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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精选10篇

2018-04-26 20:07: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精选10篇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是一本由魏思孝著作,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9.00元,页数:25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一):不幸生活总是相似

  上夜班日子,我常常读书。并非因为工厂需上缴手机,我是真心喜爱阅读。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快,有影视剧,有搞笑段子,有互联网,读小说仿佛被边缘化,纯文学尤甚。从去年开始我喜欢上了短篇小说。读了不少现当代的作品。最近闹书荒,不知该看点什么。忽闻魏思孝新近出版了短篇小说集《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便迅速在网上订了一本。

  第二天,书送到了。该书装帧简约朴实,除了封面上的图画外,书内未见插图,未见彩页;不似青春文学那般装帧美轮美奂,插图彩页眼花缭乱,一看就是纯文学的作品。不难看出,本书的作者魏思孝是一个有文学理想的人,不想通过耀眼包装提升自己

  该书收录了魏思孝近年来的十八篇小说。正如张敦大哥所说,十八篇小说风格高度统一。读罢十八篇小说后,我甚至将其中的人物混淆。因为他们的生存状态人生境遇太过相像。

  从这些小说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该书就像一面镜子,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

  小说的主人公们都生存在社会底层,他们居无定所,他们没有有可靠收入固定工作,但是他们向往爱情,对生活充满期待。他们在社会里屡遭挫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们在哪里跌倒,就应该在哪里爬起来。当他们再爬起来的时候,却又跌倒。他们高兴舞蹈沮丧时酗酒,寂寞时性交。他们不但物质匮乏精神更加贫瘠经过一番挣扎,他们终于败给了现实幸福的生活各有各的不同,不幸的生活总是那么相似。

  魏思孝对小说技法有很高的追求。例如《教你做好吃的蛋》,故事简约,却不乏深意。小说接近尾声的时候,主人公去朋友家吃饭。朋友妻做的好吃的蛋,令其赞不绝口。作者虽未添加评论,不难看出,这里面羡慕和嫉妒交织在一起。令主人公五味杂陈,对朋友妻有了一些爱慕的想法,小说却戛然而止

  在伊萨克·巴贝尔的短篇小说《盖伊·德·莫泊桑》里,叙述者这么说到小说写作:“任何铁器都不如一个放置恰当句号更有锥心之力。”在我看来,魏思孝在《教你做好吃的蛋》这篇小说的结尾运用的小说技法,恰恰是有锥心之力。令人拍案叫绝

  另一篇小说《你为什么不找工作》也给了我极深的印象。我看到了卡佛的影子。作者把复杂故事和情感有效堆叠到一起,排山倒海而来,把读者的内心防线击溃,引人共鸣

  爱尔兰作家弗兰克·奥康纳认为,短篇小说是一种“民主”的艺术形式,适合用来表达下层民众的生活。他认为短篇小说代言的是自己不能开口说话的下层人。如今描写我们城乡结合部,或者城市小人物的小说,并不多见,十根手指尚能数得过来。魏思孝正是用短篇小说的形式,再现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生活状态喜怒哀乐

  想必忍受寂寞,捧卷阅读的读者不应该是我这种生活食物链底端的小人物。读者更多的应该是中产阶级或中产阶级以上的人。他们衣食无忧,占据大量社会资源;他们不但有房有车,而且狡兔三窟;他们往返于自己的各个住所,穿梭于各种应酬饭局;也许有人已经抛妻弃子,躲在情人温柔乡里。他们物质富裕,精神贫瘠。他们阅读魏思孝的小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们忽然发觉自己外表光鲜实际上充满失败,却无能为力繁华过后,脱下华丽外衣,自己确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蚂蚁

  美国小说家雷蒙德·卡佛在《论写作》里面说过:这世上有才华的作家多的是,但一个具有特殊观察事物方法,并能予以艺术表现的作家就不多见了。

  魏思孝正是这样的作家。在文学被边缘化的今天,他以独特视角,殊观察事物的方法,把城镇小人物的故事赋予艺术表现,呈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能够有更多的选择享受一次愉悦的阅读盛宴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二):读书笔记|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

  (自己公共号里的文章,顺便发在这里好了) 今天又行尸走肉一样睡到下午,睡醒揉揉眼,洗个澡,然后痛下决心通宵玩了三个晚上的游戏移到移动硬盘,要换件事来沉迷,我这么和自己说。可是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已经错过两顿饭了,但饥的胃依旧没有能力驱使我走出房间。又白费了几个小时,终于出门,吃一碗云吞算是解决了今天的热量摄入,在去复习注会和继续发呆之间,我犹豫了三点七秒,决定去留仙洞那儿看刀剑神域的剧场版。路上也懒得骑车,拿着kindle翻翻唐德刚的《从民国到晚清》,感觉老爷子动不动怒目金刚呵斥帝国主义历史罪恶真是精力充沛。后来去看了电影全场只有四个人世界观一以贯之的不够硬核,不过这也是日本科动漫的通病了,设定有趣就好。其实这个系列喜欢的就是第一部,一万多玩家,玩着VR游戏,乐呵乐呵,突然被告知无法登出游戏了,强行登出脑子就会被机器烧坏,但是在游戏里血条归零也会真的死去,除非打倒第一百层的大boss,否则所有人都要被囚禁在这意识牢笼。这设定多棒!一群平成废物天天沉溺游戏,突然面临真实的死亡。身体躺在家里,意识却无家可归,在游戏的架空世界里,惶惶不可终日战斗背叛阴谋、爱情、伟大友谊、扭曲的脸和少女的泪,多棒啊,依稀能看到古典悲剧的影子。有的人选择一层一层去通关,拿上命去博取自由;也有人选择随波逐流安心在游戏世界里平淡的生活下去。但是后来的情节就很无趣了,在中途主角发现团队中的一个人正是游戏开发者,干掉了他也就解除了游戏的囚禁,回到现实世界。后续几部就更无趣了,妖精的世界,枪战的世界,无非是换个VR游戏的场景失去了生存还是毁灭的困境,一切都轻飘飘起来。到了后期,后宫漫的倾向越来越严重,这部也逃不出日本动漫产业的牢笼,为了更好的卖周边和手办,只能设计更多的女性角色,打着色情的擦边球。在这个庸俗时代里,崇高真实的感情总是稀少。 看完电影已经凌晨,没了地铁也不想打车,扫了一辆单车,听着李志的歌扯着嗓子也在路上跟着唱歌。深圳夏末的夜温暖舒服,路上行人不多,橘黄色路灯洒满一路,唱累了,就开始思考人生。于是有了这个栏目,反正在这个公号上也没什么人看,我就发点自己的读书笔记好了。反正也早过了写文章为了语文成绩年纪,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吧,有个公共号在,多少也督促自己动一下笔。 第一本想讲魏思孝的《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虽然这篇笔记到现在才貌似步入正题,其实从一开始就点题了。我这种”生活虚无主义“就是他这本短篇小说里大多数人物的日常。这些小镇青年,活不下去又不想去死,每天抽着几块钱的烟,租住在几百块的城中村,幻想店员屁股,对着海报手淫,满嘴脏话也干不出什么真坏事,被人雇去杀个人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出息了,最后还是失败了。未来?只乐意畅想罢了,懒得付诸实际。除了找工作其他什么事情都乐意干。 不得不说,正能量话语见多了,对于这种丧逼小说尤其喜欢,顾前的小说也充满这种活也无聊死也无聊的气质。知乎上到处年薪百万,一个个小年轻没点本事却热衷于教给别人做人成功道理,大部分心思肠肠不过也是屌和胃,无趣透了。如果人生的意义只是挣钱,那人生该多无聊。搞套房,买辆车,养个小崽子精心伺候着,和一堆中产家庭相互攀比,你要美本我要藤校,然后呢?无趣透了。 这里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沙漠,没有出路的。天花板越来越低,荒唐戏每天在新闻里。改变?现代技术加持后的极权主义摧毁原子化的个体易如反掌,生活已经逃不出意识形态身影。为什么一定会有出路?奥斯维辛里的安娜也想过会有出路吧,古拉格的人群也期待过明天吧,但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也许你我正巧不幸生在这没有出路的年代,也许你儿子,我孙子,会见到出路,但那又和你我有什么关系呢?没有关系的,朋友们,这和你我没有关系。 所以生活也就只能选择满足屌和胃,被打到形而下,给资本家出售时间,在office套件里奔命,日复一日,吴刚伐木,西西弗推石,难道不就是你我终生的隐喻吗? 所以魏思孝小说里的人物相比就可爱多了。他们是一伙纯正屌丝,没有钱,没有正经工作,社会的隐形人,中产们拿鼻孔看的家伙,中产不乐意自己的小孩和他们的小孩上一个幼儿园的。那又如何呢?精神上,谁也不比谁高贵体面的西服三件套背后也不过寻思着搞破鞋,比起虚伪的有钱人,这波流氓无产阶级真实的可爱。为了和旧识的女网友约一顿炮,从老同学那里骗到一千五块,然后先高兴地下一顿馆子。在一切的最后,和女网友躺在床上看着正在降落太阳,”我说,你看,我现在都还没有工作。”读到这里,感觉浪漫极了,借用朱白在前言里的话,“漫漫无望的人生,还有什么比成功打发掉一段时光更成功和值得炫耀的事情呢?” 如果你觉得你的生活也挺油腻和无聊,那我推荐你可以读一读这本很丧的小说。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三):与小魏的三次会面

