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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的读后感10篇

2018-07-01 05:40: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的读后感10篇

  《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是一本由胡颂平 编著著作,中信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8.00元,页数:340,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读后感(一):胡适之的言语杂俎

  《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人多以之与艾克曼辑录的《歌德谈话录》比照,这自然不错的,毛子水说过,连胡颂平自己也多次提及。不过,许多人亦会想起如《世说新语》类的笔记体来,那种任意而谈、纵贯古今性情毕露的情状,何其相似也,当然,这是一个人的“世说新语”。胡颂平在“后记”中讲,胡适先生起初并不知晓这些话语记录,得知后,说:“你还是当做我不知道的记下去,不要给我看。将来我死了之后,你的记录有用的。”这种当事人不干涉的大度,使得此谈话录有着原生态鲜活度。

  谈话录之“正襟危坐”气未免有些无趣,若有“偏见”,或会逗引人的兴趣。如台大侨生六人来拜访,送上诗刊一册,想来里面都是比较“现代”的作品,胡适阅后不客气地说:“你们写的所谓抽象派或印象派的诗,只管自己写,不管人家懂不懂。大部分的抽象派或印象派的诗或画,都是自欺欺人东西……律诗,用典的文章,故意叫人看不懂,所以没有文学价值。”这其中不乏真确的地方,但亦充满了偏见,不过却是胡适的思想一以贯之处。他在新文化运动中提倡白话文,讲究明白清楚”,谁都能读懂。为丁文江做传,书名《丁文江的传记》(其实不如《丁文江传》简洁),制藏书印章,名“胡适的书”(不如“胡适藏书”规整),只是为了他的主张,有意为之。胡适的这一主张,从年轻时到晚年,从没变过,即使偶然看到政府的公文以文言书写,也要转头对秘书胡颂平说若用白话就好了,由此而言,他对现代主义风格诗歌排斥态度(似勿管写得好或坏),就不奇怪了,即使有惹人非议之处,但那是胡适的一贯思想,亦可理解

  另有,明代归有光的《先妣事略》、《寒花葬志》,一向受人赞誉,胡适独不以为然,认为不通。他指出的毛病自然有是的地方,不过未必全然合理,其实根本缘由在于,“归震川的时代已不是古文的时代,勉强要做古文,这就是‘做作’了”。这符合其思想的一致,用活的语言,而非返古的语言。他认可绝句,不喜律诗,及认为后者有凑句和用典的嫌疑,与自己的主张相悖。其实这些想法,在胡适的文章里都是一向宣扬的,但如谈话录中这般“任性”,却是罕见,这是日常说话的好处

  五十年代两岸,在出版上有大不同,却亦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如1952年大陆出《敦煌变文》,其中一篇“魔窟变文”下注明“绩溪胡氏”。胡适看到,说:“这样对我称‘绩溪胡氏’是很客气的。这位编者不知是谁,一定是我的朋友可能是周汝昌的兄弟?”曾经人人皆以“我的朋友胡适之”为荣,而这当儿还有人如此,称得上真朋友了,当然,这还只是五二年的出版物,再等几年,如此客气的称谓不复存在。而海峡那边,出纪念蔡元培先生的文集,收马寅初的文章,却改“寅”为“雲”,算是曲笔,在宁直勿曲的胡适看来是不妥的,不过亦是无可奈何。其实用曲笔固然委屈,却更有大批作家学者的著作在海峡的这边或那边、甚或同时在两边消失不见,让人产生从来未存在过的恍惚,此时再返回头看,用曲笔已算得上不错的待遇了。

  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这是胡适的信念。有一位驻马祖的士兵给他写信,说读《前出师表》,发现两个版本有不同的字句,提出七点疑问求教。胡适交给胡颂平做一点考证,从《蜀志•董允传》至李善注、六臣注《文选》,再到《古文观止》,经过比勘,解释了这个问题。胡适和他的秘书对普通读者、对学问,都是认真严谨的,而我们也惊异民间的好学之风如是。胡适的求真体现生活的每一点细节上,有次胡颂平将杜甫的“羌村诗”默写在纸上,其中“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错了两字,胡适拿来看,用原子笔圈出改正,予胡颂平以很深的印象。

  月旦人物,品评世情,似是笔记体的一特征,虽说胡适以温和著称,但亦不乏臧否之语。他说王国维,“静安先生的样子难看不修边幅,再有小辫子,又不大会说话,所以很少出门,但他真用功”;说周作人,发表的文章一定要自己最后校对清样,才交给排字工人;说钱锺书的《宋诗选注》,选的不好,注值得一看。胡适从刊物上看到冯友兰在内地反复检讨自己的思想,提及多年前冯从檀香山回国,买了三个大冰箱,里面装着满满的东西,预备回来好好赚一笔。这不禁让我们想起《围城》里的李梅亭,“事迹”何其像,不知是否艺术模仿生活?

