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水缸里的孤女(全)
文:榴芒鹿 图:网络
01
蕙的意思是心地纯洁,父母是希望她既能心地纯洁,像兰花一样品质高雅,又能充满智慧。
她得到了一笔抚恤金,但由后来主动要当她的监护人的叔叔保管和自由支配。
可能是蕙兰一家冲撞了村里的土地庙 ,蕙兰的父母去世后的一个月,蕙兰精神也变得不正常了,开始胡言乱语,疯疯癫癫起来。
灰子也确实是灰,一旦从叔叔家跑出来,见谁逮谁,拉着他就让他带她走。
每当叔叔发现了,就会对被她捉住的人再三弯腰道歉。
在但凡有力气点的人都出去打工的村里,那些爷爷奶奶孩子都知道叔叔对灰子好。
每天在大厅给她亲手一点一点洗澡,只是每次他刚给她梳理打扮好,灰子下一秒就会变得蓬头诟面。
02
这天村里有大事,听说村里会来一个城里的大学生给他们唯一一所只有一间教室的小学上课。
但紧跟着一件更大的事发生了,被灰子拉出去玩的一个外地人死了。
“没有?谁信你哟。你也不是疯了一天两天了。你说你怎么就杀了一个外地人呢?大彭天天跟你在一起,也没见你将他杀了。”
“这女人可能也没完全傻,她估计也是知道,大彭要是没了,就没人照顾她了。”
这死人便再也没人提起,光顾着取笑灰子去了。
他们第一件大事的主角,也就是城里来的大学生宋茂见死人还躺在死上,睁着一双可怖的眼睛。
死者喊冤,兹事体大。
挤进人群中间,站在死人旁,开口就道:"乡亲们。凶手是不是这 ......"
“这还用查吗?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肯定是灰子干的。”
一穿着花红袄的中年大妈,头顶小姑娘用的蜻蜓发卡,尖声细语地就给这桩杀人案下了定义。
“疯子应该判不了刑吧,要是被大彭知道,肯定不会让她坐牢的。我们村偏僻,只要你不报警,警察也管不到这里来,所以就别再说了。大彭养大这么一个疯子也很不容易的。”
宋茂望了众人的表情一眼,他们眼神里透露出对他这个外乡人的不信任,同时也纷纷同意中年大妈的说法,他们也不愿意灰子被警察带走。
可见这是个偏僻且排外的村子。
众人说完便散了开去,只说让灰子的叔叔,他们口中的大彭待会过来将这具尸体埋掉。
宋茂看了一眼灰子,灰子也看着他,一双眼睛不像电视里的疯子那样惊慌失措,呆呆的,亮晶晶的,像是未经世事的孩子 。
可见确实是如同村民所说,她真是从小疯到大,没看过什么人世险恶。
宋茂摸了摸她的头,蹲下来:“让我送你回去好吗?”
哪知灰子一听,脸上表情立刻就变了,她忙忙后退,眼神慌乱。
他望着那个瘦小的背影,第一次觉得疯子原来不恐怖,疯子还很怕人。
03
灰子失踪了。
大彭到处寻找灰子,找到宋茂面前的时候,他的额头脖子已经出了不少汗水。
大彭上的白色工字背心已经被汗水染黄,一条粗棉麻大裤衩皱皱巴巴的,脚下跻拉着一双草鞋上几根枯草已经脱离了组织,孤独而倔强地向外伸张着。
宋茂一低头就注意到大彭的鞋上爬满了泥土和碎草,也不知道他找灰子找了多久,又走了多少路。
宋茂正好上完最后一堂课,他拿起手上的教案就跟着大彭的步伐,跟他一起找。
“灰子越大,就越喜欢往外面跑。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的。”
大彭走在前面的山路上,自说自话, 也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还是在跟可能就在附近的灰子说。
从大彭身后望过去,可以见着他后脑勺的白色头发。
他有些驼背,明明也就四十岁的年级,看起来硬比城里那些油光满面的中年大叔要老上不少。
他再继续向下望去,可能是长年干农活的原因,所以身上的肌肉还算紧实。
宋茂第一次佩服起这个男人来。
他听村里人议论,这个大彭原本也是跟灰子爸妈一样在外打工,灰子爸妈出事的前两天,他回来省亲,结果发生了这档子事。
在大家都不愿意推脱灰子的抚养权的时候,是他站出来。
并且为了更好的照顾灰子,他没有外出打工,而是经常进山打打蛇,打理自家那几亩良田来维持二人的生计。
可能是他的安慰确实有效果,大彭寻找灰子的步伐没有那么急切了。
夜色已深,两人寻找无果。
宋茂第二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而且他们也没有手电筒,没有办法在出村的连绵大山里继续搜罗,只好先回去看看情况。
“如果过了72小时,我们就找警察。”
宋茂想了一会,算了一下时间,距离灰子失踪已经过去十四个小时。
“不行。”
不加考虑的拒绝声让黑色静谧的氛围变得凝滞,一轮月亮高高挂起。
宋茂望着大彭的骤缩的瞳孔,沉默起来,过了一会,他率先开口:“你抓我太紧了。”
