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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安放的悲

2019-06-16 19:26:45 作者:5天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无处安放的悲

  丫头从小到大都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子。如果是男孩母亲生她时可能不会死,父亲也会喜欢她一点,两个双胞胎姐姐也许会因为她是弟弟疼爱她。可惜,她是女孩,母亲生她时大出血死了,父亲又气又恨,把她丢在一边不管不问,幸亏前来吊唁的小姨看她哭得可怜,把她抱回了家。小姨的家在乡下,有一个大她几个月的表哥。每当散发着青草泥土香味的小姨从田间地头回到家,敞开衣衫,露出一对饱含乳汁浑圆的乳房时,两个孩子就像小猪仔一样全拱进她的怀里,小姨疼爱的一手抱一个,嘴里嗔怪着:“慢点,慢点,就像饿死鬼投胎。”丫头和表哥石头相伴着长大,丫头是石头的“小尾巴”,走哪跟哪。村前面的小河是他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夏天扑下河抓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春天河沿上鲜嫩嫩的草儿喂肥了家里的大白鹅;秋天的晚上,两个孩子躺在鹅卵石上,不说话,静静地听潺潺的流水声,和树上野果子掉进河水里的“噗通”声;冬天的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像明镜一样,丫头坐在柳条编制的筐子里,石头用绳子拉着她在冰面上跑,“咯咯咯”的笑声飘荡在小河的上空,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可惜有一年夏天,石头在家门口池塘,一个猛子扎下去就没能上来。姨夫责怪小姨没有带好孩子,让他断了后,两人大吵了一架,小姨又气又痛,晚上,乘家人不备,也一头扎进了池塘里。这时候的丫头也到了上学年纪,便被父亲接回家。去学校报到,老师犯了难。当初给她上户口工作人员问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父亲随口说:“丫头”,姓黄,结果大名就成了“黄丫头”。“这个名字取得真是敷衍。”老师哭笑不得。丫头上一年级的时候,两个姐姐在同一所学校上四年级。她俩从丫头回家起就嫌她土里土气,家里有三间房,父亲住一间,两个姐姐一人一间,父亲本想让丫头跟姐姐挤一挤,可她俩都不愿意。没办法,只得晚上临时在客厅搭个小床,白天再收起来。丫头很羡慕那些上学放学都一起的姐妹,她也很想跟在姐姐们的旁边,可她们不让,不止如此,还不许说是她们的妹妹。的确,丫头和两个姐姐一点也不像。她黑不溜秋,比同龄的孩子矮了半个头,又总穿着姐姐们淘汰的旧衣服瘦小身子套在宽大的衣服里,样子很是滑稽胆子特别小,别人稍微大点声,仿佛都能吓到她。班里有两个男孩子爱捉弄她,有一次趁丫头出去,捉了几个毛毛虫放进她的书包里,丫头吓得脸色惨白,两个男孩子在一旁却哈哈大笑。从那以后,丫头不敢离开课桌害怕他们再放什么东西吓唬自己。有一天,老师让丫头上黑板习题,叫了半天,她就是不动,老师有些生气,走下讲台,问她是怎么回事?底下有同学报告说:“老师,黄丫头尿裤子了!”说完全哄堂大笑。老师大吃一惊,来到丫头跟前,想拉她起来,可她死死拽着板凳就是不起来,老师没法,让她姐姐回家拿换洗的衣裤,姐姐答应了,却始终没有送来。丫头一直等到学校的人全走光,天黑透了,才用手捂住屁股跑回家。回到家,父亲看她的裤子从里到外湿的透透的,气得骂她是傻子,平时从不搭理她的姐姐,骂她在学校丢人现眼。结果她被父亲罚在外面的楼道口自我反省。丫头一个人蹲在漆黑的楼道里,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生怕一抬眼,就看到披散着头发,伸着长舌头的女鬼。她又冷又饿又害怕,到下半夜发起了高烧,直到烧得浑身抽搐才被父亲送进医院,命是给捡了回来,可高烧引起的心肌炎让她心肌损伤心律失常。这场病下来,丫头越发的沉默寡言,也越发的消瘦,更加让人不喜欢。两个姐姐正相反,如花的年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就像两朵含苞待放的并蒂莲。两人上到初中,因为成绩差,只能上一所民办高中,勉勉强强到高二,实在学不进去,索性就辍学了。