  题记:应《西湖》杂志之约,与小魏互写一篇印象记,这篇我写的,他写的那篇,贴在我那本《兽性大发的兔子》下面。

  ▉与小魏的三次会面

  ——小魏印象记

  昨天下午,我的家门被人敲响,开门一看,楼道里站着一个男孩,长得跟魏思孝有点像,他喊出我的名字,得到回应后,递给我一个邮包。外面很热,对于这一点,快递员更加了解,他的额头布满汗水,背心湿透,黏在身上。说他长得像小魏,可能是我的错觉,因为我知道他的到来和小魏有关。邮包里有一本书,是魏思孝新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名字叫《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我可能是除本书的编辑和作者外,最早拿到这本书的读者。小魏收到样书后,第一时间就把书寄给我。这两天,我一直等待这本书的到来。从上海到山东,再到河北,这本书跋山涉水,终于来到我手里,封面有些褶皱,犹如一个人风尘仆仆样子,已然不像一本新书。更要命的是,这本书虽已被其原著者过手(说不定被反复摸索,亲吻数次),但掀开封面,扉页上没有签名。我还以为小魏别出心裁,把他的名字写在别的地方认真搜寻,没有找到,这本书干干净净,除了印刷字以外,没有任何手写的字迹。于是我认为这是小魏在耍酷,但又一想,以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越耍这种酷的阶段。我们一本正经地寄语勉励,那才叫酷,是一种看似正常,实则可笑交往方式。而这种可笑,与我们的作品风格相得益彰。我微信上问小魏为什么没有签名,他恍然大悟而又略带懊悔地说,忘啦。也难怪,出书这件事,小魏早已习惯,迄今为止,他出版过四本书,这是第四本。就在前几天,我还收到他的第三本书,书名叫《一个废柴的日常生活》,也是一本短篇小说集。也就是说,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小魏抛出两本小说集,这让我很是眼气。他的第二本书,则要追溯到2012年,是一本叫作《豁然头落》的小说集,书名还是我定下来的,这四个字,来源于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蒲松龄与小魏是同乡,分别生活在山东淄博两段时空,俩人年轻时都不得志,也都写小说。小魏的第一本书,是一部叫作《不明物》的长篇小说,与其后搞出的短篇集相比,可谓浩浩荡荡。那是在2010年,我们还未曾谋面,就在他的长篇小说出版几个月后,他专程从青岛来石家庄看我。凌晨四点,我们在石家庄幽暗夜空下会晤,开始为期两天的文学交流

  见面之前,我和小魏在网上交流,感觉他是一个挺热情小伙子,不像我,总有点死气沉沉的样子。他的热情表现在总会主动与我打招呼出其不意问候一声,所聊话题并不局限于文学,慢慢延伸到私人生活方面。当时我在石家庄一个人生活,靠在淘宝上卖东西而活着,日子过得险象环生,几乎要过不下去。小魏在青岛与女友租房居住,他像个专业作家那样窝在房间里写作,女友是个白领, 靠一份文案工作维持俩人的开销。正因为我俩同处于生活困境之中,又都在写作,同病相怜,推己及人,能体察对方心理状态,所以才能惺惺相惜,俨然已成天涯若比邻的知己。小魏比我小四岁。在我们农村兄弟之间大多相差四岁。所以,我说小魏是我的弟弟,并不为过,甚至非常得体。我们见面时,并没有相见恨晚拥抱在一起,甚至没有握手,只是相互点头,拍拍肩膀。两个都有点害羞,又都很穷的人,能见一面实属不易。我的房子很空,没有沙发,我们只能坐在飘窗的窗台上。当时黎明尚未来临,外面漆黑一片。我们聊天,所聊内容都已忘却,只记得小魏始终面带笑容。他的发型很酷,用一个发箍将长发镇压在脑后,露出宽阔的前额。他抽烟,手指与香烟好似生长在一起,自然而随意,不像我,总是利用抽烟来掩饰紧张与慌乱。他来石家庄,为的是与我见上一面。而我心中有愧,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一位写小说的朋友专程拜访?那时我拿得出手的,只有几个短篇小说,而小魏已有一部小说出版,他给我带来一本,签着名,这让我更是惭愧不已。小魏写小说虽然起步较晚,但他极为勤奋,几乎每日都要写上几千字,日积月累,自然数量庞大。看得出来,小魏是指望靠写作改变生活的。我相信小魏能做到,如今他已经做到,比我想象得还要好,这一点,下文会再次讲述。

  面对面交谈时,我们不得不说起各自的生活经历。在这方面,小魏与我差不多。我们都是来自农村的孩子,学习不好,大学上的都是师专,只不过我学的是中文,他学的是历史。从其专业来看,在上大学之前,他对文学的感情比较淡薄,不像我,几乎视其为精神支柱。他是在大学时代通过阅读王小波的小说,才喜欢上文学的。其实,谈论小魏的小说,王小波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行文至此,我才把老人家扯出来,实属不敬。当时,小魏活跃在王小波门下走狗的论坛里,与同一论坛的一个山东女孩相谈甚欢,二人迅速走到一起,先是恋爱同居,而后结婚生子。这个女孩就是小魏的爱人兰芳。所以,对小魏来讲,王小波不但是其写作上的导师,还是保媒拉纤的月老。

