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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琴抄读后感10篇

2017-12-09 20:22: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春琴抄读后感10篇

  《春琴抄》是一本由[日]谷崎一郎著作,雅众文化/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29.80,页数:192,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春琴抄》读后感(一):春情

  提到日本文学多会谈及物哀,大概是一种于精致中浅浅撩搔的感伤,痛得不明显却让人无法忽视,便着了魔似得愿意去触及。《春琴抄》如是。

  “春琴”谐音“春情”,不知道原文中二者的发音是否也相似,但在阅读的时候很难不这么想:这个故事是春琴的“春情”也是佐助的“春情”,他们以琴为媒介而谈情,虽然从未诉衷情却让人觉得彼此深爱。谷崎长于描写畸恋,恋情总隐晦而阴翳,仿佛平坦坦张开在阳光下这份爱就要蒸发。春琴一辈子没有承认佐助,始终恪守贵小姐的矜持把他放在仆从、弟子的位置上却又情不自禁的离不开他,文中总说春琴不过把佐助视为生理上的必需品,可是她又唯独最怕他看见自己的丑样子,对他有最坏的脾气,这大概是有情而不自知或者是不愿知;佐助一辈子不敢承认他的小阿姐,爱得卑微甚至有点窝囊,但对于他为了不离开春琴而自戳双目的行为应该每个人都是有所震动的。畸恋也是恋,比寻常的爱更加刻骨。

  岛国很大一部分的作家都很擅长物的描写,我尤其喜欢文中这些片段,诸如“《春琴传》曰: 春琴素有洁癖,衣物不得稍有微污垢,内衣类则每日更换,命人洗濯。且朝夕命人打扫屋内,毫不懈怠。每坐必以轻触坐垫及铺席,纤尘亦不能忍。”一类,期间得以一窥这位大阪贵小姐生活风貌,虚渺精致。写春琴饲弄鸟雀,穷尽奢侈,最爱黄莺与云雀,黄莺在装饰着珍宝的饲桶里鸣啭,云雀“关在鸟笼里也总不停地高高飞起”,这大抵是侧面在写春琴于音乐上的天赋与她心比天高奈何身残的不甘吧。

  《春琴抄》是谷崎回归日本传统古典主义时期的作品,然而仍然可以追寻到早期颓废、虐恋的影子。通过这样的描写也使春琴的形象立体“每当在应邀赴宴等场合,她言谈举止优雅娴静,风情万种,看那妩媚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到她在家中竟是个虐待佐助、打骂门徒的妇人。”,“她一方面极尽奢侈,同时又极其吝啬贪婪。”,喏,你看,多么表里不一的人。

  以及,一直不喜欢精装的中篇合集,觉得不遍于舒适的卷轴阅读,不过此版《春琴抄》封面的盲文倒是赚足了好感。

  再以及,对比阅读了其他译本的片段,感觉,自己体会:

  本版:《春琴传》曰: 春琴素有洁癖,衣物不得稍有微污垢,内衣类则每日更换,命人洗濯。且朝夕命人打扫屋内,毫不懈怠。每坐必以轻触坐垫及铺席,纤尘亦不能忍。曾有一门徒患胃疾,口有臭气却不自知,至师傅近前练习,春琴照例锵然一拨第三弦,遂放下琴,紧蹙双眉不发一语。此门徒不知所以,甚为惶恐,再三问缘由。春琴乃曰:“吾虽盲人,嗅觉尚好,汝速速去含漱。”

  他版:《春琴传》云: 春琴素有洁癖,微垢之衣不穿,内衣一日一换,命人洗涤。又坚持朝夕命人打扫房间,极尽严格。每当落座,以指一一轻拂坐垫、榻榻米等,若有纤尘,亦极厌之。曾有一门人患胃病,不知自己口中有臭味,趋于师傅面前练习。春琴照例将三弦琴铿然一拨,便置之不理,颦蹙不语。门人不知其然,惶恐之至,再三询问缘由。春琴乃曰:“余虽盲人,然鼻子尚灵,速去漱口。”

  他版:传曰:“春琴洁癖成性,微垢之装不穿,内衣每日更换,命人洗涤。又,朝夕使人清扫房间,厉得不怠,极为严密。每入座,以指拭抚褥垫草席,细致入微,星尘亦恶。弟子曾有患胃病者,自不知口臭,出于师前习艺。春琴照例铿然弹拨三弦,就此弃琴,颦蹙双眉,一语不发,弟子不知所措心惊胆战,请问其故再三,姑云:“妾固盲目,然嗅觉尚敏,速去漱口。”

  最后,庆幸我的古筝老师不是春琴,为了报答老师对我的关爱与温柔相待,我一定不会再偷懒了。

  《春琴抄》读后感(二):阴翳下的爱与美 ——谷崎润一郎《阴翳礼赞》《春琴抄》读书笔记

  偶然的机会,在一个建筑师关于“静谧与喧嚣”空间场所探讨的文章中发现了谷崎润一郎这个名字和代表他美学思想的著作《阴翳礼赞》。因为之前对日本文学就颇感兴趣,也读了一些代表日本传统美学物哀与玄幽的作品,听到《阴翳礼赞》这个名字,总会有抑制不住的好奇和亲切感。好奇于这个唯美主义文学大师、日本文坛巨擎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赞叹光阴之美,亲切感则源于深深的知道这种凄楚与虚无的深刻追求只属于岛国的文学。而这本书浓缩的正是谷崎润一郎最重要的美学思想,后面其创作的《春琴抄》《刈芦》等等中篇小说长篇小说《细雪》可以说都是在这种思想统筹下的作品。

  薄薄的一本小集子,六篇散文,开篇既是《阴翳礼赞》。作者在这篇文章里怀念了那种不同于现代一切以效率为目标的西方工业化的快节奏都市生活的另一种传统的生活方式。没有明亮刺眼的白炽灯泡,却可以从夜行的火车车窗看见民间茅屋格子门里吊着的一盏盏落后于时代的戴着浅灯罩的电灯;没有现代化的抽水马桶,却仍能将最不洁的地方一变而为雅致场所。传统的日本厕所必建在远离堂屋、绿叶飘香、苔藓流芳的林荫深处,沿着廊子走去,蹲伏于薄暗的光线里承受着微茫障子门窗的反射,沉浸在冥想之中;没有透亮的的玻璃门窗,和纸的围裱却使得房屋内部难得的柔和与温馨再现;没有通体晶莹的金属制品,却深深怀念在微光下深沉凝重的古代漆器……在作者亲切细腻的笔下还有无数的小细节,在他看来,由传统的东方美主导下的生活方式神秘而富有禅味,正是那不舍昼夜的“阴翳之美”。(读罢突然想到苏轼《记承天寺夜游》那篇文章,“……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也。”想起那样美丽的月色,暮色中一切都平和得动人。也许传统的东方人有着一种共同的情志。同样的承天寺,若是换做了白天,岂不是少了许多韵味?大抵中国宋代的苏轼和日本明治时期的谷崎润一郎在关于“阴翳”的美学态度上是一致的。)

  然而不幸的是,谷崎生活的明治时期正是日本如火如荼向西方全方位学习并全面西化的年代,传统的东方生活方式正受到很大的冲击,按他的美学观点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因此他在这时提出“阴翳美学”,其实也是对西方现代文明无言抗拒的一种态度,更突出了传统唯美主义中日本式的幽静与凄美。也正如他在文末说到的:“我们必须觉悟,只要我们皮肤的颜色不变,我们所承担的损失将永远压在自己的肩头。……我们已经失去阴翳的世界,至少要在文学的领域唤回来。使文学的殿堂庇檐更深,将过于明亮的空间塞进黑暗。”由此,《阴翳礼赞》全书对阴翳之美的赞颂固然是不变的主题,但更应该看到的是这背后一种对于东方传统文化强烈的的认同感和谨慎对待西方新文化渗入的态度,我们是否应该让城市、生活变化的慢一些?这是谷崎润一郎在那样一个全盘西化的年代为当时的日本民众带去的思考,对于今日的中国又何尝不是这样?