丫头上到初中,本来父亲是不愿意花钱让她继续升高中的,她争气中考成绩优秀,一所重点高中免费让她入学,父亲才勉强同意。上了高中的丫头在班上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人也开朗自信了很多。高二下学期,母亲去世后一直生活粗糙的父亲生了一场重病。两个姐姐都不愿意照顾他,丫头是个善良的人,不忍心,只能丢下学业,回家照顾父亲。父亲患得是肾病,每周要做一次透析,没多久,就把本就单薄家底给掏空了。两个姐姐怕连累自己,索性跑到外地打工,不久都在外地成了家。丫头带着父亲生活,为了应付两个人的日常开销,还有父亲的治疗费用,她不得不到处打工,可她即没学历又没力气,处处碰壁,最后总算在一家饭店找了份工作,钱虽不多,总算能养活自己。这个小饭店有个顾客群体,就是出租车司机中饭晚饭的时候,没拉上活的师傅就在这里随便对付一口。或者到晚上,忙了一天的师傅们,凑在一起敞开膀子灌几瓶啤酒,脸红脖子粗的吹牛皮,把一天的辛苦抛在脑后。酒喝得肚圆,牛皮吹得天大,才在各家媳妇催促下各回各家,第二天又抖擞精神城市的各个角落为生活奔波。丫头注意到,经常喝酒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叫宁浩的小伙子,斯斯文文的。别的师傅一口一句脏话,唯有他话很少,大多时候,拿着一瓶酒边喝边微笑着听他们开的各种荤段子。一次,一个师傅喝高了,竟然拉扯起丫头,让丫头陪他喝酒。丫头挣脱不了,急得快哭了。别的师傅只管起哄,只有宁浩笑着说:“小心我告诉嫂子去。”那个师傅酒被吓醒,放开丫头,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然后悻悻的走了。丫头很感激宁浩给自己解围。从那以后,他每次来吃饭,丫头都格外照顾他,炎热的夏天,她会早早给他凉一大杯白开水,在他匆忙吃饭的时候,灌进他的塑料杯里;饭店不忙的时候,丫头会帮着他一起刷车;有时候,宁浩也会等到饭店打烊顺路送丫头回家。一天中午,一位师傅看着自己和宁浩明显分量不同饭菜,打趣地对他说:“看你媳妇多疼你,还不赶紧把她娶回家。”这句话撕破了他俩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男未娶女未嫁,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原创)宁浩的家庭普通,父亲是那种精瘦黝黑,一脸精明中年男人,每天把头梳的溜光水滑,穿一身廉价西服,打着鲜艳领带,夹着一个半旧的皮包,一早出门,晚上回来,连家里人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偶尔挣点小钱,还不够他买烟买酒的。家里的大小开支主要靠他母亲辛辛苦苦操持的一个小卖部。母亲看不惯父亲的不务正业,父亲看不惯母亲的市侩,所以,小时候宁浩和妹妹没少看到自己的父母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吃亏的往往是父亲,因为身材壮硕的母亲几乎比父亲胖了一圈,而且嘴皮功夫厉害至极,在那一片是出了名的。谁要惹了她,她一蹦三尺高,吐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慢慢的父亲也学乖了,不和正面冲突,只在背后使阴招,让母亲有苦难言。有一段时间,父亲手头缺钱,就想打母亲进货款的主意。他知道要钱肯定是要不到的,就想说服宁浩装病骗母亲的钱,宁浩不愿意。父亲又劝说他的妹妹,承诺拿到钱给她买裙子,妹妹答应了。结果那次父亲和妹妹联手,成功地把母亲辛辛苦苦攒下的进货款挥霍殆尽。宁浩想告诉母亲,可父亲威胁他,如果他胆敢告诉母亲,就把他从家里撵出去。宁浩的妹妹宁欣,只比宁浩小一岁,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已经百分百继承了父亲的狡黠,母亲的泼辣。当肌肤枯黄,脸有菜色,头发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的丫头站在他们中间时,几个人似乎对她都不甚满意。父亲觉得宁浩应该找一个有钱女孩子,哪怕丑点、年龄大点都没关系。母亲则认为丫头看着没有福相,不像是能生养的人。宁欣不喜欢丫头的理由太过离谱体重即将超过200斤的她对所有比她瘦的女人都充满敌意。宁浩和丫头还是排除万难结婚了。婚后,丫头想和宁浩住到自己家,这样方便照顾父亲。可宁浩不愿意,他母亲也不同意,说哪有住在老丈人家的,那不成了“倒插门”了?丫头只得作罢,和宁浩父母、妹妹住在宁浩父亲下岗前单位分的一套平房里。这套平房是80年代初,宁浩父亲所在手套集资建房时买的,两大间,带一个小小的院子。