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少年

　　“小默等等我”身后的朱玉由远及近追上小默“今天你怎么不等我呢？”“啊！原来你还在家里的啊”小默惊讶道“我今天出门晚了点，我以为你已经上学校了，所以就没有等你一起。”“我今天也是有事耽搁，所以出门晚了”朱玉回答。小默跟朱玉是同一所小学六年级学生，又是邻居，所以平时都是结伴上下学。“欸，你知道么？”两人结伴同行，八卦属性的朱玉开口道“我们班草欧容向学霸小秋写了告白信，听说两人现在正在秘密交往中。”小默心神微微荡漾，班草自然是长的最好看的，又帅气又会打篮球，女生都会被迷倒。当然，小默自然也不能免俗，但是仅仅限于有好感，再进一步的想法她就没有了，毕竟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爸爸跟她说过，不想读书的话就回来耕地。耕地要干很多农活，小默虽然是小学生，但是不读书的时候，都要帮家里做很多事。她害怕在太阳底下收割那没完没了的稻谷，也害怕要一锄头一锄头地翻那看不到边的黑土地，所以她在学校的时候都很刻苦学习，希望能考上大学，以后就不做这些活了。朱玉继续在旁边聒噪着，但是小默已然是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她只想快点回到学校好复习明天要考试的数学科目，这个科目是她的弱项。同学已经三三两两坐在位置上开始看书，小默像平时一样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六月的天气甚是酷热，来学校的路上已经出了满头大汗，稍微休息一会之后，从书桌底下抽出书本准备预习。“啪”一个信封掉在地上，一声轻笑从她背后传来，这是坐在她身后座位上的莫小冰发出的，此刻她正看着弯腰捡起信封的小默，捂着嘴轻轻笑着。信封上没有署名，小默拆开信，她的预感果然没错——是表白信。是班上那个活泼好动的男生汪曾写给她的，信的内容她只大致地浏览了一下，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折好放回抽屉，继续看书。坐在她后面的莫小冰奇怪地咦了一声。早上的课伴随着学生的饥肠辘辘宣告下课，小默收拾手上的东西准备回家吃饭。“小默”后座的莫小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默随即调转身子面向她。“那封信你看到了吗？”莫小冰问。“什么信？”小默明知故问。“汪曾写给你的表白信啊！昨天他说第一次向女生表白，不知道要怎么写，特地来向我请教的呢。”“啊~表白信”小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小默慢悠悠从抽屉里抽出那封信，然后走到垃圾堆旁，把信撕成一条一条，再撕成一块块的碎片。留下一脸惊讶的莫小冰跟在不远处看不清楚表情的汪曾。小默拿起书包快速地走出教室，她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她怎么能分心到别的地方去呢！下午的课在风平浪静中过去了。小默依然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夏日的余晖斜斜地从窗户透过照在教室的桌椅上。“小默”声音不急不慢，小默转身过去，是汪曾，他背着书包定定站在小默身后。“我们可以谈谈吗？”斜阳照在他的脸上，闪闪烁烁。小默默默地又坐回椅子上，汪曾也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汪曾孩子气的脸上闪过执拗。小默隐隐地有些不安，其实她在撕那封信的过程中就在后悔了，她不该这么处理的，但是现在的她正全力备考，所有心思都在学习上，就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她气极了在这个时候要分散她注意力的人。“我，我没有讨厌你。”小默怯怯地回答。“那你为什么要撕掉我给你的信？”汪曾气愤地质问道。“对不起”小默说道“现在我只想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我都不想想太多。”“你的意思是说”汪曾欣喜说道“以后就可以了，是吗？”“不知道。”小默微红着脸快速走出教室，现在的她什么都不会想的。时间又在平静如水中过去了几天。这天，小默正在上课，突然感觉小腹疼痛难忍，好不容易下课了，立刻跑去上洗手间，赫然发现内裤上面的那一片殷红，小默心事重重地回到座位上。她的月经初潮来了，这种事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学校曾经给每个学生遮遮掩掩地发过一本小书，里面有关于女生来月经，男生遗精等羞于启齿的事情，老师也从来没有在课堂上讲过这本书，都是学生们自己看的。小默恹恹地趴在课桌上，下体的粘湿感跟小腹的隐隐作痛，都让她无心再听老师讲课。