大彭向下看到自己正死死拽着宋茂的手腕,他尴尬地连忙将手松开,咧开嘴笑。
“我是觉得灰子一定会找回的,叫警察太麻烦了,又要备案还要做笔录,弄完这一套下来又浪费很久的时间了。不如我自己抓紧时间找她。”
宋茂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作声,就这样两人在村口分道扬镳。
04
一室一厅,有个小院子还有一个独立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院子一角养着村里人给他送的鸡。
他将手上的教案放在房间唯一的桌上后,脑海中仍是想起了大彭刚才反应激烈的一幕。
哪有遇见死人这么淡定地,好像他们遇见过不少这种情况的事情一样。
他来到院子一侧额外搭建的小厨房里,用水瓢舀上一瓢米,来到小鸡场里。
有两只还没长好毛的小鸡崽,还有两只成年鸡,一公一母,一个雄赳赳一个气昂昂,一点也不怕他这个才来一天的不速之客。
一个在村里生活了十几年的男人讲起办案流程来头头是道,比城里很多人都更清楚流程。
而且这里的鸡都比外界的鸡要机灵些,他想起在来村里路上的那件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鸡见他还不给它吃的,不耐烦地叫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也要有底线,不能一见着食物就失去了你们刚刚的傲气。”
走到小鸡场里面靠近角落处,他将米倒在鸡食盆里。
这时面前放着的一堆茅草动了一下,他第一时间发现,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大气中的风象。
发现今夜无风,还带着点闷热。
“去屋里躲吧。”
静谧的空气里,他突然说了话,换了个姿势,静静等着茅草里的动静。
将茅草后面堆起用来准备过冬的枯木弄倒在地,发出清晰地与地面的碰撞声。
灰子被这个声音吓到,向后缩了几步。
他笑了一下,到处都找不到的灰子居然会躲到他这里来了。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回家,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吗?”
他坐在她的面前,将目光停在她的眉心中间,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温柔,表情尽可能的放松。
灰子听完了他的话,瞳孔骤缩,她的嘴唇开始颤抖,似乎是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惧。
她握着的杯子中的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小涟漪,也透露出现在的不安。
但杯子没有被她吓得扔掉,这就证明她在刻意压制。
这个女人还不算太疯癫。
宋茂对他心底的想法更加肯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纹路,脑海中的思绪就像这些纹路一样清晰可见。
他将屋内的光线调暗,当人们在较为昏暗的情况下总是能更加放松和敞开自己的心扉。
“你往外面跑,是因为有东西对你构成了威胁,而不是因为喜欢外面的世界,你只是想逃跑。如果我说的没错,你点一下头给我示意一下。”
05
灰子张了张嘴巴,她想跟他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宋茂只是见她点了下头。
后来在死人面前,她还一脸是汗水的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一个疯子的笑容,比正常人的都美。
双眼满是希翼,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
她那时也是对他张了张嘴,依然没发出声音,他知道她想感谢他,但是她没有开口。
想到这里他有些失落,他不懂疯子的世界,但他觉得她是个不寻常的疯子
窗外传来前主人用来腌酸菜的破坛子落到地上碎掉的声音,灰子被突然的响声吓得水杯掉了地,同样发出破碎的声音。
这两个声音落在他的心上,他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说道:“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她哭得很安静,安静到别人不看她,不会注意到她哭了。
