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春秋

　　二十五年前，暴脾气先生和他的朋友，乘坐着破旧拥挤的满是干硬泥块的大巴车从一个闭塞的山区小村子来到了东莞的一家家具制造厂，成为这里的打磨小工。那一年，他十七岁，身上仅有一张破旧的十元钱和一个别人送给他的黑色旅行包。

　　也就是在那一年，十六岁的不会哭小姐也从广西乘坐着大巴车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偶然在食堂吃饭时遇见了暴脾气先生。很快，他们俩便相恋了，也在一年后一起离开了东莞来到了广州。刻苦好学的暴脾气先生靠着在家具厂里学来的小本事揽了些私活，勉强能够维持两人的日常开销。俩人没有结婚，没有摆酒，只算是同居。

　　不知不觉，又一年过去了，不会哭小姐生了一个女孩儿。然而，暴脾气先生分明是个重男轻女的男人，不会哭小姐刚生下女儿不久便继续开始枯燥疲惫的工作，俩人都为这个小家庭的生计苦恼着。

　　三年后，他们终于迎来了又一个新生命，一个男孩儿，他就是我。听不会哭小姐说，暴脾气先生可高兴了，狠下重本买了好几斤新鲜的姜和一只大肥鸡给她吃，喜出望外的暴脾气先生把姜剁得可碎了，姜汤温热，鸡肉肥美，那段时间是他们俩同居后难得的快乐时光。

　　暴脾气先生是家里的顶梁柱，不会哭小姐则在他身边默默地支持他，但是暴脾气先生却开始变得越来暴躁，他十分没有耐心，哪怕是对自己的孩子。大女儿出生不久后便被送回大山里的老家由奶奶照顾，而我则留在广州。暴脾气先生不知从何时起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他时常跑去和同乡人一同打牌赌钱，也会专心致志地研究六合彩，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一夜致富。也就是这段时间，不会哭小姐开始变得越来越坚强，因为孩子尚小，她告诉自己不能垮不能放弃，哪怕自己有时候被酗酒的暴脾气先生打得鼻青脸肿她也不曾在他面前哭过，一句话不说，就坐在地上任由疯子一般的他暴打，也不叫唤。

　　白天，不会哭小姐用一块小被子将孩子牢牢地固定在自己柔软的后背上，便开始和暴脾气先生一起在一块空地上售卖衣服。晚上，不堪孩子夜里哭闹的暴脾气先生把孩子连同被子扔到了家门外，不会哭小姐默默地走到门外，小心翼翼地抱起哭闹的孩子，轻轻地放在怀里，用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受惊的孩子。暴脾气先生似乎整个人都变了，也许是赌博成瘾性格大变，也许也是家庭经济压力过大吧。还好，不会哭小姐很坚强，哪怕暴脾气先生全然不顾正发着高烧的孩子而跑去小赌坊……在我的记忆里，不会哭小姐从来不会生病，甚至连感冒发烧都少有，我一度认为不会哭小姐是有着异乎常人的抗病体质。

　　后来，不会哭小姐又先后为暴脾气先生生下了又一对儿女，他们也成了当时的超生游击队，在第五个孩子诞生前，不会哭小姐被乡下的卫生队强行拉去结扎。同样，女儿回到贫困的老家，儿子留在广州由不会哭小姐照顾。就这样，在后来的十多年里，暴脾气先生和不会哭小姐带着俩儿子在身边生活。他们从麒麟岗的一栋民居的四楼搬到了不远处的一处矮瓦房里，两年后，又搬去了附近的一栋民居的一楼，一住就是十年，直到现在，暴脾气先生和不会哭小姐在附近的白天鹅花园买下了一套全新的商品房就搬进去了。但在我看来，一百平米的商品房却总少了那几十平米的出租屋的“家”的感觉。

　　暴脾气先生很喜欢自己的小儿子，从来都不舍得骂更加不会打，我想是因为小儿子长得可爱又活泼的缘故吧，反正，我是挨了不少打。也正如此，我有考试恐惧症，性格比较内向且多变……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性格如何，是怪人吧。而小儿子，的确是颜值高又灵活聪明，但是遗传了暴脾气先生的暴脾气，有时候我真觉得他是个恃宠而骄的“坏家伙”，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