  我与小魏的第一次见面有个插曲,不得不提一下。我们聊天时,不知怎么聊到男人头发的问题。我头发稀少,已呈秃顶之势,表示羡慕小魏头发的茂密,哪知他表示自己也有难言之隐,说完撩起脑后的黑发,让我仔细观看。他后脑勺的位置上有块一元硬币大小的斑秃。对我来说,这并不陌生,本人乃资深的斑秃患者。大概一年前,我头上也有一块斑秃,母亲看着闹心,找中医给我看,说是肝火旺盛,包来几幅中药,煎汤服下,指望能将肝火扑灭。后来那地方长出头发时,我已停止服药好几个月。这到底是不是中药的疗效,我将信将疑。曾经沧海难为水,对于小魏的斑秃,我轻描淡写地说,好办,找中医看下就行。他问,你说我这是不是肾虚?我说,男人肾虚不很正常嘛,没有性生活的可怜鬼肾功能才正常,这斑秃也叫鬼剃头,顾名思义,是鬼怪所为,一般人难以招架,所以你不必惭愧。附近有个中医诊所,我俩跑过去,正赶上河北中医学院的老教授坐诊,莫名而来的求医者挤满诊室。我给小魏挂号,开始排队。人太多,小魏想放弃,我劝他稍安勿躁,人多说明医生医术高明,有口皆碑,治斑秃不在话下。终于轮到小魏,他详细地陈述病情,并低头让老中医查看斑秃之处。老中医蜻蜓点水地看上一眼,说这没多大事。小魏问,那怎么治呢?老中医说,告诉你个偏方,去找点侧柏叶,再去药店买点酒精,把侧柏叶泡到酒精里,一周后擦你斑秃的地方,一个月俩月就会好。小魏说,就这么简单?老中医说,对,就这么简单。我说,我听说擦生姜也行。老中医说,对,你说得对,很简单的事。小魏问,这是不是肾虚?老中医严肃地说,你要休息好,别太累,你做什么工作的?小魏说,没工作。老中医说,没工作不至于劳累,但精神压力大,对吗?小魏说,对,压力很大。老中医说,精神压力别太大,你还年轻,要笑对人生。小魏果然笑起来,我也笑起来。我们笑着从诊所出来后,小魏还埋怨我白花挂号费。他认为老中医不过是浪得虚名。我说,是你的斑秃微不足道。我们去公园里寻找侧柏叶。我的想法是,先采集些侧柏叶,再去药店买两瓶酒精,把叶子泡上,让小魏带回山东,这也算石家庄送他的一个礼物。没想到,公园里找不到侧柏,只有刺柏,叶子明显不同。小魏说,算啦,我回去自己找吧。我没再坚持。后来,他回到淄博,我问他找没找侧柏叶,他说没有。可见他对头发不如对小说上心。老中医劝小魏要笑对人生,他牢记心头,执行得特别到位。他写的小说每句话都带着一股子黑色幽默,生活气息浓郁,能让人闻到山东大葱的味道,即使主人公的生活再惨,也是喜剧的模样。

  我们的第二次会面,是在2011年。我在一家民营企业上班,与同事前往山东理工大学招几个学生,山东理工大学就在淄博,小魏的地盘。工作忙完后,我给他发短信,问他在没在。我原以为他在青岛,没想到这家伙收到我的信息后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原来他在老家筹办结婚事宜。从这点来看,他是个传统的好青年。我们在大学边上的一家餐馆喝酒,为表达见面的喜悦,一盆水煮鱼摆上餐桌。看到这盆鱼,我突然联想到,他小说里的主人公经常为吃饭而发愁,去超市买根鸡腿吃还要仔细盘算,一次不舍得吃完,吃一半,把袋子折一下,放到衣兜里,备作明日的口粮。水煮鱼这道菜大概要四十块,按他小说里的算法,够吃一个星期的。他豪迈地请我吃,是对我的看重,不禁让我感动不已。可惜的是,我没有好好享用这盆鱼,几口吃下去,感觉有根刺扎在喉咙里。为对付这根刺,我用啤酒冲,又大口咽下米饭,都无济于事。酒喝完后,我意识到事态好像有点严重。小魏知道后,特别着急,仿佛刺扎在他的喉咙里。文学暂时放在一边,改日再聊,当务之急是把那根刺弄出来。小魏带我来到一家诊所,医生拿镊子在我嘴里搅和半天,一无所获。她怀疑我喉咙里根本没有刺。我咽口吐沫,有点疼,刺肯定是有的,位置靠下,镊子肯定无能为力。小魏说,咱们去大医院吧。他不想我带着淄博的鱼刺回到石家庄。我如鲠在喉,挺难受的,特别想一吐为快。我们打车到大医院,小魏替我挂号。在耳鼻喉科,医生把一根细长的管子插进我的鼻子,一直伸到嗓子眼里,管子前段有摄像头,并有小镊子。在电脑屏幕上,医生发现鱼刺,小魏也目睹这一奇观,并兴奋地告诉我,真的有啊。我鼻中插着管子,眼泪汪汪,真想把他请我吃的饭吐出来。当代医学真是发达,医生遥控管子头上的小镊子,把鱼刺夹出。这是一根分叉的鱼刺,扎进肉里后就是一个结构稳定的三角形,难以被路过的食物带走。在医院外面,我和小魏感叹,为什么我们一见面就要进医院呢?后来我想,斑秃和鱼刺大概都是暗喻,象征着我们残缺而难受的生活。所幸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总有解决办法。

  等再见面,就到2012年。我去山东临沂出差,回石家庄时绕路淄博。当时小魏已和兰芳结婚,二人从青岛回到淄博,经营一家叫作“有一天”的杂货铺。我从汽车站打车,找到他们的杂货铺。门脸很漂亮,颇有文艺范,进得门来,货架上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从这些商品可以看出老板娘是个热爱生活的文艺青年。兰芳漂亮而热情,小魏能娶她,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她请我坐在一个旧轮胎做的座位上,感觉很舒服。这座位是她亲手而做,她说,小魏可没这本事。兰芳比小魏大两岁,所以她也是小魏小魏地叫。她有时写诗,写得非常好,有灵性,还可爱。这店还有二楼,小魏请我上去看看,发现是个低矮的阁楼,有小床、小桌、小椅子,窗台上排着几本书,光线不好,白天得开灯,这就是小魏的书房,他写小说的地方。原来,他们的日子是这样过的,白天兰芳在一楼看店,小魏在阁楼写作。凛冬将至,并无暖气,好在有小太阳电热风,还有因为年轻而热气腾腾的身体。这对夫妇请我吃饭,没想到,又是吃鱼,不是水煮鱼,是烤鱼。席间,我们又聊起上次鱼刺的事,笑过之后,她俩叮嘱我要当心,切莫让悲剧重演。我们还感慨时间过得快。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我被工作生活折磨得迅速衰老,小魏模样没变,那是因为他自由。事情变化得也快,这时我的孩子快要出生,而他俩结束漂泊的日子,在淄博开始新的生活。小魏的家虽是农村,但离市区很近,那段距离电动车可以对付。小店的生意不太好,他连也没指望这个发财。这时,小魏的小说已经开始发表,几乎每月都能收到稿费。这才是他们生活的希望。一切正在好起来。现在我想,像我和小魏这些来自农村的人,其实骨子里就是农民。我们这类人不会做出乖张叛逆之事,只会执拗地坚持干同一件事,比如写作,哪怕明知自己的风格并不讨喜,也不会做出改变,一根筋地写。吃完饭小魏与我回到酒店,我们聊到半夜。所聊内容除了各自的小说,还有共同认识的作家朋友。困意袭来,小魏回杂货铺的小阁楼睡觉,他告诉我,明天上午要回老家给父亲烧纸。他父亲因肝癌去世,这大概也是他回到老家的原因之一。第二天,我起得不算太晚,坐公交车在淄博转,很普通的城市,与石家庄差不多。下午,又见到小魏,我们在杂货铺里闲聊。兰芳送我一块漂亮的手表,让我回去送给老婆,她还贴心地送我几块纽扣电池,没电后可以换上,就像又赢得一些时间。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鸡公煲,吃完后我去赶火车,小魏送我到车站。

