”因此,读顾随先生讲诗词,现今多数的文艺作品都在被批评之列,那些精致的利己主义,小资们的享乐主义,在顾随先生这里皆是气量太小,不足与言。他理解的宗教“都是想为别人做事”,一旦道破“道家只为自己忙”,就认为“该活埋”,“诗之好在于有力,不勉强不是没有力,不计较不是糊涂。近来人之计较都是想多享权利,少尽义务,这样便坏了。古人栽树不计较乘凉,看似傻,但是伟大。”

  伟大乃在于消灭自我,诗词创作的最高境界乃是要消灭自我。“文人是自我中心,由自我中心至自我扩大,再至自我消灭,这就是美,这就是诗。”如果不如此,写得再好,他也不赞叹,在他的眼中,天才是彗星,不知何所自来,不知何往而去。在中国,屈原就是一颗彗星,此外,诗中太白,词中稼轩。尤其是辛稼轩,极热心,极有责任心,是中国旧文学之革命者。“中国词传统是静的,而辛词动,他有极健康的体魄,同时又有极纤细的感觉。稼轩词带“军”气,且带梁山水泊气,写来赶尽杀绝。”顾老就喜欢这样的浩然之气,在混乱的时代,有“虽千万人,俱往矣”之勇。他认为朱希真是小我,总想自己安闲,稼轩是英雄,总想做事。“英雄与佛不同,与伟人不同。伟人是为人类做事,英雄是为自己。”我人众生寿者四相在文艺作品里的体现竟被顾老一语道破。敏锐,直接,没有任何拐弯,有香象渡河之势,如禅师之接人待物,磊落光明,且是云门天子禅,渊默雷声,或者雷声连连,再寻理由与路数,却又极幽深,难形容,他有孟子浩然之气,恐人不担当,故而比一般人都更懂得立定生命之根。

  作品的好坏可从内容和形式两方面看,好内容令人活着有劲,有兴趣,文辞表现得好,合适,所写之物与心中感情相合……如人有灵有肉,不可或缺。既要言之有物,又要有物外之言,缺一不可。有时诗的失败在于只剩言中之物而没有物外之言。顾老论胡适写东坡的文字,处处比胡适高明,乃因为顾老常善超越,如鹏鸟腾空,万里河山尽在眼下,并不关在具体的何人何诗何词而论其美。人各有其长,各有其短,应努力发现自己的长处而发展之。诗教之在顾随,亦透彻至极。

  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以道相资,是中国人的根本精神。数十年来,叶嘉莹先生随时带着这本听课笔记,从燕京大学到台湾,到加拿大,到天津,直至2011年正式出版,其诚其敬,独于其师乎?!2011年冬,素闻参访叶嘉莹先生的时候,先生道:“我的老师顾随先生在讲诗的时候,提到了做人的理想和境界。我把我的老师的意思归纳在一起:以无生的觉悟做有生的事业,以悲观的心态过乐观的生活。”此亦大勇大智大仁之所在,如杜甫与辛稼轩,秋水文章不染尘,秋水之情亦清冽,文化总是赖人而弘,前赴后继,无有断绝,如是而有其道统与学统,蔚然成秀。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如果心怀真像天地那样博大,海洋那般浩瀚,大概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可含容,不可体解,不可抵达,一切古圣先贤,知其精神,必可与之同在,如舍利弗在洞中打坐,却先于莲华色比丘尼见到佛。此亦诗文之教的核心所在也。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读后感(五):诗意地栖居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说:“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在享有物质生之上,我们更追求精神家园“诗意地栖居”。一种沉浸在中国古典诗词中的生活,就是这样一种无限美好的状态。

  顾随先生是一代国学大师,叶嘉莹先生是顾随先生的得意弟子。叶先生在辅仁大学国文系就读期间遇到顾随先生,深得赏识,师生之间时有唱和。学习期间,叶先生认真记录了好几大本学习笔记,并使之如无价之宝,几十年来一直带在身边,时常温习,重新描写笔记上日益模糊的字迹。多年后,顾随先生的女儿把叶先生的听课笔记整理成书,汇成《中国古典诗词感发》,成为一代名师谈诗的宝贵资料。

  该书的书名落在“感发”一词上,“感发”可作两种理解。叶嘉莹先生在纪念先生的文章中也说道:“因为先生在其他方面之成就,往往尚有踪迹及规范的限制,而唯有先生之讲课则是纯以感发为主,全任神行,一空依傍。”顾随先生上课总是始于一个当时有所感发的话头,然后层层深入,引出论诗妙义。叶先生印象深刻的是某次课上,顾随先生走进教室后即在黑板上写下“自觉,觉人;自利,利他;自渡,渡人”,然后从安身立命之道转入到论诗之法:为人贵在推己及人、以己心换他心,同样论诗之法“必先具民胞物与之同心,然后方能具有多情锐感之诗心”,将小我化为大我,把目光投向大社会,把己身融入大自然。“感发”之二义在于顾随先生谈诗重感发,不拘泥于死板的释义,“不涉理路,不落言筌”。顾随先生说:“一种学问,总要和人之生命、生活发生关系。凡讲学的若成为一种口号或一集团,则即变为一种偶像,失去其原有之意义与生命。”“感发”沟通了学问和生命,将生命融入学问中,或者说,学问本来就内在于生命中,学问的要义本来就是诠释生命的真谛。顾随先生的作品是讲学之法,是治学之道,更深层次的是做人秉持。叶先生评价道:“先生的作品则大多是源于知识却超越知识以上的一种心灵与智慧和修养的升华。”所以,《中国古典诗词感发》一书,无论是唐之编,还是宋之编,抑或外编,说的是诗,也是生命和智慧。你我都是生命个体,在岁月中积累点点生命体验,捧读这本书就如同跟随顾随先生的脚步睿智地审视人生、审视外物,在一种无所对待的环境中任思想自由驰骋。这是活拨拨的学问,活拨拨的生命体验,“既有能‘入’的身心体会,又有能‘出’的通观妙解”。作诗与做人、品诗与论道完美的结合在顾随先生身上。

