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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铺子

2018-09-24 19:57:57 作者:1们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铁铺子

  河水蜿蜒曲折,沿山弯迂回而下,在鹰嘴出口处,形成一个缓冲带。老人们在此种上了柳树,大炼钢铁期间,柳树纷纷被砍倒,只剩下一棵黄花柳。

  去年腊月,我抽空去瞧了一瞧,这棵黄花柳需要大手拉小手,三个人方能合力围住。小时候,大柳树旁边是一家耿姓外来户,也是一个铁匠铺。

  七八十年代,铁匠铺打造的各式各样农耕用具,极大地满足农民需求生意十分红火小镇人们把这个铺子就叫柳家铺子。

  柳家铺子是一个四合院,正房五间,其中睡房四间,堂屋一间;右边有厢房三间,一间厨房杂物房,另外一间是吊脚楼,用来喂养牲口;左边三间厢房用抬梁贯通,用做铁匠铺。

  铁匠铺不大,地段较好,前面河水缓缓而过,后面鸡冠山绵延起伏。铁匠铺前的大柳树,每天人来人往,成了乡里乡亲休闲纳凉的好地方

  奶奶说过,铁匠铺耿师傅,我得管他叫爷爷。耿爷爷生有五个孩子,夭折了两个剩下三个,两男一女,大的是儿子叫金龙,第二个是女儿金凤,最小的儿子叫金虎,与我同龄。

  我家住在河西,离铺子四百多米,我从小和金虎一起玩,不叫他叔,而是直呼其名。我喜欢在金虎家玩耍,更喜欢看耿爷爷打铁样子

  耿爷爷把火块夹出来,用小锤引锤,金龙叔甩开膀子,抡着大锤跟着打,点哪打哪,你一下我一下。耿爷爷又用小锤敲打在铁墩边缘,金龙叔就一直锤打着铁块,耿爷爷不停地翻来翻去,直至打成雏形,再入炉火

  耿爷爷的一双手老茧纵横,但耿爷爷心灵手巧,方园十里的人们,都跑过来这里打造犁耙家什、锄头、铁锹、火钳、火叉、鱼叉、门扣子、铆钉等,还有老奶奶们拿一把钝角或卷边的菜刀,来这里搭钢、补缺口

  五年级时候,我逃了几天课,因为水妹转了学,我不高兴了。父亲在铁匠铺里找到我,便大声呵斥,你再不好学习,就让你跟耿爷爷学打铁。我拿起大锤抡了抡,一双手都拿不动,吓得我赶紧跑回学校

  每到冬天,我又跑去铁匠铺,铁匠铺的温度高,炉膛里的火苗直往上蹿,红通通的。耿爷爷和金龙叔正在打铁,我嘻嘻地跑过去,给耿爷爷拉风箱,然后悄悄地放几个红薯炉子边上烤。

  不一会儿,红薯烤熟了,来不及拿或者掉进炉火中,瞬间变成黑糊糊的,冒出一股烟来。我把烤糊的红薯剥开,皮还没等扔在地上,耿爷爷家的那条黑狗立刻站起来,上来就一口,舌头轻轻一卷就下了喉咙

  我估计,黑狗连味道也没尝出来。果不其然,黑狗又盯着我的红薯,打起了它的主意。我也舔巴着舌头,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心里怒怒骂道,真是一只好(hào)狗。

  只见耿爷爷瞟了我一眼,嘴角微笑上扬,手里的小锤在铁墩上叮叮当当,抑扬顿挫清脆悦耳。金龙叔则继续抡着大锤,挥汗如雨

  我望着耿爷爷说,你怎么都不看,就知道把钳子翻来翻去。耿爷爷笑着说,我听声音就可以啦。说话间,耿爷爷又把铁件送进炉膛回火。金龙叔停下来,一把薅起我,如同拎起一只小鸡,任凭我怎么扑腾。

  金龙叔力气真大。我长大了,也要像金龙叔一样,我想。后来金龙叔经人介绍对象。世上活路三行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女方一听是个铁匠,黑不溜秋的个儿,满脸横肉,吓得见一面就黄了。

  金龙叔为人老实不善言辞,直到我高中毕业那年,金龙叔才结婚,还专门托人请我书写婚联呢。为此,我一连三天都在他家混吃混喝,真好。

  铁匠铺的生意好。开春时候,张家拿来一块废铁,要打一把铁锹;李家送来一只破罐,说打一副马掌;老王家要给牛犊子,打一个铃铛。耿爷爷在一堆废品里扒来扒去,像寻宝藏一样。

  那一天,我吃完早饭,又跑到耿爷爷的铁匠铺,找金虎玩,水生叔慌慌张张跑进来,要耿爷爷赶紧打一把鱼叉。原来水库在灌水,鱼儿纷纷往上抢水,水生叔的鱼叉被一条大鱼绳子拖入水中。

  我忙着往炉子里添煤,拉风箱,金龙叔找来一块角铁,我趁机在炉子边,放上几块糍粑烤着。耿爷爷又摸一把我的头说:“这孩子,还行,脑瓜子活泛。”

  炉子温度很重要,火要急和猛,就像炒菜一样。一会儿,耿爷爷用钳子夹住铁块,和金龙叔敲敲打打,回炉、淬火,再回火、打磨、抛光,一把寒光闪闪的鱼叉成了,倒勾獠牙,直叫人生怕。

  耿爷爷说,淬火是最关键活儿,一般徒弟不到出师前,师傅是不会教的。淬火液有三种:水、柴油和尿液。如果需要韧性,就得用柴油淬火。

  鱼叉打好后,耿爷爷朝地上一掷,鱼叉稳稳当当,立在地上,还叉中了一块碎木屑,我一挪脚,惊出一身冷汗

  水生叔把绳子系在鱼叉上,急急忙忙地走了。我和金虎也跟着跑去水库,只见水库的岸边、淹没的水田里,黑压压挤满了人,准备捉上水鱼。结果我跑得太快脚一滑,落入水库里。

  虽然是阳春三月,但正值倒春寒,我急忙爬上岸,浑身哆嗦,直奔耿爷爷的铁匠铺。耿爷爷不慌不忙,用炉膛水壶热水帮我擦干,换上金虎的衣服,再慢慢烘烤我的衣服。

  这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但我已记不清楚,这一天我打了多少个阿嚏。后来我在外面上班,回家的时间很少,因为生活奔波在外,就连春节,也很难得见一次耿爷爷了。柳家铺子,也成了我心中的一个念想

  直到有一天,我在县城喜酒,遇到了多年不见的金虎,我们彼此拥抱,又碰了碰杯,虽然酒杯举过头顶,却没有了当年的豪情万丈。岁月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也磨灭了很多东西

  是啊,我头顶的环岛逐年见涨,金虎的额头,如同柳家铺子的那棵柳树,沟沟壑壑,更像一张鸡冠山的地形图。

  从聊天中得知,金虎上门入赘,几年前在城里买了房,金龙和金凤,早已儿孙满堂搬到了外地。耿爷爷去世后,柳家铺子只剩下残垣断壁,几年光景,周围便长满了青苔藤蔓

  柳家铺子没了,那棵高大的黄花柳,在道河水的滋养下,更加挺拔,它见证着一段难忘的岁月,同时,也葱茏着一片美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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