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场暴雪一世情
文︱毛书豪
图︱network
连续参加了郾城区委宣传部和漯河市委宣传部组织的五场戏迷擂台比赛，觉得身心疲惫。昨天下午四点多灰蒙蒙的天空竟然飘飘洒洒下起雪来。待比赛结束，已是大雪漫天。
夜半难眠，披衣起床隔窗望去，夜幕下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地无声。此情此景，勾起了我对三场暴雪的回忆。
1965年，我刚上小学四年级。农历二月二那天，上午上学路上，也像昨日下午刚开始那样飘飘洒洒下起了小雪。
第一节课间，漫天狂风裹着满天大如棉花朵般的雪花呼啸而来，学校几棵泡桐树枝在狂风暴雪的呼啸中发出“呵嚓呵嚓”可怕的声响，继而被狂风拧断，哗啦啦落在地上又被狂风卷到前一排教室墙根。
学校几间茅草房，更是连屋顶都被狂风掀起。第三节课时，积雪已有一尺多厚，墙角处足有半人高。这时，学校通知放学。街上的家长已经陆续把孩子接走了。
我离家足有五里地，蚰蜒小路紧挨陡峭的河堤，且路上要经过三道深沟，一条大沙河。我可怜巴巴的趴在泥巴座位上，走吧，怕被风雪刮走；不走吧，饥肠辘辘天寒地冻。
正发愁间，我的班主任姬春令和数学老师李国昌走到我跟前，温和地说：“庆民，走，我俩送你回家”。姬老师拿出他平时穿的一件棉衣披在我身上，李老师拉着我手出了校门，迎着狂风暴雪送我回家。
那时候生活条件极端艰苦，一般人都买不起雨鞋。我仨都穿着手工做的棉鞋在没膝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跋涉。姬老师个头小，年纪又大，风大路险时李老师既要照顾我，还要拉着他。
好不容易走到了我们村北面的大沙河，此时河两岸沙滩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河水浅处已经结了厚厚的冰，河中间水深没膝，寒冷刺骨。
河面上早些天村里用洋槐树桩搭了一座桥，不知被谁在夜间偷跑了。我每天趟河去上学，过河后寒风一吹，小腿肚和脚上裂的尽是血口子。
来到河边，两个老师争着脱掉早已湿透的棉鞋，卷起裤腿背我过河。还是李老师年轻，抢先把我背到背上，踩着“咔嚓咔嚓”作响的冰凌，把我背到了对岸。我一看，他两条腿都被冰碴子划破，几道血水顺腿下流。
我热泪满面，以至于竟不知道让他们一起回家。我揉着眼只呜咽着叫了声“老师”。李老师拍拍我的头：“过了河，离家不远了，回去吧”。
第三天，我回学校写了一篇作文：《暴风雪中师生情》，后来发在《中国少年报上》。作为一个小学四年级学生，作文能变成铅字，在当时是了不得的事情，
也正因此，我一生热爱文学；也正因此，为报师恩，我学习一直名列前茅；也正因此，我四年级就当上了治平完小（当时治平区只有一个完全小学）少先队大队长。
印象最深的第二场暴雪是1977年农历二月二。那时候我所在部队从豫北太行山区调防到桐柏山区搞国防施工。邓小平刚复出，整顿部队，搞百万大裁军。
我所在的步兵480团，原来是甲种团，有3700多人，裁军后限员1200人，平均一个干部两个兵，想在部队提干混个出路，已是镜花水月。
那时候大学已经十年没招生，农村出生的孩子除了当兵提干没有任何出路能够跳出农村。原想在部队混个出路的我眼看希望破灭，很是沮丧。
过罢春节，老天仿佛是与人作对，一场雪一场雪下个不停。农历二月二那天，已经是阳历三月下旬了，突然一夜间，一场特大暴雪覆盖了桐柏山区，深处的积雪到大腿根子那么深。
有天晚上，我头戴着雷锋帽，裹一件军大衣，在桐柏县城外山顶上凛凛寒风和大雪中足足站了两个小时，全不顾如刀的寒风把脸颊刺得通红刺得生痛，全不顾自己变成了一个雪人，全不顾自己快冻成了一具僵尸。
猎猎北风中我在想自己的未来，我在感叹人生理想的破灭，感叹人生道路的艰难。
转业复员回乡，意味着又重新回到黄土地上，过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其一生的农夫生活，实在不甘心；继续留在部队，再过一年半载终究还要复员。
迷茫！无奈！！半月后，我终究和几十个同乡一起，坐着敞篷解放牌军车，回到了生我养我的老家。
很幸运，那场大雪刚刚化完融进大地，春风传来喜讯：间断十年的高考恢复了，我坐进了考场，几经搏杀，终于实现了自己人生质的飞跃。
2008年那场暴雪来得太早，太早就早在比往年早了一个来月。那天早上，我照例五点多起床跑步。
下着小雨，天出奇的冷，雨水落在树上，瞬间就结成了冰；雨水落在头顶，砸得生疼。这大概就是我们中原地区很少见的冻雨。
这场冻雨持续到下午，胳膊粗的树枝都压得弯弯的。傍晚，冻雨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暴雪。暴雪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照例五点多沿河堤跑步，暴雪余威已过，天上还零零星星飘着小雪。
街道上积雪足有三尺厚，道路两旁树木在北风中吱吱呀呀作响，地上铺满了折断的树枝树叶，许多还未被冰雪和狂风完全扭断的胳膊粗细的树枝可怜巴巴倒挂在树干上。
我挣扎着来到沙河大堤上，映入眼帘的更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市园林处花重金买来的许多名贵花木不是冻死就是拦腰折断；高大的树木成了光秃秃的独杆司令，有的连树冠整个被扭断，风景区到处是残枝败叶。
有人在雪地上写下“十年园林心血毁于一旦”。大雪过后，园林工人清理现场就用了半个多月。
这一年春天，在武汉大学读研究生的儿子收到了美国九家大学读博的邀请函。那年夏天，我和老伴在北京国际机场送儿子漂洋过海，望着儿子义无反顾走进登机口，我无限感慨：儿孙辈终究会超过老一辈，这是社会的进步。
雪，是雨的灵魂。我和人们一样对雪情有独钟，无雪的冬天枯燥无味，雪，才给了冬天应有的景色，有雪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
今年这场雪，没有狂风助威，落地无声，下得温柔，下得平静。“白了田野，白了树林，白了城市，白了乡村”。
瑞雪兆丰年，愿这场雪给我，给我的家人，给我的朋友，给所有中国人，给我们的祖国，带来幸福，带来祥瑞。(2018年1月4日于漯河)
*作者︱毛书豪：河南省.方城县小史店人，先后在方城县八中、方城县政府、方城县委、漯河建行工作，喜文笔、先后发表作品六千多篇，多篇作品在《读者》、《中国投资管理》、《金融时报》、《金融早报》、《河南日报》、《河南纪检》、《漯河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微信公众号「青眼有加id:qyyjtcq」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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