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渡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黄昏时分，我再次来到故乡——柳叶渡。晚风中，渡口的柳树叶子都掉了，仅仅剩下无数条麻绳一样的柳枝条儿在风中胡乱地飞舞。

　　这里渡口还在，渡船也在，不过已经半艘沉入水中，半艘露出水面——废弃了好多年。摆渡老人早已经随着他的子女去了对岸的城市。夜色中，彼岸耸立的高楼群里华灯初上，我身边的一些孩子手指含在嘴里，看得出神。即便没有老人的摆渡，这些孩子长大后也可以走出柳村，在对岸找到立足之地，远方有诗，远方有梦，远方也有他们未来的家……

　　“老伙计！”我应声扭头望去，一个黝黑而又泛着暗红的脸庞冲着我笑着，“这不是闰土吗？”这不是鲁迅笔下的闰土，却是我们童年的伙伴闰土。从小没了爹和娘，闰土吃百家饭长大。当时我家生活条件也不好，父亲是泥水匠，后来转行当木匠，常言道“转行不聚财”，我从小的衣服就是对岸城市里的表哥穿着剩下的，每当舅舅寄来包裹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试着这些旧衣服，每次的旧衣服都较多，我总不忘给闰土一些，闰土冬季也有御寒衣了。后来我考上高中，闰土学习不行，就跟着我父亲学瓦匠和木匠。周末回家的时候，我常常看见闰土在斜阳下，站在断垣残壁间拿着泥刀在砌砖。

　　记得高中时候有一次开家长会，我母亲脚正好崴到了，父亲泥匠活儿忙得不可开交，父亲就派闰土参加我的家长会。我课间瞅着离开教室不远处的会场，发现闰土竟然听得那么专注。后来进行个别交流的时候，当老师表扬我的时候，闰土笑得那么开心，仿佛品尝到了蜜儿一样。班主任老师拍拍我的肩膀：“你得好好学习呀，你哥哥也不容易呀！”原来闰土在班主任老师面前说俺们是亲兄弟。那一瞬间，我感动到哭，闰土确实不容易，在我心中，他早已是我的亲兄弟了。

　　后来我考上大学，离开了柳叶渡，闰土一直服侍着我父母，每次得知我回来，他总在渡口等候，渡口也是村口，在村里，闰土照顾着一茬又一茬老人，曾经的百家饭已经化为他报恩的举动。如今闰土已经四十五岁了，依然截然孑然一身，作为老弟，我真为他着急。他总是乐呵呵地说不急。

　　夜风已冷，好几年没回家了，闰土对家比较熟悉，在他的引领下，我走在通往村寨的路上，一路遇到乡亲，他总是扯着嗓门说：“俺们的状元郎回来了！”

　　柳叶渡，故乡的味儿让我有着踏踏实实的归宿感，尽管我目前依然在奋斗，依然在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