好不容易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小默也忍者许久没有上厕所，她焦急地数着一个个离开的同学，最后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缓缓地站起身来，果然，月经如汩汩流出的泉水般，把她的裤子都染红了一大块，鬼鬼祟祟地上了厕所，背起书包准备走出教室的时候，背后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声音。“小默”汪曾从教室门外折回来“你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你没事吧？”小默立刻坐回座位“我没事，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今天的状态不对，我心里放心不下，所以又折回来了。”“哦，我没事”小默轻轻地挪了挪屁股，嘴唇血色全无，小腹因为紧张而更加疼痛了些。此时的她如一只在热锅上的蚂蚁，而且是濒临死亡的那只。“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家”汪曾不放心地说道。小默不说话，只摇头，脸上的表情更加怔肿。无意之中汪曾瞥到了她裤子上的那一点点红色，他瞬间明白了发生什么事，稚嫩的脸庞上爬上了一抹绯红。默默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件薄外套，清清嗓子道“来，把衣服系在腰间，我送你回家。”“可是~”小默还是不愿起身，忸怩着。汪曾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巾，叠在一起，去厕所沾了点水，“给你”声音害羞。小默接过纸巾“你不准看”声音同样害羞。汪曾转过身去。小默缓缓起身，椅子上一片殷红，用纸巾擦干净之后，终于松了口气。“我们走吧”汪曾说道。斜阳挂在天上，如同一个红红的咸蛋黄，映照在脸上，把脸颊都染上了朦胧的红色。汪曾的左手边是川流不息的车辆，他本来想走在她后面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走在她前面或者旁边比较好，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慢慢地就想护着她，把她拢在安全的范围之内。小默因为肚子疼痛，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话说。“肚子是不是很疼？”汪曾看着低头走路的小默说道。小默点点头。“我姐姐比我大三岁”汪曾忸怩开口道“她每个月都会定期肚子疼，虽然她不说，但是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妈妈就会煲些红糖姜水给她喝，姐姐喝完之后，身体会好很多，所以你回家之后，也可以煲些姜水喝。”“嗯。”小默点头。“汪曾”小默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嗯！”汪曾有点欣喜若狂。“对不起”小默声若蚊呐。“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汪曾嬉笑“我都忘记了。”小默呆呆地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忽地舒展开来，树叶间透过的斑驳阳光跳跃在他脸上，霎是好看。小默所在的班级有很多分派，成绩不好的会自成一派凝结而团聚，成绩好的被动地成了一派，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又会组成一个派，一个班级组成了很多小团队。小默学习很努力成绩很好，唯一的一个同乡又在别的班级，所以她在班级里面是孤独的一个人，虽然她竭力保持中立，但是人在其中，就难免会受到波及。比如小默的成绩考到第一名的时候，有人会酸溜溜地说，成绩好又怎样，又不能当饭吃。这次小默来月经，被某些人知道了，一帮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虽然她们也是女生，也会有这般经历。最近，汪曾跟小默走的很近，她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谈资。小默总能听到谈论她的只言片语。下课，小默照例又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门口拐弯处，汪曾背着书包斜倚在墙壁上，看见小默出来，笑嘻嘻地迎上去。“你的肚子还有那么疼吗？”汪曾问道“有没有煲些红糖水喝？”走在前面的小默突然转过头来，语气生硬“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我不想被她们议论，我只想好好学习。”汪曾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她们是不是又说你什么了？”