但如果发现,就会觉得她哭得令人窒息,那些眼泪似乎传来了很多年前的陈旧的悲伤的味道,被压抑了很久。
宋茂见到她的眼睛边流泪边变得暗淡无光,失落到最后只剩下一个黑洞似的看不见底。
灰子低下了头,将手垂在双手两侧,慢慢站起身子,转身,打开门,又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宋茂盯着那个背影,双手越攥越紧,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他坐在突然空了的客厅里,屋外的天气仍然没风,但却变凉了,凉到他的眼底。
他孤身一人,尽管已经猜到她的麻烦,可他救不了她,也不能救她。
06
“疯子。”
大彭站在院子里,将给她洗澡的缸里倒满了热水,嘴里淡淡地突出两个字。
“他不会救你的。”
整个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灰子失魂落魄的站着。
听了他的话,她抬起头,将眼泪抹去,眼神空洞,向他走来。
她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事实上,大热天的,大彭也没给她穿多少件衣服。
她将上衣脱完,胸前、腰腹、背……在院前灯的照耀下一览无遗,她来到缸前面,将裤子也脱了。
二十岁的女人,就这样在院子下,别人的目光前一丝不挂。
她抬起一条腿踩进了水面上全是白烟的缸里,大彭露出了残忍而兴奋的笑容。
灰子的皮肤一下子就变红了,但她一动没动,一声没吭。
“是的,乖。多泡泡开水,才对身体好。这是对你逃跑最轻的惩罚,你也不想我像以前一样用鞭子抽你,蜡烛烫你,让那群人上你的是吗。”
他露出温柔地笑容,手上拿着水瓢,将缸里刚烧开的开水浇上了灰子露出水面的肌肤。
“你不是想跟那个外乡人走吗?谁知道他竟然被人杀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大彭从上望向水面,水面一片飘红,血腥味跟着升起的缭缭热气散发在院子中。
但大彭伸出一支粗糙的大手,将她轻而易举就摁了回去。
“这意味着天意让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的手里逃脱。”
灰子脚底打滑,本就被烫的没有了力气,这下又重新跌入水里,激起一缸水波。
水落到地上,泛着红色,都是血。
灰子的皮肤开始溃烂,她开始歇斯哭喊。
大彭早有预料,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他将旁边准备好的毛巾一下塞进她的嘴巴里,止住了她的尖叫声,随后又将皮肤狰狞的她从缸里捞起来。
07
大彭家没有动静,大彭也没有出去干农活,但这个不同寻常没有人发现,可宋茂没有去给学生上课被发现了。
村里人去宋茂住所找他,他不在。
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只有几只鸡还在吃着昨天剩下的一点米。
又过了一天,宋茂出现了。
宋茂身后带着三个警察和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
他们一行人在村民的注视下来到了大彭家。
大彭正在院子里洗一口水缸,见到破门而入的宋茂和警察,他转身就要跑。
好在警察眼疾手快,将他一下制服。
宋茂脚步没停,看都没看大鹏一眼,严肃着脸,就冲进了大彭家里。
过会,他大叫的声音传出房门,惊起了屋顶上徘徊的几只乌鸦。
那两个白大褂医生赶紧提着药箱跑进去。
灰子她的眼睛高高地红肿起来,紧闭着,睁不开,似是哭红的也像是被烫伤的,他只想杀了那个罪魁祸首大彭。
她赤身*的躺在床上,目光所及之处没一处好肉,鲜血淋漓,但看得出她的皮肤被大彭做过处理,虽然作用不大。
“快做准备,再晚她就不行了。”其中一个年纪偏老的医生跟身后捂着嘴要哭的女人命令着。
那女人好在职业素养很高,当即将三个药箱统统开启。
宋茂的额头爆起青筋,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
“你这个禽兽。”
他冲出去将被手铐拷住的大彭提到灰子的房间里,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紧接着又是一脚,他要在灰子面前揍死他。
大彭只是冲着他笑,似乎对自己昨晚的杰作很满意。
警察见状将宋茂赶紧扯开 。
“他自有法律制裁,刚刚收到通知,这个大彭就是十六年前醉酒向一工厂纵火的真凶。你要冷静,法律会严惩他。”
08
大彭看着那群警察笑了一下,偷活了十六年,他知足了,但是现在......