  上面就是我与小魏的三次会面。这几天,我一直在读他的小说,之前都是零星地读,还从未如此大规模地读过。这是一个非常愉快的阅读过程,仿佛小魏就坐在对面,喋喋不休地讲述一个个荒诞的故事。小魏的四本书讲的都是同一类年轻人的故事,他们没有工作,生活饥寒交迫。难能可贵的是,在小魏笔下,他们的生活并不是悲剧,而是充满黑色幽默的荒诞喜剧。我相信,这些故事大多来自小魏本人的生活经历。他如今的生活已经不能与那些人同日而语。文学终于把欠他的还给他。靠写作,他收入颇丰,开上汽车,不再为电动车的电量不足而烦恼。最后我要提醒大家注意的是,小魏是以农民身份进行写作的。曾几何时,农民二字暗含贬损之意。在这里,我没有任何贬损小魏的意思,他与我最大的不同,恐怕就是他生活在乡村,家里还有几亩地,靠他这个壮劳力辛勤耕种。刚开始听说他把店转出去,回村里生活,我还有点吃惊。因为我不可想象自己能在村里过下去,尤其是从小长大的村庄。村里人互相知根知底,每天出门,都要假装热情地打招呼,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这是农村生活最让我无法接受的地方。这个问题在小魏那里,好像并不存在。他在村里生活得很好,并且圆满保全自己的作家身份。在微信群里,经常看他发些庄稼地的照片。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浇地。如果说作家要深入生活,那没有人比小魏往生活里扎得更深。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农村生活已为他的写作带来新鲜的气象,他开始写农村的人和事,作品中并无那种让人恶心的乡土味道,依然是黑色幽默外加荒诞。我相信小魏的下一本书,会是此类内容。刚才刷朋友圈,看到小魏终于成为淄博市的签约作家,每年能拿到四万多的补助,羡慕嫉妒恨之余,向他表示祝贺。事到如今,小魏已经把我远远地甩在身后,我得加把力,远远地喊一声,嘿,小魏,你走慢点,等我一会儿!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四):问候这个世界的写作者

  问候这个世界的写作者——魏思孝

  ◎ 东渔

  从最初的长篇小说《不明物》,以一段青春记录体,来探讨和解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魏思孝由此阔步进入文学世界。然而他的长篇并不出色,他的长项还在于短篇小说。精于短篇却疏于长篇的作家,可以联想到契诃夫、卡佛等作家,他们在短篇小说这边达到的高度足以媲美写长篇的大师。从某些角度来看,长篇需要持续的耐力,短篇体现的是爆发力、凝聚力,魏思孝的写作状态就像是,突然发力的人释放了自己的小宇宙。近年来他保持持续写作的状态,常有佳作在期刊上发表,已是青年作家群体里强有力的一员。

  捧读《小镇青年》(《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简称,以下皆同)这本书,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之前在刊物或者网络上已经读到了这其中大部分的作品,此书收录的正是魏思孝近几年所创作的代表作品。无聊无为的的青年一代是魏思孝惯用的写作对象,他专注于身边这类青年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困境。从“废柴写小说”(作者自创的形式)开始,在写作上他渐渐有了些许变化,改变了之前从外部描述青年人的常态,转入内部趋向,探讨内心失守的精神状态。

  小说集《小镇青年》专注于人物的生存状态和心理刻画,精神枯燥的年轻人成为他笔下一个个主人公,既集合了作者的自身经验,也是最好的写作捷径。虽是过多依赖于自身经验,且小说里时刻充斥着年轻人躁动的痕迹,但魏思孝的写作与国内烂大街的青春文学是大相径庭的。当然,这也是一种青春记忆,在文学“当代性”的表现上,需要搭配“残酷真实”这样的字眼。将主人公无聊、苦闷的状态刻画得入木三分,抢劫、奸杀、跟踪这些重口味属于臆想和虚构的部分,为了对抗无聊,用另一种无聊来构建人物的精神状态,这种刻画就好比登临台阶,一级又一级,攀爬得越来越高。这种“行走”似乎跟强调存在主义的加缪走到了一起,或者说,不期而遇。

  魏思孝的写作表面上看起来很粗糙,内里透着睿智,在小说里他不会告诉你“对”或“错”,他只呈现给你一种状态——青年人的社会现状——即便布满了荒诞的构筑。他在小说里从不明示表达的意义和价值,文学批判性是他刻意避讳的东西。他用无聊制造逼真的效果,就好比穿过放大镜看待事物,更能映出荒诞背后的真相。我们意识到,那些被控制在框框内的写作者若想有所突破,就必须打破现状,而魏思孝是截然不同的,他本身就是吊儿郎当的个性,无形中自然而然便具有了独立姿态。单从他的微博言论,就很难看出他的道德意向,总是发些诙谐调侃的言论,在本真的出发点背后,隐隐能感觉到是怎样睿智的操控力在起着大作用。

  魏思孝以冷静的笔调调控着小说气息,给人寒气凛然的感觉。他写他们精神压抑、性欲禁锢的一面,又极易引起冲动的行为,“小镇青年”毫无作为的逼仄感正是昭示了一种对抗,但对抗的对象又是如此隐晦,或许根本就没有对象,或许人物面对的一切都是对象。精神困乏、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他们最后一丝力气就是要与生存抗争一下,也就那么一下,就会碰得头破血流。人物在社会关系中处处碰壁,伤痕累累,他们是一群社会边缘人,他们的贫瘠主要表现在性和物质方面。在性的表达上,短篇大师蒲松龄以狐女委身成全苦闷书生,魏思孝却是残酷的现实一派,将年轻的苦闷者直接打入冰宫,这一步让荒诞都变成了深刻的现实。比如小说《教你做最好吃的蛋》直接让符号人物赵学“光荣地死掉了”,显露生活本真之美的“鸡蛋菜谱”终成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以此完成问候这个世界的一种仪式。

  小说《跟踪大师》属于他的早期作品,跟乌青的小说《一件小事》气息相似,都有惊悚杀人的情节,在荒诞的编排、惊异的氛围中,其实,探讨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无法相融的东西。在《小镇青年》里,这样无厘头的编排俯首皆是,其中《和它的美国亲戚一样》通篇散发无聊的气质,人物只剩下空虚感,连小说题目都在无厘头调侃,似是而非。虽然魏思孝大部分小说都没有交代明晰的社会背景,但不代表无聊的青年们脱离了现代社会,“无聊表象”仍然可以追溯社会根源,并且息息相关,可以明确的是,他们就是社会中间极具代表性的一份子。魏思孝笔下的无聊和社会的形态交相辉映,恰恰是一种高明的布局,暗示隐形力量的相互碰撞。他的无聊甚至有点绝望意味,都在字里行间有所显露,“列车员还在求救的路上”,其实,他永远都不会来了。

  “十八种死法”即是魏思孝的十八班塑造手艺。无疑,他的机敏透着克制,对这世界的感触有着正常的本色表达,没有刻意去显摆什么,相较于思想泛滥、夸夸其谈的某些作品,显得尤其可贵。如他自己所说,“小说之于我,是表达情绪的途径。是情绪,不是思想。”

  魏思孝还说,“我能做的就是自律。”一个毫无使命感的写作者,更没有任何意识形态的表露,于是自由率性成就了他的本真姿态,开拓了他面对这个世界的一个情感出口,也成了他常常问候这个世界的一种姿态。魏思孝的难能可贵之处还有一点,他能在乡下老家安顿下来,坚持创作,过着半隐士的生活,以文学的“无为”昭示自我的存在,这种状态让我们相信,他一定会有更广阔的创作空间。

  近年来,国内青年作家的创作正在蓬勃发展,阿乙、阿丁、曹寇、赵志明、朱庆和、张墩、孙一圣等人都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就,在这其中,自然而为的独立性成就了魏思孝,即便他的作品就此消解了小说的批判功能和意义表达,他依然坚定地面对了这个世界,问候着这个世界。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五):把悲催的生活写成荒诞喜剧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是魏思孝最近出版的一本小说集,收录其历年创作的十八篇小说。我读下来,感觉这些小说在风格及主题上都高度统一,可以说这是一本“整体感”很强的小说集。魏思孝本人的写作风格,也通过这本小说集得以确立,那就是用轻松的笔法把悲催的生活写成一幕幕荒诞喜剧。

