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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经典读后感10篇

2017-12-29 20:15: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不朽》经典读后感10篇

  《不朽》是一本由米兰·昆德拉著作,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2.00元,页数:412,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不朽》读后感(一):《阿涅丝的必死》——原书后附评论

  按:《不朽》是我个人喜欢的昆德拉的小说。费了一阵力气,把这篇书后评论搬过来了。虽说长长的评论腔加之夹生的翻译腔,看起来有些累,但确是一篇对昆德拉小说艺术用心的探讨。随着小说越看越多,越来越明白作者所谓“道路小说”与“公路小说”想探讨的小说艺术形式的问题,而所谓“大写牧歌”与“小写牧歌”,更是十分“矫情”(带着昆德拉味道的)又耐人寻味的总结。长文录下来,供以后常读常新。

  弗朗索瓦.里卡尔

  小说的第五部题为《偶然》,讲述的是阿涅丝的一天。阿涅丝已经决心单独移居瑞士,这一天应该踏上返回巴黎的公路,回去告诉丈夫女儿,她今后将远离他们独自生活。当然,对她来说,这是具有决定意义的一天,因而对我们来说也是这样,因为——我们很快就会知道——这是阿涅丝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就在这天夜晚,当她企图避开坐在马路中央的一个少女时,她的车冲进了沟里。因此这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具有决定性的重要意义,哪怕是一件小事,一个小小的念头都成了一种极具价值的征兆。

  在所有的事件中,当然每件都值得好好思索一番,有两件尤为值得注意:一是因为这两个事件所蕴含的美,但同时也是因为它们特别简单。这就是说,它们是瞬间性的,然而却能给我们无穷无尽启示。对阿涅丝来说是这样,对我们来说也是这样,因为我们和她一样,不久也将死去。

  第一个事件——也许这两个事件都称不上是"事件",它们仅仅是阿涅丝在考虑自己生存意义时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发生在下午两点半。阿涅丝当时还在阿尔卑斯山里,她决定暂时不上车,不立即踏上返回法国的路,而是在山里散一会步。她这样做一方面当然是想享受一下山中的美好与静谧,然而同时,从更深层的原因来说,也是因为她想让自己沉浸在回忆里,这样的散步一直以来都与父亲的回忆联系在一起,还有那首父亲教给她的歌德的诗。然而我们可以看到,在这最后一次山间漫步里,阿涅丝发现了(也就是说她早就在潜意识里意识到的,可这是第一次看得这么清楚)这个微不足道东西究竟是什么:道路。

  ——道路:这是人们在上面漫步的狭长土地。公路有别于道路,不仅因为可以在公路上驱车,而且因为公路只不过是将一点与另一点联系起来的普通路线。公路本身没有丝毫意义;惟有公路连接的亮点才有意义。而道路是对空间表示的敬意。每一段路本身都具有一种含义,催促我们歇歇脚。公路胜利地剥夺了空间的价值,今日,空间不是别的,只是对人的运动的阻碍,只是时间的损失。——

  对于阿涅丝来说,这就是"道路"的定义。它和公路截然相反,它决不仅仅是一种让我们可以浏览风景方式。从更宽泛的意义而言,它是一种生活与居住于这个世界的方式。可是它已经是一种消失了的方式,就像她的父亲已经消失,而从前那种无忧无虑对四处游荡的生活也消失了一样。至此,在阿涅丝看来,这种已经成为事实的消失和忘却足以使道路成为美的象征,正如——也是处于同样的理由——波西米亚古典音乐之于路德维克(1),基督礼拜仪式之于不可论者萨比娜(2)一样。因为美在昆德拉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有一定距离的,荒无人烟,荆棘满布。

  (1)见《玩笑》第三部第十九章。

  (2)见《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第三部第七章。

  道路是一种审美意义的表现,然而它还有其他潜在的含义。我们可以从中看到与昆德拉小说艺术特别吻合的一种模式或者说参照。这种小说的艺术在昆德拉以前的小说里已经有所显露而且越来越精致,而在《不朽》中,应该说这种艺术前所未有明显。为了给这种艺术以某种意象,我且称它为“道路小说”的艺术。

  这样的一种接近道路的艺术,其实在这一部的前几章里,叙事者自己已经有所提示。在叙述与阿弗纳琉斯教授的对话中,叙事者阐明了自己关于小说的偏好(或者说厌恶)。“如果当今还有疯子愿意写小说,如果他想保护他的作品,他应该写得让人无法改编,换句俨话说,就是写得让人无法叙述。”要做到这点,就必须放弃“情节一致的准则”,放弃“戏剧性的张力”,正是这种张力将每个因素变成“导向最终结局的简单阶段”,使得小说变成“一条狭窄的街道”、“一场自行车比赛”。我们可以继续补充说:变成一条叙事公路。在这条公路上,惟有读者的阅读速度故事开头与结尾之间毫无障碍阻隔才最有意义。然而,在叙事学的大纲里,我们已经习惯将小说缩减为所谓的“根本”之所在:缩减成一条从“起始状态”至“终结状态”的通道,而所有在这两极之间的只能是一些列的“作用”,它们惟一(或者说主要的)存在的理由就是以最经济的方式和时间保证上述的这条通道的畅通。

  然而,这正是“道路小说”不做并且拒绝做的。与此相反,“道路小说”满足于缓慢、绕弯,它经常离题,插入许多插曲和哲学“暂停”,既不怕所谓的“偶发”情节,也不怕插曲中衍生出去的岔道。总而言之,仿佛作者和读者都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从来不计算他们的脚步,仿佛他们只乐于随时停下来观察和欣赏沿路的风景。《不朽》的结构从这个角度上说具有典型意义,我们可以说在这本小说积聚了昆德拉自《生活在别处》尤其是自《笑忘录》以来所显露的某些形式特点,只是这些特点已经更为尖锐更为“恶化”。

  第一个形式特点应该说是“主人公”的溃退,或者说得更好听一点,是“主人公”的地位别废黜。可是千万不要弄混,人物并没有消失,像新小说所管用的那样。在昆德拉笔下,人物始终保持着他的权力与他的“现实性”;路德维克、雅罗米尔、雅库布或是塔米娜始终是当代小说中最具个性的人物。但是昆德拉的人物都具有这样一个特别之处,越到后来的小说越是如此:小说的人物经常不再作为占据叙述的唯一任务,不再将自身的命运强加为情节的决定性逻辑。换句话说,他不再作为小说的唯一甚至是主要引导者;小说可以说是围绕人物或者说关于人物展开的;只是不再在他的直接统治之下。叙述不再在于“随着”人物的遭遇或者生平展开,而是陪伴着他,思考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有时完全沉浸其中,有时又远离他,为了理解他的生活,重新阐释,甚至是为了忘却以便转到别的事情上。

  因此,在昆德拉的笔下,尤其是在他最近的这些小说里,出现这样一种空缺,或者至少可以说是游离“现代”小说所必须的所谓“中心人物”没有了。比如说在《笑忘录》中塔米娜和扬当然从哲学或主题意义上而言具有独特的地位。但是从文本的角度而言,这种独特的地位并没有达到统领整个小说的地步,从而将其他“情节制造者"完全遗弃在黑暗中或者使其完全成为"次要"。也就是说纯粹附属的人物,其他的“情节制造者”分别成为小说各个部分的客体,比如说米雷克(第一部),或者卡莱尔(第二部),还有那个大学生(第五部)。在《不朽》中,这种效果也许更加突出。在这本小说中,究竟谁是主角呢?当然,我刚才谈到过阿涅丝,但是我还可以谈鲁本斯,或阿弗纳琉斯,或叙事者,甚或歌德,因为在这些人物中,没有谁是真正的“主人公”。尽管每个人物都有其最大限度内的独特性,可是谁也没有能力遮掩住其他人物,“引导故事的进程”,就像我们所说的那样。文本之间的关系不是等级性的,而是主题性的或者说音乐性的,有点像莫扎特根据中的人物,首先表现的是他们的声音,音响的色彩,于是围绕着同一个主题产生了协和和音、不协和和音以及无穷无尽的转调的可能性。

  这种“道路小说”中人物的“平等性”在我们所谓的情节中仍然存在。在《不朽》中和《笑忘录》或《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一样,叙事不可能作为惟一的中心情节的展开而存在。不仅仅是众多的、不同的情节同时存在——这在小说中并不罕见,尤其值得指出的是,在这众多的情节中,没有我们能够称之为“主要”的情节,并且使其他情节——也就是我们一直说的所谓“次要”的或“附属性”的——从属于它,只起到照亮它,围绕它的作用。我们难道可以说贝蒂娜、克里斯蒂安娜的故事没有洛拉、阿涅丝和保罗的故事重要吗?还有鲁本斯的艳遇,少女的自杀,它们比起洛拉和阿涅丝的故事,难道不是同样的独立,同样的寓意深刻吗?而歌德与海明威之间的谈话比起昆德拉和阿弗纳琉斯之间的谈话难道不是同样的“真实”和“深刻”吗?

  单纯从叙事角度而言,像《不朽》这样的小说实际上是由功能各自独立的一些故事组成的,如果它们彼此交错,那只是出于“偶合”(有时是对位法的偶合,有时又是故事生成性的偶合),小说的美正源于此,并且变得无法讲述。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故事彼此之间又是紧密相连的,从形式到内涵都是如此。它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并进性,彼此对照回应,并且彼此平衡,这使它们看起来仿佛是一个体系下的各个部分,相同“事实”中的不同景象,或者说具有相同的意义,而这意义本身是无可探究的。

  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一书中,将这种小说的组成原则比为音乐的作曲原则。我们也可以将它比为瓦雷里所谈到的建筑。因为在瓦雷里看来,建筑与音乐本来就很相近,正是与音乐相结合的建筑组成了两大主要艺术之一。纪念建筑和寺庙显得很沉重,它展示的是统一和永恒形象。但是这样概括过于抽象了。实际上,也就是说从居住于其中或到那儿散步的人的角度去看,建筑物是动的,它在爬动。“建筑物的凝固性是个特例;快乐就在于让自己动起来,直至建筑物也开始移动,从而享受到建筑物的各个组成部分之间的不同组合的变换:柱子在旋转,深处的东西偏离了,长廊在滑动,纪念建筑里散发出千种万种的视角和千种万种的协调”(3)。叫换句话说,纪念建筑物没有真正的中心,也没有惟一的外观;它的整体性决不是一次形成而永不改变的,它永远是片断性的,只能从一系列局部的视野和角度去看,这一系列的角度揭示这份整体性的同时又在改变它。总而言之,对某建筑物的欣赏就是对一种连续不断同时又变换不断的和谐的欣赏。

