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天敌住我家，她给孩子喂“毒药”
01
当初怀涵涵时，我是想过找月嫂的。可是老妈一口十个反对，她说：“我在家闲着，正好伺候你，家里弄来个外人，看着就别扭，再说了，保姆偷孩子的，你没听说过啊！”
偷孩子这一点就把我吓到了，也是，雇谁有自己的老妈让人放心呢？可是，我跟我妈那脾气是天雷地火，这中间再多个炸药包，能行吗？
这事还真让我想对了，在跟老妈一起带涵涵这段日子里，我们成了天敌。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好在，孩子既是导火索，也是粘合剂。
在我怀孕八个月，老妈大规模进驻，不光带来了生活用品，连家里的那只叫云彩的猫都带过来了。
生涵涵时，正刚正好出差去了外地，多亏老妈在我身边。我哭着喊着说不生了，老妈的手都被我攥青了。
那些天，老妈一个人往返于医院和家之间，买菜送饭，照看涵涵，来看我的朋友都羡慕有老妈在真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回了家，老妈成了全权大总管。涵涵的吃喝用度全由老妈一手操办。
她说：“丫头，你就好好养着就行。”
可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老妈天天让我吃没盐没油的面条鸡蛋也就算了，居然说月子里不让洗澡洗头。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一个月啊，那还不都臭了？
老妈板着脸说：“老理总是有道理的，你别总是犟。”
我噘着嘴生气，不吃东西，这下老妈害怕了，奶要是回去了，涵涵可怎么办啊？最后终于同意我一个星期洗一次，不能再多了。
聊胜于无吧！谁叫她是妈呢！事情和平解决，我老公成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有一件事我怎么也忍不下去了。老妈把涵涵包得像根棍，外面还用带子缠得紧绷绷的，这哪行啊？小孩子胳膊腿都得活动着，这样大人都受不了。
我话一出口，老妈狠狠瞪了我一眼，说：“你才看几个频道？你和你哥小时候都是这个裹过来的，这样孩子才能长得直溜儿。”
我翻育儿书籍，上面没写，显然没道理。看着孩子使劲往外拉手的样子，我心疼极了，伸手解开小被上缠着的带子，把小手小脚解放出来。
涵涵这回乐了，塑胶娃娃一样的小手小脚使劲地挥舞着。老妈的一张脸乌云密布，她收拾房间时，跟临风扫地似的。
她也整整一天没动涵涵，说：“有能耐自己看着，省得挑三拣四净毛病。”
我还真是弄不来，一会换尿不湿，一会要喝水，我手忙脚乱地弄得一团糟。好在，涵涵一哭，老妈就坐不住了，过来瞪了我一眼，接过孩子。
成刚下班回来，我跟他说了这事儿，成刚说妈挺辛苦的，你别总气她。
我说：“我当然知道妈辛苦，但是涉及儿子的权益问题，我不能让。”
都抱着为孩子好的目的，我和老妈都坚持自己是对的。老规矩几辈子传下来的，到你就妨碍孩子健康成长了？哪来的道理？鉴于我在月子里，老妈不跟我一般见识，她开始改变策略，跟我打游击。我不注意时，老妈就把涵涵包得严严实实。我们玩起了猫和老鼠的游戏。
老妈说：“小雅，你这样惯孩子，非得出败家仔不可。”
这话说得对，可是后来，说这话的人变成了我。
02
那天我下班，看到老妈在一个碗里和好几种药面，黑乎乎的。我问是什么，老妈说败毒的，咱们老家都给孩子喝，能去除孩子的毒气。我的妈呀，又是偏方，涵涵不过是有点上火，弄这些来路不明的药，能行吗？有科学根据吗？
我这一急，话冲了些。老妈的火也腾地上来了。
“我供你上了大学，你有了文化就什么都瞧不上眼了是吧？老辈子人都这么给孩子喝，哪个出事了？”
“可是是药三分毒，咱涵涵生病得去医院看医生吃药，怎么能自己乱给吃药呢？再说你这药按什么比例配的啊？”
“哪有什么比例，一样放点就行……”
我把涵涵紧紧地抱在怀里。老妈看我的样子气得坐在沙发上掉眼泪，她说：“小雅，我这辛辛苦苦，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不成想到头来，你竟然觉得我害涵涵。”
老妈起来收拾东西，打算回家。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成刚回来了。他很会做人，先训我，说我不懂事，然后给老妈戴高帽，我还真不知道成刚会星宿老怪那一派的溜须拍马的功夫，他说老妈为了这个家劳苦功高，涵涵最爱的人就是外婆……老妈不停地抹眼泪。涵涵的小手伸上去，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外婆。老妈的气消了大半。我也暗自舒了一口气。
我主动去做了晚饭，炒了老妈爱吃的韭黄，吃饭时，我挟菜给老妈，老妈瞪了我一眼，低头吃饭。我的心里其实也很不是滋味。老妈高血压、心脏病都不肯去医院输液，每晚都要起来好几次照看涵涵。如果没有老妈帮，我肯定不会做妈妈这么轻松。但是，老妈的观念太老了，又听不进劝。成刚说：这要好好说，妈那么爱涵涵，她会听进去的。
唉，母女没有隔夜的仇。早晨我起床时，看到老妈戴着老花镜在看我给涵涵买的儿童去火药的说明书。
我走过去，坐到老妈身边，搂住她说：“妈，你知道我的脾气，谁让从小你惯着的。”
03
在我跟老妈的疙疙瘩瘩不停地战斗中，涵涵会说话了，会走了。涵涵三岁了，我问成刚，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成刚说，还不是天天陪着涵涵。我说，错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现在就退休哄孙子。