  先生论诗还重“意”。“意”,即诗意、意理。诗作可写景、写情,在写景和写情之上还有写意。这个“意”绝非日常生活的是非里短,也不是道德判断的善恶好坏,“凡最大的真实皆无是非善恶好坏之可言”。在先生看来,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就是一首写意哲理诗,超越时空的限制,让人放下是非善恶的分别心。“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远景是广阔苍凉的北方原野,一个胸怀大志却因报国无门而感到孤独悲伤的诗人兀立图景中央,这里有人间世情中巨大的悲悯之心。诗情和哲理如能相容合一,塑造地将是永恒的美、普遍的美。先生以为,《论语》和《庄子》就是诗情和哲理的理想合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有意趣,也有奥义。这样就很好理解先生为什么钟情于大气象、大开合的初唐诗作,个我不应纠缠于小情绪、小得失,而应把个我放置于大社会、大自然,乃至大宇宙中。先生说:“A philosopher,in his best,is a poet;while a poet,in his best,is a philosopher。”亦即,一名哲学家处于最好的状态时是一名诗人,一名诗人处于最好的状态时是一名哲学家。诚如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所言:“艺术的本性是诗。”诗向我们敞开了真理的谋划。

  如果你爱诗,你一定要读顾随。读顾随,是读到诗的骨髓。如果你还没有爱上诗,那么你也一定要读顾随,开卷几页,你即会爱上诗,这是一种相见恨晚的爱。

  若你问,这个时代还需要读诗吗?纵使物质发达,我们的心灵仍然需要慰藉,庸常的生活仍然需要充实,我们仍然需要更高的志趣。

  如果说这个时代还有理想,那就是诗意的存在:

  “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读后感(六):优秀得像神一样

  文如其人,读文章、诗词跟作者一生联系起来看才更有味道。知道作者的生平,知道他的才情到什么位置,便知道他是不是够努力,是不是够有智慧。 可以看出顾随先生最喜欢陶潜与稼轩。小时候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时只觉得陶渊明避世,不勇敢。可一个追名逐利,患得患失的人又何以去评价一个洞悉世事,心不为物质所累,有才情的过来人?杜牧的诗有一种放荡不羁,自带悲伤的特效,虽然顾随评价杜牧的诗词浅薄,可是杜牧的诗易带给人感发,如《汴河阻冻》浮生恰是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是不是有点哲学的味道? “李白有才情无思想,杜甫很努力但是笨拙”这些都是顾随说的。这本书仿佛打开了一扇了解唐宋诗人的大门,原先认为那些大诗人、大文豪其实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优秀得像神一样。需要客观一点再客观一点。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读后感(七):听先生讲古典诗词

  搬过家的人都知道,搬家的过程是一个精简生活物品的过程。如果在一处住一辈子,房间里存着小学的习字本、中学的考卷都不是什么难事;若是搬过几次家,依然留在身边的东西,必是对主人而言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了。叶嘉莹在半生流离辗转的生活中,始终随身携带着当年听顾随先生讲课的笔记。因而吸引我的不只是这笔记的内容本身,更是它背后时光的沉淀,精神的升华。

  顾随先生的父亲是前清秀才,先生幼承庭训,诵习四书五经、唐宋八家文、唐宋诗及先秦诸子中的寓言故事,后考入北洋大学,两年后转入北京大学英文系,毕业后即投身英语及国文的教育工作。先生在古典诗词方面留下了不菲的著作,而教学之于著述,除去了踪迹及规范的限制,更是全任神行,一空依傍。

  叶嘉莹聆听顾随先生讲授古典诗词前后近六年之久,不仅记下了大师的高谈阔论,也批注了自己的心得体会。她说:“我深知先生所传述的精华妙义,是我在其他书本中所决然无法获得的一种无价之宝。古人有言‘经师易得,人师难求’,先生所予人的乃是心灵的启迪与人格的提升。”这与顾随先生的几句话相得益彰:“一种学问,总要和人之生命、生活发生关系。凡讲学的若成为一种口号或一集团,则即变为一种偶像,失去其原有之意义与生命。”师生可谓跨越了生死离别的时空界限,情致情思相会交融。