  (3)保尔.瓦雷里,《莱昂纳多.达芬奇的方法导论》。

  这两个词——“连续不断和变化不断”——正是阿涅丝用来形容“道路世界”之美的词。确确实实,阿涅丝的世界与瓦雷里构筑的建筑物有异曲同工地方。两个都是在“向空间致敬”,两个都在呼唤一种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下的漫步,两个都为我们提供的是相同却有着无穷变换的景象。

  最后我们可以说,这两个世界都是这种特殊审美的忠实景象。正是这种特殊的审美使得昆德拉的小说对于读者来说,不是关于人物的封闭世界,也不是一个故事的直线推进,更不是某种思想的系统陈述,而是一张网,在森林中,随着漫步者的脚步所到之处所勾勒的道路的网。

  ——而在阿涅丝喜爱的树林里,道路分成一条条小路,小路再分成一条条小径。沿路都设有长凳,从这里可以观赏景色,处处遍布着吃草的绵羊和母牛……——

  在这样一张网中,每一条小径遵循着它自身的轨迹,正如小说中每一个特殊的故事一样。但是,在每一个时刻,这条小径都有可以连接上别的小径,要么是和别的小径相交,要么和别的小径重叠混合,直至分出新的小径(是同一条,还是另外一条?),突然转向一个意料之外的方向,而稍后又会连接上第一条小径(是同一条,还是另外一条?) ,而第一条小径在那时根本没有在意别的,只是遵循着自己的轨迹向前延伸。简而言之,每一条小径的行进纯属偶然,对于漫步者——读者来说,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事先勾勒它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办法事先知道这条小径将把我们带往何处。这是惊喜的王国,享受到的是纯粹的发现的乐趣

  于是连续不断地,比如说《不朽》开头的那个六十来岁女人的手势,在以后的部分里,把我们带向阿涅丝,然后是洛拉,还有那贝蒂娜.冯.阿尼姆,她的眼镜将再一次把我们带向阿涅丝和洛拉然后再带向贝尔纳,贝尔纳的故事之后又会和阿弗纳琉斯的故事交错,阿弗纳琉斯的故事再与洛拉的交错,这样一直延续下去直至小说的结尾处,保罗重新做了这个六十来岁女人的手势……这儿那儿,在叙事交错的十字路口,摆设的长凳邀请我们坐下歇息,思考一下关于时间、肉体、脸、不朽的事情。

  小说的阅读于是成了一次漫长的散步,看起来似乎没有终结,只是由漫步的幸福引领着,并且在每一个道路的拐弯处都会有不同的视野呈现在眼前,着实令人狂喜。但是这所谓的新视野,实际上仍然和原来是相同的,因为作为客体它还是山,还是森林。小径是突然出现的,当然,但它们穿越的是同样的领地,只是从来不将它开发殆尽,从来不把它彻底转遍,其间的错综复杂于是成了永无止境的不断发现,永远是新的,却永远是同一块领地,在这里,这块待开发的领土也不可能从外面知晓,也就是说,除了耐心地、永远从头开始地开发,你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在这里,我们当然可以看见音乐变奏的典型方式。在《笑忘录》中,昆德拉将之与交响乐对立起来,昆德拉说交响乐的渐进方式是“从一处到另一处,越来越远”(4),它是史诗性的,因而属于“公路”的世界。而变奏不会被这种“越来越远”的方式缠绕;它的进行只是山间小路,有时进,有时退,在这儿上,在那儿又下,总是不断地回到自身,永远紧逼它所穿越的地方(内涵)。

  (4)见《笑忘录》第六部第七章。

  我们知道,作为昆德拉审美基础的变奏在昆德拉的所谓的道路世界里也同样起着中心作用。因此,在《雅克和他的主人》中,存在不再是作为黑格尔式的唯一的路程出现的,这种唯一的路程总是通过一系列的前进和“进步”将我们带得更远、更高,直至实现某种完成或最终实现某种在最高斗争中获得的“命运”。昆德拉用来表现存在的形象更像是一种“原地转圈的驯马术”(5),也就是说是一种不断重复、不移动位置的运动的形象。在《不朽》中,这个具有讽刺意义的形象又以“钟面”的形式重新出现。“这就是生活,鲁本斯想:它不像流浪汉小说里的主人公,从一章到另一章,这主人公总是被各种新事件所震惊。”生活更像是钟的指针的运动,永远不能避开指针的轴,永远是在走相同的旅程,永远能够回到相同的位置,永远通过同一条“连续不断和变换不断”的小径重新走过。正是基于这一点,生活“就像是音乐家成为主题变奏的乐曲”。生活,换而言之,不应该说是旅行,就像古老的暗谕所暗示的那样,而将我们带往死亡的时间与公路式的时间也毫无共同之处;时间在这里也如同在这些道路上做环圈散步,尽管有很多的曲折与转弯,却永远不会偏离将道路神奇地连接在一起的中心。因此,尽管不停地出现曲折,尽管这些曲折彼此之间不是直线相连,尽管一下子——徒劳地——与十九世纪的形式密码决裂,可像《不朽》这样的小说仍然是最现实主义的小说,最接近存在的真实性。

  (5)见《雅克和他的主人,一出向狄德罗致敬的三幕剧》第三幕第四场。

  这种独创的“变奏形式”(6)的小说——也是我称之为“道路小说”的,并且竭力在此描述的小说——正是昆德拉作品中最美的地方之一。《不朽》为这样的独创树立一个新的典范,实际上它实现了西方小说最初的潜力。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一样,昆德拉本人也承认与塞万提斯、斯特恩或狄德罗之间的某种亲缘关系,在他们的笔下,小说的想象都具有这样一种在存在的森林中自由流浪的特征,表面上看起来,除了“漫步的欲望以及从中得到充分的享受”外,似乎没有任何其他动机。

  (6)见《笑忘录》第六部第八章。

  但是绕过十八世纪,甚至绕过堂吉词德,在这同样精巧的“道路小说”里,如何能不找到——即令不完全是形式本身——文艺复兴时期叙事巨著的精神呢:拉伯雷,当然,但还有博卡斯,玛格丽特·德·纳瓦尔,伯纳万图尔·德·佩列。对于这些作家也是一样的,叙事从来都不是延伸到结局的直线公路。相反,我们在他们的作品中已经看到昆德拉小说的先兆:情节彼此不甚相连,但是就主体而言又非常统一。比如说在《七日谈》里,故事一个接一个地发生,表面看起来没有因果联系,顺序更是服从于风格和形式的,只是为了在拉拉杂杂的闲谈中通过一个又一个场面建立一个丰富的辩论整体,因为这个旨在定义“完美求饶”(7)的美德的考题永远不会有一个结尾。可是像这么一个考题,从纯粹意义上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考题是不会在日常生活中发生的,它充满了忧虑和斗争。必须给它群山与小径的氛围,给它时间与空间上的宽松,总之必须给它“道路的世界”。因此,由于桥被洪水冲走,自为不再可能继续前往塔布之路,纳瓦尔皇后的朋友们于是停止在比利牛斯山间行进,“每天,从中午十二点一直到下午四点,……在这加伏河沿岸的美丽草坪间,树木是如此葱笼,阳光很难穿透这浓密的树阴,打破这醉人的阴凉”,这些朋友打算“每个人都陈述一个自己曾经经历的故事或者和某个值得信任的人谈谈。”(8)同样,也正是在为混乱和丑陋所折磨的佛罗伦萨(就像《不朽》开头的时候阿涅丝脚下的那条林阴大道一样)之外,《十日谈》垦的小“分队”找到了“秩序井然欢快愉悦的”(9)生活场所,投入了叙述的无尽游戏之中:“这是一座山脉的顶峰,远离无处不在的公路的喧嚣,小灌木和各种树木为这怡人的绿色铺上一层绿毯……”(10)

  (7)玛格丽特.德.纳瓦尔,《七日谈》第二天第十九个故事。

  (8)见《七日谈》,序言。

  (9)博卡斯,《十日谈》,引言。

  (10)见《十日谈》,引言。

  远离公路,的确,这是一个叙事——沉思的世界,是一个丰富的叙述世界。我所发现的这种在“赶路小说之前的小说”与昆德拉小说之间的关系着实让我心醉神迷,因为在我看来,这种关系正是通过阿涅丝死前的那个下午所漫步的阿尔卑斯山间道路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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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径的本质就在于它和公路相反,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地。但这不等于说它不导向任何方向,不等于说在所有情况下漫步其间都会迷失。正相反。我前面就提到的漫步是一种探索,一种缓慢的发现,是唯一一种能够真正认识山脉的办法。换句话说,变奏形式的小说这种彼此不紧密相连和“音乐片段”性的特征是将小说的各个部分悄悄地统领并且限制在真正的主题蕴涵范围内的唯一办法,并且尊重它们彼此连贯的形式与节奏。当然,在所有这些使得我们兜遍山脉的小径或小径的尽头中——它们共同组成一种更为广阔的视野,有一些画面比较起其他的画面来说,更为直接、更为强烈地表达了作品的

  整体意义,并且如一道闪电般照亮了通常情况下正在逐渐淡去、集中在一个简单的形象上似乎太过复杂的意义。在我看来,下面就是阿涅丝在死前那个下午沿着山间小径散步时的第二个完美发现:

  ——她来到一条小溪旁,躺在草丛中。她久久地躺在那里,觉得自己感到溪流淌过她的身体,带走所有的痛苦和污秽:她的自我。奇异的难以忘怀的时刻:她忘却了她的自我,失去了她的自我,她摆脱了自我;在那里她感受到幸福。(……)阿涅丝躺在草丛中,小溪单调的潺潺声穿过她的身体,带走她的自我和自我的污秽,她具有这种基本的存在属性,这存在弥漫在时间流逝的声音里,弥漫在蔚蓝的天空中。她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东西了。——

  在这个如此短暂却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镜头里,集中了能够定义阿涅丝这个人物,定义所有道路交会的中心地点——变奏的主题,让我们能够在一种最纯粹的状态下发现它。但是避开小说本身不谈,阿涅丝的“幻觉”回应——或者说呼唤——了其他的画面。在这些画面中,同一个意义既藏且露,因而为之难忘。因此在《战争与和平》中,战斗刚结束,安德烈王子躺在奥斯特利茨的田野里,欣赏着“无穷无尽的天际”,看着白云飘过:“什么也没有,除了他,什么也没有,”他想,“甚至没有他,什么也没有,除了静谧,就是安宁。”(11)因此在瓦雷里的笔下,浮士德在花园里,躺在阳光里,成了“现时本身”的他终于在想“变得越来越轻,摆脱所有的一切……仿佛一个扔了所有行李的旅行者,随意地走着,丝毫不顾及身后留下了什么。"(12)

  (11)列夫.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卷一,第三部第十六章。

  (12)保尔.瓦雷里,《我的浮士德》第二幕第五场。

  但是很快,阿涅丝在溪边小憩的这个场面就成了昆德拉作品本身田园景象网中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只回忆其中的几帧画面:在《玩笑》的最后几页,路德维克与那个小民间乐队会合的时刻;或是《生活在别处》中一直由“四十来岁男人”引领的第六章;或是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结尾,当托马斯和特蕾莎围着垂危的卡列宁的时候。为什么这些画面在这点上那么令人着迷呢?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的一种分析会包含有如此大的幸福感呢?