  胡颂平说,“今天回想当年面对面的谈话,我个人常有如同‘江海之浸,膏泽之’的感受。”胡适的人格与思想的感召,是这些感受的源头,而后来人面对此谈话录,想来亦心有戚戚罢。

  《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读后感(二):胡适之“常人莫及的修养功夫

  胡适之“常人莫及的修养功夫”

  “我的朋友胡适之”,是民国时期的一个佳话,不少人以能结识胡适为荣。上世纪三十年代,胡适任教于北大,罗尔纲曾在胡适家住过一段时间,一边担任他儿子家庭教师,一边跟随他学习。据他回忆,每周周日,“上午8时到12时在家中客厅礼拜。他的礼拜不是向耶稣祈祷,而是接见那些要见他的不认识的人。凡已见过的不再见。他是不分品类,一视同仁,有耶稣的作风,称为做礼拜,是有取义的。”其实,最早把胡适每周敞开大门与不同人见面的做法称为“做礼拜”的,不是别人,正是胡适的夫人江冬秀。胡适晚年定居台湾,仍然延续这一做法,直到逝世。

  胡适之所以如此受欢迎,甚至于众人纷纷想“拜见”,除了他在学界的地位社会上的影响力之外,也由于他身上“常人莫及的修养功夫”,与之接触,让人如沐春风

  罗尔纲本人就对胡适的细心体贴佩服不已。据他回忆,有一次回乡探亲,妻女也同到胡适家里住,顺便带了一点“土特产”。胡适就用罗尔纲带的“土特产”招待客人,但却不知道该如何烹调。于是,罗尔纲的妻子陈婉芬就搭把手下厨做饭。“适之师感到低亏了我妻的身份,他心里不安,就特地亲自给婉芬和胡师母同摄一照。这不但是我在胡适家多年不曾见适之师拿过照相机,就连小思杜(胡适小儿子)见他父亲拿起照相机,也感到奇怪说:‘爸爸今天照相哪!’”罗尔纲连带着回忆起胡适替他去车站接妻女的事情。“胡适从香港代我接妻儿来北平时,我的女儿才两岁,婉芬要抱这个孩子,就不能拿给孩子装吃食的盒子,胡适就给她提着。船到上海,孙科来接船,胡适就替我妻提了食盒一同到旅馆。胡适并不认为低亏了他的身份,而这天婉芬到胡家去做自己送给胡家别人不会做的东西,他却感到低亏了她,胡适体贴人情竟到了这种地步!”

  那么,为何胡适的修养为何能如此之高?这要从他的成长经历说起。胡母是胡父的续弦,年纪轻轻嫁到胡家,虽然俩人恩爱有加,但胡父在胡适两岁时不幸去世,从此胡母就以寡母的身份操持整个大家庭。在旧式大家庭里,胡母地位高却年纪小,免不了与胡适的三个嫂嫂周旋,当然也少不了受气。胡适由此得见人性丑恶一面,也体会到胡母坚强忍耐的脾性。在《四十自述》里,当谈到胡适的嫂嫂甩脸色为难胡母的时候,他说:世界上最下流的事,是把一张生气的脸摆给别人看。也因此,他下定决心,决不向别人甩脸色。当然,胡适从小苦读圣贤书,后来又留学美国,读书明理对他修身养性作用也不容小觑。