宁浩父母住一间,另一间从中间隔开,变成两小间,成了兄妹俩的卧室。宁浩母亲又找人在院子里搭了两间简易房,一间做厨房,一间卫生间。前些年,父亲下岗,家里没了生活来源,幸亏母亲头脑活络,就在靠近巷子边的自家院墙搭个棚,开了窗,卖些针头线脑酱油醋、米面油、烟酒等日杂百货一家人的生活才勉勉强强对付过去。每天,丫头在家、娘家、饭店三个地方来回跑。这天上班前,她照例去给父亲做饭,父亲生病后,很少出门,脾气古怪。丫头打开冰箱,里面什么也没有。没结婚前,家里的开销都靠她的那点工资,结婚后,婆婆要求小两口的工资上缴,这样一来,丫头手头上基本没什么钱。丫头问父亲:“怎么没买菜呢?”父亲“哼”了一声没有理她。她知道,父亲是怪她没带菜来。丫头叹了口气,父亲每月有四千多的退休金,生病买药有医保,可以说过日子绰绰有余。丫头让宁浩给她的微信里发个红包不一会儿,宁浩就发了个50元的红包给她。丫头不忍心要宁浩的钱,给了她,他的中饭就只能将就了。给父亲做好饭,丫头洗洗手准备上班,透过厨房的窗户,看见父亲正偷偷翻看她随身带的皮包。她苦笑着摇摇头,也不拆穿他,高声喊了一声:“爸,我走了,您吃饭吧!”丫头赶到饭店,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午饭时间,宁浩没有过来吃饭,打电话给他,说是拉了一个远客。一直到晚上10点多,宁浩才一脸疲惫地来到小饭店。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丫头看着心疼,催促他赶紧回家睡觉,可他不肯,要等丫头一起回去,深更半夜的,丫头一个人他不放心。快到一点,饭店才打烊,宁浩载着丫头一起回家。每天这时候是丫头最开心的。她会把这一天高兴的或不高兴的事都说给宁浩听,宁浩静静地听着,在丫头不开心时给她一个鼓励眼神,丫头觉得这比世界上任何的灵丹妙药管用。回到家,家里人早已熟睡,小两口蹑手蹑脚的洗漱完,钻进不足10平方的卧室里倒头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宁浩要出车,丫头也要早起,虽说饭店不用那么早上班,但家里有很多家务要干,厨房水槽里堆得满满的脏碗筷要刷、卫生间里一家人换下的脏衣服要清洗,还要准备中午的饭菜。一切弄好,再赶到父亲那儿,做好饭,然后上班。长时间高负荷的运转,丫头越发的消瘦,月事也极不正常,结婚半年多,婆婆看她的肚子始终没动静,脸色越来越难看,经常含沙射影的说她。好容易经过半年辛苦的备孕,丫头终于怀上了,婆婆这才有点好脸子给她。十月怀胎,丫头在医院产下因孕期营养不良,体重不足5斤的女儿。婆婆知道是个女孩,看都没看一眼,转身走了。月子里,虚弱的丫头没有像别的产妇一样得到额外的照顾,饥一顿饱一顿,还要照顾襁褓里的女儿,白天晚上得不到足够休息奶水少,女儿饿的“哇哇”直哭。丫头张口要钱买奶粉,被婆婆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说她故意不给孩子喂奶。孩子的哭闹声吵得晚上睡不好觉的宁欣又大发脾气,骂她不会带孩子。丫头苦不堪言,在宁浩面前诉苦,没想到宁浩却责备起她来。说母亲撑起这个家不容易,要体谅她。丫头想辩解几句,又怕宁浩为难,就把心中的委屈咽了下去。孩子没人带,丫头只能留在家里,一边带孩子,一边忙家务。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她忙。孩子小的时候,觉多,丫头出门办事就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睡觉。大一点就不行了,一次,丫头去买菜,孩子醒了,找不到妈妈,自己打开门跑出去,幸亏丫头回来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从那以后,每次出门,丫头都带着她,平时还好,就怕下雨下雪,孩子特遭罪。丫头没有奶,每次要钱买奶粉,婆婆都没有好脸色。她只好熬点米汤搭配着喂女儿。女儿很乖,不哭不闹,丫头忙的时候,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玩。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是丫头一辈子的痛,所以女儿还没出生,就给她准备了好几个好听的名字,婷雅、玥玥、美姝、佳欣,最后决定为她取名玥玥,希望自己的女儿掌上明珠。这几天,玥玥生病刚好,丫头看她没什么胃口,就买了点瘦肉,想烧点肉丸汤给她喝。一笔一笔算着菜钱的婆婆,看她买了肉,顿时火冒三丈,说她好吃懒做,不挣钱光会花钱。