  正如我在别处指出过的一样(13),昆德拉这一系列前后相互连贯的小说的任何一部都在幻想,或者说提出一种我们可以成为田园式想象的主题,也就是一种渴求平静、和谐、摆脱一切空虚和冲突,使得人物可以充分实现本性的欲望(这种欲望铭刻在作品中每个人物的心里,就像铭刻在我们心里以样)。在读《不朽》的时候,我实在是有一种太强烈的感觉,在这本小说里找到的不仅仅是这种田园想像的主题的重复,而是一种全新的深化,一种全新的追问,不仅仅更加明了地揭示其中的蕴含,更甚至采取了一种更为激烈的方式,我简直可以说,仿佛是将这层蕴含推到极致。

  (13)见《大写的牧歌与小写的牧歌——重读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后记。

  与以往的昆德拉一样,“田园”这个词在他的笔下是“无法理解”的词,也就是说充满了歧义以及层出不穷的外延。我想能够从中分辨出两大平面,在作品中具有截然相反的两类价值。一侧是正面的田园牧歌(大写的),这是出自于完全纯洁的精神,是根植于共产主义的理想的;它主张建立一个统一和透明的世界,超越存在的普通界限,成为不同个体欢悦的融合;这种田园牧歌的特点就在于抛弃并且摧毁一切阻碍它构筑这个世界的东西。然而正是在这样的摧毁之中诞生另一类田园牧歌,因为千真万确,,另一类的田园牧歌正是建立在放弃田园牧歌以及逃离田园牧歌王国的基础之上。与第二类田园牧歌相联系的是边缘和忘却。这是一种完全私人化的和平,暗含着某种孤独和逃避。

  在《不朽》中,这种关于田园牧歌的主题似乎又一次地出现在作品中,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次的主题有着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地方。首先,作正面田园牧歌手段与形象的政治上的乌托邦不再具有相同的完整倾向;它继续存在于保罗的思考之中,通过他对一九六八年“五月风暴”的怀念而实现,但是这已经是一种死去了的参考,我们甚至可以说,是正面田园牧歌的尸体。在这里,我们已经完完全全地处在意识形态之后的世界里,是超越历史的。雅罗米尔式的革命激情,激起弗兰茨(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热情的“伟大的进军”都失去它们的真正魅力之所在;它们的田园“价”接近于零。

  总之,地平线被抹去了。上帝和马克思都死去了,正有他们将世界变得超越世界本身的愿望。我们进入折回自我的新世纪,主张差异和个人解放的权利。过去高喊党的口号和允诺给劳动者一个美好未来的高音喇叭让位于每天播报天气预报和炫耀个人生存幸福的晶体管收音机。小说里,布丽吉特正是这幸福新一代的旗手。

  然而,路德维克遭遇的意义(或者说意义之一)——同样也是托马斯和特蕾莎的——正在于摆脱群体的束缚,回到像《生活在别处》里的那个中年男子那样的孤独状态,“完全沉浸在自我之中,沉浸在纯私人的娱乐和自己自己爱看的书中”(14)。换句话说,也就是切断与“我们”的一切联系,回到孤独的“自我”,保持距离,不需要向谁汇报,没有任何束缚。因此,乍一看,在这种以这些人物为旗手的“私人的”田园牧歌和由布丽吉特、贝尔纳和洛拉组成的世界——这个世界同样也是以“我们”的贬值与自我的绝对至上为特征的——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

  (14)见《生活在别处》第六部第十章。

  但这是一种骗人的关系,而且我们可以说《不朽》所关注的要题之一正是在于揭示并且深化这份含混不清,通过小说本身的手段,也就是说通过对于生存本身所引起回响的各种情境的“沉思性的追问”(15)来实现。为《不朽》里各类人物布下的陷阱(16),正是自我的陷阱,是私人的田园牧歌的陷阱。

  (15)《小说的艺术》第二章。

  (16)见《小说的艺术》第二章。

  从这个角度来说,当然不无矛盾之处,小说的发现之一正是揭示了自我——远非自由与和平的领地——是一道大门,通过这道大门超越与完满的欲望仍然于存在中——哪怕这存在已经献身于社会政治的或是宗教的宏伟计划——继续发挥作用。自我,换句话说,是正面的田园牧歌的新面孔。

  在这种田园牧歌中,正如就在不久以前它能够根植于共产主义乌托邦或“反文化”的亚当主义(见《笑忘录》中爱德维奇部分)一样,对于自我的崇拜——突出个性的趋势和个人的充分发展——保留了以往的主要特征。第一点就是对于界限的拒绝,以“对于不朽的欲望”的形式出现,因为,自我和革命梦想一样,是不能忍受结束的;它的动因就在于永远地超越一切称之为界限的东西和摧毁有可能以某种方相碍生存的一切。然而,人的自我时不时遇到的阻碍生存并且表现为最近的界限恰恰是他自身的必死性。如何接受这一点呢?如何竭尽全力地维持超越死亡的生存呢?“人不知道自己必然会死”,歌德对海明威说。自我正是我们心里这种想要超越最终界限的欲望,而不朽就是自我的田园牧歌。尤其值得指出的是不朽的现代沦丧,这种“小的不朽”,它是在一个记忆和历史不复存在的世界里产生超越死亡的欲望的惟一形式。“在现代的状况下”,汉娜·阿伦特写道,“实在难以相信还有人会如此认真地向往尘世间的不朽,因此也许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看到的更是一种虚荣心。”(17)

  (17)汉娜·阿伦特,《人的状况》第二章。

  另一个使得自我从田园牧歌计划中凸显的特点是对一切叛离的仇恨。自我不能忍受不被爱,不能忍受不作为惟一的存在而存在。在这点上,它不仅需要别人,而且在竭力——正如革命一样——将所有人控制在自己的掌中。因此,肯定自我——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很矛盾,但只是表面上的矛盾——就是投身于人群。一方面,我之所以是我,那是在别人看待我的目光中,是在别人给我的名字中,是在别人身上映射出的我的形象中。如果没有我赋予他人的这种肯定“我”的身份的权力,我的存在将只削减为几个手势和几根线条的偶然的组合,而手势与线条本身是不具任何意义的,也不属于任何个体。自我,总而言之,就如同地铁站里的一条长廊,乞丐聚集在那里争夺行人的几个生丁:争夺他们的欣赏与爱情。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自我也像是——正如小说开始时阿涅丝走的那条林阴大道一样——广阔的战场,因为别人同时也是我们的敌人,他们的存在使自我的存在经常处于危险境地,并且一直在对抗着自我的独特之处;从这个角度上说,别人应该被打倒、缩减、限制,这样自我才能完全地、没有争议地、纯洁地进行统治。

  战胜死亡的欲望,凌驾于一切人之上的欲望,自我于是只能是行进中的理想,永远需要重新肯定与重新建立,就像不久以前的革命。这就是为什么洛拉和贝蒂娜——雅罗米尔式的女主人——的生活是永远不能退缩的战争,是抵抗与征服并进的战争,为了保留自我的完整性,她们在不断地将界限往后一推再推。

  我们已经远离了阳患维克和托马斯追寻的荒漠。“回”到自我,不再是逃到可以释放自我的安宁和边缘,不再是离开舞台、远离人群,躲避人群对我们的伤害;此时回到自我应该是来到集市上,将我陈列在所有的目光中。因为它属于正面田园牧歌的世界,归根结蒂,现代的自我世界仍然是一个极权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比另一类的田园牧歌更加有害,因为在这个自我的世界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根基了,也没有任何它可以为自己进行辩解的“超越”的必然性。这是一种“历史行将结束时”的极权。

  这个发现,是由阿涅丝来进行体验的。在《不朽》她是反正面田园牧歌的“开启者”,也就是说,正如《玩笑》中的露茜或是《笑忘录》中的塔米娜一样,她暂时离开了,坠入田园牧歌之外,并且在这不在场中找到了真正的惟一的安宁与和谐。

  这样一种变化从小说一开始就已经出现端倪。阿涅丝为林阴大道的混乱和丑陋所震惊,开始时感到的是一种带有恶心的仇恨;可是关于父亲的回忆立刻将她从这仇恨中释放出来,她发现得到拯救的惟一办法就是“与他们分道扬镇。”“我不能恨他们,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我和他们联系在一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当天晚上,她又重新体验到了这种感觉,“她越来越经常地体验到这种奇怪而又强烈的感觉:她与这些长着两条腿,颈上顶着个脑袋,脸上长着张嘴的生物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她不再觉得自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可是这种感觉,拿它该怎么办呢?阿涅丝立刻问自己。“如何在这样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里生活?怎么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呢?既然自己已经不再把他们的痛苦和欢乐当成自己的欢乐和痛苦,既然已经不知道如何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对于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始终贯穿着昆德拉的作品),第一种答案当然是斩断和他人的一切往来,和阿尔塞斯特一样,在“这地球上找一处远离尘器的地方”,可以回到自我,忘却他人。这种方案我们可以称为是浪漫的解决方案,是夏台尔顿或《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中的让-雅克“既然我只有在自己身上找到安慰、希望和安宁,我就只能并且只愿意关注自己。”(18)

  (18)让-雅克.卢梭,《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漫步一。

  但是,阿涅丝意识到“但是远离尘世远离人群的地方并不存在”,而可怜的卢梭,如果他今天仍然躲到他那安静的圣皮埃尔小岛上,躲到比埃尔湖的中央,他会有电话,他会听到他收税员的邻居家传来的电视声,而他家花园的灌木丛里挤满了准备用摄像机使他不朽的读者。在这个“意象学家”的时代,这个普遍联系和快速镜头的时代,修道院彻底消失了。哪怕奇迹存在,在不知什么地方还存在一座修道院,在世界的另一头,躲在那里品尝“与自己灵魂对话的甜蜜”又有什么用呢?因为灵魂本身只能提供一种孤独的幻觉?甚至躲避在小岛上的让-雅克也仍然是并且更是生活在社会里,生活在形象的自我、所有人注视下的自我和与所有人斗争的自我组成的集市中。“尘世上的一切对我而言都结束了。"他承认,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能够重新开始。“上帝是公平的;他要我承受痛苦;他知道我是无辜的。(……)就随他们去吧,随命运怎么安排;让我们学会毫无抱怨地承受;结束之时所有一切都会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我迟早也会如此。”(19)不管这位漫步者有多么孤独,他的《遐想》仍然是他投入不朽之役的武器。