他猛然望着宋茂,眼睛一瞪,嘴角掀起,发出难听的笑声。
他边笑边说 :“那个外地人是你杀的吧。”
宋茂红着眼,身子却僵硬了。
“别不承认,我都看到了。”
他笑得就像昨晚虐待灰子一样,似乎让别人痛苦是他此生最幸福的事情一样。
他嘴角有些抽搐,不敢回应他的话。
他想起了还在等他回家的父母,大学里对他寄予厚望的老师,又想起了那天来村里,灰子被外地人在山里*的清晨。
是他杀了那个外地人,但他没想过真的杀他。
他只是拿出包里的手电筒,朝外地人脑袋上砸了一下,他只是想砸晕他。
可没想到他自己滚下山坡,腹部正中坡下突出的,被人折断,露出尖锐的枝干。
他那时想救他,但也来不及了。
“是又怎么样。”他颤抖着双手说。
“是,你就得跟我一起坐牢,一起等着被法院宣死。”他笑得特别开心。
“啊。”灰子醒了,她可能是疼醒的。
因为上药之前要先擦酒精,酒精触伤口,简直如同酷刑。
她还是个疯子模样,做着正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她从床上坐起,身后烂了的皮肤与被单黏在了一起,她坐起来的时候身后撕扯到了皮肤,她漫无目的地大叫和狂走。
上身后面的被单被生生与皮肤撕开,但是腿和屁股还是黏在被单上,她走的时候拖着被单,跌跌撞撞,撞进那些警察的怀里。
眼看就要撞上,她突然停住步伐,她转头望向给她上药的医生。
手指指着他,就喊:“你要杀我,你要杀我......我就是把你捅死了,你该死......”
说完就朝天哭喊又狂笑,身上流出了血,一下子成了个血人。
她虽然哭着却没有流眼泪,眼神空洞。
她又来到宋茂面前,在他周围转着圈圈,瞪着眼睛,猛然凑近他,又放轻了声音。
好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也是外面的人,我怎么没捅死你?”
说罢,笑了一声,就拿着旁边的杯子就往宋茂肚子上捅过去。
宋茂看着她,看呆了,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警察见状,连忙将他扯开:“虽然是杯子,捅不死人,但她这个疯女人没轻没重,你的内脏也会被捅伤。”
09
警察给医生示意,医生连忙上前给灰子打了一针镇定剂。
灰子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警察将大彭带上了警车,医生将灰子送去了医院,他们问他要不要一起离开这里。
宋茂看了这个院子一眼,他拒绝了。
警车走了,救护车也走了。
他待在院子里,刚刚医生给灰子打镇定剂的时候,她在看着他。
她最后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还分明看到她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水。
“连你们警察也觉得她是疯女人,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疯女人。”他捂着自己的眼睛,蹲在地上,压抑地说着。
风吹起地上的落叶,他背影萧条。
那晚明明是他将外地人误杀,前天晚上他看到了灰子衣领下的伤痕。
他猜到了她为什么而疯,他知道她偷跑出来向他求救,可他拒绝了她的求救。
后来他还是偷偷跟上去了,他看到大彭人面兽心的样子,他用手机拍了下来。
他虽然骑车离开村子报了警,但依然没有办法阻止那晚大鹏对她做事情,或者说面对这样一个疯子他不敢上前。
他以为灰子会恨他,可他知道灰子突然醒转不过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想装疯卖傻地帮助他,顶替他的罪名。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却像个懦夫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灰子不疯,她只是精神有问题,还没到疯的地步。
真正疯的人是他,是大彭,是警察。
10
后来,灰子被带去做了精神鉴定,确实是精神病无疑。
精神病杀人不需要刑罚,但她被终身囚禁在了精神病院。
宋茂去看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其它的精神病人,这个时候的样子就像个普通的正常人。
而她看到他的时候,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直接绽放到嘴角,却像个精神病人了。
后来,宋茂便改了行业,自学成了一名精神病医师。
他决定,这辈子就留在这家精神病院了,他要一辈子守护灰子。
- 榴芒鹿的第180个原创故事 -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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