成刚一口茶喷了出来，他说：“才升格当妈多久，就想做奶奶了，真有理想。”
我叹了口气。我是真羡慕我妈，不用为孩子的成长教育操心，只要宠着涵涵就够了。从前，我对付老妈一个人，现在对付老妈和涵涵两个人。
常常是涵涵怕我，我怕老妈，老妈怕涵涵，整个一个老虎、棒子、鸡。
我给涵涵买来识字卡、成语故事书、英语光盘，让涵涵学。可是涵涵太好动了，精力连三分钟都不能集中。这让我很生气，我同事的孩子，跟涵涵差不多大，都能认几百个字了。这输在起跑线上，还了得。我一声大吼，涵涵便大声地哭了起来。
“哭，哭，一个男孩子，眼窝子怎么那么浅啊？”
我一扯涵涵，不想孩子一下子倒在地上。老妈上来就急了，抱起涵涵冲我嚷：“有文化了不起啊？你小时候我跟你爸什么都没教，你现在还不是照样有吃有喝？我们当初要是管你，你还不一定啥样呢？”
得，不想家庭大战，我还是闭嘴吧！收起识字卡，回头瞅涵涵，小东西精着呢，正搂着外婆冲我做鬼脸呢！
涵涵最爱跟小猫云彩玩，我害怕猫身上有寄生虫，不愿意。老妈又是一通嘟嚷：“现在的孩子多孤单，连个玩的伴儿都没有，你们狠心的，连只猫都不让他玩……”
涵涵噘着嘴说：“妈妈坏！妈妈是坏蛋。”
孩子是最有观察力的，大人之间的风吹草动，涵涵看得门清儿。我一叫涵涵学什么，他就往外婆那跑，老妈成了涵涵的保护伞，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是：学的时候在后头儿呢，急啥！
这还不算，去超市，涵涵要啥老妈给买啥。那次我们仨去逛商场，涵涵看中了一个超大的玩具枪，在此之前家里已经有好几把了。我说不能买，涵涵躺地上就打滚。老妈急忙往起抱，看外婆来解围，涵涵更来劲了。
老妈说：“乖，外婆给你买。”
“不行，妈，今天你要是把这枪买了，我就跟你没完，惯得他熊猫脾气，还敢当众打滚了。”
三个人气鼓鼓地回到家，我跟老妈谁也不理谁，涵涵倒乖乖自己玩去了。
这样下去，涵涵非被老妈惯坏不可。我跟成刚说。
成刚说：“咱们跟妈好好谈谈吧。”
04
涵涵睡了，老妈、我、成刚，家里三巨头开了个育儿会议。我先自我检讨，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方法简单粗暴，没有讲究方式、方法……
老妈说：“少整那没用的，你就直接说我惯孩子得了，现在家家都是一个小皇帝，嫌我惯，我就不管了，明天就走。”
还往哪走，老家的房子都卖了，老爸过世得早，哥哥嫂子那日子过得不好。我跟成刚早就商量好了，老妈的晚年就留在我家了。
老妈听了我跟成刚的话，有点眼泪汪汪。我们知道她哪也去不了，她离不开涵涵。
我说：“妈，你看你把涵涵惯的，他自己不会穿衣服，不会系鞋带，连鸡蛋皮都不会剥。这样是害，不是爱……”
成刚拉了拉我的衣襟，我赶紧放低嗓门：“他精着呢，你看，我们一训他，他就找外婆。以后，在他面前，咱们保持一致些。我们训，你就讲道理！”
老妈说：“其实孩子很听话，是你们要求太高了，他才那么小，你们什么都让他学。”
成刚点了点头，他说：“孩子有个快乐的童年比什么都重要。这一点，小雅，你也别太急功近利。”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老妈很开心我们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她说我小时候每天早晨上学时，不给两毛零花钱不走，她说我青春期叛逆时可气人了，天天噘个嘴不说话，像谁欠了八百吊钱似的，她说我在学习上倒从来没让她操过心，一直都拔尖……
原来，我的那么多故事老妈都记得。我搂住老妈，所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有了涵涵，一个孩子就让我兵荒马乱的。爸妈那时是双职工，一边上班，一边带我跟哥哥，经济上又不富裕，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我们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老妈一针一线缝的。穿出去，好些人问是哪买的。老妈自信她的生活经验，而我，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拿科学说事……
那次会谈很成功，在教育问题上，老妈基本听从我的，在生活小节上，我放手，老妈也在慢慢教涵涵自理。
那一天，涵涵跟云彩玩，云彩不知抽了什么疯，把涵涵的脸挠花了。我也是一时生气，冲是小猫就踢过去，老妈一挡，我那一脚正好踢老妈的肚子上。老妈愣了一下，我也愣了。
老妈说：“送涵涵去打疫苗，我没事。”
抱涵涵回来时，老妈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我赶紧打电话给成刚，成刚回来，我们送老妈去医院。老妈的心脏病犯了。
在医院照顾老妈的那些天，我特别害怕失去她。一直与她别扭着，作对，其实，这个世界上，有谁会比她更爱我，更维护我呢？
老妈的病渐渐好了，涵涵剥橙子给老妈吃，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我说：“妈，你好好的，我还没气够你呢！”
老妈笑着骂我死丫头，那一刻，我觉得很幸福。原来，天敌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彼此是眼中最重要的人，谁也离不开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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