  (19)让-雅克.卢梭,《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漫步一及漫步二。

  总而言之,自我不再能是“与人类脱离”的避处,甚至恰恰相反,以至于对于阿涅丝而言只有一种脱离人类,“不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的真正办法:那就是与她自己决裂,废弃定义她那个自我,使她变得可见、可确认、可命名,使她成为别人的同谋,痛苦地成为别人所折磨的那一切。如果说洛拉是捍卫自我的斗士,那么阿涅丝可以说是自我的叛离者。

  因此,尽管这姐妹俩具有某些相近的特征,也会经历某些相近的场面,可是她们之间的对立使得这些相似之处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因此,尽管姐妹俩都有戴墨镜的习惯,对于洛拉来说,她戴墨镜是为了增强她那张脸的存在,而阿涅丝则完全是为了隐藏或是为了抹去那份存在。还有那两个非常色情的场面,洛拉和阿涅丝都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并且被他们脱去衣服。洛拉的这个场面发生在地铁的过道里,两个流浪汉抓着她的手,撩起她的裙子,让她在行人中跳舞。阿涅丝的场面发生在饭店的房间里,鲁本斯和他的朋友分别站在她的两侧,看着她镜中赤裸的身体。这两个场面的相似性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其中蕴含的一切都是相反的,地点((一边是喧闹的公共场所,而另一边是私密而安静的)、色彩(滑稽的和静默的),尤其是两个女人的态度:洛拉张开双臂,冲着人群微笑;阿涅丝则护住自己的乳房,无动于衷地望着镜子,其他什么也不看。

  姐妹俩还都有一个胜过任何言语的手势。在洛拉这里,是将双手放在胸前,然后向前掷出,与在她之前的贝蒂娜·冯·阿尼姆一模一样,这是“不朽欲望”的具体表现,也就是说是存在的扩张,是将她的自我扩大到超过她自我的无限之中;就好像她通过这个手势是要胜利地展现她的面孔,并且扫清眼前一切有可能出现的障碍,就像她是在用手推开世界的另一面,从而减轻她的自我,让她的自我展翅飞翔。(引导阿涅丝死亡的那个意图自杀的年轻姑娘也有相似的手势,“站在马路中央,(……),张开双臂,仿佛在跳芭蕾。”)至于阿涅丝,她在跳舞的时候也有着同样的舒展双臂的动作,可是她伸出双臂后立刻就在面前交错开去,遮住自己的脸。鲁本斯在这个动作中读出她的羞耻心,读出她避开目光和与外界割断联系的愿望;我们也可以这样肴,但对于阿涅丝来说,这也许仍然是同一回事,她折回自我,抓住自己的灵魂,并且保持灵魂与身体的对立,仿佛如此牢牢抓住就可以不再飞走。这个手势,我们可以称为阿涅丝必死的手势,它表达了一种拒绝,拒绝自己的形象,拒绝穿越自己的界限,更表达了一种自我消失的欲望。

  因为消失是阿涅丝一生的追求,就如阿涅丝的父亲在撕毁平生那些照片时一样,父亲也是要消失,死后不再为任何人所见。自我的消失,“灵魂”的消失,她身上一切残留的田园牧歌的痕迹的消失,不朽欲望的消失。与用“加法”努力培植自我特性的洛拉正相反,阿涅丝用的是抛弃的方式,使她的自我越来越稀薄,减掉身上以定义她的名义使她墙上去像所有人一样的东西。“不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脱离他们,就是将自己减到最少:不再有名字,也没有脸,没有任何手势,不再从自己的形象中认出自己。

  阿涅丝的这种方法让人想起瓦雷里笔下的自恋男子,他在喷泉池中惊异地看到“那位先生”,宣布自己与他毫无共同之处。这种自我的陌生感以及偶然特性将瓦雷里的自恋与纪德式的自恋区分开来(20),瓦雷里的自恋表现为对任何特性的拒绝,通过一种系统化的消失:“他说话的时候, (泰斯特先生)从来不抬起手臂或伸出手指:他早已杀死了他的傀儡。”(21)

  (20)有关主题见一九三一年保尔.瓦雷里《备忘录》中一侧注释。

  (21)保尔.瓦雷里,《与泰斯特先生在一起的晚上》。

  但是阿涅丝与瓦雷里的相似之处也仅限于此。如果说瓦雷里的减法意在缩减那个“偶然”的自我的领地,那只是为了更好地让位于另一个自我——突出于前一个自我之上的纯粹的意识,另一个自我不会接受前一个自我强加于它的狭隘定义,因为它觉得自己是“没有脸、没有根的存在的直接而相像的女儿,所谓的根不过是宇宙的企图所起的作用罢了……”(22)换句话说,对于瓦雷里来说,逃离自我是通过上层建筑来实现的,是思想上的行动(甚至是构成性的行动);如此脱离尘世,并且宣称自己无边无际,因为对于它来说自己的消失也是不可想像的。在瓦雷里对神话的诠释中,最终自恋先生为了搅乱喷泉池子里的水从中找到自己不朽的存在,于是在自己的倒影中沉没。

  (22)保尔.瓦雷里,《注释和题外话》。

  阿涅丝的幻觉则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当然,通过洗去“自我的肮脏”,她的确感到自己得到了解脱:而一减再减最终的结果导致为零。但是她的解脱更为激进。和她的自我一起消失的是她不朽的欲望,还有所有一切将她和她的同类联系在一起的仇恨或是统一。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再能拴住她了,因为没有任何东西继续存在,除了“时间的声音和天空的蔚蓝”。安宁不是来自于尘世之上,不是回到自我。它只是简单地放下武器,然后消失:是承认自己的必死性。

  安宁不能够通过自杀来完成,像洛拉或是公路上的年轻女人那样,因为自杀对于自我来说仍然是一种想要战胜死亡以及与尘世和他人相比更喜欢自己的一种方式。恰恰相反,它只有通过自我放弃,通过脱离自己所有的形象来实现,除了极致的简单和存在悄无声息的安宁之外,什么都不存在了。和那些仓促的读者所想像的正相反,阿涅丝并没有自杀:她只是在致命的事故突然出现之际,承认并且迎接自己的死亡。

  因此,在这天下午,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阿涅丝躺在小溪边,进入了生命中最后阶段:“最短最秘密的阶段”,有点像打发走贝蒂娜的歌德所经历的那个午后。就在穿越“从生命此岸通往死亡彼岸的神秘之桥”的时刻,那个充满“疲惫”,厌倦了自我和自己所有欲望的存在,只希望自己能够一边欣赏窗外的树木一边悄无声息地消逝。歌德想,“很少有人能够一直到达那个极限,但是对于到达的人来说,那儿的什么地方一定存在着真正的自由。”

  这是出于这样的原因,阿涅丝没有像瓦雷里笔下的自恋男子那样投入溪水。她所要的,是让溪水继续流淌,然而除了溪水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在溪水的表面,所有的形象最终都蒸发了。而阿涅丝对自己说:

  ——人生所不能承受的,不是存在,而是作为自我的存在。(……)

  ——生活,生活并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生活,就是在这尘世中带着痛苦的自我。

  ——然而存在,存在就是幸福。存在:变成喷泉,在石头的承水盘中,如热雨一般倾泻而下。

  在昆德拉关于存在的思考中,这个场面似乎已经是极致了,在这个极致的界限之外,我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袁筱一 译)

  《不朽》读后感(二):关于《不朽》和《不能承受生命之轻》

  米兰昆德拉几乎在他所有的书里面探讨人存在的意义。

  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之中,他强调虽然人可以摆脱制约自己的环境、摆脱任何束缚人的关系,但却在真正摆脱之后茫然若失,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因为似乎只有感觉到自己生命的重量---被需要,被爱,被证明,生命才具有价值。因此在那个故事的结尾,特蕾莎和托马斯永远地消失于车祸中,他们在心灵上与尘世脱离干系后,自己的肉体也就轻飘飘地腾空而起,飞向不知名的世界。

  如果说,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米兰昆德拉还在思索人生的意义,纠结人生究竟是有“重量“好还是没有的好,那么他在《不朽》中早已忘掉了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他得出的结论是---不论是有质量还是无质量的人,他们都在追求自己的“田园牧歌”。

  当曾经激烈的历史离我们而去(战争,文明),当各种文化交融、语言共通、信息泛滥,当民族与民族之间,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不再有明确的界限,我们每个个体也就成了毫无个性、千篇一律的身体。每个人都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但事实上,在现代,人们发现其实没有任何一样自己拥有的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能代表那个独一无二的“我”的。我们可能会和别人有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身材,甚至一样的外貌(如果现代没有,那么古代呢?),我们喜欢的东西有人也喜欢,我们住的房子几年以后又会有别人住,我们说中国话但有13亿人都跟我们说同样的话,我们读书,看书,不知不觉中被前人的思想左右、影响着,还以为那是来自于我们自己的思考。所以,真正的自我到底存在于哪里呢?是什么让我们独一无二?

  米兰昆德拉认为,就是源于这最根本的对“自我”的追求,人们开始习惯于给自己贴上各种标签,标榜自己的独一无二。

  里卡尔在评论《不朽》的后记里解释“田园牧歌”即是将“自我”和那个泛泛的广阔世界分离开来。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将自身投入与历史的洪流中,投入与奋斗的人生中,让取得的成就与荣耀使自己变得与众不同。第二种,是无限度放大自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强迫其他人退出自己的世界以达到让自己独一无二的目的。在《不朽》中,贝蒂娜、洛拉、布丽吉特选择的是第一种---她们疯狂地爱过,执着着一切自己在乎的事情,投身于革命、于历史、于爱情,人生在她们看来就是不断地战斗,伸展自己的个性,塑造自己想要的那个“自我”,让他人的“自我”淹没在庸庸碌碌中。而保罗(还有特蕾莎、托马斯)他们都是第二种田园牧歌的信奉者---他们强调自我,以为只要让自我和这庸俗的世界保持距离,他们就能获得安宁,肯定自我的价值。那么米兰昆德拉在《不朽》中提倡的是哪种?

