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灰蓝想告别，偏未晚。

暧昧-王菲

词：林夕|曲：陈小霞

全篇都在描绘暧昧，最暧昧的是哪一句？

我认为是那句“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但很难过地，后面接了一句“未留住你却仍然温暖”。结果还是未留住，但仔细想想，其实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境地，还有什么事能比借穿一个人的衣服更暧昧呢？

国语乐坛里还有两首非常有名的同名歌曲。如果歌词仅是一种自我抒情，它们也都是非常优秀的、朗朗上口的、能让人产生共鸣的流行歌曲。

但歌词不仅仅是抒情，而是种双向的“寄生”。词人势必先要触及、深入某种感受，然后通过这种感受寄生于你。你有这种感受，但碍于没有表达的出路而痛苦，看到了歌词，你的感受便可以寄托在这歌词中。

于是作词人必备的修养是：探寻隐秘幽微的感受。那样的感受是谁都可以有的，谁都能感觉到的，但是以文字能表达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我们仔细地看一看，这篇歌词的高明之处在于，它没有任何一句是脱离了暧昧的感受的。想必林大词人把自己刻骨铭心的暧昧感受都凝练进去了。我个人对这种感情博弈状态的定义是：感情有了，其实可以更多，但没有更多。

首句就揭露了这种感觉：

/眉目里似哭不似哭/还祈求什么说不出

陪着你轻呼着烟圈/到唇边讲不出满足/

如果这一句上不够深入，再往下走，层层叠叠都是感觉，如果你真的正在暧昧中，这么密集的感受，每句都是会心一击吧：

/茶没有喝光就变酸/从来未热恋已失恋

陪着你天天在兜圈/那缠绕怎可以算短

……

爱或情借来填一晚

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

想想我们每个人都是怎样衡量感情的？

如果要互相交付孤独，或者交换温柔，要用到每个人自有的度量衡。

获取一个人的信任有时很简单，到另一个谁又特别难，他的天平需要更多安全感才能压至倾斜。有的人待你热烈得像篝火，有人的温柔又不可以捕捉，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供养加温才能完全接受和被接受。

成年人都会有秘密的计算公式。

因为你分享我的秘密，见证我的低潮，保持共同的话题：所以你可以做我朋友。

因为你不算难看，有稳定薪水的工作，与我个性互补：所以你可以成为伴侣。

因为我们要去的不是一个地方，你出现的时间又不对：所以你不可以成为恋人。

因为你曾让我快乐，但现在让我难过，预计以后会更难过：所以我们应当分开。

这样的用条件拼凑起来的隐秘公式，在人与人之间用细细的笔触连着复杂的线，又有时因为仅仅一个缺乏的必要条件，那条快要连上的线又被橡皮无声擦去。这就是暧昧的背面。其实换句话说，就是“尚在计算他是谁是否可爱”，当然偏离了这句词自己的出处，只是这种感觉，在任何性别的感情博弈里都是通用的。

现在，“暧昧”这个词语已经很低级了，带着城市的油腻、浮躁和庸俗。但撕去包装，静下来认真听一听，所有的形容都是不俗的。尤其是最后一句，我们把镜头从顾影自怜的人身上拉开，升到空中去：

/天早灰蓝/想告别/偏未晚/

这是暧昧的全部。

文字/ 启德机场游泳池

图片/《花样年华》

美术编辑/ 阿敏

本文属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公众号立场。

(这是盏搞音乐的第1133次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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