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优美了丑男憔悴的脸庞

　　我是一个男人，在好多人眼里，给我这样一个定性：丑男。甘肃有句俗语：“丑女不愁嫁，丑男愁死婚。”这句说，丑男天生注定娶不到老婆，那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一个形容不端正的男人，除非瞎了眼、穷短颈方可。我这形容，在孩童时代还算过得去，母不嫌儿丑，每当那些左邻右舍的阿姨、嫂嫂在我母亲面前议论我如何如何丑陋时，母亲顿时破口大骂：“别看我儿子这模样，说不定将来找一个比你们好看一百倍的媳妇。”母亲的这句话，父亲不止一次地给我叨唠，父亲的意思还不是在夸耀母亲的话语十分神灵，这样说，父亲也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夸耀自己的老婆，我心里暗暗羞涩地窃喜父亲的天真。

　　我上小学生四年级的时候，一天早晨，和我一起迟到的有十多个山里的孩子，班主任叶涛偏偏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冰天雪地里，整整站立了一个早晨，我的破布鞋还有裤管的下端湿淋淋的，父亲看见后，和叶老师论理，叶老师指着父亲的下巴，说：“你这儿子长得没一点人样子，你还在这里指手画脚什么？”老师的一句话，说的父亲哑口无声。我记忆很清楚，当时已尽中年的父亲迈着蹒跚的步子，神情沮丧地离去。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地明白人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的道理，便开始在着装和形容上注意，我记得上初三那阵子，为了买一件白衬衫，我一个人给村零售门市部卸了二十袋尿素，得到了12元，第二天，我连课也没有去上，一个人步行到县城花了11元买了一件白衬衫，这件衬衫我一直珍藏着，直到2003年搬家时，妻子趁我不注意，卖给了那些收破烂的。

　　从孩童时代，从人们的讥笑中，我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美，什么是丑，那时，我之所以学习成绩总在班里名列前茅，主要原因还在于我很想用成绩的优秀掩盖一下我内心的这一份缺憾，多少年以来，我从来不和任何一位美女说话或者相处。偏偏，愿意逗我的却都是些面貌特别俊俏的女人，反倒那些形容和我一样的丑女却远远离我而去。

　　2008年的8月，我和香港的17名教师去甘肃地震重灾区文县碧口镇做心理复原活动，这些教师当中，男教师只有5名，其余的12名女教师或许因为香港良好的自然环境和复杂的种族柔和，显得是那么地娇美多姿。在赴文县的途中，我一个人带着一种自闭和自卑独自坐在最后排的一个位子上，结果，随行的两个女教师从前面跑到后面，贴我身旁坐下来。我装着一本正经地样子，头也不歪一下，看着贾平凹的《废都》，这两个女教师当中的一个，用右手瞬间摘取了我的眼睛，嘻嘻哈哈地说：“书呆子呀，和我们聊聊呀，一个男子汉不寂寞吧？”当时，我顿时心惊肉跳，天下我见过男人是如何地调戏女人，今天却感到了女人是如何地调戏男人，这世界怎么啦？我心里虽这么想，她们两个根本不把我的当做一回事，另一个故意用手挽着我的手臂，说：“这位大哥的皮肤好白好嫩芽，只可惜眼睛小了一点，要不比我们香港的那些臭男人美多了。”此时此刻，我简直心花怒放，这么多年来，内地很少有女人这样评价我，没想到得到了境外女人的欣赏，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地域不同，人们的审美观就不相同吧。这样，我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臂，便和他们谈论起生活和工作。

　　昨夜，我一个人正聆听欢子的歌曲，网上的一位老师给我电话，从热情的话语中，我感觉出她也是一个寂寞的人，我们先聊工作，渐渐地聊起了家庭，她说：“我在相册里看到过你，你的老婆特别漂亮，她配你这样的男人，绰绰有余。”这位老师的一句话，又勾起了我对妻子的回忆。

　　我和妻子第一次相亲，是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小山窝。当时，我在报社做编辑工作，妻子当时看准我，说句实话，主要是因为我在市内工作，岳父很想把女儿嫁给一个在城里工作的男人，就这样，第一次，我发觉妻子的心里也有几分不悦，这不悦直到后来我才真正明白妻子嫌弃我不帅气。其实，我也理解一个年轻女孩子第一次相亲的矛盾心理：既爱又怕的心里，她还是感觉不是那么十分满意但又有唯恐失去这样的男人，机会一旦错过也就无法挽回，就这样，妻子声音低低地答应了这门亲事。过了几天，我给媒人说：“我不愿意强求一个心里不痛快的女孩嫁给我，你再问问她们一家吧，如果实在不如意，那就拉倒。”媒人是我父亲的一个远方弟弟，他很迷信，总是认为我这样的男人能够找到这样俊美的女孩子是我的福分，也是我的造化，这位叔叔根本就没去问问，督促我父亲赶快订婚，结婚定在腊月初八，他说替我父亲已经求过八卦先生了，这是一个吉祥的日子。或许，父亲的心里，我当时也不理解，直到我如今做了父亲才算真正地理解一个父亲是如何地为自己的孩子操劳。从相亲到订婚到结婚，不到二个月。婚后这十多年来，我和妻子相亲相爱，虽说结婚以后那几年，因为家庭一些琐事，吵嘴乃至于妻子赌气回娘家，每一次都是父亲一个人步行到我的岳父家劝我的妻子回家，每一次，父亲总是说自己这不好那不好，其实，不都是儿子不好吗，而父亲偏偏一个人揽在自己身上。

　　当我步入中年以后，或许我们的婚姻磨合的已经十分成熟了。这几年，我一旦十天半月不回家，妻子老打电话，问我怎么啦，还说她从娘家带回来什么什么好吃的，等着给我做。有时，我因为工作不顺心对她发脾气，妻子只是默默地一声不吭，等我脸上有了笑意，才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这猪脾气只知道给老婆撒呀，哎呀，我这辈子欠你的，是不是？”

　　我这男人，虽说父母没有给我一副好面孔，但是，我还是比那些帅气的男人荣幸了些。我不但没有“丑男愁死婚”，反倒我的妻子还算对得起观众，起码比我美十倍。上个月，我回了一趟老家看望父母，见到那些我小时候说我丑陋的阿姨们，她们看看我，问：“你是谁呀？怎么像个城里男人。”我笑笑，说：“丑猫娃，记得吗？”她们顿时睁大眼睛，吃惊地几乎喊道：“哇呀，看来我们该死了，世道的确变了。”我又说：“是呀，是变了，丑的变好看了，反倒那些好看的，却变丑了。”这几位阿姨突然白了我一眼，默默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