  很可惜,他谁也不支持。我们真正的、唯一的女主角阿涅丝就这样在这些可悲挣扎着的“自我”中诞生了。

  她既不激烈地将自己置身于历史的洪流中急着证明自己的价值,也不狂妄地放大自我,一味按着自己的想法去生活而不顾整个世界。她是理智的,淡然的,甚至冷漠的。不能说她没有爱,只是她已经无力去爱。在这纷繁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自我”正名,挣扎着证明自己的值,为自己贴标签,渴望成为那千千万万个人类中唯一的与众不同的“我”。他们争物质,其实更在争精神。谁的灵魂价值更高?谁更接近永恒?谁能独占这世间的一个位置而不和他人共用一个名字,一种思想?…

  这是一个毫无安宁可言的世界,不论是物质还是灵魂。

  于是只有阿涅丝,从道路的那一端缓缓走来,优雅的,娴静的,美好的,平凡的。她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数着她走过的每一步,认真记住她看过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她路过的每一处风景。渐渐的,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他人,忘记了世界,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家庭,忘记了性别,忘记了身体,忘记了思考。不,她不是忘记了,而是遗弃了。

  她遗弃了一切的一切。只留下了---存在。她成为了和自然,和世界,和空气,和风一样这样最基本的,存在。“阿涅丝躺在草丛中,小溪单调的潺潺声穿过她的身体,带走她的自我和污秽,她具有这种基本的存在属性,这存在弥漫在时间流逝的声音里,弥漫在蔚蓝的天空中。她知道,从此以后,再没有更美的东西了。”(《不朽》p290)

  在故事的最后,阿涅丝终于领会到存在的幸福。不是被肯定,不是被爱。人在尘世中对自我的追求是自寻苦恼。而“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幸福,是每一个个体没有被影响,也无法被剥夺的唯一的、最基本的属性。

  当人抛开理想,抛开身份,抛开一切人际关系和社会环境,当然,也抛开自我,就会感受到那个“存在”。无时不刻,和天空,和云,在空气在一起,幸福的、安宁的存在于人间。是全部,又什么都不是。

  这是真正的自由,存在于自我之外。

  阿涅丝和米兰昆德拉在《不朽》抵达的最终答案。是对茫茫人生一种最为单纯的诠释---没有价值就是价值。

  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当然,如果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安于这种无欲无求和无所作为,世界历史的齿轮就不可能持续地转动,人类文明也只好止步不前,那样虽然不存在战争或纷争,但更不可能存在伟大的文化和艺术。正是人类千万年来对“自我”执着的追求,使得无数个小我的实现也同样推动了“大我”(即人类)的进程。在尘世中带着痛苦的“自我”活着,然后从一个起点走向一个目的地,再到下一个。这不可谓不是一种冥冥中上天的安排。

  阿涅丝是幸福的。因为她懂得了只有抛弃自我才能尝到的最单纯的幸福。但是在故事最后她却死于车祸。

  或许米兰昆德拉想说,这样的人既不可能,也无法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现代的“存在”,和生活紧紧联系在一起,除了死亡以外,无法分离,更无法抛弃。我们是人,是社群动物,本能地需求自我价值,本能地去亲近生活,我们活着,微笑着,哭泣着。像米兰昆德拉说的一样,永远永远,“在这尘世中带着痛苦的(渺小的)自我”。

  《不朽》读后感(三):你——自己掘墓人的同盟者

  你!你!你!

  你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来应对你自己,或者是一直以来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又或者是自己压根儿就是无能为力的那一类,可偏偏又不甘同流合污,误入歧途——就这点而言,怕你是到死也不会屈服吧。

  任外人来讲,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人拿着枪或者操着刀逼迫你非得做什么不可,一切的一切,无非是你自己的选择——这样活、又这样死去。待时光匆匆流去,更是无人述说。

  有人讲,活着,无非是为了当世——及时享乐。可你呢,偏偏是涉入迷途而不知返,最后了了余生——你给了自己一个似乎很充分的理由——这一条条道尽不是为你而设,你是个异类——你总这般高估你自己——话说到底——你无非是一个谁都不屑一顾的聊聊众生之一罢了。你谁都不是,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你,永远是——而且只有你自己知道这一点——抑或你永远永远都不会承认这一点。这不要紧,一口吃个胖子,本就是不现实的问题——可是,偏偏就是这个可是,使你又有了充分的借口——倘若你全力以赴了,你会收获你的预期吗?这问题没人能够回答你,永远也不会有。唯有经过你的尝试,你的全力以赴,你才会知晓你的最终答案。正由于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每个人都是自己掘墓人的优秀同盟者——把自己推向死亡的往往不是他人,而是自己,是自己!

  冒险是件意淫起来很刺激的事情,而这仅仅是意淫层面上的刺激。冒险,就意味着向强大的未知势力的挑战——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众人的评说限于此。谁人都晓得这个事实:没必要那般去应付世人——意识上都把那样做当做是很难堪的事,可是自己却开开心心的、一如过往的那样做了——毫无愧疚可言。所谓的知行合一,统统的都给犯了。任何人做任何事,总有说不完的理由——哪怕只是一时仅能够说服自己的。出于自慰,又说:人的本性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直认为,人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是不完整的。每一片记忆,仅仅是为了一时之需而产生的。因此,昨天的记忆与今天的记忆与明天的记忆往往充满了矛盾,而那个人却永远找不到矛盾在何处,单从这点上考虑,记忆是非理性的。事实胜于雄辩。

  故现如今,我一定是陷入了这种困境——这是我给自己的开罪之词。突然有一天,我醒来,记起了昨天的那某个片段,发现了某种冲突,然而,我却无法得到明天的记忆会是什么,这样,我陷入了这局部的矛盾漩涡。这是不是说,我将永远这样停滞下去?这样的整体,我何时才能看到呢?或许有一天他会自然显现呢?谁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呢?一切的疑问,怕是永远也不会有答案,难道要永远呆在法的门前,永远的等待戈多吗?等待、等待、再等待,这绝不是个法子,可是还有什么法子呢?我该怎么挣脱这枷锁呢?

  有人说,脚踏实地,持之以恒,你就会收获你想得到的!然而,你已悬在半空,迟早会摔死,粉身碎骨而无人怜惜——是的,怕这就是你最想要的结局吧。有句俗话不是说:你最怕的,就是你最想得到的。

  完人,人无完人,无数前辈们告诉你这个。难道这就不会是前辈们的自我安慰?他们自己达不到,痛苦了生生世世,于是引以为戒,为了怕后世们又重蹈覆辙苦苦追寻,便定出了这条铁律?

  术业有专攻;你若什么都想得到,那么,你什么都得不到;诸如此类的训诫,比比皆是。而且,他们还给犯戒的一个美誉——贪。是的,贪,叫你贪,叫你贪,你这是活该,谁知道这又是不是因嫉妒而产生的仇恨——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呢?谁又知道呢?我叛逆,我该死,这是不言而喻的。

  或许有那么一天,当我再来读这篇一时兴起之作时,会认为此作拙劣而幼稚。我也承认,现在的我,充其量只是个半吊子。就是这个半吊子,又有谁能回答我,我能不能走出或者什么时候能走出这样一个处境呢?为什么我老提这个问题呢?我怕。怕永远走不出。怕自己的掘墓人,怕自己成为他的同盟者——最后那一刻,我明白了:必是如此。

  谁个不是呢?

  2012.03.17.12:01

  《不朽》读后感(四):任思维发散而去

  才看完不到一天,最后一段故事情节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就貌似阿涅丝本人,最后不留一丝痕迹而去。在看《不朽》这本书的时候同时也在回忆《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在讲些什么,而我能忆起的,只剩下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以及一条狗!这个男人干了什么?这个女人干了什么?这条狗出现的意义是什么?这个男人有什么困惑?我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印象。想我当初被《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深深迷住,原来迷人的东西也不过如此,或者是我作为读者看书看得太漫不经心了吧!

  想起《不朽》里面的一个句子,大意是人们在听一部伟大的交响乐曲时,能记住的不到百分之一,而这百分之一还是作者最不屑一顾的。我看书的时候,竟使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如此无良的读者。我的记性不好,我留下深深印象的只有那永恒的疑惑。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的疑惑面前加上“永恒”二字?而实际上我甚至已经记不清这些疑惑是什么?啊,不能说是疑惑本身在陪伴着我,而是疑惑的形式,而是对世界永恒的不解(在这里“永恒”才终于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我感觉自己成为了阿涅丝,自身的自我在逐渐消失。为什么是成为阿涅丝而不是洛拉?我给出的答案是:阿涅丝是理想,洛拉是现实,你总是紧紧抱着一心想逃离的现实去向往着理想的,理想哪怕被现实侵犯了也仍是一副无忧无路的样子,所以当我说我感觉自己成为了阿涅丝的时候,是说我期待自我的消失,但在现实中不得不死命抓住什么。

  我的眼神游移到我的纸币上面去了,我突然想到,我应该抓紧时间收集齐全当世的一套纸币,以后这些纸币不用了,价格会涨很多的——纸币纸币纸币——思维又回到了《不朽》——《不朽》后面的关于道路与公路的区别,我努力读了好几遍,我理解的并不是特别深。假设把人生像路般竭诚几段,每完成一段距离就算达到了一个人生目标,当一段距离走完,即目标达成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感觉?我的感觉包括了兴奋、疑惑、迷茫、空虚。当空虚无边无际的时候,便再也无法安静的享受这一阶段的硕果,又拾起行囊,匆匆上路。我的人生之路,也还是只是一段公路而已吧?我很难想象在这个被鞭策着前行的世界里,道路,随走随停随便欣赏风景的道路还有人行走,是否早已荒草丛生,连路都已经被掩埋消失不见?或者只是因为我处在公路的世界里坐井观天所以对自己之外的世界不了解?是不是我这一代已经变得没有了道路的概念?在这条公路上,你不走,后面的人会毫不犹豫的按喇叭,你能一直忍受那聒噪的喇叭么?

  阿涅丝是用加法生存的,洛拉用的减法。到底是用加法的人更上进还是用减法的人更上进?加减法是两个极端,或许都只是尽责而已,尽责地把上帝安排在自己体内的特征表现出来,而对上帝的这些安排我们一无所知,以为是自己本来想要的。可不可以这样区分哪些是上帝之手安排的,哪些是自己可操纵的:当你既能用加法计算又能用减法计算的时候,你是上帝;而当你无论怎么变换数字得出来的只是加法或者减法的时候,你只是上帝的创造的符号。我们可以既用加法又用减法吗?我不愿意承认我只是个可悲的符号。

  开会的时候领导说:要把复杂事情简单做,要把简单事情反复做。对了,就是这样的风格,简单!大家看歌德写的书,你愿意把他的所有晦涩的语言都读一遍吗?假如歌德就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忍不住也对歌德说:“你能简单概括一下你的所著要表达的是什么吗?”歌德反复琢磨用哪一句话才能完成概括自己所有所思所想的任务,最终只能陷入沉默。

  我所困惑的东西已经远远偏离了原书,其实我不太懂米兰昆德拉的困惑,我只是由他的困惑看到了自己的困惑,我所了解的这么一点点困惑已经让我的精神无法承受,我还要困惑多少内容才可能到达米兰昆德拉那个高度?我可能永远到不了那个高度,那只是我给自己定的终点。还要多久我才能到达终点?还要做多少事情才能到达终点?到达了终点后我还要做什么?究竟怎样的终点才能让我得到最终的安宁?是不是最终的终点、道路的尽头与安宁三者之间本就毫无联系?所谓的终点仅仅只是被鞭策前进的谎言?我在这里居然也用了被动语态,谁鞭策我?谎言,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谎言?华丽的外衣下的本质怎么如此不堪,让人难以接受?