  唐德刚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有机会能与流落纽约的胡适近距离接触。他如此记述那段经历:“二次大战的哥大原有中国学生三百余人。1949年之后人数骤减。学文法科的高班研究生只剩下寥寥数人。笔者当时就是这几个‘苦撑’而无从‘待变’的中国研究生之一,因而胡先生在校园内外亦偶有晤面。晤面的场合多半是我是个穿工作服、正在做工的学生,他则是校方邀请的主客之一。但是胡先生总要找个机会走过来和我们做工的学生和小职员们,拉拉手嘻嘻哈哈聊一阵。••••••起先我们想胡适这员过洋大卒,如何能记得起我们这批过洋小卒的名字呢?拉拉手之后,不就算了。孰知事有不然,胡先生这人很细心,他对这些小地方极为注意。两三次偶尔晤面之后,他老人家便能称名道姓起来,有说有笑,使对方无拘无束把胡适之真的看成‘我的朋友了’。”

  时下流行的大谈情商的文章,经常会提到的一点是,“记住别人的名字”,以示对别人的尊重。从这个角度来看,以胡适的当时的地位声望,他没多大必要记住像唐德刚这样的无名小卒。他能做到,只能说是非同一般的修养使然。唐德刚后来与胡适往来甚多,他夸赞胡适具备一种“磁性人格”,就像一块磁石一样,吸引周围的人到他身边。

  胡颂平是胡适晚年在台的秘书兼助理,曾亲切地体会胡适为人风范。他说:“我没有看过像先生这样高的修养。”《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里,胡颂平记述了不少胡适待人接物的细节,我们从中得见胡适为人处世魅力

  例如,胡适交代胡颂平,写信要规规矩矩写字,免得别人看不清。“近来接到一些很潦草的信,连写信人的姓名也认不出来。先生指示颂平说:‘以后我们写信,遇到重要的字最好要写正字。我总觉得爱乱写草书的人神经不太正常,往往为了一个字,要人费时去思量,去猜想,这就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任。我们随便写一封短信,也要对别人负责的。’”此外,怎么折信纸也要为别人考虑。“处处要替别人着想。如折信纸的方法外国信和中国信的折法不同:他们是把有字的一面向里折,不要折得太整齐,就是说不要对折,上面的长些,下面的短些,那么人家拆信之后很快可以打开信纸来看了。这样小小的事情,也都为别人着想。”

  写文章,胡适也时刻为读者着想,把文章写得清楚明白,让人看得懂。胡适说:“我的文章改了又改,我是要为读者着想的。我自己懂了,读者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明白?我要读者跟着我的思虑走,所以我写文章是很吃力的。这是一种训练,这种训练是很难的。别人写文章,只管自己的思想去写,不为读者着想。我是处处为读者着想的。”

  除了主动为别人着想之外,胡适还能以“恕道”对待别人的“缺点”。“李石曾,他是北方人,爱吃大蒜,身旁还带有大蒜。那天他来看我,我和我太太都在家里。我和他谈天。一会儿,我的太太来说:‘适之,你不是有约会吗?’我们仍旧谈下去。一会儿,我的太太又来说:‘你的约会时间快到了。’这分明是送客。我们谈了一个多钟点,李石曾才走。我的太太说:‘他的大蒜味这么重,你怎么忍得住?’我一点也不觉得。客人走后,太太赶快把门窗打开,烧起香来。”

  胡适这样的德高望重之人,不仅毫无架子,而且时时刻刻把别人放在心上,无论大人物还是小人物,在细节上都能体贴周到,难怪他人缘如此之好!胡适的修养,除了为他带来遍及天下的朋友之外,也为他赢得身后的美名。1962年,胡适在台湾逝世。他的丧礼备极哀荣,当日有数以万计的送殡民众,灵车所经之处,许多机关团体商店住户自动路祭,特别是在胡适生前居住的南港,几乎家家户户摆设祭台,表达对胡适的哀思,真可以用“国人道哭”来形容!

  《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读后感(三):【转】蔡炯昊:晚年胡适的“率性”与“做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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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年胡适的“率性”与“做圣”

  蔡炯昊

  2014-08-26

  1958年4月,胡适自美国回到台湾,接替朱家骅就任“中央研究院院长,卜居台北郊外的南港,与中研院毗邻,开始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旅程。中国公学时代的学生胡颂平担任胡适的秘书和助手,到胡适1962年逝世,朝夕相处近四年之久,将胡适日常所言所行中精彩可观的部分按日期记下,编成了《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联经,1984年)。读之令人如亲睹胡适之音容笑貌,亲切有味,可以窥见政论文字及高头讲章之外的胡适。其中不乏值得反复玩味的句子,对答之间有如《论语》之中孔子与门人的谈话,而胡颂平也在书中称读《论语》从胡适身上获得印证;而另一面,幽默隽永之语,有如禅宗语录,令人会心莞尔。罗志田教授曾以胡适的父亲胡铁花为教育子女所编的启蒙诗中“率性”(出自《中庸》)与“做圣”二语概括胡适性格中的两个面向,从此书看来,大致不差,可以各举出若干例子来印证。