  顾随先生的女儿将叶嘉莹半尺多厚的听课笔记整理成书,用实录的形式,保留了顾随先生雅正与通俗合揉、严肃与幽默并在的讲课风格,仿佛文字跳动起来,依旧是大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顾随先生讲古典诗词,常是先拈举一个当时有所感发的话头,层层深入,可以接连讲授好几小时甚至好几周不止,看似讲为人学道之方,实则论诗的妙义;不仅就用字遣词、诗人风格展开比较,也就诗之情意引申发挥,加入了自己研读和创作的心得体验,还掺杂了西洋文字的特色。当年他的课已有“跑野马”的美誉,这野马不是毫无羁勒、没边际地随意狂奔,而是有生命力量、生活色彩的浩浩荡荡。

  古典诗词可谓汉语言文化的瑰宝,不仅在文字技巧、节奏韵律上登峰造极,在思想意境上也凝练高致、意蕴深远。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又说“诗人必有轻视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风月。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故能与花鸟共忧乐。”这样高远通达的诗性,为我们展示了“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的人文关怀,“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雄魂壮志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物我相融,将小我化而为大我,让一脉相承的精神文化撼动千年之后的我们。

  与搬家的道理一样,改朝换代也是一个筛选文化成果的过程。太平盛世,藏书万间不是难事;但社会动荡之时,间或举国迁徙,文学书籍毕竟不是逃难的必需品,留于身后而毁于战火者不可计数。又有新朝焚旧书,保留下来的更无几。如李清照的《漱玉词》十六卷本已交与朝廷,却埋没在深宫之中,一直到明朝,被当做年深日久的废纸盒垃圾,清除出来,和许多发黄的破书一同烧成了灰烬,流传在外的仅诗词数十首。我们今天得以背诵的诗词,不知有多少靠口口相传才流传下来,岂独“珍贵”所能形容。

  中国是一个悠久的史国,也是一个辉煌的诗国。如果说历史是现代基业的承重墙,古典诗词就是墙上的精美壁画,诉说着历史的故事与灵魂,放射着耀眼的光芒。在平面媒体和网络媒体发达的今天,文字的保存与流传已经不是问题,然而对古典诗词内涵的体会与感发,却在快节奏的工作和层出不穷的娱乐中渐渐疏离。惟愿这些历经了说不尽的艰难而终付刊印的书籍能广为人读,古典诗词得以真正地流传。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读后感(八):著名学者顾之京教授关于顾随《中国古典诗词感发》北京大学出版社一书答记者问

  宁可不作诗 不可没有诗心

  陆 靖

  2013-10-08 10:58:34 来源:北京大学出版社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

  作者:顾随 讲/叶嘉莹 笔记

  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

  出版年: 2012-6-1

  先生终生尽瘁于教学工作,曾开设之课程,计有《诗经》、《楚辞》、《文选》、唐宋诗、词选、曲选、《文赋》、《论语》、《中庸》及中国文学批评等多种科目。在天津任教时又曾开有毛主席诗词、中国古典戏曲、中国小说史及佛典翻译文学等课。我之从先生受业,盖开始于1942年之秋季,当时甫升入辅大中文系二年级,先生来担任唐宋诗一课之教学。我自己虽自幼即在家中诵读古典诗词,然后却从未聆听过像先生这样生动而深入的讲解。因此自上过先生之课以后,恍如一只被困在暗室之内的飞蝇,蓦见门窗之开启,始脱然得睹明朗之天光,辨万物之形态。我聆听羡季先生讲授古典诗词,前后曾有将近六年之久。关于先生讲课之详细内容,我多年来保存有笔记多册,现已请先生之幼女顾之京君代为誊录整理,编入先生之遗集,可供读者研读参考之用。

  ----- 摘自《中国古典诗词感发》叶嘉莹之序言

  上海读本:您在回忆文章里提到,顾随先生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开始传授诗歌了,接受了最初的古典文学教育底子。能详细说说吗?

  顾之京(以下简称顾):我父亲刚会说话,祖父就教他念诗,教唐人五言绝句。当时一般农村里的孩子最初可能顶多是学些儿歌吧。而且祖父亲自教他认字,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祖父还常自己做字谜,这样既能加深对文字的印象,还很有趣味。记得父亲说过祖父编的一个字谜,说的是离骚的“骚”字,拆开是一个马字,一个蚤字,谜面是:一个大,一个小;一个蹦,一个跑;一个吃人,一个吃草;一个可厌,一个真好。特别有意思。

  父亲10岁以前,四书五经、唐宋八大家文已经读很多了,他到年纪很大了的时候,千字文还背得很熟。

  祖父的教育是很严格的国学传统教育,而且家教很严,文章不仅得会背,还要回讲,不好就要打。父亲有一个耳朵听力不好,就是祖父打的。这让父亲感受到很大压力。所以父亲后来对我们的学习完全没有给压力,他觉得小孩不应该被管得那么严;而且他喜欢运动,认为小孩子应该多有游戏的时间,小孩的学习应该在游戏中进行。这是父亲对祖父当年教育的反思。