  我与魏思孝交往多年,对其生活境遇略知一二,以此对照他笔下的人物,不难发现,他其实就是写自己。打开他新出的这本书,我更是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不瞒各位,我也是这样的人。估计也正是这一点,我与魏思孝才能成为朋友。那么,我们这类人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很简单,就是从末流学校毕业后初入社会的生活窘迫的男青年。书名中的“小镇忧郁青年”,勉强表达出了这个意思,但“小镇”及“忧郁”二词给“青年”增添了略显矫情的诗意,并不准确。首先,我们这类人并非来自小镇,也从未在小镇生活。我们来自偏僻而贫穷的乡村,在我们儿时的眼中,小镇简直就是繁华的大都市。当我们长大,又越过了小镇,前往城市上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城市的出租屋里,倒是非常羡慕那些没有走出家乡的同龄人,他们真正成了小镇上的居民,无一例外,他们在相互攀比中发家致富,吃喝不愁,盖起小楼,开上豪车,繁殖能力更是值得称道,儿女成群,有的甚至抛妻弃子,另建家庭,一窝又一窝,生个没完。似乎这样的小镇青年与“忧郁”二字并不沾边,他们占有家乡资源,充分获利,衣食无忧,悠然自得。魏思孝笔下的青年,与家乡完全割裂,乡村留给他们的,除了一个卑贱的出身,几乎一无所有。他们从末流学校毕业,投入到社会的滚滚洪流中,还未扑腾两下,即被冲到岸边,沦为无人理会的边缘群体。我不认为这类人是中国社会的底层。如果谈底层,比他们更底层的还有农民工,农民工下面还有留守儿童,以及孤寡老人,再底层一些的,还有农村的残障人士。中国社会犹如巨大的黑洞,你根本无法触及其最黑暗的底部。一个作家关心哪个群体,与其处境有很大关系。当然,这是针对诚实的作家而言。魏思孝就是一个非常诚实的作家,很清楚自己属于哪类人群,敢于袒露自己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用一篇篇荒诞的小说,勾画出一幅混迹于三线城市的落魄青年的生活图景。话说回来,相对于北上广深等一线大城市,三线城市就像一座座小镇,“小镇青年”也就孕育而生,他们的“忧郁”,与“大城市青年的忧郁”截然不同。

  魏思孝笔下的男青年虽然生活困顿,但他们都无心奋斗,可以说生活态度很不积极。当然,如果他以阳光灿烂的笔调写奋斗的故事,那么他最终只会成为一个平庸的作家。我在这里说,魏思孝并非平庸的作家,就是因为他从不输出虚假的“正能量”,非但如此,他还经常宣扬自己那套“丧心病狂”的价值观。在多篇小说中,魏思孝总要忍不住跳到你面前,头头是道说一通“歪理邪说”。

  例如在《我总是觉得不舒服》的开头,魏思孝写道,“关于自己,我不想说什么,也真没什么好说的。我总觉得我是恰巧居住在这个皮囊之内,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真想跳出来,另外找个地方。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说的就是这个样子。活着是很麻烦的事,总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门。对于麻烦,我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处理办法,我期盼的是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越快越好。不说其他的,单是吃个问题,就挺麻烦的。就我目前的状况而言,麻烦算比较少了,只剩下吃饭这一件。我想究竟什么时候才一点麻烦都没有,也许死后会好点。”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魏思孝的腔调中透着独有的无奈与懒惰,这股并不健康的情绪弥漫在此书的字里行间,形成其独有的味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味道呢?闭上眼睛,想象一下,你来到一座破旧的小区,或者脏乱差到令人绝望的城中村,找到朋友的住处。这位朋友是青年男性,没有工作,单身独居。你推开房门,混杂着体臭的霉味扑面而来,这味道来自发酵的垃圾桶、板结的床单、僵硬的袜子以及斑驳的内裤。你可以邀请他上街,去喝几瓶啤酒,但你不能带他去吃喝咖啡、吃西餐,他找不到像样的衣服,也不习惯咖啡与西餐的味道,说不定,他会吐在咖啡馆或西餐厅的大理石地面上。

  在读完魏思孝这十八篇小说后,我试图用一句简单的话,对他所热衷的故事进行简单粗暴的概括。想来想去,这句话终于冒了出来:魏思孝写的几乎都是,生活困顿的男青年在生存与性欲的双重焦虑下,用拙笨的手法实施犯罪,或者试图犯罪的故事。

  首先谈“生存焦虑”。在八零后同代作家中,几乎没人像魏思孝这样把生存焦虑描绘得如此直接而通透,包括我本人的作品。在其他作家那里,小说主人公面临的问题大多是如何在原本优越的生活基础上更进一步。而在魏思孝小说中,主人公的生活常态是不断去银行查询存款余额,时不时打电话向朋友借钱,而且吃饭问题几乎成了头等大事,他要不停地算计如何用兜里仅剩的一百多块钱熬到月底。对这一状态最典型的描述在《大街上的每个人都欢天喜地》中,“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百二十块钱,这是我全部的积蓄。我必须要用这点钱挨到月末,这才中旬,还有十六天的时间。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四块钱的哈德门两天一包,八乘以四等于三十二。回家的车费四块钱。一百二减去三十二减去四等于八十四。八十四摊到十六天等于五块二毛五。也就是说我每天的花费要控制在五块钱以内,最多不能超过五块五毛钱。我今天还没有花一分钱,吃掉的两个馒头是昨天剩下的,也就是说我现在有条件花五块钱买根鸡腿吃。”在这篇小说后面的情节中,“我”去买了一根鸡腿,舍不得吃完,吃了一半就包好放入口袋,留着明天吃。这时他被一个男人拦住,要打劫他身上的钱。劫匪同样是个吃不上饭的青年,经过交流,二人惺惺相惜,决定一块去喝酒,酒酣之余,打劫了路边摊。我相信,在每一个饥肠辘辘的青年心中,都有一个犯罪的梦想。魏思孝善于构想一段奇遇,让梦想照进现实,他总是把犯罪过程写得轻松愉悦,就像儿童的恶作剧,比如在《你为什么不找工作》中,他这样写抢劫的过程“我问许某还有钱不,他看着我说开什么玩笑我都两天没吃饭了。我说你就没想过去搞点钱。他问我怎么去搞。我说去抢劫吧。然后这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我们穿好衣服戴着帽子袖口里装着木棍出了门。许某比我狠多了,他在一个没灯的小胡同里朝一个女的头上打了两下,然后我拖住她的腿,他拽着包就跑远了,然后我们换了个地方又干了一次。”每当读到类似的情节,我脑子都会响起一首歌,张楚的《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或者说,魏思孝的多篇小说都可以用这首歌作为背景音乐。

  饱暖思淫欲,在吃饱了肚子后,魏思孝笔下的青年又被性欲所困扰。他们渴望有个女人能与自己谈场恋爱,即使没有精神交流,肉体的碰撞也是可以接受。但受限于经济条件,没有女人肯进入进入他们的生活。即使偶然遇见一个,那所谓的浪漫也在现实面前变得灰头土脸。本书的第一篇小说《跟踪大师》讲的是一个无聊青年上街跟踪别人的故事。他为什么要去跟踪别人?其实是受体内旺盛的荷尔蒙所驱使。而在《我总是觉得不舒服》中,也出现了跟踪的情节,“我”尾随一个姑娘,并且捡到了她的钥匙。后来这个姑娘被打劫,“我”救了她,并把她带回了家里。在两人的对话中,“我”提到了一部叫《禁室培欲》的电影,“就是一个男的把一个女的带回家,圈养了起来,然后两个人日久生情。”通过这一情节,可以看出,“我”已经无力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只想通过鲁莽的犯罪的方式,侥幸获得一份爱情。而在《电动车这东西挺危险的》中,“我”作为一个工厂男工,下班后寂寞难耐,在撩拨工友小孙无果后,偶遇一个女人,将其强奸。这是魏思孝根据一则社会新闻写成的小说,主人公与其他小说相比略有差异,作为工厂男工,除了工作累点,并不存在生存危机,相反还有点存款,性欲的煎熬让他难以忍受,才会义无反顾地成为一名强奸犯。除了强奸,绑架也是魏思孝热衷的犯罪方式。在《这个月的星座运势出来了吗》中,他兴致勃勃地谈到如何绑架一个女人,“这几天我总是在想一件事,如果我绑架了一个女的,我会做些什么。当然我不是随便绑架,绑架的对象我不清楚,这个可以任意选,但是绑架的手段我已经想好了。我随便敲开一户门,门开了,一个女的问我是谁,我随便说个名字,就说是李亮吧。我问李亮在吗。女的说,对不起你敲错门了。然后她把门关上。如果这个女的是独自一个人在家,我就再次敲门,门打开。女的问我想干什么。然后我就捂住她的嘴巴进到门里面,我拿出准备好的刀,放在她的脖子上,不要说话。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就把这个女的绑起来,嘴里堵上什么东西,令其不能讲话。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然后我就能做点什么了。”