  《春琴抄》是谷崎润一郎脍炙人口的名篇,生动细腻地描写了盲女琴师春琴与仆人佐助之间既是师徒又是恋人的一世情缘。仆人佐助尽管身心都受到孤傲乖僻的春琴的折磨,却依然对她忠贞不二。当春琴被毁容后,佐助为了在记忆中永驻她姣美的姿容,竟用针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与此同时也使自己置身于与春琴同样的境遇里,更真实地感受到了她的痛楚,并将师傅曾经的美貌永远定格在了自己的记忆当中。文末,通过禅师之口肯定了此举“转瞬之间断绝内外,化丑为美的禅机。”

  这样的故事如若真的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必定是不为人所理解的,但恰恰因为其出自谷崎润一郎之笔,一切又显得那么有理有据。作者将女主人公设定为盲人,置于永恒黑暗的世界,未尝不让人联想起他对“阴翳之美”的偏爱。正是因为闭合了看世界的眼睛,身处无底深渊般的黑暗,跃入永劫不变的主观之境,内心中一种对“美的永恒”的希冀才被深深地唤醒。那种朦胧的、日式幽玄的意境,关于虚无和永恒的探讨,春琴与佐助不为人知的丰富而敏感的内心世界……无一不令人叹为观止。比起他们,现代人拥有的看似很多,但我们正逐渐失去的是对生命的敏感和对“美”永恒不懈的追求。这种美不仅仅是外在形式的匀称、和谐,更是一种永续着的情感

  印象最深的一段是春琴死后佐助的自白:“人只要不失去记忆,就能在梦里与故人相见。但是,对一直只能在梦中见到钟爱的女人的佐助而言,恐怕很难确切说出与春琴死别的具体时刻吧。”永恒的阴翳之下,没有了现实之境,春琴与佐助终于可以永不分离。我想,这是阴翳之美的另一重解释。于春琴而言,她虽双目失明,却有着明眼人所不具备的另一种“观世音般慈目观众生”的美,佐助对她而言,是一种深深依恋的情感;于佐助而言,他看似对春琴无条件地服从,实则是为了成全自己的“永恒与幸福”,因为“现实中的春琴乃是唤起他心目中那美好的春琴的一种媒介。”因为二人对爱与美共同的追求,他们终于以自己的方式,在阴翳之下实现了自我。

  而一代日文文学大师谷崎润一郎也正是在自己独特的美学观之下不断探索,不断超越自我。无论能否读懂谷崎,他的文学带给世人的物哀之情与安静细腻的唯美感受与震撼都足以使他青史留名。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本书的封面、装帧与纸质。浅色的背景真的让人非常舒服,不由得想到岛国的清净与物哀之美。整体的图案、色彩也与内容一脉相承,《阴翳礼赞》的内页侧面镀上了阴翳如深蓝色夜空般的颜色,足见其用心;《春琴抄》中题目用抽象出的琴弦表示,内封还写有盲文,这样的细节为全书增色不少。)

  《春琴抄》读后感(三):春琴抄中SM性格浅析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读完了《春琴抄》,这部充满虐恋的小说是谷崎润一郎在1933年发表的作品。SM是英文sadomasochism的缩写,SM分别代表了虐待和受虐。

  有人说这是一部女性崇拜小说,因为春琴和其他文学作品中的女性不同,她表现出了对男性的绝对统治。她施虐的对象最多的便是佐助,这个既是她仆人又是她爱人男人

  也有人说这是一部男权主义小说,因为作为受虐狂佐助,他表现的十分享受,将春琴的折磨甚至提高到了自我宗教崇拜的地步,一直到死还在回味这种被虐待的感觉。正是由于男性的服从,才把这个施虐的女性形象凸显了出来,要凸显女性,必须先将男性臣服在自己的脚下,像古代的武则天、慈禧太后……都是将男性臣服才能拔高自己。从这一点来说他确实有男权主义的影子,毕竟武则天也好,慈禧太后也好,都是生活在男权主义的社会

  我上网查了关于SM的一些资料,发现人其实并不都是生下来就有SM的潜质,更多的是后天造成的。卢梭在《忏悔录》中提及他8岁时受到姑妈的鞭笞,对他的性生活产生了终身的影响,他长大后还会怀念那种感觉。再比如《五十度灰》里21岁女大学生安娜塔希娅.史迪尔爱上了喜欢SM的克里斯钦.格雷,在爱与痛的挣扎中,渐渐变为了快感。

  而在《春琴抄》里,也是能找到这种影子的。佐助是十三岁就到了春琴家,春琴是千金大小姐,本身的脾气就不好,然后加上是一个盲人就更加显得乖戾了。佐助一开始只是一个仆人,那么他对春琴就只能服从,只能隐忍。这种隐忍你要么受不了,要么形成习惯,人是有保护机制的,不可能在受不了的环境里一直生存下去。那么,怎么办呢?那就享受它,加上后来对春琴产生好感,这种享受便更加浓烈了,以至于将自己变成了受虐狂。

  春琴的虐待狂性格形成比较好解释,上面说了,她性格乖戾,加上一个男人对她的绝对服从让她有了快感。这里面佐助是有责任的,他的一味顺从导致春琴变本加厉,连她的母亲都看不下去了。书中写道:鵙屋夫妇对此颇为忧虑,佐助讨好逢迎固然是好事,但一味的迁就,任其随心所欲说不定将来变成一个性格古怪乖僻的女子。

  还有一件事情更加令人不能理解,那就是佐助自瞎双眼。当时春琴因为一次遭难,毁容了,春琴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佐助竟然用针戳瞎了自己的眼睛。这种受虐的心理一定不是短期形成的,而且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眼睛戳瞎了之后佐助很享受,因为在他的脑海里留下的是面容姣好,皮肤白皙的美女春琴。他用这种方式来满足对方,同时也让自己满足。

  除了佐助,还有一个背景对春琴性格形成有很重要的作用。这个故事发生在19世纪的日本,明治维新时期。这一时期日本较为发达的地区早已兴起了“雇佣工人制度”,算是早期资本主义的萌芽。不管是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还是新兴的资本主义雇佣制度,都有一个阶级在里面,春琴是上层阶级,而佐助是个仆人,属于下级。主人打仆人再正常不过了。

  这一点在后面两人成为恋人时格外的明显。当时春琴已经怀孕了,父母问她孩子他爹是谁?春琴闭口不答。其实父母已经猜到是佐助,但春琴早就让佐助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孩子是他的。为什么?因为等级在那里,她觉得佐助仆人的身份配不上她,但她又离不开他了,因为虐待和毒品一样,是会上瘾的。

  其实从佐助自瞎双眼开始,这本书就进入到了另一个高潮。前面说春琴对佐助一直是虐待的并且看不起他。这种虐待他、看不起他然后心里又爱他的感受真的令人很难受,算是实实在在的虐恋了。但是这一切从佐助自瞎双眼后有了转折。

  佐助瞎了之后春琴竟然主动表现出了自己的感情,从文中的字句来看,春琴愿意主动将自己的心声表露出来了。那我猜想,其实除了地位之外,春琴还是在意自己的缺陷的,她是一个盲人,不能给人看出自己的破绽所以表现的那样不近人情。现在好了,佐助也瞎了,他们一样了,就像《简爱》里罗切斯特,双目失明后突然又得到了简的拥抱。

  这种SM的虐恋在外人看来十分揪心,而身处其中的他们却彼此享受。我在写这篇文章时曾想到过另外一个题目:极端自私的爱究竟是算她自私还是深爱?或许爱有很多种呈现的方式,SM只是其中一种,它还不被我们主流所接受,但它却是早已存在。因为《春琴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春琴抄》读后感(四):谷崎润一郎和《春琴抄》

  唯美主义

  谈到这篇伟大的中篇小说以前,需要梳理一个问题:什么是唯美主义?