  但另一方面,祖父也有很开明的教育和深沉的爱,父亲后来很好地吸收了祖父教育中正面的部分。祖父喜欢诗、喜欢小说,所以从不禁止父亲看小说。父亲十二、三岁以前,连中国古典小说里二、三流的作品,也都看遍了。有一阵子,祖父每天晚上给父亲讲小诗,弥补他不能去外婆家的遗憾,这段时光,也给父亲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对他来说,诗词创作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上海读本:顾随先生从小就接受了古典诗词这条道路,他没有想过要从事其他的事吗?也没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

  顾:确切地说,父亲的职业是教书,而诗词创作则是他一生中从未离开过的爱好。他没想过自己还有其他的道路去选择。无论是从政还是接管家业,于他的个性都是不符合的。尤其是对从商,从小就没兴趣。

  他曾自嘲地说教书是 “每天都演着3、4个小时的单口相声”。当然,在身体极度疲惫时也后悔学无他长,但那都是一闪念的想法。

  对他来说,诗词创作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且他好像天生有诗词领悟的禀赋。如果单靠诗词就可以过日子的话,他可能就不教书了。

  上海读本:因为北京大学时任校长的眼光,顾随大学念的是英文系。为什么没有想过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继续深造,继续研究外国文学?

  顾:上中学的时候,可能是曾祖父的意思,父亲曾经打算大学报考法科。但是一位中学老师说你不适合法科,你还是适合学国文。我们老家是河北清河县的,父亲很可能是清河县第一个出去念大学的。

  当时北大校长看到父亲的卷子后,觉得父亲国文成绩卓异,再读国文系,学业上恐没有突破,于是建议他学英文系。其实意思也是很明确的,希望他把英文作为国学研究的途径,是更好地研究中国文化的一个手段,而不是让他转向去学西洋文学。西洋文学不是他研究的目的。

  上世纪20年代,父亲在给朋友的信中提到自己想改变生活状态,他说想去南方、或者不工作只从事创作,或者出国留学。但可能经济、家庭等各方面的原因,让他的出国念头一闪而过。家庭产业正走下坡路,当时曾祖父、祖父都在世,他们不会愿意让长孙飘洋过海。而且父亲早婚,20多岁就有2个女儿了,家庭也是必须考虑的因素。

  不过父亲曾经想学世界语,后来对俄语也有兴趣,法语也有点基础,对西洋文学也断断续续做过些翻译。父亲将近60岁时,还看英文原版的小说和诗歌。他在辅仁大学教书时,能和外国神父用流利的英语交流。国外的小说,他喜欢短篇的,比如莫泊桑、契诃夫。

  这几年,我还找到了他和朋友合作翻译的小泉八云的英文诗讲义。其中引诗的部分都是父亲翻译完成的,很接近中国新诗的语言,很美。父亲也曾经很想把《水浒传》翻译成英文的。

  父亲爱好广泛,这可能也是他学生多的原因

  上海读本:顾随先生执教多年,除了大家现在比较熟知的叶嘉莹、周汝昌外,还有其他一些他自己认为很出色的、或者他很关心的弟子么?

  顾:确实,在父亲学生里,周汝昌与叶嘉莹先生更知名一些,他们两位写父亲的文章也比较多。父亲写给周汝昌的部分信件,曾经结集出版《顾随致周汝昌书》。叶嘉莹与父亲的故事,也出版过一本《顾随与叶嘉莹》。

  父亲爱好广泛,这可能也是他学生多的原因。他很多学生不仅是诗词界的,也有考古的,研究戏曲小说的。比如戏曲界专家、梵文专家吴晓铃。他是父亲在北京大学兼课时的学生。据吴回忆,当时他和另外两个同学到老师家做客,拿到父亲新印的作品《苦水作剧》。回家途中遇到大雨,衣服都淋湿了,但却把书藏在衣服里,一点没湿。他们因此还开玩笑说这是“得不偿失(湿)”。 20年后,吴晓铃又在书摊上看到了《苦水作剧》,重新买回来,又题了词。但那已经是悼念了,因为我父亲已在两年前去世。

  80年代我曾经对吴晓铃有个访问,他对父亲的讲课风采、学术研究道路说得头头是道,给我很多启发。

  史树青是叶嘉莹的同班同学,他是著名的文物鉴定专家。他和父亲的交往,很多就是在文物碑帖方面的。父亲的《濡露词》印行就是史树青一手操办的。后来,他还把父亲临的褚遂良的碑帖也印了出来。

  还有叶嘉莹的另一位同学、从事中国文学史研究的郭预衡。他回忆说,“别的老师是字典、是百科全书,但顾随老师本身就是诗”。他还告诉我,虽然我父亲过早去世是非常遗憾的事,但他也很庆幸先生逃过了文革的劫难,这是他在文革中惟一感到庆幸的事了。实际上,虽然文革时父亲已经去世。但是造反派还质问过郭,说“顾随是不是反对党,否则为什么一解放就生病了”,这是多么荒谬的攻击。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一书出版,见证了中国学术文化的发展历程

  上海读本: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整理您父亲的资料的?搜集资料过程中,最困难的部分是哪一部分?接下来还会有哪些著作出版?