  上面提到的两大焦虑问题,是构成魏思孝小说的最重要的元素。可以想象,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吃住都成问题,又没有女人,过得可谓悲催。但这种悲催的生活,却被魏思孝统统处理成了荒诞喜剧,某些情节甚至有无厘头的味道。他总会安排两个陌生人相遇,鸡同鸭讲的对话让人发笑。比如《外地》这篇小说,主人公王东立志做一名杀手,却被老婆怀疑没有这个能力。为了证明自己,他决定杀人,目标锁定一个正吃葡萄的姑娘。他过去,想杀这个姑娘,而这个姑娘却问他要不要吃葡萄。后来他来到接头的酒店房间,里面有个男人,对话后才发现这男人是小偷。小偷进来偷东西,却被一本书迷住,想等书的作者回来。而小说的结尾,是王东坐在火车上,一个姑娘让他拧一瓶水,他怎么也拧不开。最后他严肃而认真地对那个姑娘说,我是一个杀手。这篇小说十足的荒诞感产生强烈的喜剧效果,而透过轻松的表象,我读到的是一个男人对现实生活的无能为力。

  读完整本书,除了上述的两点,我发现魏思孝的小说在写法上也是不可被忽略的。特别值得称道的是,他特别注重小说的结尾,几乎每个结尾都有强烈的设计感,有的像一把大锤,狠狠砸在你的胸口,有的像一杯烈酒,饮完就让你醉在当场人事不省。比如《黑夜总会来临》的结尾,写的是一个师范专业的男孩在家乡的中学实习的故事,结尾特别提到了一个出走的中学生。魏思孝让主人公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那个消失的孩子,借此表达出强烈的厌世之感。

  魏思孝的语言总是轻快而流畅,读起来让人觉得很爽。我喜欢这种不存在阅读障碍的小说。当然,在阅读过程中,我感觉这语言还需要进一步打磨,我也能强烈感觉到,魏思孝是一个在语言上很有追求的作家,如果要谈上升空间的话,他可以先从语言做起,再简洁一些,就会更通畅。

  最后说一句,魏思孝这本《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是我今年读到的最好的小说集之一,在目前虚假的商业文学作品充斥市场的大环境下,这本书显得尤为特别,它值得每个青年阅读,不管你是否忧郁,也不管你是否想死。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六):“废柴”群相:活着的无聊和无奈

  文/吴情

  文学中有很多著名小说书写青年人的世界。歌德《少年维特的烦恼》关注青年人的情感世界,将他们火热而脆弱的生命激情展现得淋漓尽致,维特爱上了有夫之妇,恋情无果最终自尽。F. S. 菲茨杰拉德《所有悲伤的年轻人》着眼于成长中的青年人,书写他们步入成年的惶惑、无助和恐惧,以及部分克服恐惧后的心灵慰安。而在中国作家魏思孝这里,“青年”一词,则有了深深的时代烙印。他们中的一群人,时常被目为所谓的“废柴青年”,也即失败者。失败者的人生,似乎不足赘述,但文学,至少魏思孝心中的文学,偏偏对他们情有独钟。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魏思孝最新一部书写小镇青年的短篇小说集,统共十八篇。尽管内容不尽相同,主题各异,但都或多或少涉及了当下小镇青年的物质生活和情感世界,写他们的理想与周遭现实间的决斗张力,写他们的认真生活和玩世不恭,写他们的行为之恶与灵魂之善,写他们领悟存在的荒诞和必须继续生存下去的无奈,写他们的爱与恨及疼痛。(尽管小说集总题为“小镇青年的十八种死法”,可其中关于死亡的书写,其实并不算多)

  这些小镇青年,大多生活在底层社会,物质生活贫乏,被一日三餐这些“麻烦”紧紧裹挟。“活着是麻烦的事,总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门”(《我总是觉得不舒服》),即便只是吃饭,也得寻思再三。有时,口袋里的“一百二十块钱”,便是他“全部的积蓄”,而且“要用这点钱挨到月末”,“每天的花费要控制在五块钱以内,最多不能超过五块五毛钱”(《大街上的每个人都欢天喜地》)。一方面,他们在物质上捉襟见肘,另一方面,其生存空间也相当逼仄。他们的生活,似乎没有改变直至更好的可能,“不喜欢在这里买烟,但这又是最近的地方,能怎么办”(《和它的美国亲戚一样》)。他们似乎缺乏了我们引以为豪的所谓理想和奋斗精神,面对生活中的疾苦和磨难,几乎没有多少感知和反省意识;他们始终处于生活的罗网之中,难以自拔却也“甘愿”沉沦,没有工作养活自己照样无惧,“你看,我现在都还没有工作”(《你为什么不找工作》)。他们的世界观之一:“人生在世,并不是为了追求幸福,而是怎么和幸福拉开距离。受苦受累才是本质,别想摆脱它”。他们的生活,除了性爱,多为无聊。

  然而,取消了宏大理想,并不意味着这些人的生命没有意义和价值。他们虽不曾超越俗世,但亦有着普通人的爱与恨及疼痛,他们有时认真生活,有时玩世不恭,有时会表现人性之恶,有时则显露善良灵魂……他们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和谐,以至于无法用任何词汇将他们概括,只能勉强归于“小镇青年”这一概念之下。他们当中,有因为临时“发神经,对一个男的产生兴趣”进而修习跟踪术、最后被误认为杀人犯的男人(《跟踪大师》),也有自己是杀手却被人意外结果的男人(《列车员还在求救的路上》),还有始终恐惧机械却难言说理由、最后因这份恐惧保全自身的男人(《我一直对机械充满恐惧》)……

  生活在本质上近乎荒诞:无序、难以捉摸和驾驭;而小镇青年的生活,则是荒诞中的荒诞。从“被抛入”至逼仄狭窄的生存环境到艰难成长,从童稚无知到成为世故圆滑的都市男女,改变的是外在的形态,未能去除的,是小镇青年身上各式各样的精神枷锁。尽管试图超越,但生活的内在逻辑总是倾向将他们打回原形。十八篇小说中,“杀手”这一意象出现过多次,与特定时期“土匪”、“强盗”的“走红”类似,它代表了对日常生活的不驯服和奋起反抗。不幸的是,在失却了想象和上升可能性的社会,或许注定难以产生有代表性的“杀手”们,有的只会是对生活俯首帖耳、万般无奈却不得不笑着活下去的“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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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七):我理解为人各有志吧

  我理解为人各有志吧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

  每次看完一本书之后都会有种失落感,准确来说是空虚。打开一本书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认识很多人,未经历过的事情却会令人感同身受,合上一本书这个世界就结束了,又回到自己空虚的现实中。每日睡前都会翻几页书,感觉这样这一天才是完整的,同时也反映出我的夜生活得多么“丰富”。 别总叫我嫁给书吧,有人约我出去嗨,我还是有动力马上洗个头滚出去嗨的!