  唯美主义的人物中最出名的是王尔德,把自己的生活活成了艺术标本,因为伤风败俗被关进了监狱。谈到唯美主义,很容易和不道德、病态联系起来,也的确如此。唯美主义有很强烈的脱离现实的倾向,或者按照术语的话来说“为艺术而艺术”,艺术本身脱离社会现实自足存在,唯美主义者要求拥有充分的创作自由,难免会和公众道德产生强烈的冲突,很多艺术家都因为自己不道德的艺术主张遭到审查。比如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就遭到了审判被勒令剔除其中不道德的诗作,纳博科夫的《洛丽塔》一开始无法在美国出版。十九二十世纪的很多唯美主义者的作品的问世常常惊世骇俗,引发社会的广泛讨论,现在能看到的对艺术的阴暗面的容忍是长期斗争的产物。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的文学历程中,始终充斥着“为艺术而艺术”和“为生活而艺术”两种主张的对立,文学到底是致力于自身还是要为公众服务?这就涉及到了多组观念的对立:艺术的美学价值和艺术的道德价值,艺术的独立性和艺术的公共性等等。

  唯美主义是个泛化的概念,在过去一百年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在全球的各个地区零零散散涌现出了很多重视文学本身美学价值的文学作品。比较出名的像托马斯·曼《威尼斯之死》、马尔克斯《世界上最漂亮的溺水者》、川端康成《睡美人》和《雪国》、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等等。海明威这样的硬汉型作家也是一位唯美主义者,他的著名作品《乞力马扎罗的雪》中那只在高山上被冻僵的雪豹尸体是一个明确的象征:高于尘世的洁白和死。主人公在小说里面不断抱怨着自己婚姻、旅行的失败,但那只死掉的雪豹才是整部小说的拱顶,这位追求力量感的作家欣赏美并且把美当作自己的至高理想。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到一些基本的叙述模式:通过爱恋关系和性的隐喻来展现艺术家和艺术之间的关系(未必是以两性之间的关系为表现形式,还可能是恋物,比如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相信美本身的价值,寻求美的救赎和超越;美本身蕴藉着对生命本身的威胁,强烈的美带来死(在男性作家那里表现为美而危险的女性;在同性恋作家那里表现为俊美少年),对美的追逐常以人的失败告终。性冲动和性嫉妒是一个对子,前者的典型如托马斯·曼,后者的典型如三岛由纪夫,作家热爱美,和美也是竞争关系,不希望自己被压倒,渴望征服美本身。炽烈的爱和冰冷的死可以互相转化,直到燃烧殆尽或被湮灭无闻。涩泽龙彦曾谈到,川端康成和谷崎润一郎都意识到了情欲本身的破坏力,或者说性的冲决本身就意味着对死亡本身的回归,性焦虑的背后是对死亡和虚无的恐惧。(对作家来说创造力来自于性欲。)他们笔下经常出现的美艳不可方物的蛇蝎美人和冰冷冷的美女尸体,就是上述焦虑的象征。

  谷崎润一郎和女性崇拜

  小说本身是神话,资本主义时代小说取代了史诗,作为一种共同叙事来塑造特定群体的价值观。带有民族美学倾向的小说家,他们创作小说有自己的野心,我们看到的一个文本可能很小,文本的信息量很大。俄罗斯作家巴别尔写的《红色骑兵军》里面有的小说的篇幅甚至只有一页到两页,但是他可以在那么小的容量里写出来苏联内战中普通的红军士兵、农民、犹太人的生活状态。小说家们会以一个小解剖社会的侧面,见微知著。明年可见的故事是显性文本,小说潜藏未能讲出的构成潜在文本,读小说的一种方法是将文本没有说出的挖掘出来,填补文本意义空缺的部分。

  谷崎润一郎的文学创作有几个关键词:一是女性崇拜,二是恶魔主义。谷崎润一郎的母亲很早去世,他始终对母亲怀有崇拜的情结,母亲的形象是崇高和肉欲的结合。另外他创作早期深受波德莱尔和王尔德等西方唯美主义者的影响,认为丑是美学中不可规约的因素,他的作品始终致力于探索病态的畸恋、男性对女性美无条件的崇拜,到了他晚年甚至以自己和自己儿媳的纠葛为底本写出了《疯癫老人日记》。谷崎润一郎这种创作风格让人难以承受,很多人认为谷崎润一郎的作品很“变态”。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基本不掩饰自己的性癖,《疯癫老人日记》中男主人公甚至用自己儿媳的脚模做菩萨教的雕像,希望自己死后自己的骨骼可以在儿媳的践踏下咯吱作响。谷崎润一郎的作品不道德,喜欢挑战人们的底线,总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去引诱读者深入理解人的欲望和文学之间的关系。

  男性对女性的崇拜在文学史上屡见不鲜。从但丁描写贝雅特丽齐、歌德的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上升再到诺瓦里斯在诗歌创作中把逝去的初恋视为自己与诗歌沟通的关联,在男性视角的建构下女性常被视为精神美的象征。女性是艺术在人间的化身,诗歌的源流来自缪斯女神,可以构建一条连贯的崇拜谱系。基督教语境的女性崇拜有其特殊的地方,大诗人对女性的崇拜本身不带有肉欲,只是倾慕作为艺术化身的女性的精神魅力。她们的地位介于人神之间,人很难产生不洁的想法。但丁在《神曲》中描写自己看到贝雅特丽齐的场景时,描写自己被对方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他在这种严厉的注视中感受到了爱。在这里可以看到类似SM的虐恋关系,爱者恒爱,无条件地屈从于对方的美与力。把这种传统移植到东方文化中就会出现一些变化。在东方文化中,没有理念世界-现象世界的二分,很难产生对女性精神美的绝对崇拜,日本的几位唯美主义小说家创造的女性形象总带有肉欲和感官的要素。他们笔下的女性是日本化的,带有的美丽脆弱易碎。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内里的声色让人甘之如饴。性带来了对美不可遏止的冲动,性又会玷污和摧毁美,这种美是青春的、浪漫的,转瞬即逝。王尔德在《道连格雷的画像》描写格雷惧怕青春消失,作家会担心因衰老丧失追求美的动力。衰老意味着变丑,无法和美相提并论。谷崎润一郎写作《疯癫老人日记》的笔调很诙谐,把老人塑造成了一个近乎胡闹的顽童,这种笔法正因为谷崎对美本身的自觉。他意识到了衰老的丑陋,用自嘲的笔法来调侃自己的荒唐,幽默地承认自己不是美的征服者。

