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人不再说“我以前真贱”。
1，
卫静莲在外人面前特别对得起自己的名字，温柔，可人，微笑，静如一枚莲。一旦熟了，立马原形毕露，脏话连篇。“我操”、“放你妈的屁”、“你给我滚回来”，都是她的口头禅。男友习惯了，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在床上说脏话还别有一番风味，“法克米”，“老娘恨不得你长在里面”，“爱你爱到想被你日死”。这些细节回想起来他就会有反应。
可惜因为一次酒后失德，徐耿跟一个来实习的小女孩滚了床单，卫静莲二话不说和他分手了。
后悔。但徐耿后悔的是事儿被捅出来了，而不是后悔出轨本身。男人大抵如此吧。
2，
徐耿接了一桩离婚案，当事人的老婆是个模特，因为家暴受伤，现在起诉离婚并提出大额赔偿。模特给自己的脸和一双大长腿买了保险，于是保险公司也成了被告。
徐耿拿到卷宗一看，卫静莲是保险公司那边的代理律师。
这种案子对于保险公司来说，不值一提。保险公司天天都在打官司，车祸、意外、医疗，其实只要审核下来就会赔付，但有些原告喜欢扯上保险公司，这样似乎更有威慑力。所以律师还是要露个头，走一下程序。
但徐耿的当事人作为被告，宁死不离婚，也不承认女方受伤全是他造成的。庭审上，双方律师激烈辩驳，卫静莲跟没事儿人一样坐在一边玩手机——本来这场官司，跟她关系也不大。
“真巧啊。”徐耿说。
卫静莲逗他：“还在辛辛苦苦为这种男人辩护呢？女方的伤明显就是家暴造成的好不。”
“没证据不要乱说话。”
“好啦——”卫静莲说：“谁也不是第一天干这活，我知道，就算杀人犯也要辩嘛。你现在不就是要替被告找到不是他打的证据吗，我帮你找找。”
卫静莲从业比他早，在找证据方面也比他厉害。但是他不相信她会帮他。
这时原告跑过来骂被告，两人当众对撕，祖宗的生殖器都挂在嘴上，实在不堪入耳。
卫静莲笑笑地退下了。
3，
事隔半月，第二次庭审。
庭审前一天晚上，徐耿忽然接到卫静莲的电话，说她有了铁证，叫他到一家酒吧去拿。
徐耿到了酒吧，卫静莲已经喝得面色微醺，正和别的男人浪声浪气地调笑，徐耿压了一下情绪，问她：“证据呢。”
卫静莲从包里拿了个U盘出来。
“这是什么？”
“我调了她们小区的录像，她受伤的那天傍晚，下很大的雨，她跌过一跤。从视频上看，5分钟她才爬起来，看样子伤得不轻，而且从姿势看，跟她腿和脸上的伤吻合。”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爱过你。”她笑笑地说。
4，
徐耿回家，辗转难眠。她为什么要帮他，真的是因为爱过又恨过，然后放下了？还是因为这件事的判决结果跟她们保险公司确实也没什么直接关系，这不过是她的举手之劳？
徐耿再次打电话向被告确认，那天晚上女方是几点回的家？他当真没打她？回去后没有发现她受伤？
被告一口咬定，那晚他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如果打了她，自己手掌或者其它地方也会受伤，或者家里有摔碎的家具。但是什么都没有。
“你以前打过她吗？”
“那你明天早上早点到法院来，我的车停在后院，你到我车上来一下。”
5，
徐耿在车上把U盘插进电脑，监控很模糊，通过身形和衣着隐约像是他老婆。
“保险公司那边的律师，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她给我的。”
“交上去啊！可以用啊！”
“你确定这是你老婆？”
“确定确定。”
“这么模糊你也能认出来？”
“这有什么认不出来的？烧成灰我也认识。”
“如果法官问起证据是哪儿来的，我怎么说？可以说是你提供的吗？”徐耿担心这证据有问题，不想把自己的职业生涯搭进去。
被告犹豫了一下：“你就说是你前女友提供的不好吗？看连对手的律师都帮我，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徐耿沉默地想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
6，
被告多次低声怂恿徐耿快点交出U盘，他纹丝不动。
卫静莲的底盘也很稳，一眼都没有看他。
庭审结束后，眼看大势已去，被告责骂徐耿：“你为什么不交U盘？”
“你为什么不去小区调监控？你去调监控，拿到证据，还可以上诉。”
被告大怒：“上诉不花钱？不花时间？不花律师费？你有证据为什么不拿出来？是不是律师都像你这么不要脸，拿着我们的钱，却不替我们说话？”
“我不替你说话，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为什么不出示证据？”
徐耿叹了口气说：“你不了解卫静莲的性子。如果这证据没有造假，我问她为什么帮我，她肯定会说‘因为我贱’。但是她表现得太客气了，她彬彬有礼，说明她已经不再把我当成自己人。所以我怀疑她想害我，毕竟我想核实已经来不及了，我要是交假证明，严重的可是要吊销律师资格证的。”
被告不吱声。
“如果确实是真的，我们重新去小区调监控，约个时间，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
被告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7，
判决结果下来，俩被告都败诉。被告又在徐耿车上发了一通火，这是一通无名之火，他觉得全世界都跟他作对，请律师的钱也是肉包子打狗。徐耿懒得和他争吵，将他赶下了车。
三天后徐耿打电话问被告拿到监控没有，还上不上诉。
“监控调不到吗？”
“告诉你吧，我老婆，就是我打的。你那前女友，也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个跟我老婆身材差不多的女人演了这出戏，看上去还真像，就是在我们小区拍的，还真是煞费苦心。”
徐耿心脏深处闷着疼了一下。
“现在女人都他妈这么厉害，我不就是打了我老婆几下吗，分走我一大半家产不说，还从保险公司那儿拿了钱，离一场婚都给她离成富婆了。还有你那前女友，也够牛逼的，费尽心思的要搞死你，你是白操了她十年还是怎么的，有这么恨你？”
徐耿慢慢开车，下很大的雨，雨刮刮都刮不过来，外面模糊得只剩下一片色彩斑斓的夜色。他行驶在雨中，像行驶在梦里，回忆铺展开来，在那许多晚上卫静莲骑在他身上说脏话，粗俗曾有那么多快乐，文明却令悲伤一览无余。
-END-
上一篇：直到有一天，你都不能再直呼旧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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