  顾:我是从1980年开始才真正接触父亲的作品的。那时候要出一套《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父亲被列入名单中,因此出版方找到了我。刚开始我手头什么资料都没有,而且因为经历过文革,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避免谈到父亲。这时才开始收集父亲的资料,拜访父亲以前的朋友、学生。

  我整理父亲的资料也是一点点来的,1999年正式退休后,除了上选修课,我才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整理他的作品上了。另外,叶嘉莹先生1979年回国讲学,她就准备要出父亲的集子,也为此找了很多老师、同学。

  我特别想说的是,《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这本书的出版,真是可以见证这几十年来中国学术文化的发展历程。当时叶嘉莹刚从加拿大回来,我们翻看她记录的父亲的讲课内容时,觉得很悬,很多话都不敢发表,恐怕不符合当时的要求。最后只能用摘语录的方式,摘了6、7万字,收在《顾随文集》的《驼庵诗话》里了。

  1990年后,叶嘉莹又把一些讲课笔记给了我,我又整理出十几万字,这时就可以以单篇文章的形式出版了。

  再后来,我觉得应该可以做全部的整理了。 2005年后,我就开始了关于父亲讲课笔记的全部整理。《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还只是叶嘉莹当年笔记中关于唐宋诗词的部分。估计最后的文字量不会少于七八十万字。大部分是诗词,从《诗经》讲到王国维,叶嘉莹为整本书取名叫《驼庵传诗录》。另外,还有讲《中庸》、《论语》、《文赋》、《文选》的内容,等等。

  另外,《顾随全集》也将出新的版本,从原先的四卷本扩充到十卷本。其中有他自己的创作、著述、讲录、书信日记,还有书法作品。

  不过也有很遗憾的事,有些作品明知道父亲写了,但找不到了。比如1948年底父亲写了《韵文常识》,后改名叫 《韵文普说》,可惜稿子找不到了。

  父亲非常喜欢李商隐,写了《夜漫漫斋说玉 生诗》。父亲还曾经对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写下过非常详实的讲解,这些内容只在他学生的笔记中看到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没有了。很可能都是在文革中被冲击,遗失了。

  上海读本:您父亲有包括您在内的好几个女儿,有多少是追随他的足迹,也从事文学创作与教育事业的?

  顾:我父亲有6个女儿,只有我一个学文学的。其他有学美术的、小学教育的,学医的。父亲可能真因为是经过了五四运动的人,对我们的选择完全是不干涉的态度。

  我自己选择文学的初衷,也不是为了继承父亲的专长,只是爱好。我初中毕业后选择了幼儿师范,在北京教了三年幼儿园,做得挺出色的,圈内挺有名。后来国家鼓励考大学,我想如果大学再念学前教育就太重复了,而且我也喜欢文学,这才考的中文系。父亲在我做出抉择后,才显得特别高兴,说我要是再念学前教育,就屈才了。虽然我后来也没看出我有啥才了,哈哈。

  上海读本:您提到“父亲生前,我虽在大学中文系一读四年,却未曾真正承受过庭之训”,顾随先生在家里的教育模式是怎样的?

  顾:父亲一直觉得学习应该是愉快的事,不必搞得那么紧张。我和我的四姐、五姐都生在北京,上学没让他操一点心。我们家,“言传”是没有的,有的是“身教”。家庭气氛就是这样的,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玩儿的时候玩儿。

  我印象中父亲特别来教育我,只有两次。不是不记得其它的,是就只有那两次而已。一次是五年级暑假,我老去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家玩儿。在我回家时,父亲见到我,轻轻地说,“不要天天上别人家去玩”,就那么简单一句话,我立刻觉得很惭愧,就不再去了。还有一次我们学毛笔字,同学们用的是店里买的临字的仿影,父亲却是给我他自己写的《千字文》,他说纸店里卖的字不好,学那个,字就练坏了。

  我是1936年生的,1937年北平沦陷,父亲心情不好,所以对我们没有太多文学上的教导,常常听到他唉声叹气。但抗日胜利那年,他非常兴奋,给我们读沙俄的小说,读鲁迅的作品。记得是听过《狂人日记》后的几天,母亲做了条鱼端上饭桌,让父亲趁热吃。听了母亲这话,我瞪大了眼睛照着父亲读《狂人日记》时的声音对父亲说:“赶紧吃吧。 ”父亲的脸上浮过一丝会心笑意,也随着说:“赶紧吃吧。 ”弄得母亲好生奇怪。我从父亲的笑意里悟到一种爱抚和鼓励。长大之后,我曾想,我之喜好文学,父亲那时的微笑,对于我可能是他无意中播下的第一颗种子。

  父亲虽然避俗,但是也反对装腔作势的“雅”

  上海读本:顾随先生除了诗文,还有其他爱好吗?