  晚年仍坚持早年的见解

  胡适一生为学论政的主张前后变化极小,在近代学人中可以说是相当罕见的一位,就影响论,在近代中国可与之相牟的梁任公便是流质易变,“不惜以今日之我与昨日之我战”,前后主张相差很远。而与1949年之后在大陆影响极大,在台湾则被封杀,近年来又常常被思想界拿来与胡适相比较(尽管我认为比拟不伦)的鲁迅也前后变化甚巨。胡适此种前后一致大约与其刻意要“做圣”的念头以及多年的修身功夫是分不开的,到晚年,也可以说是内化到了一言一行当中,即如孔子所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胡适以少年暴得大名于国中,与其提倡白话文,竭力鼓吹新文学分不开,到晚年还常常坚持这一主张,评论诗文时常常可见,作文时也力求浅近,要让读者能不费力就懂。如他1960年4月25日对胡颂平说:“我的文章改了又改,我是要为读者着想的。我自己懂了,读者是不是给我一样的明白?我要读者跟我的思虑走,所以我写文章是很吃力的。这是一种训练,这种训练是很难的。别人写文章,只管自己的意思去写,不是为读者着想,我是处处为读者着想的。”(69页)评价古文时,胡适便不以众人评价甚高的明代归有光的几篇名文如《寒花葬志》,《先妣事略》为佳,认为语句都有不通之处,是因为当时口语已经不是古文,勉强为之,所以不能文从字顺,更无从传神了。唐宋之际提倡古文者如韩愈、柳宗元等人的古文之所以能通,是因为读通了《论语》,《孟子》,《孝经》等先秦典籍,先秦古文正是当时的口语,所以是活的语言,活的文学,“中古时代,从三国末到唐朝的文章,有许多文章是不通的;因为活的文字已经死了,用死的文字来写活的语言,所以很少能做通的。”(77页)

  又如胡适早年《文学改良刍议》中主张不用典,1960年12月26日《公论报》的女记者宣中文拜访胡适,胡适和她谈起报章上的一篇文字《梅贻琦重获健康》中有如下句子:“这逃避无踪的病中岁月,对梅部长真是‘燕莺过后雁飞去,细数浮生千万绪’。”胡适认为不好,说:“你为什么不开门见山的写?为什么要用这些套语?”并且指出她引晏殊词句的错误指出,接着又不失幽默地说:“该打,该打手心。”(100页)

  至于诗词,胡适主张也是一如早年选编《词选》时的态度,力求口语化,生活化。一次胡颂平背起苏东坡的一首《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胡适说这首词是首好词,其中只有一句不好,就是“家童鼻息已雷鸣”,说:“你也曾听到过儿童熟睡时的鼻息如雷鸣吗?儿童是没有鼻息的,就是有鼻息,也决不可用雷鸣二字形容。这就是说得太过了,这是东坡的偷懒,不肯造句……作诗填词,都不能用凑句,虽然七绝只有四句,只要能做到没有凑句,就很不容易了。”(71页)

  胡适论诗,认为看一个人的诗写得好不好,要看他的绝句,大约也看能否不凑句而来,因而对于许多过去评价很高的诗很不以为然。1961年12月5日,胡适病中与胡颂平谈起:“你看完陈三立《散原诗集》吗?这里面没有一首诗使我感动的。像杜甫《秋兴》八首,我总背了几千遍,总觉得有些句子是不通的。律诗像缠小脚一样,过去大家以为小脚好看,但说穿了,小脚并不好看;律诗也没有道理。”(256页)杜诗之中,《秋兴》八首是历来为人称道的名篇,而胡适却以为不通,更以缠足比喻律诗,可见胡适心中律诗的地位了。数十年来,态度并无大的变化,相当一致。胡适晚年还念念不忘有机会要完成《白话文学史》的下卷,然而终于没有完成就去世了,也是一桩憾事。