  又走远了,越来越远,已经回不到《不朽》的困惑上去了,迷失的人受到了外力的牵引,但是最终仍不可避免的走向迷失,盗梦空间?是否仅是迷失在第几层的区别而已?

  《不朽》读后感(五):自我的存在

  《不朽》是米兰昆德拉非常重要的一部作品,也是我阅读昆德拉的第二本书。昆德拉的作品对我来说很难看懂,里面有着丰富的哲学、文学、美术、音乐等等的知识,我对这些并不是很了解。同时这本书不注重情节的连贯性,给我支离破碎的感觉。小说的跳跃性也非常强,阿涅斯虽然是小说的主人公,但却不是小说的中心人物。阿涅斯的故事、歌德的故事、鲁本斯的故事,当然虽然这些情节猛然一看似乎没有任何关联,但作者用自己想象、技艺还是巧妙的将整本书串联起来。

  阿涅斯是故事的女主人公。她认为整个世界的设定是,造物主在电子计算机里放了一张有明细程序的小磁盘,随后它就离开了。整个世界都是计算机编程完毕的,但它只是规定了偶然性的范围,其它的方面完全是偶然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亦是如此,人是从一大批原始模型的普通派生物的样品中抽出来的,毫无个人本质。这个观点,起码说明了人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上帝给了我们相同的属性,但每个人对属性的把握程度不一样,也造就了表面上各色的人。每个人为了凸显自己的独特性,会刻意强调自己的某方面特性,就像在澡堂中大声说自己痛恨热水澡的女人。

  但如果每个人在本质上都相同,追求不朽的意义又何在?最后能够不朽的是作为人的个体还是这个人生前的附着物?不朽分为灵魂的不朽和世俗的不朽,这本书中的不朽其意在世俗的不朽。任何人都能得到这种程度不一、长短不一的不朽。“对不朽来说,人是不平等的。必须区别小的不朽和大的不朽。小的不朽是指一个人在认识他的人的心中留下了回忆;大的不朽是指一个人在不认识的人的心中留下了回忆。”昆德拉强调了在不朽面前人不平等,但无论是大的不朽还是小的不朽它们都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大的不朽更加广为人知而小的不朽却恰恰相反。贝多芬逝世一百年后,众多有名望的音乐家都否认贝多芬的音乐成就,他们认为贝多芬的不朽是依靠一个传说(遇到贵族带帽前行),而不是他的音乐作品。贝多芬当然留下来非常伟大的作品,但贝蒂娜宣扬的这一传说相比他的作品更胜一筹,因此贝多芬的帽子成为了不朽。贝蒂娜是一个神奇的女人,她妄想依靠有名望的歌德获得不朽。歌德是一位不朽的作家。但不朽的是他的《浮士德》还是歌德本身呢?就像歌德做的那个梦,人们关注的仅仅是歌德而非《浮士德》的木偶剧。歌德或许是因为《浮士德》得到不朽,那么人们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呢?海明威死后出现的三十多本传记意义应该也不会太大。

  阿涅斯渴望的是自我的存在,书中说“人生所不能承受的,不是存在,而是作为自我的存在。”她的家庭对她的自我独立是一种负担,为了保罗,为了布丽吉特,在家庭生中她渐渐失去自己的生活。当阿涅斯独自躺在溪边,大自然洗涤着自身的污垢,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美,这也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自我存在。“她的身体像火焰一样升起,但她的头总是微耷拉着,凝视着地下的抱着怀疑态度的头。”这是作者对阿涅斯的评价。我很喜欢阿涅斯这个人物,她是一个普通人但对生活有着自己的态度。她其实是很真实的一个女人,把自己隐藏在芸芸众生之中,不显露自己的本色,追求着自己的生活,是生活而非活着。

  《不朽》读后感(六):王车易位

  王车易位——关于洛拉与阿涅丝。关于斗争与逃离。关于自我与存在。

  学识浅薄,似懂非懂。且写得浅陋一些吧。

  我不敢轻易地说自己喜欢米兰·昆德拉,这样似乎就步入了“自我”的圈套。

  自我。——一个热衷追求“不朽”的“自我”。

  正如洛拉所言:“我要活在别人的思想里。”

  这即是“不朽”,灵魂恶性膨胀的动机。你会发现许多人在做崇高的事,却奇怪地对善行的对象漠不关心。因为在他们眼中,真正值得记忆的只有自己那个光辉伟岸的形象。为了维持这个形象的光荣,追求“不朽”的人总是需要不断地为自己添加“勋章”——大到贝蒂娜对山民斗争的支持(为了表现自己是个“勇敢而具有魅力的人”),小到少女的满口脏话(为了表现自己并非思想陈旧的一代)。可以隐隐窥见,他们保持“不朽”的办法在根本上完全一致:同陈腐划清界限!绝对的“现代化”(或者“爱情”、“共产主义”以及其他什么从普通生活之外获得了神圣性与先进性的东西)!那么如何具体地实现?通过斗争!去斗争!

  包括醉心于为罪人辩护的保罗、宣布厌恶热水澡的女孩……他们早已自诩为“斗士”!他们骄傲地宣称自己是“革新”的一代,言外之意是说,当其他人有朝一日可笑地寿终正寝,“年轻”的他们还可以好好地活着,眼看别人死去!——是的,所谓“斗争”,既包含目的(如,为了幸福而斗争),也包含对象(如,对敌人进行斗争),所以追求不朽的人(他们往往用“实现自我”偷换了斗争原本的目的)需要“敌人”!他们会擅自把你当做斗争的对象,而不管你本身是否愿意!(一如洛拉对阿涅丝的模仿、对贝尔纳的对抗。阿涅丝的父亲厌恶争斗的原因也在于此——争斗的背后是人们垂涎于“不朽的自我”的贪婪嘴脸!)

  ——这就是我们如何亲手“杀死”了我们的父辈们。也是为什么一些人甘愿当“自己掘墓人的同盟者”。(我希望不要有人把我对“左”的批判理解成对“右”的辩护。因为反过来讲也是一样:那些抱残守缺者竭力保护的也只是他们的“不朽”,当然还有能够坐享其成的既得利益。)

  但是,请别忘了以上一连串论述始于哪个词语:形象。什么是形象?就是别人眼中的符号。追求不朽的人,终其一生都在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行动!那个你苦心累积却无法掌控的“形象”,只消一点点轶事,就能够从一幅杰作变成一张滑稽的漫画,当做人们茶余饭后取乐的谈资。小说里的歌德最后明白了这一点:人们在讨论的人物与他自身毫不相关。于是他说了句“不是就不可能存在”,微笑着将自己与那个“永垂不朽”的形象决裂,留下海明威继续为自己的形象惆怅苦恼。

  为什么总有人不厌其烦地追求“不朽”?歌德说:因为人不知道自己是必死的。“人生所不能承受的,不是存在,而是作为自我的存在。”

  “自我”终将消逝的痛苦,如何解脱?

  “然而存在,存在就是幸福。存在:变成喷泉,在石头的承水盘中,如热雨一般倾泻而下。”

  ——这是阿涅丝留下的答案。

  路的两种形态:公路与小路。对前者而言,有意义的是它本身所联结的“点”,路的延续只是为了到达下一个目的地;对后者来说,终点不再重要,有意义的是每一步风景,路的延续本身就是“对空间表示的敬意”。昆德拉用这个比喻来形容小说与生活。他的小说是“小路”,由于没有主线剧情,因此是“不可改编”的;而“小路”式的生活,由于没有章法可循,因此是“不可复述”的——亦即,无法成为“不朽”。这种松散的“存在”(比如某个时刻,克里斯蒂安娜躺在草地上看着漂浮的白云),它不建立在任何人之上。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阿涅丝一直向往这种幸福(她热爱大自然,因为大自然不会聒噪地将“自我”强加于人),但是她被洛拉追逐(如前所述,追求不朽的人会擅自给“自我”树敌)。她必须逃离。她需要“王车易位”。所以阿涅丝出走了——注意,只是出走,而非“自杀”。

  接下来就来谈谈那个企图自杀的少女。因为软弱,所以并没有能力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恶”加之于别人(如发动争执、报复……),她只能消灭自己。她想通过自杀实现的,并不是“消失”,而是“转移”。弗朗索瓦·里卡尔在书评中说,少女的自杀仍然是“更爱自我”的一种表现——是的,少女渴望通过“转移”,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但我想,少女与洛拉并不相同。洛拉也想过自杀,但如阿涅丝所说,那是她想要“留下来(变成别人的罪孽留在别人的记忆里)”的方式;而少女,是在“自我”的斗争中处于弱势、声音无法传达给任何人的人,她想“离开”。洛拉,少女,阿涅丝;胜者,败者,叛逃者。阿涅丝没有自杀。她只是通过一个决然的转身,远离了关于“不朽”的胜负——正如你永远不可能说一个观众输了比赛。

  但是阿涅丝终究是死了。这样的情节安排乍看与以上分析相矛盾,细想又是必然。昆德拉曾通过角色表示,一个人的生活不过包含一个主题,你所以为的“新生活”其实只是相同质料的重复。所以,尽管阿涅丝离开了“洛拉”,未来一定还等待着成百上千个“洛拉”,只要阿涅丝不得不与别人一同生活,她一生的主题便是“逃离洛拉”。因此,在一场意外中猝然结束生命,对阿涅丝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行文至此,突然觉得写不下去了。毕竟,世人并非都是阿涅丝。

  如果你热爱舒伯特、厌恶舒曼,而你的朋友热爱舒曼、厌恶舒伯特。那么朋友的生日时,你会送他谁的唱片?