小默没有回答就自顾地走开，她只想好好学习，不想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而这样的学习环境，简直让她受够了，每天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成为别人议论的中心，她只想在人群中不显眼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而已。从此以后，汪曾果然没有再来打扰小默。小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镇上的重点初中，而他们也随着汪曾的转学，彼此之间彻底断了联系。小默长大后当了一名医生，有个爱她的老公，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她不向命运低头，自己争取来的。有一年，小默带着老公孩子回老家过年，在街头逛街时遇到了莫小冰，一开始，小默还认不出这位老同学，因为莫小冰真的胖了很多，五官发福，皮肤也黑，只有眉眼之间隐约透出些当年的影子，直到莫小冰叫她的名字好一会，她才敢确认。“小默，这么多年了，你的样子还是没变呢！”两人单独在街头的小店坐下时，莫小冰不禁感叹道。“哪里，哪里”小默谦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是会老的。”莫小冰喝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来的开水“班上还是你最有出息，去到大城市当了医生，嫁的老公也好，与你很般配。”小默笑笑“这些年你过的怎样？”莫小冰叹了口气“一个人过的好不好，全从脸上看的出来，我现在苍老的连自己都不敢照镜子。你也知道，我从小学习就不行，初中毕业之后就去打工，在工厂里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也是我们的老乡。“生养了三个孩子，老人有病，小孩又小，所以这些年来都是我在家照料着这一家大小，自己在家耕田种地，勉强不至于饿死，老公去大城市打工，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生活艰难啊！”小默有些感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默默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欸，你知道吗”仿佛为了给阴霾的生活一点调剂，莫小冰另起话题道“汪曾后天要结婚了，宴请四方宾客，还包括我们这些老同学，听说摆了接近一百桌呢！真气派！”“啊，是吗？”小默的记忆开始苏醒。那个阳光下，树影斑驳的少年。“当年，我一直以为你们会走在一起的”莫小冰自顾说道“毕竟，他还威胁过那些议论你的人呢！”“威胁？”小默惊讶“怎么回事？”“啊，你竟然不知道这事”莫小冰迫不及待地说起来“当年，那帮经常议论你的人在上学的路上遇到汪曾的拦截，他向她们威胁道，如果再听到她们对你指指点点的话，他就对她们不客气，你知道的，那帮长舌的人只是八卦而已，其实也没有胆量做出格的事，于是就没敢再议论你了。“而且，奇怪的是，你俩在班上也没有了交集，汪曾的座位不是在教室后面嘛，我有时瞄到汪曾会静静地看着你，你转身时，他立刻就会收回视线。”小默还与莫小冰聊了很多，只是她都心不在焉，互相道别后，小默从街上走回家去，这条小时候上下学的必经公路，她想重温一次。公路上的老树没有被砍掉，树冠比以前更加茂盛，阳光透过叶子，投下斑驳的影子，小默抬头看着被阳光照的透明的叶子，嘴唇动了动。汪曾结婚那天，小默带着老公孩子出席，汪曾比年少时成熟坚毅，当他看见小默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笑容。酒席上，新郎新娘向宾客敬酒，来到小默那一桌，汪曾站在小默面前，整整比她高了一个个头，两人相视而笑，一杯酒下肚。“祝你新婚快乐”小默开口。“谢谢”汪曾说道。“谢谢你”小默同样说了句。汪曾愣了愣，随即笑道“不用谢。”小默又自顾地敬了三杯酒，满桌的人有点不明所以，只有汪曾微笑着看小默喝完三杯酒，而后，挽着新娘去到下一桌敬酒，一时间又响起觥筹交错声，祝福欢笑声。回家的路上，小默挽着老公的手，跟他说小时候的事，孩子由老公抱着，小默有点微醺。“老公，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去这个婚礼，而且还敬了人家三杯酒吗？”“嗯？”“其实，我欠了这个男孩一声对不起，今天我想跟他说来着，但是人家结婚，说这个不合适，我只有敬人家三杯酒，你说，幼时的那个男孩，他会知道吗？”“放心，他会知道的”他摩挲着她的掌心，她跟他说过她的青春年少。一边是热闹的婚礼，一边是静谧的回家路，虽是不同的方向，但终究通向了最好的结局。谢谢你，喜欢过我，美好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