  新思想与旧道德融于一身

  值得注意的是,胡适文学上的主张与其待人接物的态度是不能分开来看的。论者每每认为胡适对文言文立论过苛,而事实上,胡适作文作字心中都存有一读者(如前引之文),做事更是常常从细节处便替人着想,并且认为世上最为可耻的事就是摆出一副生气的脸给人看,这大概与早年丧父跟随母亲在人数众多,关系复杂的大家庭中的生活经验有莫大的关联。小到折信纸一类事情,胡适都能考虑到收信者的方便,某次和胡颂平谈起:“外国和中国信的折法不同,他们是把有字的一面向里折,不要折得太整齐,就是说不要对折,上面的长些,下面的短些,那么人家拆信之后很快可以打开信纸来看了。这样小小的事情,也要为别人着想。”(183页)可见胡适细心之处,读之令人感动。又如写字,胡适也是一笔不苟,力求个个字清楚,认为“字写得规矩与否,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是否负责任。你写的草字叫人家认不得,你就对你的朋友不负责任了。”(234页)而直到逝世的当天下午要参加中研院新任院士的酒会时,胡适还催促胡颂平要早些前往会址,不要让人家久等。

  于细微处,可见胡适修身功夫一斑,这与其出身于“僧道免入”的理学家庭,或不无关系。胡适逝世后蒋介石所赠挽联词曰:“新文化中旧道德之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之师表。”可谓知人之论。在胡适身上新思想与旧道德实是一体两面,相得益彰。傅斯年中年之后曾说:“我们这批人思想上可以说已经西化了,但是安身立命处还是地道的中国人”,也是这一层意思。

  胡适晚年受人攻击,大陆上自不必说,台湾及海外一群“新儒家”认为他贬低中国文化,鼓吹全盘西化,以致异端邪说兴起,是大陆沦陷的主因。持此种论调者其实不知胡适,所以书中屡有提到胡适连看都不要看这些文字,并说看了也不会生气。相形之下,胡颂平记下攻击胡适的徐复观之流的言行就让人不能恭维了,徐复观在《民主评论》中的一篇文字中对胡适进行漫骂,语调近乎人身攻击:“今天在报上看到胡博士在东亚科教会的演说,他以一切下流的词句,来污蔑中国文化,污蔑东方文化,我应当向中国人,向东方人宣布出来……”而徐复观在1958年给胡适的一封信中则甚为谦恭称:“先生个人之学养,与日俱深……先生在学术上所以领导群伦者,不仅为个人在学术上之成就,而尤为知识分子精神上之象征。”云云。以此观之,标举儒学而前后言行不一致,主张且不论,而行事若此,似不足以当儒者之名,遑论所谓“新儒家”。

  儒家首重修身,以今天的话来说可是说是主张道德上的个人主义,胡适虽从不自称儒家,实际上却得了先秦儒家的神髓(无独有偶,与胡适在新文化运动中处于同一战线的周作人中年以后自称儒家),颇值玩味。可见新文化诸人的思想底色中,传统因素的比例还是相当大,大概幼年受过几年私塾教育,与后几辈从新学堂出来的学生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做圣”的胡适也有“率性”的一面

  谈毕“做圣”的一面,“率性”的一面自也不能忽略。胡适讲话风趣,常常引人一笑,而又决不浅薄庸俗,前引打手心的事例屡屡见到,胡颂平某次不按时回家,胡适也称须打三下手心。一次蒋廷黻在胡适病中来探望,说小孩子不听医生的话,该打屁股,胡适便连声说听话听话,作儿童状。

  又如谈到怕老婆的故事,胡适说:“世界各种文字的怕老婆的故事,我都收藏了。在这个收集里,我有一个发现,在全世界国家里,只有三个国家是没有怕老婆的故事,一是德国,一是日本,一是俄国……现在我们从这个收藏里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凡是有怕老婆故事的国家都是自由民主的国家;反之,凡是没有怕老婆故事的国家,都是独裁的或极权的国家。”(4页)而某次陈雪艇请胡适吃饭,胡适不同意,戏称未经太太允许而擅自带客人回家吃饭,是美国妇女离婚的48个理由之一。直到对方说是女儿做饭胡适才欣然前往。而胡颂平不几天不回家,胡适故也作严肃状说:“我的PTT证(怕太太证)不能颁发给你了,因为你还不够资格。”以此来调侃下属。此类事例还颇多,此处就不一一列举了,读者可自行搜寻。总而言之,胡适晚年的“率性”性格并未减退,还是随时显露的。