丫头小声辩解了一句:“玥玥最近身体不好,我想给她补补。”婆婆一听,跳了起来,“就你的女儿金贵,再金贵也是赔钱货。有本事给我生个孙子,我天天让他吃肉。”婆婆的恶言恶语把玥玥吓得直哭,吵闹声惊动了左邻右舍,都跑过来看热闹。这下婆婆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拉着街坊邻居的手,诉说着丫头的种种不是。旁人即便知道婆婆的为人品行,也不敢得罪她,只是一味地附和,“现在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婆婆,管你吃管你住,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惹她生气,真是不懂事。”晚上宁浩回来,还没等丫头开口说起这件事,宁浩就怪起她来,说她不该和婆婆顶嘴,惹她生气。原来,宁浩进自己房间前,就被婆婆叫过去,连带着他一起数落了一通。丫头躺在床上,身边的宁浩早已鼾声如雷,玥玥白天受到惊吓,丫头好容易才把她哄睡着。劳累了一天的丫头,却毫无睡意。她翻来覆去地想:难道真是我错了吗?为了给孩子买肉顶撞婆婆是她的错;没能给盼着抱孙子的公婆生下男孩是她的错;不该在宁浩面前搬弄是非,让他为难是她的错;看着睡梦中突然哭泣的女儿,丫头想,不该生下她让她跟着自己受罪是她的错;想到父亲,丫头恨自己不是儿子,老了没人给父亲养老送终是她的错;又想到从她出生就死去的母亲,如果不是她,母亲也许就不会死,所以也是自己错了。丫头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不能触及的地方,那就是小姨和石头,这么多年,她从不敢想,可睡梦中总是不其然的梦到他们。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一夜无眠。太阳照常升起,日子还在继续。婆婆对丫头的态度越发恶劣,经常对她横挑眉毛竖挑眼,丫头沉默着承受着。一天晚上,宁浩难得回来早。晚饭后早早催促丫头把玥玥哄睡着,想和丫头亲热。丫头累了一天,实在没精力,可看到宁浩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于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一个避孕套递给宁浩,宁浩没有接,抱着丫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老婆,我们再要个儿子好不好?”丫头一愣,小时候的那次高烧,心脏受损,怀孕生子对她有一定的风险。第一个孩子也是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见丫头不出声,宁浩安慰她说:“我去医院问过了,像你这种情况,如果孕期注意休息,应该没问题的。”“我不想要,万一又是女儿怎么办呢?”丫头推开宁浩。“如果还是女儿,我也就认了,说明我今生注定无子。”宁浩的这句话让丫头想到了父亲,父亲没有儿子,现在老了病了,三个女儿都不能时刻陪在父亲身边,老境凄凉。可丫头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是害怕依然不能得偿所愿。宁浩看她犹豫,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小声说:“其实我不是爸妈亲生的,是收养的。”丫头大吃一惊,“很小我就知道了,他们一直瞒着我,我也就装作不知道。”“他们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就从福利院领养了我。不到一年,却怀孕生下了宁欣。他们对我也还可以,毕竟不是亲生的,把我养大也不容易,该报答也要报答,不能忘恩负义。”丫头点点头心疼地抱紧了宁浩。不多久丫头怀孕了,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又加上父亲生病住院要照顾,她的身体越发的虚弱不堪,稍微一活动就心慌、胸闷、气短。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她的心魔,她没有一刻不在担心自己如果生不出男孩怎么办?这个想法折磨的她夜不能寐。她偷偷找神婆神汉给自己看相,除了被骗去钱财外,并没有让她心安,还是惶惶不可终日。在外面别人多看她一眼,她就疑神疑鬼。还请有经验的婶子大妈看自己的肚子,如果说是尖的,她就特别高兴,如果说圆的,她就一定要让人家再仔细看看,搞到最后,都烦了,看也不看就说:“尖的尖的。”丫头知道在敷衍她,就更加的沮丧失望。