  顾:父亲上了北大后,喜欢看小说、听京戏、打麻将、打乒乓。他打麻将,不问输赢,而是为了做出一副“又好又美”的牌。也是抗日胜利时,他高兴得跟我们打麻将,我们不管什么牌都抢着和,而他还在那精心地做牌,结果他牌一推,说不玩了。溜达一圈回来,他神秘兮兮地吓唬我们说,别打了,抓赌的来了!可见他那时心情有多好。

  他平常也爱讲笑话,不过传统相声他不爱听,觉得那都是耍嘴皮子。1949年后,他喜欢听马三立的相声。父亲生活上是很有情趣的。他常说,幽默有三种,讽刺的、爱抚的,智慧的。他讲课时提到过一副对子: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成烟夕夕多。其实就是把 “柴、出、烟、多”四个字拆开了,对成工整的对子。但父亲觉得无趣,纯是“玩字”。他说还不如他看到的乡村小酒肆的对子有趣:进得店来三杯醉也,出了门去一路歪邪”(“邪”通“斜”)。 《水浒》里的“三碗不过冈”是霸气,而这个小酒肆的对子是有生活情趣。

  所以,父亲虽然避俗,但是也反对装腔作势的“雅”。

  与冯至约定,一个不作新诗,一个不作旧诗

  上海读本:顾随一生最好的朋友是否就是冯至?能谈谈他们俩的友谊吗?

  顾:父亲和冯至的关系一直非常好。他们要好到经济上常不分彼此,互相接济,跟亲兄弟一样。他们俩之间有个小故事:他们年轻时在山东,相约一个不作新诗,一个不作旧诗。后来果然父亲就基本不作新诗了。著名的书法家欧阳中石是我叔叔的学生,所以也跟我们相熟。父亲晚年跟他提起这件事,欧阳中石开玩笑说,哎呀,您二位这么一约定,我们大家都歇着去算了!

  巧合的是,我父亲和冯至都没有儿子,父亲有6个女儿,冯至是2个女儿。他们都常说,女儿和儿子是一样的。而且,在给女儿取名字时,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摒弃了族谱中的字,双双冲破了旧传统。

  1953年,北京图书馆举办纪念杜甫的报告会,冯至讲演,特别请父亲去讲如何朗诵杜诗。父亲在辅仁大学教书时,也专门请冯至去讲诗人里尔克。这是他们两次联袂登台,算是一段佳话。

  我还记得,父亲跟曾任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的杨晦也是至交。 1958年,杨晦到南开大学讲学,两位老朋友共进晚餐,还喝了点红酒,彻夜谈心,最重要的就是两句话,“当年的老友大半健在,57年反右有幸都没有成为右派”。这是父亲晚年惟一一次与老友吃饭谈心了。

  上海读本:据说顾随对鲁迅和周作人都有过接触,并且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能具体谈谈吗?

  顾:父亲跟鲁迅没有直接的交往,但他无论在思想、创作还是翻译方面,都非常佩服鲁迅。他对鲁迅的敬佩,在文章中是随处可见的。他1947、1948年在中法大学兼课,三次讲演都以鲁迅为题。

  和周作人的关系则亲近很多。周作人是父亲的老师,但他们的关系更像非常随便的朋友。父亲曾经请周作人来家吃猪头肉,可能周作人是很喜欢吃猪头肉的。周还在文章中写过这事儿,说“早起吃茶看报了,出门赶去吃猪头”。

  现在看父亲与周作人的通信里,父亲也谈学问,向周作人请教,但也有不少闲话家常,这跟父亲同别的老师的关系是不同的。

  周作人后来因为汉奸罪受审时,父亲还单独出具过证明,证实当年辅仁大学有几个教授被日本宪兵抓走,是周作人作保释放的。这个证明后来也被法庭采纳了。

  不过虽然关系如此亲密,父亲倒不十分欣赏周作人的散文,觉得太松散琐碎,没有力量;反倒很赞赏周作人的诗,著文说那是真正的诗。

  父亲说,“宁可不作诗,不可没有诗心”

  上海读本:顾随先生谈诗论词时常常提到“感发”和“诗心”,能具体讲讲这两个词的意思么?

  顾:“感发”这个词到底怎么讲,我觉得不好说。梁文道有篇文章里提到父亲说的“感发”一词,说就是“有感而发”。这可能是最简单、最通俗的解释。“感”和“发”这两个字本身就有好多解释。这其中最基础的,应该是指“感觉”,作诗的人要有感觉,读诗的人也要有感觉。再有感知、感悟,然后有发现、启发……

  父亲认为人和诗都是活的,有生命的。他从来不把诗当作死的对象,诗也向我们发出很多讯息,这样古代的作品与现代的读者间才有交流。人对诗、诗对人,是双方面的感发。

  在父亲眼中,诗心,首先就是“真心”。父亲常在课堂上讲,“月黑杀人地,风高放火天”这句,很真实,比那些假文酸醋的文字强,“真小人强过伪君子”。他还说,“宁可不作诗,不可没有诗心”,就是不可以没有一颗真诚的心。

  另外一点,诗心,就是一颗审美的心。父亲曾写道,“喝不为解渴的茶,吃不为充饥的糖果,凡此多种不必需的东西,就是诗心”。这就是说审美之心。他认为,只有必需,没有多余,那就不是人的生活,是动物的生活了。内心里除了生活的必需外,要有敷裕、有余裕,才能有诗。这样生活才更丰富、更有力量,诗也因此而存在。

  上海读本:您觉得在顾随先生眼中,一位好诗人、一首好诗、一首好词的标杆是什么?