  正月初八拿到这本《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大部分时间在午夜前看,几日下来导致我黑眼圈重了不少!其实最初这本书我是在高铁上看到的,豆瓣里乱翻,看见书名还以为是写恐怖故事的,把书名记在了备忘录里,关注了作者的微博,发现作者很亲民,会回复留言顿时觉得对这本书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哈哈~豆瓣是个好东西总会给无聊的生活增加点情趣,毕竟现在的人都活在APP里。

  我从未如此深入的了解过那么屌丝的生活,直到我看了这本书。十八个故事,每个故事都不同却又那么相似,有很冷的笑话、很恶心的片段、很现实的低俗,也有纯美的爱情、朴实的愚钝、深思熟虑过的疯狂。我时常会对书里这群人的生活环境、人生追求、思考方式产生巨大的怀疑,我当然不能指责别人的人生,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屌丝而已,可是每个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思考方式!思想变了,生活多多少少会改变!为什么要让自己越活越垃圾呢?自己喜欢的妞被人带走才乐意?自己的饭碗被人抢走才心甘?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才够爽?看见一些不知上进的人我就气不打一出来!好像都是我生的娃必须得看着他们成人成材才好!说着说着又开始指责别人的人生了,又把自己看成天上的神了!面壁思过了下发现自己在某些时候可能也是这类人中的一员,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不得不说作者要多么深入的了解这群人的生活状态才能写出这般“感人”的文字!或许作者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书里的哪个角色就是他!要不然有些细节我真的无法想象出来,就像渡边淳一写得都是男男女女的情爱故事,我是绝对不相信这些全靠他想象的!他肯定去实践过,嗯!

  如果我是导演,我想拍一个由四个不同故事组成的电影。那么我会在这本书里选取四个故事组成画风一致但意义深刻的电影,令人看了产生共鸣然后成为票房冠军!身为导演,我精挑细选出以下四个故事:《恋爱中的约瑟夫》、《外地》、《我一直对机械充满恐惧》、《青年旅馆的反面》,好像现代人总喜欢故事越离谱越好,这几个故事符合当代人的品位,我希望国产片能拍点让人记得住的剧情而不是耍点二流子的笑点即可。提高国民的审美能力任重而道远啊!我真是操碎了心!

  好了,推荐一本书吧!要不然漫漫长夜该干点啥!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八):我也是小镇忧郁青年

  活着?真累!

  这句话只有像我们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才能了解,而且无力去改变,或者说,根本没有信心去改变。

  看着《小镇忧郁青年》,脑海中都能立刻脑补出角色的形象…头发几天没洗油腻打结,长相普通身材瘦削,袜子穿到发黄发硬,身上永远一股汗馊味,如果有出租房,那里一定是内裤袜子沾满灰尘的杂牌运动鞋随地扔,臭脚丫子味儿钻入墙壁,干着不如意的工作或者干脆不想工作。我想起大学时和舍友一起在网上下载的小视频,是偷拍卖X女的,里面的很多男主角也都是小年轻,却在肮脏的床上蹉跎了自己的时光。

  贫瘠的土壤注定孕育不出希望的种子,只会滋生罪恶,所以书中的这些“忧郁青年”他们抢劫,绑架,强奸,杀人,很荒诞吗?超现实吗?不是,看看如今的新闻,每天的社会版块,多少更惨绝人寰的事件在发生着,有的小青年别说女人,甚至连猪和鸡都不放过,太闲了,无聊到到处发泄自己的性欲。他们不认为这是错的,或者他们不会对此刻的处境感觉到焦虑,因为这只是行尸走肉的本能反应而已。

  在“你为什么不找工作”一篇中,“我”整天浑浑噩噩,在网上伪造身份逗妹子的时候最幸福,会把从好朋友那里骗来的钱挥霍一空,和妹子在一起,饭前要做爱,饭后也要做爱,除了吃,就是做爱,没钱了就和狐朋狗友一起抢劫,书外的我都能想象到在未来的某一天,新闻会登出一个独居男子在出租房内死亡多日没有被发现,身体还保持着自慰的姿态。就像是崩坏版的《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松子的一生虽然也是悲催,但是她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得到别人的爱。而书中的忧郁青年们却没有自己的目标,就像把手伸入女子下体却只摸到一把屎的“我”,就像连流浪狗都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胆怯气息的“我”,人活着,心却死了。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我想说,就算有梦想,有的人也只能是一只有梦想的咸鱼,一辈子做梦,一辈子翻不了身,选择了忧郁青年这条路,鸡汤应该是灌不醒了,这不是小说,这就是每天发生在我们身边的名为真实的存在。回头想想,蜡笔小新中的角色四郎也是个忧郁青年,多次落榜,四处蹭饭,不好好看书只看色情书刊,当时觉得角色设定很搞笑,现在却觉得很悲哀。虽然他自己察觉不到,但身为第三者的观者却看得很清楚,注定是被嫌弃的一生。

  小说就是生活的镜子,看到这么多人和自己一样过着屎一般的生活,真是安心了不少,作者,你真的是把我们最后一件遮羞布也撕掉了…算你狠…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九):《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连死法都只有十八种

  在劳伦斯•布洛克的经典作品《八百万种死法》中,“八百万”是的指纽约市里八百万市民。“八百万种死法”的意思是每一个人都有他们死的方法———没有人可以逃避,尤其是在纽约这个光怪陆离的大城市。

  相较之下,魏思孝的书名显然要小气得多。他写的是一个连名字都不为人知的小镇,镇上有各式各样的“忧郁青年”。这些家伙终日在镇上游荡,要死不死——毕竟就算是死,他们的死法也只有十八种。

  “颓丧”是魏思孝在这部作品里的主题。这种并不令人愉快的状态,集中体现在小说的人物身上,就是无边无际的不满、愚蠢、求不得和等待。他们看似坐拥大好年华——二三十岁,过得却是难见天日的日子。这意味着他们格外容易得到满足——像《每个人都有历史问题》里家里遭贼的男青年,却很欢乐地玩起了梁上君子的苹果手机。这让人想起了曾经的一个社会研究显示,月收入两千上下的年轻人,购买并使用价值在六千元以上的苹果手机是恰当的行为——他们可以借由高科技,满足自己因低收入而始终无法满足的各种欲求,这种投资于他们的生活而言至关重要。但这种满足,又总会伴随太容易的丧失。还是在那个故事里,“我”和小偷交了朋友,但等到她离开时,“我”藏在枕头下的钱也不翼而飞。

  千疮百孔,索性不补,留着透气。这差不多是魏思孝笔下的“废柴”们给读者的第一印象。《大街上的每个人都欢天喜地》里,兜里只剩一百二十元的“我”却遭到了打劫,他不情愿地交出了这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却发现劫匪和自己境遇差不太多,做劫匪还是个新手。两人惺惺相惜,于是约定一起打劫,最后的结局也让人啼笑皆非。这种对现实荒诞的处理,以最无力的方式,给沉痛的生活以迎击——我们的生活也许就是这样,很多界限并不明晰。再多的修饰,还不如讲个笑话来得有趣。

  所以魏思孝的作品最可贵的地方,便在于他放弃了“治愈”,放弃了“站直啰,别趴下”的命令式要求。人生而自由——在枷锁中,在牢笼里,躺着还是站着,这正是人拥有的自由。喜欢做梦也未尝不可,看透了真相再拿真相来说笑话,发出阵阵笑声,难免会让还在做梦的人厌烦,可终究至少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别扰到睡觉的朋友就好。

  世间死法千千万,可一个人恐怕只能经历一种。忧郁、颓丧、无力始终是生活最常有的形态,我们并没有办法维持太多的清醒与激昂。大城市吞没的故事,在小镇上讲来也更游刃有余。所谓“小镇故事多”,这里的一切仿佛静止。而无论“死法”多寡,有趣或是无聊,一旦被讲述,便不再默默无声。

  《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读后感(十):一幅小镇青年的“肖像画”

