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有青芒

图/夜露@ラテ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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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是芒果成熟的季节。少年窝在佛像的手心里，懒懒的看着远方黄澄澄的芒果林，佛像闭目不语。少年戳了戳他的手心，佛像睁开一只眼睛，仿佛问他：“你要干啥？”少年笑嘻嘻：“你这么厉害，怎么就变不成人呢？”佛像冷哼闭上眼睛：“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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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是被佛像救了的孩子，准确的说也不能算救，据自己的农民养父说，他将少年捡回来时，他就稳稳地窝在佛像手心里，粗大的手指替他挡住了一夜的雪，当农民发现襁褓里的婴孩时，他的脸色虽有点苍白，但还是红润的。少年自小就愿意往佛像身边跑，农民也不阻拦他。那是坐落在山壁上的一座镀金佛像，慈爱的笑着，闭目直视着远方。他一直觉得佛像不会说话，直到那一天他在佛像脚边踢石子玩，次次命中佛像的脚趾头。也不知道他踢了多久，他便听见上方一道凛历的声线：“你别玩了，我痒。”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这话是自己面前的佛像说出来的，他很讶异：“你竟然会说话？”声音又一次传过来：“呵。”少年抬头看着佛像，他的笑容没变，只是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睥睨着他。少年突然有些恐慌，忙不迭踹了一颗大石子到佛像的脚上转身跑开。跑的很远少年都还能听见佛像的怒吼：“你他妈踹的老子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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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踹泯恩仇，反正后来少年和佛像开始变得很熟。佛像是个没修炼完全的神明，现在也只是能动动嘴皮睁睁眼睛，生活基本上不能自理却还洁癖的要命。少年就每隔一段时间从家里拿了块小抹布，沾点水擦拭着佛像落了灰的地方。冬天少年还要爬上爬下的给佛像扫雪，若是少年有一点不愿意，佛像便会严肃起来，重新提起当年救他的恩情。少年在学校里学到佛教，念到“普渡众生”时他就想起来自己家门口的那尊佛像。普渡众生吗？明明是个赖皮佛像吧？佛像着实是个厉害的神明，据他所说他已经伫立在这里几千年了，这千年之中风调雨顺自不必说，就连战乱都没有波及到这里。少年窝在他的手心里，无聊的啃着狗尾巴草看着远方碧玉色的芒果林，他问：“你既然在这里待了几千年不如就和我说说为什么这里种了一片芒果林啊？”“有人喜欢罢了。”良久佛像才缓缓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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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佛像在生前算是个寺庙里打扫的小沙弥，那时候寺庙的香火还不算旺盛，寺庙里的和尚们都是有一天就捱一天的过日子，干脆撇了手里的衣钵去还俗的和尚越来越多，最后庙里就剩了小沙弥和一个老方丈。这一天小沙弥照例出门化缘，走了几个村落都没有人肯施舍一点食物。小沙弥也是能理解，此时战乱纷飞，每个人都自身难保，哪里会有人去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小沙弥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他走进一片芒果林。此时正是立夏，芒果悬挂在枝干上，仿佛在引诱着过路人将自己采撷下来大快朵颐。小沙弥咽了咽口水，悄悄伸出一只手。“哈哈！”少年突然笑出来，打断了佛像的回忆。他不悦的望着在自己手心里笑得打滚的少年。少年没看出佛像的不悦，自顾自笑下去：“我知道了，接下来的故事就是你遇上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好心给了你一堆芒果，然后你拿回去和老方丈渡过了饿肚子的日子是不是，之后你就爱上了那个姑娘，为了纪念她你才种了这一片芒果林是不是？”佛像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换来的是少年更加猛烈的哄笑：“也太老土了吧这剧情。你要是真的喜欢她，你就赶紧还俗，我听说有轮回，那个姑娘轮回没准就刚好碰上还俗的你了呢，一个报恩的机会。”他挑眉拍了拍佛像的手心。“我在报恩了。”佛像冷冷的说：“不过只能报恩报到她二十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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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果青了黄了熟了一茬又一茬，少年开始有了情感的烦恼，一人一佛的话题开始变得高深莫测。“哥们，我终于理解你当年的心情了。”少年拍了拍佛像的脚趾头：“两情相悦真是太难了。”佛像：“你滚。”这一天，少年二十岁，收了行囊离乡上大学，出发前夜他去和佛像告别，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佛像的前世情感上。“哥们，都多少年了，那姑娘怎么着也得二十岁了吧，也不见你变个人形去找她啊？”少年叼着狗尾巴草，摘了一个芒果撕开皮吃了起来。“早着呢。”佛像说。“呸，不早了。”少年狠狠丢下芒果核，“明天我就走了，怕是以后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芒果了，我就是后悔怎么不在过去几年多吃点。”佛像不理会他，闭目养神。少年自顾自躺在芒果林里吐槽了一晚上，终于等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少年背了一个包，拍拍佛像的脚趾头：“嘿，哥们我走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祝你早日找到那个姑娘吧。”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乡间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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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像看着背影好一会，嘴唇嗡动了几下，变成了一个光头小和尚。“去你妈的姑娘，那明明是个男的。”小和尚努力掰了一兜子芒果抗在肩上，看看自己先前呆的山壁。“我去给他送芒果了，报恩我还是想报一辈子。”

图片作者：夜露@ラテ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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