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叶子下班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冬季的夜晚有些冷冽。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这件奶白色的掐腰长款羽绒服还是去年跟君一起买的，可现在呢？她望着街上的霓虹闪闪，人们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有的急急地走过。店铺里播放着竭嘶底里的歌声，在这清冽的空气中也似乎被冻结，笼进一团雾气中迂回往复着。就像她现在的心情一般，她到底该怎样呢？就在一个月前，他跟老公君又大吵了一次。君坚持要领养一个孩子，而她则毫不退让选择试管婴儿，无论怎样她要自己生。在她看来生孩子是一个女人完美的一部分，谁也不能剥夺。还有为了孩子她吃了那么的药物，中药西药都用了，以至于现在她看到药物就想吐，身材也在激素的刺激下变得臃肿不堪。但即使这样她也不要放弃自己生养的权利。而在君看来他们的坚持已经八年了，八年来还是毫无反应就不应该再荒唐的坚持。在这八年来他们没少为这事争吵，可是这次她彻底累了，在她看来君也累了，要不然一个月了都对自己不管不问的，想到这，叶子的心疼的直往下坠，她眼里充满了泪水，一阵冷风吹来，那泪水瞬间滚落，在她的脸色划下一道闪亮的泪痕，叶子忙将手伸进包中取手纸，不想碰到了包内的文件袋，被那袋子的一角戳了一下手背，瞬间那手背隐隐作痛起来。叶子用纸巾一边擦泪，一边借着一家酒店的灯光看了看手背，只是蹭出了一道白色印道，并无大碍，她舒了口气，又瞅了瞅包，下定决心她要做一个了断。她的人生已过半，她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 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便不想再给他打电话了，以前每次吵架君都会像这次一样躲到单位宿舍去住，每每等到她服软给他打电话，他才回来。但这次，她没有打，不仅没打还坚持了一个月。在她看来他们之间早已不平衡了，没必要自己再低三下四地去挽回，她也在用此种方法来一点一点的适应没有他的日子，为这次的决绝做准备。这个想法在半个月冒出时，她也曾被自己的计划吓了一跳。她告诉自己这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啊，可要三思啊，可是最终她想想为了孩子她所受的种种委屈，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重新来过。想到这，她将背在肩上的包紧紧地加在臂弯里，生怕它被风吹跑似的。当她走到公交车站时，那里已有好多人在那里了，只听见一个个抱怨着，都等了这么久还不来，哎！又不知道堵哪里了？只有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已经习惯了。终于来了，车上已是人满为患，估计司机心善，觉得上班族不易，这个点都是要回家的，他将车停了下来，大家都奔向前门，可前门没挤几个就再也上不去了，售票的扯着嗓子喊去后门，后面的人去后门，叶子只好跟一帮人跑到后门，车门打开了，总算都挤上去了，司机喊靠门的往上站站，要关门了。叶子正站在门那里，后边的人让了一脚的地，她硬站了上去，门终于关上了，叶子又站了下来，好在不怎么挤了，不想后面也有人跟了下来，一男子没站好从站台上跌了下来，直把叶子涌趴在了门上，叶子没好气地喊挤什么挤，没看到人都站哪来了？说着用胳膊肘回顶了一下，那男的被顶了回去，却在嘴里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叶子没回声，没好气地站在车门旁，心中又是窝火又是憋屈，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车流，眼里又一次湿润起来。下了车，当叶子走到自家楼下时，她习惯性地向上瞅了一眼，咦？自家屋里的灯怎么亮着，心骤然提了起来，莫不是君回来了？她在心里猜度着，慢慢地上了楼。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看到了鞋柜里的放着的那双压着浅浅花纹的男士皮鞋时，她的心又一次紧了一下，难道真是他回来了。她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就在她挂包时，君围着她的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朝她笑笑：“回来啦？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她看了他一眼，冷冷回了声：“哼！这可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啊！”君依然笑了一下说：“这几年来都是你做饭给我吃，今天破个例，我做，我们好久没坐下来聊聊了，今天借这桌饭菜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是该好好聊聊了。”叶子依然冷冷的说。君有些纳闷，想问问叶子今天怎么这么说话时，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熬着的鱼汤应该好了，便向叶子说：“你去洗吧，我就剩个汤了。”边说边往厨房走去。叶子，洗嗽了走到桌前，桌子上已摆了几个凉盘，其他两个盘子应该是热菜了，只见用瓷碗罩着，桌子一侧摆着能搁3根蜡烛的烛台，烛台旁搁着一瓶红葡萄酒，两只高脚杯。望着这些叶子有些莫名，又有些心酸，要知道这烛台跟高脚杯可是8年前他跟君一起买的，刚结婚时还用过，可现在早已被她搁置在壁橱里，好久都不曾记起来用用了。不想今日竟然被君翻了出来，他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深深舒了一口气，她定然坐下，她要看看君到底要给她什么说法。很快，君端着一盆汤来了，只听他笑着说：“今尝尝我的手艺，现学现卖，水煮鱼，你最爱吃的。”叶子听着，心中微微颤了一下，眼里禁不住已满是泪花，她转了一下身，迅速地眨了眨眼，将那泪水掩了回去。此时，君已将蜡烛点上，他起身去将屋里的灯都关掉，这让叶子心中猛得一紧，她试探地问：“吃个饭，关灯做什么？”