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婆婆跟踪我。
01
唐月英是吴放的母亲。
吴放是我男友,我们在杭州读大学,他和我同届不同院。他读电子商务,我读德语。我们是通过朋友认识的。
他这人特别健谈,知识面也广。那天是朋友的生日,聚会上,他很耀眼。在我看来,他有点像是偶像剧里自带光环的男主角。
我和吴放交往的第二年。一天,我和室友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回来在校门口的餐厅吃饭。
忽然室友小声对我说:“你有没有发现后面那个女人一直跟着我们?”
我假装看窗外,顺便瞄了一眼。的确有个中年女人,穿大红毛衣,烫着碎卷的头发,一个人点了一桌子的菜。印象里,刚在超市确实见过她。
我说:“说不定是顺路呢。”
可室友是个暴脾气的姑娘,她站起来,走到那个女人面前说:“阿姨,你一直跟着我们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开始有点惊讶,但转眼就笑了。她说:“我又没看你,你急啥呀。我是看看我儿子的女朋友。”
室友问:“谁是你儿子女朋友啊?”
她伸出手遥遥指向我说:“呐,最好看的那个。”
她就是唐月英。
每每想起与她的第一次见面,都忘不了当时的尴尬,满饭店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这个“最好看的”。
02
她这个人特别热情,和谁都自来熟。那天在饭店刚见面,她就招呼服务员把菜都搬到我们桌子上。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问:“姑娘们,和你们商量个事,我今天上你们宿舍挤一晚行吗?”
我还在想如何婉拒,暴脾气的室友就说:“行,来吧。小然的准婆婆来了,我们当然欢迎,再说我们宿舍挺宽敞的。”
清晨起来,唐月英和我去食堂打饭,然后就看到有些气势汹汹的吴放。
他走过来,对唐月英劈头一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跟她们在一块?”
唐月英咬了口油条说:“昨天,认识一下你女朋友。”
吴放说了一句让我特别惊讶的话。他说:“你是不是有病?发什么神经?”
我站起来说:“吴放,你怎么和阿姨说话呢?”
吴放看了我一眼,把盘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摔,转身走了。
其实,我能理解吴放的愤怒,母亲偷偷摸摸地出来打探自己的女朋友是不太好,但我接受不了他的态度。
平时的侃侃而谈,落落大方,统统都没有了。所谓的涵养,在突发事件中丢得一干二净。
后来,吴放追问我,那天晚上唐月英都和我说了什么。其实,大家刚认识能说什么呢?无非是点日常小事。可吴放总觉得我在瞒着他。
唐月英对于他来说,好像是隐藏的炸弹,一旦暴露,就会炸毁他的人生。唐月英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吴放的B面。
03
吴放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他四岁那年,父亲出轨,唐月英顶着巨大压力,在周围一片的反对声中,把婚给离了。
而这些,吴放之前跟我提及时,只说两人是性格不合离的婚。
唐月英说:“我这个人讲究事不过三,是他自己不珍惜。他以为我一个女人,又带着孩子,没他不行。我还偏自力更生,自己养活儿子。”
其实,那次唐月英来杭州,不只来看我,还要顺路去看看义乌的市场,她打算把自己的小厂子办得大一点。
我和她讲,小厂子没必要搞得那么费劲。在网上开个店,前期投入成本低一点。
唐月英说:“网上的事啊?我整不了,不会啊。”
我说:“ 让吴放帮你啊,他是电子商务专业的。”
唐月英说:“他啊,巴不得我那小厂子快点关门。”
“怎么会呢?他是你儿子。”
“对啊,就因为他是我儿子啊。”唐月英叹了口气说:“可他一直怨我。”
其实,吴放埋怨唐月英的理由,我无法理解。在他看来,女人离婚远比男人出轨更难堪。
他一直觉得,当初唐月英不原谅他父亲就是“作”。一个女人不安分守己地上班,抛头露面搞什么厂子更丢人。
我说:“阿姨,吴放有你这样独立,不依靠别人生活的妈妈,他应该以你为荣啊。”
唐月英笑了,眼神黯淡下去,半天才缓缓地说:“他大概是以我为耻吧。刚离婚那几年,我忙着办厂子,顾不上他。周围人都说他是没家的野孩子,他奶奶经常说是我把家给折腾没了。风言风语听得多了,他就开始恨我了。”
04
后来,唐月英的淘宝店,是我帮她弄的。
大四前的那个暑假,唐月英打电话邀我去她家玩儿。吴放当然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唐月英一个又一个的电话。
吴放家在山东的一个小县城,唐月英特别热情地招待了我,买了许多当地好吃的,带着我到处玩。
我到的第三天,吴放带我去见了他父亲。
吴放的父亲已经有了新家庭,生活很不错,300多平的房子加两部车子,还生了3个孩子。
坐在他家偌大的客厅里,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在我来之前,吴放叮嘱我要带套正式点的衣服了。
吴放在他父亲面前毕恭毕敬,十分拘谨。看得出来,他特别想融入这个家庭,但我感觉不太成功。
从他三个弟弟妹妹就能看出来。他们对他没一点亲近,像对待客人似的招呼他。最小的那个6岁,竟然还伸手打了他。而吴放一点都不恼怒,反而赔笑,和在唐月英面前,判若两人。
我挺惊讶的,在他父亲家,我见识到了他的第三面。
那天离开,我和吴放说:“我有点不明白,你妈辛辛苦苦把你带大,你对她那么恶劣。你爸才是对不起这个家的人,你怎么还对他这么好?”