  小说家魏思孝有一个个人微信公众号,名曰“废材”,平时不定期地发一些他的原创小说。小说集《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中的很多篇目,我在“废柴”上都有看到过,觉得用“废柴”来形容魏思孝小说里的主人公,最是贴切不过。这些主人公几乎都生活在二三线城市,他们是怎么生活和干什么工作的,都很可疑,他们内心偶然升腾起的欲望更是让他们备受煎熬和摧残,可不就是“废柴”吗。他的小说被很多年轻人追捧,也就不足为怪,因为他真正写出了这类年轻人的心声。

  后来我看到2016年推出的网络剧《我的废柴兄弟》,恍惚以为这是魏思孝参与的作品,或者至少有他的一部分贡献。当然,向网络输送网络热词,小说家志不在此。魏思孝以他的敏锐和勇气,切中时代的肯綮,才能够领先潮流半步,意识到“废柴”这个词的寓意,并且敢于将之作为公号的名称。

  不能小看这“半步”,一个小说家,如果真的看准了跨出去,虽然是个人的小半步,对文艺创作而言可谓是“一大步”。这不是美化和过誉。相对于众多有识之士对小说创作现状的担忧,比如同质化倾向的泛滥,对广袤现实有意无意的架空,魏思孝能够大胆书写真实,描述一个群体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与潮流相呼应,确实值得大书特书。

  我记得在一次活动上,余世存先生就振聋发聩地提出,“在现当下的中国,小说家的缺席是非常遗憾的”。小说家差不多集体失声,对中国现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确实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狄更生“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之感叹,在中国当下语境里,好像突然变得不值一提。由此引发有志之士的慨叹:诚实写作现在已经凤毛麟角。

  那么,什么是诚实的写作呢?评论家朱白说:“避免失控于自己的陈腔滥调的写作”,“真正在泥土里去写自己掌握的文学”,“更接近自己和属于这个时代”,“回避先锋的姿态和放弃投机取巧的渠道”,“抵达一个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当代年轻人的内心幽暗世界”。诚然,这种诚实写作在当代汉语小说中少之又少,魏思孝的出现,尤其难能可贵。

  魏思孝小说中的主人公(基本都是二三十岁的男性),大抵会给人这样的印象:面色苍白,源于饥一顿饱一顿的营养不良;心事重重,往往受困于内心蒸腾的各种欲望;没有方向,因此得以在小城镇里无所事事地四处游荡;很不舒服,这几乎就是他们挂在眉宇间的常态。

  这样的年轻人,显然没指望过上什么好日子,更别说中产之类的梦想,他们或者骑着电动车,或者纠结于一顿再寻常不过的晚餐,或者跟踪某一个人,对意外邂逅的姑娘产生爱情和性的幻想,但几乎都以“不作为”来收场。

  就像小说《每个人都有历史问题》里面所表现的,“我”进入自己的房间,意外发现一个不速之客在使用自己的卫生间。在要不要报警的犹豫中,“我”拿起女飞贼的苹果手机玩起游戏,由于电耗尽而意犹未尽地把手机还给了对方。临别前两个人互留了手机号码。就在读者如我下意识里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像阳光方向发展时,“我”发现枕头下面的钱(差不多能买个新手机)不见了。

  这篇小说几乎就在“我”和女小偷两个人之间展开,和外界发生关联的是手机,活动区域固定在了房间里,虽然看不出 “我”是租客还是房主,但“我”显然是一个空巢青年无疑。《南方周末》和《人民日报》相继都对“空巢青年”做过报道,顾名思义,所谓“空巢青年” 指的是与父母及亲人分居、单身、独居、租房的年轻人。《南方周末》将其描述为背井离乡到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

  然而,在魏思孝的小说里,我们会赫然发现,在二三线城市里,同样生活着这样的人群,和大城市的年轻战斗者不一样的是,他们更颓废,更废柴,更找不着北,似乎接受了生活的现状,连理想这两个字眼也羞于谈起。朱白将之概括为“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确实可谓一针见血。这样下去,他们似乎只有死路一条。可是话说回来,活着的人,谁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呢。

  当然,在魏思孝的小说里,我们还可以顺藤摸瓜出另外一个人群,那就是走出去又回来的年轻人。这种走出去的距离可远可近,走出去的时间可长可短,唯一的共同处是,“他们又近乎可耻地回来了”。学业、学位证书、在大城市飘荡的经历,并不能为他们带来立竿见影的帮助,事实上他们羞于谈起自己的教育背景。这是废材和空巢青年们的共识,几乎划定了悲观的结论:生活已经是这副样子,还有什么可为呢?无所事事因而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他们的第一选择,稳定的工作以及由此带来的安家立命变得遥不可及,所以他们从找不到工作堂而皇之地演变成不找工作。

  联想到前几年的逃离北上广风潮,虽然后继报道寥寥,但也不难猜出,回到故乡原产地的青年如何适应中小城市的现状是一个难题。当我们把目光聚焦在他们在生活上的各种不适应,显然是太过乐观了。事实上,尽管在大城市渡过金,履历也很漂亮,但在二三线城市找到适合的工作,并能一展所长,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面临着种种困难。相比于这些走出去又回来的人,留在当地的青年反而享受到了当地经济快速发展的红利,获得了更为稳定的工作和生活。我想这也许是魏思孝小说中所有男主人公自认为废材的一个动因。

  在读《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时,我的眼前不自觉地出现我的众多同学,从小学同学到大学同学,只要选择回到二三线城市,他们的生活差不多没有什么不同,小康或者中产的生活,虽然乏味但毫无压力的工作。他们在轨道内的生活安逸且有保障,但缺乏变化,属于能够一样望到生活的尽头。

  他们像模像样地活着,骑自行车、打麻将、钓鱼、旅行等等,看上去多姿多彩,但他们正经历某种精神危机,或略有察觉,或毫不知晓。

  我在北京的一个朋友,每个月的工资差不多都用来买书,是一个读书狂人,曾经表态说他一定读斯坦福大学的研究生。考了两年没考上,家人催结婚,他自己也偃旗息鼓,最终回去了家乡,一开始他还偶尔说起回去工作的好处,后来就沉寂了,也不知道他买房没结婚没。不管他生活的怎么样,曾经的理想估计会一直是他的心头阴霾,会一直让他在睡梦中醒来,有可能不知此身现在何处,或者不知身往何处去。

  读了魏思孝的小说,我有一个担忧,我觉得我这个朋友就是魏思孝笔下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渐渐的失去目标和放弃理想,时而颓废和绝望,漫无目的,蹒跚而行,情感麻木,为了活着而活着。也即,很努力才能有尊严地活着,一旦松懈放松下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怪胎。

  现在流行一种“丧文化”, 跟积极、健康、向上的主流精神相反,在当下超时工作、超额吃饭、压力大、挣钱难的种种困境下,部分青年变得颓废、绝望、悲观、生无可恋。“我差不多是个废人了”、 “漫无目的的颓废”、“什么都不想干”之类,越来越成为青年们的口头禅。魏思孝的很多小说可以与之相对照,从中品味出时代强行加之青年头上的悲凉和无助。在任何时候,当价值观单一的时候总会造成这种窒息感。

  魏思孝曾在外求学,也曾在相比故乡大得多的地方工作,在北京也工作过一段时间,但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返乡。在故乡做农民,忙时种地,闲时创作,他在朋友圈发过照片,引起一片艳羡。

  我毫不怀疑,魏思孝洞悉了大部分年轻人的活法,以及这种活法深处的心理机制。由此他的小说像一个切口,为我们牵引出了数十个忧郁的小镇青年。在这些青年身上,不仅融合了大多数青年的丧文化倾向和废材的自我认知,也折射了魏思孝本身的“审丑意识”,两相激发,造就了魏思孝无限接近自身和属于这个时代的诚实写作。我也相信,诸如余世存等为中国小说心存忧虑的先生看到魏思孝的这种写作,想必也会击节称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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