  郭沫若、冯友兰及其他

  此外,该书予读者印象深刻的地方还有几处:一是关于与胡适有过来往的人物的轶事,如关于郭沫若的,胡适某次提到:“郭沫若这个人反复善变,我是一向不佩服的。大概在十八九年之间,我从北平回到上海,徐志摩请我吃饭,还请郭沫若作陪。吃饭的中间,徐志摩说:‘沫若,你的那篇文章(是谈古代思想问题,题目忘了),胡先生很赏识。’郭沫若听到我赏识他的一篇文章,他跑到上座来,抱住我,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我恭维了他一句,他就跳起来了。”(76页)。这一抱一吻将郭的行状描摹得淋漓尽致,有了这层知识,得知其后来的种种肉麻谄媚之举也就不足为奇了。一则关于冯友兰,“在天主教办的一个刊物上,知道冯友兰在那边认过一百三十次的错,自己承认是无可救药的资产阶级。他本来是个会打算的人,在北平买了不少的房地产,一九五零年在檀香山买了三个很大的冰箱带回去,冰箱里都装满东西,带到大陆去做买卖,预备大赚一笔的。他平日留起长胡子,也是不肯花剃胡子的钱……”(169页)这段话也是很传神的,冯友兰随风倒的毛病别处也曾见过,而贪小利则是首次知道,倒是与何兆武笔下爱当二房东的吴晗有几封相似了,可谓难兄难弟。

  一是彼时台湾社会一般民众对知识分子的尊重和好学的风气。胡适某次夜里乘车回家,一军官立于路旁说要向他请教,还说一直读他的书,很有收获。而一位驻守马祖的兵士也来信求教不同版本的《出师表》中一个字的异同,胡适读信之后甚为嘉许,认为在军中图书不足的情况下还能做这样的小考证。以我的有限经验,今日军人当中,如此好学之人,可能已经不多见。胡适心脏病发住院后,还有台湾中部的一位小学教师要前来拜访,说一直读他的书,得知他病了,要告诉他家传的治心脏病的偏方,虽然这位老师不知道心脏病还分好几种,但总归令人感动。身处流行文化压倒一切、传统阅读日渐式微的时代,看到这几则事例,便只能心向往之了。

  《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读后感(四):19年的周期和三个小数

  仅仅谈到一个非常小的细节。

  书中胡适一次提到每19年阴阳历会有一次重合,我当时读到这个地方,颇不以为然。以为这是冬烘语。今天在查看微博时偶然看到了一条句子:中国阴历采用19年7闰月的方法——我立即联想到了胡适的话。立马知道了胡适说的是对的。当时就在微博上编写了19年阴阳历重合的消息。完毕之后,用手机查询19岁,38岁的生日,果真当时的农历和阳历大致重合——阳历还有4年为周期的闰年,所以阴阳历完全和合的周期应该是19,和4的最小公倍数=76年。

  这件事挺让我感慨的。当时读到那里,已经感觉到不对头,我至少应该拿着日历查看一下;今天在发微博前,我同样应该实地验证一下,看起来自己考虑问题,仍然是非常主观的。虽然忝为工程师,却仍然缺乏科学思维的自觉。

  另外,百科一下“农历”,你会看到一篇大约1000行文字的长文。中国有记载可查的历法有60多种,这么复杂的设置,其实核心问题,仅仅是三个小数的准确测量值的问题——地球绕日公转周期和月亮绕地运行周期以及地球自转周期,只要能得到这3个数值,历法的问题就会完全搞定。有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估计看到这么混乱复杂的历法,上帝能默默乐上好一阵子吧?

  问题完了吗?还没有,三个小数值虽然近似不变,但事实上,它仍然会有一些变化在逐渐累积。一套历法可以管上1000年,2000年,能否10万,100万年代代沿用?未必然。即便是上帝,恐怕仍然需要周期性地测量才能逼近事实的真相——这就是无限复杂和浩瀚的自然,不受任何限定,默默地运行。放弃了观察,所有的“颠覆不破”的定论可能终会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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