  顾:他认为什么是好诗呢?我觉得他对一切学问强调的都是“生命、生活”,必须要和人的生命、生活发生关系。这是他对诗歌评价时的一个标杆,也是对自己创作的要求。

  另外,诗歌必须要“真”,情感上必须是真实的,诚挚的。他讨厌一切装腔作势、吟风弄月的不真实。

  还有一个是“美”。他说,文学作品要有物外之言,就是文章美,也就是诗的美。

  简单地说就是这三方面,内容上要和生命、生活发生关系,情感上要真实,艺术上要美。这样的作品,读者才能感、才能发。

  上海读本:您提到好诗的三个标准:内容上要和生命、生活发生关系,情感上要真实,艺术上要美。能否各举几个例子?

  顾:比如:屈原的《离骚》,曹操的《观沧海》、《苦寒行》,陶渊明的 《饮酒》、《归园田居》,杜甫《北征》、《绝句》等等,无一不是如此。

  上海读本:顾随在课堂上说,“中国诗向来不重思想,故多抒情诗。且吾国人对人生入得甚浅,而思想必基于人生。……吾国诗人亦未尝不自人生出发,只入得不深,感得不切,说得不明”。 “中国民族性若谓之重实际,而不及西洋人深,人生色彩不浓厚。中国作家不及西欧作家之能还人以人性,抓不到人生深处。若谓之富于幻想,又无但丁《神曲》及象征、浪漫的作品,而中国人若"玄"起来,西洋人不懂”。他虽然是研究中国古典诗词的,但对中国诗的评价却很中肯客观?

  顾:是的,虽然是热爱中国古典诗词,父亲也不是一味都说好话的,对诗人们是有批评的,可能也就对陶渊明的批评比较少。他也会说李白有时爱说大话,不真诚。

  上海读本:您觉得您父亲比较欣赏的古代诗人有哪几个,以及他比较欣赏的诗?

  顾:诗歌只要是能够做到内容上和生命、生活发生关系,情感上真实,艺术有美感,他都会比较欣赏,而不是在于我们现在所说的名气大小。比如晚唐诗人韩,父亲对他的个别作品甚至是个别诗句评价也很高。他比较欣赏的大家有曹操、陶渊明、杜甫、辛弃疾。

  至于说他比较欣赏的诗歌作品,参看“感发”一书中的讲述,读者自能发现。

  “跑野马”的讲课风格也曾遭质疑

  上海读本:顾随在讲课时很少解释诗词的具体含义,而大多是对诗人和词句的点评。看似散漫的讲课风格背后,其实讲述的是他的文学观、人生观甚至价值观。这样的讲课风格,据说是很受学生欢迎的?

  顾:父亲的讲课是很受欢迎的。他1926年到1929年在天津女师任教,就跟女学生们讲鲁迅,讲北欧、日本的进步作品。那时的学生回忆,当时老师跟她们说,一个妇女要在社会上立足,娜拉的路不能走,子君的路也不能走,一定要首先在经济上独立。这对女学生们影响很大,后来很多都出来加入革命了。其中就有《八女投江》的编剧颜一烟。

  上海读本:这种“跑野马”似的讲课风格,曾经遭到过质疑,是怎么样的质疑?这种质疑声是否带来压力和冲击?

  顾:我觉得父亲40年代在北京,是达到了学术和授课生涯的高峰了。但当时也有学生接受不了,有的只是听热闹,听父亲讲军阀的笑话、民间的笑话等等。还有的学生觉得这个老师说话没边儿。

  父亲曾经写了首伤感的 《临江仙》,感叹自己以前文思如泉涌,但后来却写不出好词来。当时有的学生就看出了深意,知道父亲是在暗喻日本入侵后,中国山河破碎,他再也写不出好东西来了。但有的学生只觉得这是小情小调小伤感。所以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理解,也要看各人的感悟。

  1957、1958年的时候,学校也有人贴父亲的大字报,说他讲的内容,是“摆破烂儿摊”。学校也明确跟他谈话,说他政治立场没问题,但讲课、做人都太自由主义了,太随便。后来父亲讲课不得不收敛很多,没有“跑野马”的风采了。

  上海读本:顾随对中国人也有着清醒的认识。他有 “中国人原是谦逊,再一退安分守己,再一退自私自利,再一退腐败灭亡了”这样的感慨,是否也跟中国当时的时局有关?顾随先生在教书之余,也没有忘记担忧中国,反思中国。

  顾:那个肯定是跟当时的时局有关的,是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希望中国人、中华民族奋起的意思。 (摘自:解放网-《新闻晚报》 2013-09-27)

  来源:北京大学出版社

  本版责编:姜舒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读后感(九):诗词之美,山水之美,人文之美。

  跑野马,这是顾随老先生的独特思维。跳跃活泼,古今中外,上一句下一句,跳出来跳进去。诗词之美在他的文字中一点点清晰了,而更棒的是,通过诠释诗词之美,深入到中外人文之美学中。

