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每一则都像在找我们
度 日 如 诗散步
蒋静米
大坝上都是一些无聊的人
至少开工厂的 传销的 传教的
都不来
只有狗 养狗的人
拉二胡的人 唱戏的人
跳广场舞的人
然后是我们
我们是一些什么也不是的人
一不小心就会走丢
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
每一则都像在找我们
▏《散步》：走丢后，我们选择成为谁？
文 / 阿炫
一直相信，好的诗歌不应只有绸缎般的质地，更当似一把利刃，出鞘之后有所锋芒。这首《散步》只有短短的十二行，作者以旁观者的角度，截取了一个司空见惯的生活场景，表达出令人深省的主题。整首诗的语言和意象简洁明了，并没有给读者营造繁杂的意境，提供过于复杂的联想。这让人联想到第三代诗人倡导的“口语化”写作。正是平实的言语与深刻的内核相交织，令诗歌潜藏着看似平静的风暴。
通常，诗歌的立意与诗人的观看方式密不可分，不论是日常性还是戏剧性的写作，当诗人将所观看的事物经由个人经验处理后，那么一切所见皆有成诗的可能。就如《散步》中所描绘的图景，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极其常见，且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参与其中、感同身受。作者将“散步”过程中的寻常所见，同时也是被众人反复忽略的日常，透过自身的视角重新审视，在诗歌中还原生活的真实样貌，并巧妙地借助这种真实，对生活在混沌之中，迷失了自我的人给予警醒，以生活叩问生活。由此可见，作者的观察视角亦是一种思索方式，在语言和经验的催化下，非诗意的事物被转化成诗性的启迪。
第三代诗人曾发出过这样的宣言：“诗歌必须从虚无中走回来，回到最基本的层次，而画面是最有效的表达方式！反语也是。含混也是。”《散步》所设定的这一画面，其内核在于揭示一种生存境遇中的自我认知焦虑。从诗歌的意象构成看，作者只塑造了在“大坝”这一背景下存在的三类人：“无聊的人”，“不会来的人”，“我们”。这三类群体分别代表着三种不同的生活状态，“无聊的人”——“养狗的人”、“拉二胡的人”、“唱戏的人”……这类人在惬意的生活中，追求一种自得其乐的生活方式。而那些“不会来的人”，他们有着固定的社会角色，有的已在其中收获了一定名利和地位。最后，处于寻找之中的“我们”是立场与角色无法确立的一群人，也许“我们”这类人也曾想过成为那两群人中的任意一类，却又总觉得格格不入。作者在诗歌文本内部搭建了这三股具有矛盾性的张力，但所有的着力点都指向了性质不明的“我们”。诗人的视野由远及近，从外向内，由他人回归自我，最终在诗歌末尾呈现出自我认知的焦虑——“我们”是谁？这样的焦虑在生活中始终存在，却不断被淡化、忽视。或许社会角色的扮演对每个人的自我认知有所削弱，由最初的焦虑过渡向麻木最后走向迷失，但任何一种社会角色的扮演都无法彻底遮掩“我们是谁？”这一本质问题。作者以朴素的语言为利刃，刺破了忙碌或闲适的生活给人们营造的层层幻景，冷静地向每个人抛出这个棘手却真实的问题。
对于“我们”这类人在自我寻找中存有的焦虑与迷惘，正如诗中所表述的：“我们是一些是什么也不是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走丢/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每一则都像在找我们。”在笔者看来，“我们”是一群充满不确定性的人，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的存在，可以得知这群人是没有方向的，“我们”所进行的寻找亦是一种选择：选择“我们”成为谁，“我们”的社会角色，“我们”的生活方式……记得顾城在《哲思录》中谈到：“一个彻底诚实的人是从不面对选择的，那条路永远会清楚无二地呈现在你的面前。”《散步》更像是一份关于主体认知的问卷，在十二行有限的诗句里，作者用最日常的语言揭示了每个人生活中，真实存在却又亟待消解的一份焦虑。有时，往往是无比寻常的生活将我们引入诗的拷问——那些永恒存在且深刻的问题。对于“我们”以及“我”的追寻和确认，最贴切的回答必定是每个人内心的回声。
▼ 岛君编后记这是酷酷的阿炫姑娘，应诗歌岛的邀请，为我岛和英国文化教育协会合作的“在地铁邂逅诗歌”活动（点击了解）所写的诗评。可惜在活动期间一直未能安排到合适的时机推送，岛君在此要向阿炫道歉，抱歉没能实现当初发表文章的承诺。 今天特此把诗评收入阿炫的“度日如诗”专栏，和诗歌岛的读者分享这篇好文。希望读到更多阿炫诗评、乐评的同学，可以点击下文的小标题，进入阿炫的诗歌和音乐世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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