  《春琴抄》

  《春琴抄》这部作品在谷崎润一郎的作品里看起来比较特殊,通篇没有过多露骨的性描写,它的特质就在于克制和简洁。这是谷崎润一郎在向古典主义转型时期的作品,不像现代主义以来的作品会用大段的心理剖析和情色描写来展示人物的冲突,甚至到了高潮的部分都是三言两语交待完,不追求刻意的刺激。从一开始读者就可以读到这篇故事来自他人的转述,读者和春琴之间至少隔着两层的文本信息的流转,文本中的记叙者得到了一本三十页左右的《鵙屋春琴传》,通过采访春琴旧识把整个故事补足,读者读到的已经是二手文本。在阅读过程中记叙者经常会就疑难的地方提出猜想,和读者商榷。这种距离感让文本有了更大的拓展空间,也抵消了春琴故事的冲击性,听起来更像传奇,不用过度追求文本的真实性,富有朦胧美。传奇本身要比现实高那么一丢丢。

  佐助和春琴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权力关系:春琴是主佐助是仆;春琴是师傅佐助是弟子。《霸王别姬》当中师傅和弟子之间这种明确的权力等差是戏曲得以传承的一个重要前提。有关师傅在,程蝶衣和段小楼再怎么闹别扭也要和好如初,师傅对徒弟的权威是绝对的。《霸王别姬》的后半部分,戏曲传承的断裂另一个表征是师徒这种关系的解体,程蝶衣丧失了和大家庭的联系,和师兄闹翻、被徒弟背叛,在两代人之间没有技艺的有效传递,那么技艺本身的失传只是早晚的事情,虞姬终究成了绝唱。《春琴抄》花费笔墨去描写春琴体罚佐助的细节,一彰显了作者M的乐趣,二详细表现了二者之间的权力关系。两人虽然有肉体关系但是在名分上绝对不对等,春琴自身和她的琴艺是这个权力金字塔的拱顶,在政治权力关系中,春琴是绝对的S。

  在《春琴抄》中春琴这位核心人物生活充满了不幸。春琴就像她自己所誊养的天鼓,她的琴声、她肉身的美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玩物,春琴并不自由。她周边的人欣赏春琴肉身的美多于欣赏春琴的技艺,他们并未意识到春琴的美的根底何在。可第一个灾难给春琴带来的是全然的不幸,春琴对自己的美近乎无知,她的精心打扮和修饰都是为了取悦他人,而非为了自己。这种美的成立依赖着这样的一个基本结构:观察者-美。没有他人的拥簇,她的美貌也就不存在意义。第二个灾难的根源也可以说春琴的美貌,他者的欲望总想轻易占有春琴的美,得不到就采取卑劣的手段毁掉了春琴的脸。第二次灾难的发生以否定的方式取消了春琴所执着的东西,这是一个冷酷的转折。春琴不再依凭外貌满足他人,全身心投入琴艺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佐助刺瞎了双目才深切体会到春琴美的纤毫。他们两者都通过否定欲望、献祭自我的方式求取对美更深切的感知。被关在笼子里的天鼓的美是不自由的,天鼓的歌声、春琴的琴艺、佐助在回忆里日渐清晰的春琴的形象,才是自由且自足的。艺术颠覆了政治权力中S-M的主奴关系,否定了春琴膨胀的自我,对艺术而言,没有谁比谁更高贵。艺术家都是艺术的牺牲者。留存在人的精神和记忆的美更为长久,只有艺术的歌能带给我们自由,也只有爱,才能催生美。佐助否定了外在感官的愉悦,转向了内心对美本身的直觉,美内在于人心,和爱者一起滋长。

  《春琴抄》读后感(五):花开不向繁华语--谷崎润一郎<春琴抄>读后感

  最近豆瓣首页在推这部书,想起十多年前看过其改编的越剧,当时已是惊为天人,对原著一直存有更大的期待,今日读来,果然令人惊叹。

  谷崎是日本美学中“物哀”与“风雅”的代表人物,他的“阴翳“之美处处在文字里幽现。首先,全书的叙述手法别具一格。他用后人考证前朝往事的角度,以一册虚构的《春琴抄》为底本,通过分析和揣测,在云山雾蔼中渐渐还原往事真貌。通篇笔调疏淡,不明不媚,将这段奇情定格在了一层古雅的底色中,独步仙尘。

  故事是这样开头的: 宁静的墓园中,春琴与佐助的墓碑相依而立,佐助的墓石偏小,如鞠躬般侍坐一旁,「彷佛顽石有灵,今日依旧沉浸于那幸福之中一般无二」。这是一幅令人动容的画面!参天古树下,三弦不语,斜阳寂寂,这段因缘越百年而不灭。

  在谷崎笔下,春琴的一生是难以评价的,说她绝美或凄美都有所偏颇。这个乖张偏执的千金,才貌两全却偏又双目失明。她失去了天然妙目的容貌并不完美,但因为佐助,她的美在月色萧凉里,在道修町的风雪古道上,在那把三弦琴上妩媚重生了。因此,春琴愈发暴虐,佐助愈发迁就,并视之为难以言喻的幸福, 这段爱情也曲折出一种超脱于现实的异彩。故事的高潮在於春琴三十七歲時被人以沸水毀容。红颜不再,冰雪满怀,春琴本该就此余生抱明月而长终了。而佐助却不惜刺瞎自己双目,选择进入黑暗的世界。至此,春琴的美已成绝色,而佐助却将这份绝色化成了永恒。“佐助明白:自己今日虽然失去了观察外部世界的眼睛,却也同时睁开了审视内在世界的眼睛。”“这才真正是师傅居住着的世界呀!我总算能同师傅居住在同一个世界里了。”这份至情使他在转瞬之间睁开天眼,于黑暗世界里获得永恒的光色。到了这里,爱情不再是单纯的爱情,它在混沌的人间背景里绝处逢生,继而蝉蜕去拖累,羽化登仙,逍遥于濯浊之外。正如春琴晚年作《春莺啭》,曲声婉转,山水有声。声色中梅香扑鼻;樱花如雪,啼鸟飞翔于山谷,一寸寸升华着缥缈的灵魂高度。

  或许,要跨越一切形式,才能挣脱一切拘束,以最纯粹的形态传达最真的美和情感。作者以优雅的格调描述完这段惊心动魄的故事,我也用最优雅的姿态向他致敬。

  《春琴抄》读后感(六):春琴仍是旧时音

  “辽阔难波津,寂寞冬眠花;和煦阳春玉,香艳满枝枒。”

  翻开谷崎润一郎的《春琴抄》,就是走入了昔日的大阪。在昔日的故事里,映射出的却是更遥远的难波津,那个满是物语、和歌与汉诗的时代。与《安积山之歌》并称为“歌之父母”的这首《难波津之歌》,最早记录在《古今和歌集》的假名序中,在平安时代就已是幼童临摹习字的初帖,也是学习创作和歌者必先模仿的对象。这样古雅的春意,或许也更符合春琴一生的写照。毕竟,若没有阳春般和煦的佐助,是不能让她真正从指尖上开出琴音之花来的。

