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黄”者说

　　捕“黄”者说

　　在城里打工，由于连天阴雨，几个人被困在简易房里，坐在地铺上说闲话。一个人讲起了他早年捕黄鼠狼的故事。真假且不论，那故事竟胜过一些经典的段子，况我们听它，并不是为了修身养性，图的是解闷消遣，就静静的听起来。那时人们脑海里还没有“环保”的概念，到处是青山绿水，黄鼠狼也多。

　　他说，他和他老表每人一辆破自行车，三十副夹子，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那自行车破到什么程度，就是放到大街里，除了少数人看几眼，大多数人是连一眼也不看的，就甭说偷了。

　　他们开始在附近干，后来往外走，三十里以外的村子他们也去过。傍晚，他们在村外等着，等到人脚定了，自行车随便一扔，就溜进村子。专找院墙底下的流水洞，当然不流水的洞也找。他们先用手电筒照着，看到里边有网状的垃圾，下边有浮土，就证明什么动物也没有从这里穿过过，就放弃。要是洞下边干干净净，有动物穿过的痕迹，然后就把夹子打开下到里面，把栓着夹子的铁链另一头固定住，这夹子就算下上了。他们下啊下，一直把这三十副夹子全下完，第一步工作就算完成了。他说，开始时不行，时间长了，经他们看的洞，十有五、六都不会落空。然后他们就找一个地方休息。后半夜开始收夹子。远远听到铁链子哗啦啦地响了，就知道黄鼠狼踩到了机关，被夹住了。

　　有人问，捕黄鼠狼并不是偷东西，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他说，害怕夹住了黄鼠狼自己来不及收，被别人收了去。

　　他说，另一个下夹子的地方是野地里的乱坟场子。有一次后半夜，好几把电筒照住了他，说他是小偷，被带到村委办公室。他说是捕黄鼠狼的，人家不信，最后在村里找了保人，才把他放了。

　　他说，捕黄鼠狼必须在冬天，打了春，天气变暖，就不值钱了。最好是狗咬死的，那样全身的毛抖着，最值钱。他说，有一次看到一条狗追一只黄鼠狼，眼看就要追上，那只黄鼠狼便放了一个屁，周围便充满了一种强烈的尿骚味，那条狗被熏得败下阵来，哼哼着逃跑了。

　　他说，时间长了，亲戚邻居都知道他捕黄鼠狼，就有人劝他，别干了，这种营生是永远不会发财的。那意思是，就是卖黄鼠狼发点小财，家里也会出点意外，把那点钱花掉。不过，促使他洗手不干的是另一回事。他说，那天大概是腊月十八，在南北留村西边的坟场子里，夹住一只小黄鼠狼。夹住的是后腿，它苦苦地挣扎，累了，瞪着小黑眼睛趴在夹子上喘气，样子挺可怜。我收了夹子，推了自行车，往回走。路上碰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向我说，现在孩子们都不能出门了。出门不是被打断胳膊，就是被打断腿，我劝你积积德吧！说吧就蹒跚着迎面过去了。我回味着老者的话，夹子没有收完，就回家了。发誓说，就是饿死，再也不靠捕黄鼠狼赚钱了。

　　你老表还干吗？有人问。

　　他后来也不干了。有一天，他收了夹子回家，碰到一伙拿绳提棍的强人，样子模模糊糊的。推推搡搡把他弄到一间屋子里，栓到了一根柱子上。有用棍打的，有用脚踢的，还有煽耳光的，最厉害的一个，一拐一瘸的，用烧红的洛铁洛他的头。他想喊，嘴里像塞着棉花，喊不出。鸡叫天亮，他发现在一片树林里，栓他的绳子竟是一些葛巴草。从此，他也不干了。不过，头上被洛铁洛过的地方，始终没有长出头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