  很多精辟的见解看得让人激动。也很有启发,很多关于美学上的问题居然通过看这本感发诗词的书解决了。

  这种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畅快,是极少的。

  这本书是在北大教材中心遇到的,是上集,半年后在网上遇到了中集。可能下集还没出。没找到。

  叶嘉莹先生带着恩师顾随的教课笔记在大洋两端来回游荡,片片纸,岁月留黄,承载的那份情感也愈浓。

  坚持背古诗词已经一年了,从诗经到唐诗宋词,诗歌带来的美感,让我读过每天平静而快乐的时光。

  有吃货要搜罗美食,而诗歌是让心灵快乐的美食。我有幸能有机会用头脑的味蕾去品尝这精神的美味。

  《中国古典诗词感发》读后感(十):感情是诗,感情的节制是艺术

  语言的功能是沟通交流。但沟通交流的工具不止语言这一种。

  任何一种交流工具都有其局限性,因此世界才成其丰富多彩的形态。

  语文教学对于沟通交流该有怎样的目标设定以及过程安排呢?

  沟通交流的对象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文本,一类是人。

  对文本的理解,即与其作者的沟通。

  对于人,沟通交流的形态主要指课堂上的对话。

  教学到现在,会对文本解读保持审慎的心态。

  我的理解就是作者的真实意图吗?

  换言之,多数人的理解就是正确的理解吗?

  如果无法进行准确解读,不就等于将人引入歧途吗?

  所教年级越低,危险系数就越高。因为孩子尚未形成完整的分辨系统。

  大学中的教学相对自由得多。

  里面可以掺杂个人好恶的评论。

  但似乎无论对于哪一领域,新手都应被谨慎对待。

  因为如果初始阶段接触的是不够准确的信息,而新手没有产生进一步接触的意向,那么就会造成一种误解。

  对于境界高下的判断,尤其要小心对待。

  在文学作品而言,因为标准中不可避免地会有个人情感掺杂(百分百的理性不存在),所以这种排名也许更适合以个人好恶排行榜命名。

  顾随在教学时是希望用比较理性的语言传达其感性体会的。但是仍然不够。

  郑师说,不愿将诗讲细碎。会破坏其中美感。

  如果追求的就是朦胧的感知,就不需要老师存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美感,或许才是需要讲明的内容。

  俗语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郑师说,没有不能讲清楚的,所谓不可言传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

  这书给我的仍然是感性认知多于理性分析。

  只有感性认知是很难应用的。

  还是需要拆开扒碎,知其原理,才可学习组装。

  至于韵味,诗歌高下的区分点,大致是学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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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以为文学中不可说理,不然。天下没有没理的东西,天下岂有无理的诗?不过说理真难。平常说理是想征服人,使人理屈词穷。这是最大的错误,因为别人不能心服,最不可使被教者有被征服的心理,故说理绝不可是征服人。以力服人,非心服也;即以理服人,也非心服也。如读《韩非子》,尽管理充足,却不叫人爱。说理不该是征服,该是感化、感动;是说理,而理中要有情。一受感动,有时没理也干,舍命陪君子,交情够。没理有情尚能动人,况情理兼至,必是心悦诚服。故写实,应是新写实;说理,不可征服,是感动。”

  “希望是什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野草·希望》)”

  “诗中非不能表现理智,唯须经感情之渗透。文学中之理智是感情节制。感情是诗,感情的节制是艺术。普通人不是过,便是不及。李义山在某种程度上比老杜高,就在此。义山诗“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蝉》),上句尚不过写实;下句真好,是感情的节制,诗之中庸。陶渊明诗有丰富热烈的感情,而又有节制,然又自然而不勉强。”

  “厨川白村《苦闷的象征》第一部分《创作论》开篇指出:“有如铁和石相击的地方就迸出火花,奔流给磐石挡住了的地方那飞沫就现出虹彩一样,两种的力一冲突,于是美丽的绚烂的人生的万花镜,生活的种种相就展开来了。”

  ”陆、黄一类诗,写欢喜便是欢喜,写悲哀便是悲哀;而观照诗人则在欢喜、烦恼时加以观照,看看欢喜、烦恼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方面观,一方面赏,有自持的功夫。沉得住气不是不烦恼,不叫烦恼把自己压倒;不是不欢喜,不叫欢喜把自己炸裂。“

  ”人非圣佛,则心不能长在“中”(儒)、“定”(佛),应“执一以应无穷”——道。“

  ”学七律当少读放翁诗,盖放翁诗少唐人浑厚之味,而人最易受其传染,应小心。余当日恨学不像,今日恨去不尽。俗所谓“见猎心喜”,佛家所谓“积习难改”。“

  ”下棋亦有品格,棋品高的不但输了不急,赢了也不赶尽杀绝。“其争也君子”(《论语·八佾》),要强是要强,要好是要好,而心要宽绰。“

  ”幻想是向上的观照,人生是向下的观照,不可只在表面上滑来滑去。而向下发展须以幻想为背景,向上发展亦须以观照为后盾。观照是实际人生,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如用兵焉。幻想说严肃一点便是理想。人生总是有缺陷的,而理想是完美的。“

  ”诗人必须养成在任何匆忙境界中皆能有余裕,孔子所谓“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造次,匆忙之间;颠沛,艰难之中;必于是,心仍在此也。今借之以论诗,作诗亦当如此,写作品时应保持此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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