  “洛拉!我有烦恼!”他提高了嗓门说。

  “我也有烦恼!”她也提高了嗓门回答。

  ……

  只愿世人少一点、再少一点对自我“不朽”的关注,多些对他人的关心吧。

  《不朽》读后感(七):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在书写这一篇读书笔记的时候,我不知道对这本书的解读是否正确,或许当我再次阅读这本书之后,对他的解读与现在的看法将截然不同。而现在的这篇读书笔记我只能记录下此时此刻的解读了。

  如果说米兰.昆德拉的最著名的作品《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是在借着书写主人公的故事来表达作者对一些事情的情感或观点的话,那么我认为这本书《不朽》则并没有像前一本书一样再遮遮掩掩了,而是直接借由主人公的思考来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如果你只是简单的看文字带给你的内容的话,那么有可能你真的不知道作者所写的内容到底和这本书的书名有什么关联,或者你会认为有可能这本书的排版出现了问题,因为有可能两章所说的内容完全没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如果你真的可以一边读一边细细品味的话,那么你真的会体会到作者写作风格的幽默。

  就拿第一章《脸》与第二章《不朽》来说。第一章《脸》提到脸,人们一般会将脸与一个人的性格,动作,以及这个人的举止,直至联系在一起,但是仔细想想其实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我们经常会作以貌取人的事情。看到一个人的脸之后,就推测这个人所做的动作,或者他的性格,但是,这是正确的吗?而第二章《不朽》通过以歌德为中心,通过对歌德与贝蒂娜、歌德与拿破伦故事的描写,书写出了作者对于不朽的理解以及不朽的重要性,就如作者在文中所描述的“死亡与不朽是不可分割的一对”,特别是在描述歌德与贝蒂娜的书信来往时,进一步的表达出了作者对于不朽的理解,对于像歌德这样的名人,不朽或者比爱情还要重要。初看上去这两章的内容并不相符,但是如果你真的可以细细品味就可以想到,脸其实也是我们对于在别人心中的一种不朽,相貌上或者可以说通过相貌关联人格形象的不朽。本书也有与《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一样的写作手法,借助对看拟无关的内容描写来表达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就像第六章《天宫图》,作者很有意思的借助鲁本斯对性的描写同样在表达着对不朽的看法,他对性的几个阶段,以及他在女人们心中的形象也容易被破坏,这就像一个人的不朽的形象也很容易被破坏一样。

  从某些方面也许这本书更加适合叫《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就这一点,作者也在书中以对话的形式进行了表达。其实细细的想一想,对于不朽也正是我们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因为他是你身后事,是你无法左右的,而这个无法左右的事情,却是你在生前铸成的。但是,我想说的是论语中的一句,“未知生,焉知死”。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个人读书笔记: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8f063b0102v1by.html

  《不朽》读后感(八):读书小结 长 慎入

  1.关于脸和“我”的独特性。

  我们都相信,镜子里的脸表达了“我”这个概念。根据统计学的角度,排列组合,长着同一张脸的两人甚至几人都是必然存在的(我们还要以整容去接近一个所谓美的标准),这就给我们带来一个不太舒服的答案,就是人少脸多。

  昆德拉把人的脸比作产品的条形码,可是如上所说,两张一样的条形码是可能存在的,他是你吗?推而广之,我们把加入区分的内容扩大到性格,喜好的排列组合,根据概率,当然依然有可能出现两个“一样”的人。。。相信大家都听过二重身的都市传说吧,说世界上必定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假如看到了就会死。呵呵。

  昆德拉说要证实自己的“我”的独特之处,并且成功的说服自己,你具有与众不同不可模范的特性,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加法,给自己增加外来特征,比如喜欢冷水澡,爱喝葡萄据,憎恨电视剧等等,在“我”的表面上不断加上新的属性,尽量让自己和这些属性合二为一(但其中的风险是失去“我”的本质的危险)。

  一种是减法,既减去除了“我”的本质以外的所有表面和外来的东西,用这种方法来尽量使自己接近真实的本质(由于不断的减,要冒着被减成零的风险

  人的独特性反映到文学中则更困难,因为文学是一种间接的传达方式,我们不能直接通过自己的眼睛去看到角色,要把角色A与角色B区分开需要作家更大的努力。

  2.自媒体时代和浮躁年代。

  微博,自拍,空间。。。我们是如此渴望的想要把自己个性和独特的一面展示在众人面前,所有人(包括我)都在说,“关于人生,关于爱情,关于时间,我的看法是。。。”吃饭要拍照,旅游要分享,儿子满月了恨不得嚷嚷的全世界和你一起高兴。世界变得喧嚣,拥挤,疯狂,充满了资讯的垃圾。

  曾几何时,当书籍出现的时候就有一位哲人断言知识死了。从口传心授的年代,到知识被印刷成书籍出版传播,到电视声像媒体的出现,最后发展至现在的人人都可以书写可以说。我们得到的很多,失去的也不少。比如碎片式阅读成为主流资讯获取方式,图片远比文字更受大众青睐。文章越来越短,内容越来越“有趣”。

  文字成为了消耗品,没有人会真以为转发的那些心灵鸡汤和格言谚语会打动说服别人。短代表快,快代表遗忘,一时的新奇,有趣过后这段文字立马成为用过的卫生纸。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一代人的集中力缺失,我们难以在一件事物上集中太长的时间,久而久之我们已经失去了阅读稍微长一点东西的能力了。比如我想我这篇垃圾,读到此处的应该不会超过5个吧。。。

  3.不朽

  不朽代表的是成为永恒的记忆。

  世界上很少有人不知道歌德和他的《浮士德》,甚至还有一两位博学之士会告诉你一两则关于他的逸事。但当你问:你读过他的哪一部作品呢?相信大多数人都会回答:不,我没有看过。

  对于歌德来说,最荣耀的事无非成为不朽,最悲哀的事也是成为不朽。有一天(相信这一天来的不会太晚),歌德这个名字将会永远响彻在大地上,却没有一个人读过他之所以成为不朽的原因,他的任何一部作品。

  我们所认识的歌德,来自别人的回忆录,书评家们写的评论,某文学史专家的意见。这是真实的歌德吗?可笑又可悲的不朽。

  我听说过《第九交响曲》,但我从没听过。

  4.死亡和悲剧

  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中的几十次谋杀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乐趣,是的,我们会把小说里的死亡当作 “悲剧”,我们不会真的为那些活在纸张另一边的人感到悲伤,他们是虚构的,非现实的,不存在的。

  新闻社会版块每天报道的各种匪夷所思的情杀,抢劫,暴行,我们每天上网所翻阅和消遣时光的就是这些东西。

  问题1:为什么登录任何门户网站我们看到的都是这些?

  世界很大。也许绝大多数的地区处于平静祥和之中,可即使是很小很小的比率,这个世界,不,中国乃至福建省每天发生的斗殴,暴力事件也足够记者们随意遴选了。其次,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我们以社会上畸形变态的报道用来消遣娱乐,把他人的畸变作为判定自己属于“正常人”的依据,以其他人的惨剧当作一出悲剧来欣赏。它们几乎就真实发生了,而且每天都有新花样不是吗?

  问题2:我们看别人的悲剧,是出于同情吗?

  同情,昆德拉在生命之轻里把这个词做了两种定义。一种同情是俯视式的,“他真可怜,我不是他,我真幸运。”另一种则几乎是高尚的,同情,同感共情,是一种把自己带入到他人的处境中,感受到相同的痛苦和悲伤。我相信我们大多数人属于前者。

  所有悲剧,都有喜剧的成分在里面。

  问题3:假如死亡不是悲剧,而是数字呢?

  斯大林曾经说过一句话,人死的多了,就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当我们听到报道某场事故中的伤亡人数和在听到一位3个孩子的父亲,明年就退休的老师,刚刚结婚的小伙子在事件中失去生命,后者的共鸣肯定是要大于前者的。前者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后者把死者真正的还原成一个个具体的生命。

  但这又引出一个问题。冷冰冰的报道让人木然,每天戏剧化的“感动”亦会使人麻木。那么。。。

  5.“我”和“我的意见”

  在讨论问题时,我们常常进入某种竞技状态——对错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把对面那人给灭了。我的意见,看法变成了我的某种属性的延伸,成为我的一部分,于是反对我的意见就是反对我,针对我意见的攻击就是攻击我——同样可用于对手。所以问题不在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赢。

  这种心态常常使我们离问题的本质越来越远,理性被愤怒,虚荣心所主宰。很可惜,即使自己有所意识,有时候我就是这样的人。

  6.自己。

  我们眼中的自己,别人眼中的自己,我们以为的别人眼中的自己。这三者当然很不相同,问题是这三者都是表像,我们不是常说人最不了解的常常是自己吗?三者都没有离“我”的本质更近些,找到自己。

  但是我深信,为自己而活,很轻松,但是自私;为别人眼中的自己而活,很痛苦,可是心安。

  7.渴望不朽推进历史前进。

  通常我们鄙夷追逐名利的人——当然有时这出自对于强者和成功人士的嫉妒心理。不过追逐名利也是一种能力,说难听点就是不要脸也是一项技能。渴望青史留名的冲动往往化作奋斗的动力。假如我们像庄子一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淡泊名利只求自身安宁,那其实对于整个世界的贡献是微乎其微的。大多数人安于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看着天上的白云,消弭着日复一日的时光。而为了在历史上留下烙印的人们则策划阴谋,发动战争,研究新技术以谋取暴利。。。可以说,他们膨胀的欲望是历史前进的燃料。

  8.道路与公路。

  道路,这是人们在上面漫步的狭长土地,它包括沿途的风景,道路即是旅行的一部分。公路有别于道路,它注重于结果,不过是把一点与另一点联系起来,它本身不带有任何意义,只代表时间的损失和对人运动的阻碍。

  从《生活在别处》,《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到这本《不朽》,昆德拉的小说越来有具有道路的特点。我们可以看到,情节不再重要,戏剧的张力逐渐被昆德拉放弃。我们都知道,一本推理小说最关键的部分在于侦探召集大家说出凶手的一瞬,小说的所有情节都是指向这一最终场景,这是典型的公路小说的特征,一切皆指向结局,结局是小说的中心。(没有纯粹的公路小说,或多或少)。在道路小说中,我们更像在吃一只美味的烤鸭,我们谁都不会觉把烤鸭吃完这个结果是吃烤鸭最重要的部分,相反,我们会让“吃”的这个过程尽量延长。

  在《不朽》中,关于情节的部分是散乱的,没有通常意义上的主角,每个角色之间都有些许的关联,由于剧情本身几乎就是不存在的,所以戏剧的张力,作品的高潮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有了。有时候我们是以阿涅斯的角度,有时转到几百年前的歌德,有时作者本人也龙套出场与几位主要角色邂逅。。。在道路小说中,我们常常看到的是离题,绕弯,莫名奇妙的情节断裂(假如有情节的话),但是我们能籍此看到更多,正如你所看到的,这是我写过的最长的一篇读书小结。

  9.插曲

  鲁本斯的故事中阿涅斯成了一个边缘角色。作为主要人物,她的死在书中代表着一个故事的结束,在鲁本斯的世界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人的世界离我们如此遥远,远方一次天崩地裂的震荡,在我们听来不过是石子落入水池的残响。

  你是别人世界的风景,但有一天,你会遇见把你从莽苍中找到的人,这样,你们的故事就开始了。

  《不朽》读后感(九):不朽的自我存在

  看完昆叔的《不朽》,整个人都凌乱了,甚至有点感觉三观要被这本书毁掉了。。。

  到现在整理完读书笔记,仍然只能捕捉到一些碎片似的线索和思想,正如昆叔在某个小节里谈到小说就应该是让人无法叙述出来的东西。确实,没看完这本书之前就和丽萨有讨论到某些小故事,特别吸引人,但是每一个小节似乎都在说着些什么,但自己又不能把他们串起来,很是苦恼,难道看了那么多昆叔的书还是不能捕捉其万分之一?事实如此,昆叔的思维已经是空前跳跃,而写到书里的又是他思想星空中的一点点,如果追不上他的思维,如果窥探他的星空呢?再结合昆叔对小说的新定义,我也释然了。好吧~确实,我只能在这形而上学的小故事里慢慢体会!