君一边往桌边走，一边说：“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坐了，今天就全当重温一下吧！其次，我还有话要说，只怕开着灯我抹不开这个面。”叶子心里更是一紧，只觉得嗓子眼有什么堵在那里。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她知道他这人面皮薄，一般只有郑重其事他才会这样，就像他向她求婚时也是这个场景。今天她可是一头雾水，全然不懂他要做什么。算了不要猜了，事情终会是两面，不好即坏，若有第三个情况，那也是个意外。想到这里，她还是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君走到桌前给他们一人倒了杯红酒，他举起酒杯对叶子说：“来为我们一起走过的这八年，干杯！”烛光下他的眼睛闪着晶莹的光，叶子酒杯象征性地碰了一下，举起一饮而尽，君看得怔怔的，她以为叶子会说些什么，可是叶子什么也没说就先于他喝完了，他只好悻悻地举杯喝完。他又为他们斟上了第二杯，“这第二杯，感谢你，感谢你这八年来对我的包容和关照，谢谢！”说着，他向她举过了酒杯，叶子用力咬了一下上嘴唇，还是举杯仰面喝光了，君舒了口气，一口喝净了杯中的酒。第三杯酒入了杯，君静静地看着叶子的眼睛“这第三杯，让，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君有些结巴地说，叶子忽然一下蒙了，她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为何意？她冷笑了一下，果断地碰了一下君的酒杯，冷冷地说：“好啊！让我们重新开始，各自开始新的人生吧！”君急了，憋红着脸在烛光下更显得深了，他皱着眉急急地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什么意思？”叶子追问。“我是，是，是这样，我觉得以前都是我的错，每次都是你迁就我，可从来都没考虑过你的感受，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可现在我想我们应该从现在起好好的过以后的生活，还有孩子的事，我，我全听你的……”君就这样语无伦次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叶子听得直发怔，他没想到这一个月的时间会让一个人改变得这么快，叶子有些不敢相信。她惊异地瞪着君。君缓了缓语气，低下头又不自觉地抬起头看着叶子说：“叶子，你听我说完好吗？”原来跟叶子吵完架，君最初的想法跟以前一样，他觉得只要自己躲出去，冷淡叶子几天，叶子就会服软，就会一切随他。可是这次过了半个多月，叶子也未见动静，他有些不安起来。心慌中开始跟同事一起外出喝酒，每晚都喝得醉醺醺的，以至于白天的工作总是恍恍惚惚，这一切都被他的老领导发觉了，就在回家的前两天的晚上，老领导破天荒地请他喝酒，他去了，借着酒劲，他将家中的种种向老领导吐露了出来。只见已经五十好几的领导，笑呵呵地安慰他：“小君啊，不是我说你，这可不好，两口子吵架是很正常的，我跟你嫂子就常吵架，可是这要看男人怎么看呢？”老领导顿了顿，吃了口菜继续说道：“如果一个家庭不吵架，才不正常呢，不吵架不是没有矛盾，不吵架的矛盾或许还更大，只是碍于面子都不发泄出来。还有一种就是已经互不在乎，那还用得着吵架吗？你说呢？”君听了细细琢磨，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还是老领导厉害！说的及是，及是。”老领导不由得面红耳热起来，只见他呷了口茶，向上拭了拭两边的袖子，接着说：“虽说这吵架是可以的，可是像你这么冷处理可不行。无论怎样都要等对方平复心情后，相互沟通，找到矛盾的根源解开心结，这才是至关重要的。”君不觉得插了句：“可有人说女人要哄。”老领导即刻摇头回首“不对，不对。”连连否定道。“那要看什么事情了，一味地哄只是一时，事事都是有底线的，哄到一定程度，突破了底线，那将会促成更深的矛盾。”小君有些疑惑地望着领导，呆呆地不知所以。老领导似乎看出了小君的不解，解释道：“这个哄可以基于小事，比如日常的鸡毛蒜皮，而相对于大的事情，就得沟通，将两个人的想法摊开，讲明白，赢得对方的理解这才是最重要的。”小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孩子的事算是大事还是小事。但有一点他是明白了，沟通，这是必须的。那晚小君没喝醉，他跟老领导畅谈到很晚。送完老领导，小君就怎么也睡不着，他回忆着他跟叶子的过往，开始慢慢地有所领悟。翌日，他打扮的精精神神地去上班，当他将一份项目报告交到老领导手中时，只见老领导满意地点点头，两人会心的笑了笑，临出办公室时，老领导叫住了小君，问他：“昨晚的话想明白了？”小君笑笑，点了点头。“那就好，下班了赶紧回家吧！”“嗯，谢谢领导关心！”于是就有了今晚的一幕。君继续说：“所以今晚我就想跟你好好谈谈，我的想法就是抱养个孩子吧，你说的要做试管婴儿，我有个哥们媳妇为了做试管婴儿，受了好多罪，你我的年龄也不小了我可不想你受那份罪。”叶子静静地听着，眼中不由得泛起泪花，以至君讲完此话时，她竟伏案大哭起来，君被这哭声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哪里讲错话了，待到他去安慰叶子时，不想叶子依着他哭得更是厉害。这让君那颗悬着的心开始放下。他微微的笑了笑，抚摸着叶子那柔顺的发丝。当早上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时，君依然沉睡着。叶子却悄悄地起身，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手提包前，轻轻地取出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文件，只见上面赫然印着“离婚协议”几个字。叶子悄悄地溜进厕所，用力将它撕个粉碎扔进马桶，一按抽水按钮，那些纸屑便随着水流旋转而下。叶子望着那旋下去的水，直发怔。这时只听见君急急向厕所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叶子啊！别做饭，咱们今天去外面吃，吃完上医院。”“唉！好的。”“但只做一次，不成功就依我的办法来办。”叶子推开厕所门，甜甜地笑着说：“好啊！”回头又望了望抽水马桶，里面很干净，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