晚上宁浩回来也得不到安宁,丫头会一遍一遍问他:“如果还是女孩怎么办?”开始宁浩还劝慰她,最后实在没有了耐心,被子蒙着头睡觉,再也不理会她了。丫头整夜整夜不能睡,嘴里一个劲念叨:“怎么办?怎么办?”睡在隔壁的宁欣气得不行,骂丫头:“三更半夜的不睡觉,真是个神经病!”孩子不足月就出生了,是个男孩,可惜因为宫内缺氧,胎儿脑部受损严重,医生说即便是长大后也是个智力低下的智障儿。宁浩一听难过的瘫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公婆一听医生的话,在医院就嚷嚷开了,骂丫头命硬,是个“丧门星”。还没下产床的丫头听得心如刀绞。还在发着烧的丫头,被接出了院。回家后,几天没见玥玥,丫头发现她脖子上戴的小金锁不见了,这个小金锁是宁浩的同事们在玥玥出生时,凑的份子钱买的。问被谁拿走的,孩子说是爷爷拿了几颗糖把金锁换走了。丫头小心翼翼的问公公,结果公公一口否定,还怪她怎么能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这件事后,公公对丫头的态度变了,以前婆婆在呵斥她的时候,公公还帮她说说情,尽管作用不大,但丫头还是很感激他的。现在不但不劝,甚至在旁边添油加醋。丫头很后悔,不该为了一个金锁伤了公公的心。不久,家里出了一件事,婆婆小卖部里有几包高档烟不见了。婆婆怀疑是被街上的混混偷走了,公公却意味深长地对婆婆说:“家贼难防啊!”婆婆一听,跑进丫头的房间一通翻找,让丫头瞠目结舌的是居然真在衣柜里找到了,婆婆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她是贼。丫头虽然心里清楚是公公设的局,却有口难辩,希望宁浩能站出来帮她说句公道话,可让她失望的是,宁浩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丫头还没出月子,父亲去世了。丧事料理完的一天,她回父亲家拿东西,却发现房子什么时候已经被姐姐卖掉了。她打电话问姐姐卖房子怎么不对自己说一声,姐姐在电话里警觉地说:“为什么要对你说?这房子和你又没关系。”丫头很生气,说“我也是父亲的女儿,怎么没有关系?”“父亲的遗嘱里可没提到你一个字。”姐姐说完,冷淡地挂断了电话。丫头不相信,这么些年,两个姐姐在外地,很少回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父亲,她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会这样对待她。回家的路上,她心灰意冷,感觉这个世界上自己真是个多余的人。刚进家门,见宁浩抱着儿子正准备往外走。丫头问把儿子抱去哪儿?宁浩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说:“你别问了。”丫头急了,一把夺过儿子,看到儿子的襁褓里放着几百块钱和一张写着他生日的纸条,她一下明白了。“你怎么能这样,他可是你儿子。”丫头难过地说。宁浩压抑已久的情绪一下爆发,他对着丫头咆哮:“都怪你,我原来还不信,你就是一个不祥的女人,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我这辈子算是被你毁了。”说完摔门而去。丫头傻了。她本来想,就算全世界都觉得她可有可无,宁浩也是理解她,需要她的。她呆呆地坐在床边,很久很久….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她被玥玥的喊声惊醒。玥玥拽着她的衣角,抬着头看着她,轻声说:“妈妈,我饿。”丫头看看窗外,天早已黑透了。她来到厨房,做了一碗红烧肉,又炒了一盘番茄鸡蛋。玥玥高兴的小脸发光,开心地问:“妈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都是给我吃的吗?”吃了两口,又担忧地说:“奶奶会不会生气呀?”丫头忍住泪水,抚摸着她的头说:“我们玥玥这么乖,奶奶不会生气的。”“嗯!我以后会更乖的。”玥玥看妈妈不吃,懂事地夹了一块肉放进妈妈嘴里。“妈妈不饿,玥玥多吃点,等一会妈妈还要带你和弟弟去很远的地方。” 丫头把盘子里的红烧肉都拔进了玥玥的饭碗里。“妈妈,我长大了天天给你烧红烧肉吃。”丫头一把捂住玥玥的嘴,不敢再听下去。夜很深了,丫头对着夜空说了一句“对不起”,抱起儿子,牵着女儿,毫无畏惧地走进无边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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