  谷崎润一郎是念旧之人。从他的书中,处处可见对过去经典的模写。在佐助眼中,春琴是少见的深闺佳人,与世隔绝,白皙文静,气韵非凡,因为眼盲,行动更受拘束,只能倾力于丝竹之道。平安京时代早已过去,这样的少女曾只存在于物语之中。想来,春琴失明的年纪,正与《源氏物语》中的少女紫儿一样,连《难波津之歌》都还写不规范,却已经美慧兼备,展露才华,也一样获得了近在身边、心隔天堑的一生一次的恋情。不平等的爱是《源氏物语》中的主题,紫儿与源氏之间,有着年龄上的、性别上的、社会地位上的差距,纵然朝夕相处也到底意难平,最后致使她郁郁而终。有幸,春琴遇到的不是多情的光华公子,而是忠义的引路人佐助,但这些差距在他们之间依然存在,且存有一个更深的隔阂根源——盲女与健全人,在主观上从未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菩萨低眉,是春琴的面容,看似慈悲,实为自卫。金刚怒目,是春琴的心境,欲求极致,难睁慧眼。她之所以极力捍卫自我,与佐助之间必须要分出高下差别,说是自傲,也是自卑。她知道自己相较佐助而言,是美的,高贵的,更有天分才华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佐助都比不上她,但唯独不见光明这一点,她就已经输了。这一点伤极了大家闺秀的自尊。她本应匹配更好的男子,现在却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她与佐助也类似《源氏物语》的葵姬与源氏,少时便因命运而相会,却始终傲气得不能交心。如同立志入宫的葵姬不肯接纳作为臣子的源氏一样,春琴不肯降低自己屈就与家仆成婚,生活越是紧密连接在一起,心灵的隔阂就越有千重深。这样的矜持中也有不安存在,就像葵姬明明喜欢源氏,却担心他会因自己较年长而看不上自己,所以总不能放下心防,春琴从伊始便对佐助一人特别任性,有了师徒之别后更是变本加厉,也不能说不是对爱情的考验,种种刻薄,也可能是因为不放心。男女本就存在于一个不平衡的世界,世间尚有人对盲女琴师怀有嫉忌恶意,因此在外人面前,春琴总要保持美好形象,从不示弱,只让佐助一人侍奉起居。不得不依赖于人本就是痛苦的,何况依赖的是仰慕自己的人。佐助看尽了她的不完满之处,虽说这些地方在他眼中亦是好的,可这又能持续到几时?春琴正如她心爱的黄莺,生活在朦胧的饲桶之中,环境再精致华贵,也不能改变受困的事实,清音婉转甚于琴人,也不能掩饰被饲养的窘迫。她那令人侧目的美貌与琴技,也只如云雀冲上云霄一般,刮目相看只在展示的片刻,之后依然要回到笼中。因此,春琴只能用骄矜掩饰根本的不平等。她不能接纳佐助,接纳就意味着平等,可命运已是不公,这平等对于盲女来说,就是示弱。清高之人不能忍受伏低,既然佐助只看得到她的表象,那么哪怕自私利己,她也必须极力保持,才能避免被这个最贴近自己的身边人看轻。直到她意外毁容,失去了吸引他人的相貌,春琴才终于突破自我,将技艺转化为音乐,开始吐露她真正的心声。

  在佐助心中,高高在上的小阿姐春琴从来都是完满无缺的,能被春琴选中是他一生最大的荣幸,能无微不至的伺候春琴正是他们亲密的证明。他甚至以能见光明为憾事,练琴时亦在黑暗之中闭起眼睛,力求在一切方面都更接近春琴。他想明白春琴的感受,但只要他睁开眼睛,他们就身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佐助不似光华公子源氏,流连花丛中,在与女人的关系里占尽种种优势,他的炽热爱情只奉献给春琴一人,可他唯一长于春琴的视力却成了两人交心的阻隔,这优越恰如天堑,只要他还看得见,就永远不会平等。直至佐助自刺双目,才睁开了内在的眼睛,感受到了春琴的感受,两个世界才终于合一,他们才终于心意相通。源氏曾期望与紫姬死后同归天国,共坐莲台,却是“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而失明之后的佐助,却感受到“这世界仿佛变成了极乐净土,仿佛只有我和师傅两个人住在莲花台上似的”,实在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在外人眼中,佐助成为检校养家,简直是两人身份交换,但对佐助来说,他这才更加明了春琴的超拔,也因此更加为她倾倒。正如他的琴台之号,只是承载着春琴,便已体味良多。

  在春琴去世之后,有代表曲作《春莺啭》流传于世。这首琴曲的歌词来源于《古今和歌集》中藤原高子所做的《二条后初春御歌》:“皓皓残雪中,不觉历上春已临;待春谷中莺,寒中冻泪今将溶,鸟啭出谷可闻乎?”咏叹着初春的皇后高子,与日本著名歌人在原业平的悲恋故事在日本流传深广:美丽的高子作为女官与在原业平相恋,业平经常翻过矮墙与高子私会。然而这段恋情却不被允许,悲戚的业平与高子相约私奔,却被兄长藤原基经、藤原国经追了回来。此后,高子准备入宫,业平则被流放往东国。两人再相遇时,一位贵为皇后,一位已是人臣。在原业平只能凭为皇后的绘有龙田川上红叶漂流的屏风作歌赞美的方式,来深藏依然存在心中的恋情,而高子则是热情永不退减的女子,即使被废去后位又复位,她的晚年亦不缺乏恋爱,即使身在深宫之中,心也从未放弃自由。选择弹唱她的和歌的春琴,想来必是能与这首和歌产生共鸣。即使解放禁锢的情感的之后,她的生命不久就如云雀一般不回还,春琴的一生亦可谓之圆满。

  《春莺啭》原为唐代舞曲。唐代《教坊记》云:“高宗晓声律,闻风叶鸟声,皆蹈以应节。尝晨坐,闻莺声,命乐工白明达写之为《春莺啭》,后亦为舞曲。”当时张祜写下的《杂曲歌辞·春莺啭》也流传了下来:“兴庆池南柳未开,太真先把一枝梅。内人已唱春莺啭,花下傞傞软舞来。”这首曲子,曾点缀过唐玄宗与杨玉环的悲恋故事,后来还流传到了朝鲜和日本。同时期的《长恨歌》曾贯穿《源氏物语》整个故事,最后却仍是“此恨绵绵无绝期”。而对于由音乐入道,在相同的感受里达到相通的人来说,朱弦一拂遗音在,佐助弹奏着《春莺啭》,就是思慕春琴的最佳方式。“人只要不失去记忆,就能够在梦里与故人相见。……在长达二十一年的孤独岁月中,佐助在自己心中塑造出了一个与生前的春琴迥然不同的春琴形象”,这就是他的“太真”,不需“上穷碧落下黄泉”,终是“天上人间会相见”。

  春琴仍是旧时音。谷崎润一郎改变了过去的纸上传说,塑造了他自己的笔下传奇。那自古无望的、不平等的爱情,终于因“达人”而走向了至境。

  ————发于《北京青年报》2016.6.17

  《春琴抄》读后感(七):译者序(节选)

  谷崎润一郎(1886—1965),是享誉海内外的日本唯美派文学大师。素有大谷崎之称。创作时间长达半个世纪,为世人奉上了90余篇脍炙人口的名作,以及随笔、剧作等。1960年代,由美国作家赛珍珠提名诺贝尔文学奖。至今仍被评价为日本近代文学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

  根据日本研究者的划分,谷崎文学可大致分为三个时期:初期(1910-1924)——以《刺青》为代表的耽美、“恶魔主义”时期,奠定了谷崎耽美文学的基调;中期(1928-1941)——移居关西后,回归日本传统的古典主义时期;后期(1943-1965)——“老年的性”时期。其重要代表作大多集中在中后期,但无论如何分期,谷崎润一郎毕生对美的执着探索,是其文学永恒不变的潜流。