吴放说:“你不是我们家人,你当然不懂。我一点都不恨我爸,是我妈太能作了,是男人都受不了她这样的女人。男人找女人结婚,是要她能守住家,要安分守己。”
那是吴放第二次提“安分守己”。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像当时那么讨厌这个词。
后来,我和唐月英说起这件事。
唐月英说:“其实,我也安分守己过的。但是我后来发现,有些男人要的,不是安分守己,而是逆来顺受。男人作,那是天性。女人作,就是不守妇道。”
我们聊这些话的时候,我和吴放已经分手了。
05
女人是没法和一个被自己瞧不起的男人相爱的。
我努力过,可吴放的有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后来,我发现自己有点瞧不起他了。尽管他颜值高,才华横溢。但我觉得,他对女人的态度,足以毁掉我的人生。
唐月英说:“怪我以前忙得没时间管教他,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很多想法我已经改变不了了。你的选择是对的,就是可惜咱娘俩儿不能做婆媳了。”
我说:“做不了婆媳,做闺蜜呗。”
是的,我和吴放分了手,但和他妈妈成了忘年交。我敬佩她的独立勇敢,她喜欢我的努力自信。
我不只帮她做了网店,还帮她把工厂介绍翻成英文和德文,推荐给了国外客户。
我建议她做了一批圣诞葫芦,没想到在欧洲闯开了市场。而我也因为这段加分经历,一毕业就顺利进了德企。
2016年农历新年,我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回老家。唐月英知道后,竟然从山东飞到杭州和我一起过年。
我说:“大过年的,你不在家,跑我这儿来干嘛啊?”
可我说完就后悔了。工厂一放假,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
因为吴放上班后,几乎不回家了。要么在上海工作,要么去看他爸爸。他和唐月英的联系,只有电话。连朋友圈,都屏蔽了她。
唐月英倒不太在意我的问题,只是嘻嘻哈哈地说:“我怕你寂寞啊。”
唐月英总是这样,用各种笑声淹没命运里的艰辛与不公。只有在除夕那天,她喝醉了,才微微透露了一点悲凉的情绪。
她说:“闺蜜啊,我其实好羡慕你的。”
我问:“羡慕我什么啊?”
06
他父亲去上海看过他一次。据说害怕做配对测试,留下5万块钱,再也没露过面。
唐月英倒是配对成功了。我请了假,去上海陪她。
她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和医生护士开玩笑。好像就是去割个双眼皮,根本不是捐个肾。
直到进手术室之前,她才有点紧张。我说:“让他爸来啊,他都没孝顺过你一天,牺牲这么大,值吗?”
唐月英拉着我的手,说:“等你有了小孩就明白了。恋爱是可以讲究对等的,你付出多少,我就付出多少。可父母与孩子之间,永远是不可能对等的。你生他出来,就注定要为他付出一辈子。
那是唐月英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之后,我再没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吴放出院后,为唐月英修了一座很大的坟。 我去祭拜时,遇见了他。
他跪在墓碑前,面前放了一堆贡品。他看见我,和我打招呼,然后问我:“你觉得,我妈到那边,还需要点什么?下次买来烧给她。”
我本不想和他说话,但终究是给了他一个建议。
我说:“她还少一句对不起,你一会儿就烧过去吧。”
吴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捂住脸放声哭了。
上期推荐:
你复婚吧,我原谅你了。
离婚吧,我就是嫌你穷
——THE END——
01.每天中午10:45,准时来找我。。本文由岑桑授权发布。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文末点击阅读原文,可查看小浅所有原创故事。
02.讲故事可扫下方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