  第一感受:昆叔思想越来越空前,但语言越来越刻薄狠毒。以前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时,除了时而读读人生哲理,时而感受下那生命负重下的人生和爱情,觉得思考无限也挺美的。可是到了《不朽》,开篇到阿涅丝回忆父亲,就觉得对人性阴暗面的呈现太恶毒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当时的心情。当阿涅丝走在路上看到两个人突然心怀恨意想别人立即死掉,还有她父亲在船上宁死也不要去抢救生艇位置的时候,那股深藏在内心一直不敢直视的恶被赤裸裸地坦然诚实展现的时候,我被震惊到了。在心中一直都知道也承认,人性的善与恶都是正常的,大部分展现在外的是我们的善,恶基本都是被隐藏或是羞于曝露,这就是所谓的阴暗面吧,无法放在太阳底下摊开说。而阿涅丝直白地表述内心那一刻的仇恨和恶毒,突然明白,如果抛去所谓的羞耻心,抛去所谓的荣耀,接受这样的自己,正视自己的恶,倾听来自内心“我”的声音,了解自己真实的情感,才能最终摆脱仇恨的圈套。

  不朽的到底是什么?

  特别喜欢歌德和海明威的死后对话及对不朽诉讼的解说。不朽有大的不朽和小的不朽,无疑他们是属于大的不朽,他们的作品会流芳百世,他们的事迹也会代代相传。

  1,大的不朽。艺术家赖以成名的是作品,是作品里不朽的思想和意境,这也是作家一辈子为之倾注心血的唯一寄托,因而他们愿景的不朽就是这些自己思想的结晶(也或许他们并没有愿景过这种不朽,只是后来人贴上的标签)。而他们自己的一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颗尘埃,他们觉得不足挂齿。忘记哪位作家说的,希望死后没有人再想起我,也不必有人想起我,就像我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每个人都是造物主安排到尘世的一个生命,在编程的可控范围内,大家都是被设定好了程序的一个符号。沧海一粟,不必对谁过于挂怀,或是念念不忘。艺术家本身只是被上帝过多眷顾的宠儿,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找到人生的自我,完成人生既定的轨迹即可。生活是自己的,不足为外人道矣!

  2,小的不朽。可实际上最讽刺的,人们大多更感兴趣的却是艺术家一生的所作所为,花边趣事,而不是他们的作品,这让艺术家们大为苦恼,尤其是那些和艺术家生平有所交集的人,更是想利用参与过他们人生的故事来谋求这不朽的荣光。海明威说,死的时候四周被妻子,儿子,朋友,新闻记者围着,他们就在一个劲的述说和海明威的隐秘的故事;歌德在梦中兴奋地表演《浮士德》木偶戏,他是多开心来着,可观众对此充耳不闻,反而在后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让人甚是惊恐。对于之前的尘埃说,那些不朽的艺术家应该是尘埃中会发光的大大的一些颗粒,而其他都是围绕在身边的细微的颗粒。人的虚荣和追求荣光的属性是不可忽略的,在有机会附着在有光辉的颗粒上,借借光那是再正常不过了的世俗逻辑:没有才华永垂不朽,那就死劲炒作私生活,让不朽的形象转化到人物本身上来,让人物本身成为不朽,那么荣光就会停留在自己身上。这是不是正如沧海的蚍蜉一般,永远都在找哪棵大树,想来抱抱?当这种不朽消失时,各种传记纷涌而出,那只不过是想利用这最后一点荣光的余热罢了。也许他们从没想过,人世间流转千回后,不朽的作品和思想仍然还在,而那些有关荣光的故事早就淹没在尘埃之中,曾经的不朽臆想也只不过是黄粱一梦呢?

  自古至今,名人八卦,普罗大众津津道来的永远都是他们的私生活。王菲凭借天籁的歌声走上神坛,但神坛下流传的却是对她做人态度绵绵不休的评论。她本人行事洒脱,爱谁谁,唱唱歌,不宣扬,不愤世,低调过生活。真正过懂人生的那些人是在追寻自我的路上与大众渐行渐远,因为他们早就抛弃了尘世烂熟的流言蜚语。如果思想还能流传交换,你我都还有攀上神坛的微乎可能;那自身的感受,痛苦,幸福却是不可替代的。昆叔的“我觉故我在”多么一针见血啊!既然感受无法被代替,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在意你们的品评,迁就你们的想法来违背自己的内心呢?太可笑!我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在纷扰的尘世中,寻找到自我的声音追随而去;在我还不能脱离的时候,能够抵挡住流言的进攻,护好内心的平静和方向以免受到伤害,毕竟被扎一刀,流血的是我的心,不是其他任何人的!

  (感悟太多,慢慢写~)

  《不朽》读后感(十):死之“在场”:<不朽>的现象学

  一直不想谈这本书的原因是它美得让我不愿言说。

  今天想从阿涅丝死亡的现象学角度来小小说一下。

  在谈这本书之前,我想提起爱伦坡的长诗<沉睡者>。

  死亡与久长深远的沉睡究竟有怎样的不同?

  爱伦坡在诗中将死亡的意象与沉睡联系了起来。“My love, she sleeps! Oh, may her sleep,(我的爱人,她在沉睡!噢,希望她只是沉睡)As it is lasting, so be deep! (那种永远,无尽的沉睡!)

  死亡与沉睡,都需要通过关闭视觉系统,如某种位格般的挣脱,去往不可视见的领域。

  如果一个人永远地沉睡下去,那么与她已经死亡究竟有何区别?

  必然有区别。若一个人只是永永远远地沉睡下去,就算她与我们的经验世界、伦理场域已无关系,已退场。但她并未退到遗忘的领域。恰反,永恒沉睡是一种不朽的象征。因为它以“沉睡”这个动作在生活领域恒久地延续了下去,续存了下去,这是不朽的一种可能性象征。我们通过基督教的死亡即等同于“RIP”(rest in peace)就能看到这一点。

  死亡。

  这个分属于“他者”领域的哲学概念,在现象学里,无法直接被经验、把握。每当我们在谈“死亡”的时候,我们在想什么?舍勒在《死·永生·上帝》里提到死之非此在(Nichtdasein)——唯有死亡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符号,因为它对于体验来说不在场。

  昆德拉的<不朽>在以最妙的方式谈死亡。他抓住了与死亡最相关的两个概念,不是生。而是“消失”与“不朽”。

  生物?

  生物是什么。

  生物是能死之物。我们以各种方式践行着我们的死。

  阿涅丝以勾销自己的姓名、脸与自我的方式,涤除“存在的污秽”。从此,只有时间流逝的声音,和天空的蔚蓝。她消失了。

  消失是阿涅丝(某种诗意上,昆德拉)毕生的追求。消失是诗。消失是一首正在消失的诗。这是昆德拉极致而纯粹的美学。东方感的生与幻,死与真充盈了阿涅丝这个人物。

  因为阿涅丝是一个逃脱术。

  逃脱术?

  因为人的存在,正是因为人之存在,存在的知觉,人觉知到“过去”与“将来”两个时间感。而人永远都处于“现在”,即不属于过去,亦不属于将来。人的存在,人存在的知觉,弥合了时间的缝隙——每一个现在,都是在弥合时间的裂缝。人的存在,将残缺弥合,弥合在整首尾相继的存在的轮回中。

  阿涅丝的消失就是逃脱术。从存在之轮中奇迹般地逃脱。一条漏网之鱼。她将自己退场,使存在还原给了世界与神,让一切继续轮转下去。

  她的消失如同她从未出生那样。

  消失,如同从来未有。

  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昆德拉引用了德国谚语“einmal ist keinmal”(一次不算数),借以说明,仅此一次的人生是不能承受之轻,一次不算数,一次就是从来没有,因为人永远不可能从一个像未完成的草图一般的生命中得知,自己真正需要什么。

  作为逃脱术的阿涅丝不需要烦恼“einmal ist keinmal”。阿涅丝的一次,被她用减法减成了零。当然与此同时另一边洛拉在拼命做着加法增加着自己的生命。

  她要「自我的消失」。洛拉要「不朽的自我」。

  再回过头来强调生物是什么。

  生物是能死之物。我们以各种方式践行着我们的死。

  在阿涅丝涤清“自我的污秽”后,连死亡都无法侵入她。她与死亡无关,她与不朽无关。

  在她最后那个午后。她想:

  “人生所不能承受的,不是存在,而是作为自我的存在。造物主依仗电子计算机,使几十亿个自我和他们的生命进入尘世。但是在所有这些生命旁边,可以想像一个更为基本的存在,它在造物主开始创造之前便有了,造物主对这个存在过去不曾施加过,如今也不施加任何影响。”

  与此同时,公路的另一边,一位匿名的少女正准备求死。

  阿涅丝的消失正是通过那位匿名的少女的求死来完成的。

  这是小说中最最精彩的部分。

  阿涅丝离避人群,想要在人类的目光、声音、脸孔之外的地方生活——她需要被别人忘记她的存在;匿名少女苦于没有任何人能看见自己的存在——她需要被别人注意她的存在。

  阿涅丝之“死”(或说消失)通过匿名少女坐在马路上准备被车碾死而达成。

  然而并非任何人都注意不到匿名少女的存在,阿涅丝看见了她。阿涅丝驾着汽车,为了躲避开匿名少女而出车祸,匿名少女活了下去。

  这里有着某种转化。

  她从未想过死,她本该驾车去瑞士,在瑞士享受移居后的安宁时光;

  她一直都想死,她本该死在公路上,将自己痛苦的自我与生命结束。

  然而他们就像交换了命运之牌一样。

  死亡并非不在场。

  死亡一直隐匿地在场,就像那位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的求死的少女一样。

  死亡是生命程序长度、宽度、深度,所有。

  不朽是对生命程序的克服。而消失,是整个系统的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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