  本套选集所选的三篇小说《吉野葛》(1931)《刈芦》(1932)《春琴抄》(1933),侧重于介绍谷崎文学重大转折期(由初期转向中期)的重要代表作,虽然集中在三年之内,却涵盖了谷崎文学的主要几个方面的母题,即:永恒的女性(包括恋母情结);日本美学传统的继承;异常性爱;东方主义。

  外护封,淡粉色的封面,如樱花娇嫩的花瓣飘落

  《春琴抄》读后感(八):卑爱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不过就是因为爱上了他,所以比她卑微,比她渺小,被她轻蔑,被她看不起,被她不珍惜……看完了《春琴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佳期如梦之今生今世》里的这段话,不在爱里不平等的地位,注定了悲剧结局。 佐助对春琴,与其说爱,不如说是信仰,他一直付出,却未感奢望过回报,于他而言,能每天陪在她身边,照顾好她,便是今生最大的幸福。 从佐助的角度,我们看到了日本特有的审美观“空寂”,正如樱花的美丽,灿烂的令人心醉,飘零的令人心碎。在丑中寻找美,在赞美里寻找恶。在佐助的完全付出下,他们得到了自以为是的爱情。 对佐助而言,春琴是一切,她超越了法律,规则,甚至是他的生命,他为了他,无所不能 。 但正如东野圭吾在《嫌疑犯x的献身》中写的那样∶你过的不好,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徒劳。对佐助而言,春琴的快乐,高于自己的感受,高于自己的生命。

  《春琴抄》读后感(九):阴翳之爱

  合集再版的《春琴抄》,择选了1931-1933年间的三篇小说,突显谷崎润一郎美学转折时期的特点。

  就谷崎的美学发展而言,最重要的事莫过于1923年关东大地震后他把全家由东京迁到京都,定居下来。京阪一带秀美的自然景色、纯朴的风土人情、浓郁的古文化氛围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在本书的三部小说中,京坂风物特色格外迷人,更重要的是,通过他对器物、女性的描写,我们可见得后来成为《阴翳礼赞》的美学思想的主体构成。

  位于最后的《吉野葛》一篇实则创作最先:1931年。俨如游记,想写历史故事的作者多年前曾去吉野腹地进行采风,但始终没有动笔。之后听从老友津村安排,再访吉野。他们先去探访了传说中用母狐皮做成的初音鼓,又到深山看到了手抄纸之乡。津村坦承对母亲的思念受到传统歌谣《狐哙》和净琉璃《葛叶》的影响:“自己对母亲的思念只是出于对‘未知女性’的一种朦胧的憧憬……无论是往日的母亲,还是将来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同样是‘未知女性’……那幻影既是母亲,又是妻子……从来都不是年华老去的妇人,永远是年轻漂亮的女性。”

  1932年发表的《刈芦》发生于京阪间的水无濑宫。前半段也如游记,从和歌、历史物语中得到启发,作者前往鸟羽上皇、白河上皇吟咏过的庭园,在天色渐暗的河堤上追想当年离宫美景,再坐船到达沙洲,在芦苇荡中赏月,一时悲秋伤春,“为世事无常而叹息”。就在他自顾自作诗吟句的时候,芦苇丛中突然出现影子般的男子,讲述一段虐爱因缘——父亲深爱天生高贵的阿游小姐,苦于无法接近,娶其妹。不料洞房夜,新婚妻子坦诉衷肠,原来两人都爱阿游,便达成没有夫妻之实的形婚之约,实质上是为了三人相爱共处。直到阿游的儿子病故,婆家娘家碍于流言,借机解除婚约,将她再嫁给富商。深爱她的男人当然不情愿,但最终意识到,“若是一般女子,为爱而死乃是天经地义,可是像你这样的人,上天给了享用不尽的福气与惠顾,若是抛弃了这些福分,你也就不是你了。”这段奇情的结果便是:男人决绝离开,让所爱的女人尽可能的做自己。

  1933年创作的《春琴抄》最为广为人知,作者借由古书,探访墓地,追忆了大阪富商家的盲女乐师春琴和佐助的虐恋奇情。春琴是罕见的女性,美丽而骄纵,玩物却不丧志,自己好强也苛责他人,吝啬又贪婪。而佐助对其百依百顺。虐恋的结晶包括一个不肯被父母承认、继而被送走的弃婴,他们仿佛超脱于世俗伦理之外,形成了既非主仆又非同门也非恋人、暧昧又坚定的关系。

  春琴被仇人用开水毁容后,他们的情感发生了逆转。佐助不忍不敢也不愿目睹凄惨的春琴,春琴也想到佐助终将看到自己的真相,一生任性维护的骄傲即将毁于一旦,破天荒的流了泪。于是,佐助自毁双眼。两人一生所及的默契在双份的黑暗中登峰造极。对佐助来说,“失明后……觉得这世界仿佛变成了极乐净土,仿佛只有我和师傅两个人住在莲花座上似的。”对春琴来说,“毁容之灾……相当于一味良药,使她得以在爱情和艺术上进入了从不曾梦想过的三昧之境。”

  三昧之境,亦即至纯至专、善心一处的入定姿态。完全的皈依和圆融。

  结尾最妙,用僧人的评语做了总结:佐助转瞬之间切断内外,化丑为美,实属达人所为。

  在谷崎润一郎描绘过的女性主角中,我最喜欢春琴。因为她最彻底的做自己,她在爱情和艺术上的孤绝都不讨人喜欢,但因有佐助,她的傲与弱才得以成立、并达到平衡。佐助给予的爱是绝对的忠贞无私,让对方纯粹的做自己,并视为自己得到的依赖和恩宠。《春琴抄》的奇情是非同寻常的,但符合人性、历史地理背景和日本传统美学,这和偏重形式主义、感官刺激的西方SM小说截然不同。

  三篇小说中都有忠贞不二的痴情男子,都让所爱的人尽情“做自己”,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这简直是超时代的爱的理念。“只要想到你过着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比一起去死还要高兴。”谷崎似乎在用文学阐述爱情所能达到的决绝程度:自毁双目,自断情路,都是比死更高级的爱法——在素来尊崇殉情、切腹等仪式的日本小说语境里,这其实是极富挑战意味的。

  评论家一直对谷崎的小说世界里“永恒女性”、“女性崇拜”的命题津津乐道。早期的《恶魔》、《文身》固然可视为源头,但我认为在这三篇小说中展现的是更完整的永恒女性形象:她们不仅自身拥有出众的性格、才情和美貌,还拥有男性的永恒、忠贞的痴爱。这两点互为因果,就会有旷世奇情——谓之畸情未免耸人听闻,要知道,世间本来就有各式各样的爱情,因人论事,无非是寻常与不寻常之分,落实在生活里,也无非是衣食住行等细节中的情爱表达。

  这些衣食住行的细节就刚好成就了1935年的《阴翳礼赞》。通过这三篇小说,我们几乎可以摸索到谷崎得到阴翳美学论的过程——

  《吉野葛》中的津村寻访故乡,亲属翻出了母亲寄回的古琴,带有漂亮的泥金画,绘有住吉山水、松林、拱桥、波浪、祥云和仙女。“由于桐木年代久远,木色发黑,使得这些泥金画及颜料愈加浸透着典雅、深邃的光泽。” 一两百年历史的老房子让他深感古雅:“白色的裱纸在空气清澄的秋日里,令人感觉格外清冷雪白。裱纸如此洁净,大概是因为山里没有浮尘,也可能是由于此地不使用玻璃窗,因而对拉窗裱纸要比城里人更为敏感吧。”同样夺耳的描写在于糖柿子,“恰似一个胀鼓鼓的胶皮袋,颤颤悠悠的,对着阳光一看犹如琅琊珠般璀璨”,“只觉得这山间的灵气和日光全都凝聚在这颗柿子上了。”古老而美好的世界已难追寻,或许,谷崎才得出《阴翳礼赞》的结论:“我们已经失去的阴翳的世界,至少要在文学的领域唤回来。”

  《春琴抄》中更是处处可见阴翳之美:“美,不存在于物体之中,而存在于物与物产生的阴翳的波纹和明暗之中。夜明珠置于暗处方能放出光彩,宝石曝露于阳光之下则失去魅力,离开阴翳的作用,也就没有美。”

  菩萨般低眉、沉浸于黑暗世界的春琴拥有异常细腻的肌肤:“她们生长在空气流通不畅的深闺中,与世隔绝一般,肌肤更是雪白细腻得近乎透明。在来自乡下的少年佐助眼中,这些女子不知有何等娇艳呢!”又譬如:“(饲桶)箱子顶部安了一个格子拉窗,使透过窗纸摄入的光线朦朦胧胧的。天鼓的饲桶上镶嵌着据说是中国舶来的珍品,紫檀木框架中段镶嵌着琅玕翡翠片,翡翠上雕有精美山水楼阁,风雅之极。”黄莺在人前是不鸣的,要把鸟笼放入叫做“饲桶”的桐木箱里,在阴翳中,听着春琴的琴声,名为天鼓的黄莺才会欢快鸣叫。养黄莺和云雀的片段甚少被提及,但无论是其所占的篇幅、所寓意的心声都格外出彩:这既是春琴风雅奢侈生活的写照,也暗指她的艺术人生观念:人工雕琢远胜天然之美,小小禽鸟都懂,遑论人类?

  春琴和佐助结成了一般夫妻想象不到的紧密因缘。津村爱恋的原型是白狐般的母亲。阿游和恋人必须信赖有距离感的爱。永恒女性之美,爱之光芒,都如泥金画在日式房间深处的阴影里微妙闪烁。那些美轮美奂的屏风、漆器,从根本上需要幛子门层层过滤的暗影做底色;同样,对这些美女的爱情也需要辗转的展现,不可畅所欲言,不可放纵肆意,爱人的灵魂要在阴暗无常的世间找到对方的光芒——从《文身》开始,谷崎润一郎的文学作品始终在探讨这一主题,新版《春琴抄》所选三篇小说显然表明了作家开始力求在文学层面将美学与情感相统一,让情与景、心与灵、爱与虐彼此映照,互为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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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琴抄》读后感(十):芦荻葛叶隐狐子——评《春琴抄》中《刈芦》《吉野葛》两篇

  在日本的传说中,说起白狐之子,便是在说安倍晴明。阴阳师的名声太响亮,以至于江户时代流传着一句名言:“不知源义经,但知晴明公。”而在谷崎润一郎笔下,出现了两位新的狐子,分别隐藏在芦荻与葛叶之中。

  《刈芦》的故事依然发生于生活在难波津的大阪人身上。谷崎润一郎真的十分喜爱物语、和歌与汉诗,同时也对大阪的历史了若指掌。像作者一样喜爱《源氏物语》的,还有本地历史记载中,与德川幕府相对抗,曾在水无濑宫之钓殿模仿紫式部的平安京风雅生活的上皇。十五月圆之夜,“我”想象着上皇在时的种种景物,吃了狐面后于狐渡的芦苇丛中赏月,遇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大阪古玩商人,讲了一个亦真亦幻的悲恋故事,故事中被“父亲”恋慕着的阿游,如同《源氏物语》中的大家闺秀一般,优雅脱俗,受所有人宠爱,从未承受浮世风浪,姻缘一波三折,依旧不改其戏剧性的本色……这样的阿游,不但被自己的妹妹与妹夫爱慕着,亦被他们的孩子思慕着,至今仍身居乡间别墅,年过八十依然如源氏绘卷中人一般生活……不受时间的拘束,奇异得就像狐仙一样。讲故事的人更类似她的孩子,作为陌生人竟能与“我”心灵相通,之后又突然消失,“我”好像被能变化人形的狐仙戏弄了一样。

  在与这位商人相遇之前,望着芦荻悲秋的“我”不由得朗诵起白乐天的《琵琶行》,并因此想起了本地的游女,这些有着佛教意趣的艺名的女子,仿佛是黄金锁子骨菩萨的化身,相信卖淫是一种菩萨行,以肉身布施悲悯人性。就像讲故事的人吟咏的《永嘉证道歌》,其中有一句“在欲行禅知见力,火中栽莲终不坏”,或许正适合于她们。

  白乐天与《源氏物语》有着不解之缘,“穿戴齐整,坐在桌旁安静地阅读《源氏物语》的女人”,也与前身类似游女的琵琶女有一定相同之处。穿着舞乐礼服、焚香弹奏能乐《熊野》的阿游与“父亲”的相遇,亦像江州司马遇到琵琶女一样,在短暂的时间里相处,之后终会别离。

  未能长相守的,还有商人唱的《小督》。小督是《平家物语》中高仓天皇的宠妃,善弹筝、琵琶,受到平清盛之女中宫的嫉恨,躲在嵯峨野,奉命去寻找她的人就是因为听到了她的琴音才循声找到她的。可惜小督未能与天皇长相厮守,生下一女后被迫出家,最后不知所踪。阿游的琴声也吸引着“父亲”与儿子在十五月圆之夜去窥听,但佳人终是难再得。

  而大阪人熟悉的“小督”还有一位。战国时代,在德川幕府崛起之前,风云儿丰臣秀吉在织田信长与之相对抗的难波本愿寺的遗址上建筑了雄伟壮观的大坂城,以此作为其统一日本的据点,并在此抚养了个个都拥有绝世美貌的信长外甥女——浅井三遗孤。长女茶茶后来成为丰臣秀吉的侧室淀殿,为他生下儿子秀赖,成为天下继承人的母亲。秀吉过世后,她拥戴秀赖进入大坂城,登上大坂城女帝之位。二女阿初是京极高次正室常高院,虽然名声不如自己的姐妹,却应该是三人中最幸福的,因为她嫁的是自己的意中人。三女就就是小督,命运最为传奇,先是奉秀吉之命嫁给织田信长的外甥,和她是表兄妹关系的大野城主佐治一成。后来佐治一成由于不服从丰臣秀吉,秀吉大怒,便将这对夫妻活活拆散。第二任丈夫是丰臣秀吉的外甥羽柴秀胜,在朝鲜远征中病殁,成为寡妇的小督只得再度回到秀吉身边,被秀吉收为养女,嫁给了与丰臣相对抗的德川家康的三男德川秀忠。婚后两年,小督生下将军家长女千姬,与丰臣秀吉之子秀赖订下婚约,母凭子贵,小督登上了将军夫人宝座,地位在一夜之间凌驾于两个姐姐之上。且当幕府成立,她亲生的长男德川家光又升任第三代将军时,小督又成为将军的生母。她的女儿和子后来成为后水尾天皇中宫,而外孙女兴子内亲王甚至登上天皇宝座。历经三婚、当过寡妇、未能亲自抚养儿子的小督,一生坎坷却不离荣华富贵,或许她才是与阿游一生经历最为相近的人吧。

  “悔不当初与君别,刈芦度日苦思念,难波之浦居亦难。”有情人不能共患难而分别,重逢后真的能够再也不分开吗?也或许每一段姻缘都是一场度化,但思念会永存心间。纵使经历重重,只要心无挂碍,依然可以清净逍遥。高雅大气的阿游,被家族疼爱,被公婆照顾,被妹夫与妹妹侍奉,最后被新一任丈夫如供奉菩萨一般的供奉起来……住在后宫皇妃般的房间里,将女佣与艺人打扮成宫人,无忧无虑、悠游自在地享受荣华富贵,阿游一直过着最适合自己的生活,这也是所有思慕着她的人的期望。

  但是,人真的能够无所挂碍吗?在交谈中,“我”引用了《古今和歌集》中藤原敏行及《万叶集》中额田王的悲秋和歌。藤原敏行是在原业平的妹夫,三十六歌仙之一,擅长书法,深得宇多天皇的信任,官至从四位上右兵卫督。即使有着这样辉煌的人生,据《宇治拾遗物语》载,藤原敏行笃信佛教,因在抄写佛经时曾吃过鱼,是不净之身,死后堕入地狱道。了不起的人物尚且如此,那些驾一叶扁舟徘徊,穿梭在杀生的渔夫之中的游女,“自身之罪已不可恕,诱惑众人之罪更非同小可”,又真的可以超脱吗?

  额田王更是如此。这位才女,美丽娴淑,多才多艺,是当时最负盛名的女歌人,也是第一位超出男女和歌差别的能够和柿本人麻吕相提并论的《万叶集》当中的代表歌人。十岁便入宫成为采女,先后与后来的天武天皇——大海人皇子,以及后来的天智天皇——中大兄皇子堕入情网,形成三角恋,亦导致了这两兄弟感情决裂,抢班夺权。额田王辗转于两人之间,最后回到了天武天皇身边,却恩爱不再,只能怀念着已故的天智天皇度过余生。被“父亲”劝说再嫁求生的阿游,亦落下了一滴眼泪,难道她真的能完全放下感情去追求锦衣玉食吗?还是为了成全爱着自己的人心目中那个锦衣玉食的游小姐的幻象,而将真实的自己投向了梦幻?

  正如“我”所说,怀念往昔的心境,对老人而言,是在现实中生存下去的唯一道路。年过半百的商人,至今也重复着少年时与父亲走过的路,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就去窥探别墅中弹琴的阿游。无论阿游真实存在与否,孜孜不倦追求她的幻象的人,也与她一样,早已成为幻象了吧,就像狐仙的法术一样。

  至于《吉野葛》中的狐仙,既是安倍晴明的母亲白狐葛叶,也是被蒙皮于初音鼓上的母狐,是津村极力寻找的母亲的过去,也是“我”看到妹背山时对母亲的怀恋——

  据《葛叶物语》所载,安倍益材与幻化为美女的白狐葛叶相恋,之后产下了晴明。当晴明五岁时,意外地见到母亲狐狸的原形,因此葛叶不得不抛下哭泣不已的幼子回到森林中。晴明日后依循母亲留下的短歌指示,得以再至森林隐秘处见母亲一面,并继承强大的灵力。

  《义经千本樱》中,源义经隐藏于吉野,他的爱妾阿静携带义经交予她的初音鼓去寻找他,伴在她身边的是一只幻化成人型的狐狸,初音鼓的里皮表皮是这只狐狸的父母之皮,狐狸因为怀念父母而跟在阿静身边。只要阿静敲响初音鼓,狐狸就会寻觅而来。

  就像狐狸依恋母亲而追寻初音鼓一般,津村思慕着早逝的母亲,想要如《狐哙》中的晴明童子那样去寻找母亲经过的痕迹。对他而言,母亲是一位未知的女性,如狐仙一般成了一个幻影,他追寻过去的母亲,也追寻将来的妻子,并试图将之合为一人。他期待就像《葛叶》剧里那样,安倍父子二人以同样的心情憧憬着葛叶,却只有继承了狐仙血统的白狐之子,才能再度见到母亲。

  但,那是不可能的。逝去的人不能复返,就像“我”的母亲让童年的我注意看的妹背山。那是一个发生在赏樱胜地吉野的悲剧,雏鸟和久我之助是一对相爱却无法结合的恋人,俩人的父母竭力想挽救,最终还是未能阻止他们如樱花凋零般双双殉情。逝者已矣,白狐已没, 能见到狐仙的唯有狐子,而非人类。好在,津村选择了与母亲幻影相似的远亲少女,就好像他的父亲选择了他的母亲,让一切故事,再次从头来过。

  津村与“我”在奈良的落脚旅店名叫“武藏野”,也暗示了这一点。说起武藏野,最让人熟悉的就是这首和歌了:“不识武藏野,闻名亦可爱。只因生紫草,常把我心牵。”这是《源氏物语》中光源氏培养紫姬时所引的一首古和歌。在旁边他还自作另外一首:“渴慕武藏野,露多不可行。有心怜紫草,稚子亦堪亲。”武藏野是母亲的代名词,存在于想象之中,却永不可至。紫草是武藏野所产,代指与母亲有血缘关系的紫姬。源氏一生寻觅着自己早逝母亲的幻影,生母已不可见,他就和父皇一样爱上了与母亲面容肖似的继母藤壶妃子。可天皇宠妃在深宫之中御帘之后,可望而不可及,便选择了藤壶妃子的外甥女紫姬,一心一意想把紫姬培养成自己理想中的女性——让她逐渐成长,从面容到性格,都更接近藤壶妃子,也更接近自己的母亲。十岁的紫姬被源氏盗取到二条院西殿时尚是天真烂漫的儿童,如何知道自己从此展开了作为幻影替身的悲剧一生?在外人眼中她就像掉进了福坑里一样,源氏自己都教导紫姬说:“你跟了我,好比在父母保护之下的深闺长大起来一样,这等安逸是别人所盼不到的,即此一端,便见得你的命运比别人好。”可紫姬心中一向怀着难于堪忍的痛苦,又与何人说?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时学习写字的紫姬只是个单纯的孩子,一味亲近疼爱她的源氏公子,但就算这样,她也感觉到奇怪,从而写下了回应的和歌:“既慕武藏野,何须怜紫草?原由未分明,疑问终难了。”既然渴慕的是武藏野——母亲,又为何怜爱的是武藏野所产的紫草——作为母亲的血亲,与幻影相似的女孩?这个问题,源氏没有回答,津村也回答不了。所有人,包括津村本人,都认为和佐和他境遇相差悬殊,嫁给他是天大的福气,可是,一生都将作为逝母的替代品,物质上获得的有丰厚,精神上得到的爱就有多虚幻,或许这才是最大的不幸。

  隐藏于芦荻与葛叶之间的狐仙,是永恒的女性,思慕的幻影,永远存在于无法抵达的彼岸。想要寻觅她的狐子,必须进入幽玄之境。“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想要从新维系母子之间的联系,唯有一遍遍凭借回忆或替身,在幻象里重生。真实与梦想只有一线之隔,人能选择的,就是看向哪一边,相信哪一边。想来,或许这就是谷崎润一郎想要告诉我们的,孩子通往母亲的唯一道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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