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
1
第一次撞见你时的样子，还是我最喜欢我的样子。干净到连说话都带着几分羞涩，呼吸里有橘子的味道，风吹乱的头发，用手轻轻别在耳后，知道风儿也在嫉妒我的美貌。我见你笑了，是风儿告诉你的吧，但你却成了它的信使。
“同学，你的头绳掉了。”你帮我捡起来，笨拙地套在了几根头发上。但很轻，轻到感觉不到一丝痛意，却落在了我刚刚建好的心房上。
“谢谢你，老师。”我低喃着，只告诉了风儿。看着你离去的背影，又摸摸头绳，就这样凌乱地过了一天。
“今天我们来讲中国近代诗歌。代表人物有徐志摩，席慕蓉，海子等，今天我们就从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讲起……”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盯着你那神奇的嘴巴，蠕动着美妙的音符，却怎么看见了你眼底的悲伤，一滴泪在打转，成了这悠扬旋律里的一丝养分。
“有同学想提问题吗？”
“老师，你是以怎样的心情读的？”好奇心像爬满身的虱子，痒的着急到跳了出来。人生中第一次举手我给了你，连最后一次也一并给你吧。
我落寞地低下了头，钻进了课本，抠掉了那些虱子，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点，缀上我那颗玲珑剔透的心。
好想下课铃声响起，透透风，告诉风儿，你为何是这样的人。嗯？怎么风儿又告诉了你。
“……”我惊讶地点了点头，又慌张地说不出口。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期而遇的惊喜是这样啊。我反而比你率先出了教室，跑到我最爱的花园里，笑着捂住了脸，花儿也应景，风儿又趁我心意，散落遍地的芬芳又被吹了起来，一场花瓣雨，治愈了我满身的空洞，填上了甜甜的味道。好快乐，快乐到这世界也可爱了许多。
2
我成了你办公室的常客。总是向你讨教着诗歌。他们总是调侃我是一个称职的课代表，却不知我才最虚伪了，我假公济私就为了多看你一眼，看一眼你那温柔的歌声。我自以为我懂你，或是懂诗歌，不禁那虱子又爬了出来。
“老师，你那天读《再别康桥》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你还是沉默不语，好像虱子跳到了你的嘴里，你在吃掉它们，好吃掉你的记忆。
我没有再问，但也再没有在闲暇时刻去过你的办公室。因为我知道，你的难以启齿是在告诉我，我越界了，将如此清晰的线踏得如此模糊，让我明白，我只是一个小孩，哪里懂得心疼人。
好几天，就这样好几天。有时连诗歌都填补不了我的心。回味着和你探讨时你那诱人的唇和醉人的乐。好想你眼中的诗歌，嘴里的乐谱，好想去找你。可这回风儿再也听不见了。还带来了坏消息，你辞职了。耳畔却还残留着你的歌声“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那声音好清晰，可再也看不到你眼底的忧伤，也弄丢了那条断了的绳子，是我自己扔掉的，好扔掉对你的思念，还有未知的爱意。好想你啊，看到诗就会想起你，读着读着便流下眼泪，模糊了字迹，却在泪滴里明亮了你的眸。
3
那天，我终于忍不下去了。千方百计才找到你的地址。我敲着门，敲着内心的不安与彷徨。开门的却不是你。
“姐姐，你找谁啊？”我一眼便认出这是你的孩子。因为他嘴的里也会飘出音符，只不过很轻，很低。
“我找你爸爸。”我紧张地问着，生怕女主人出来告诉我，你睡着了，在她的温柔乡里睡着了。
“出去了。”还好心安了。
“姐姐陪我玩吧。我经常是一个人，妈妈不见了，爸爸总是不回来，我好怕，你陪陪我吧。”小小的他，也在唱着歌，不过是一支悲伤的歌。
我陪他玩了一下午，偶然间看清了你那眼底的悲伤。一纸火葬协议书就摆在那里，我想那一定是你最爱的她，因为泪都成了痕，刻成了褶皱，阻拦了无尽的思念和幽怨的爱意。
有人在敲门，一定是你回来了。
“老师好。”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快回家吧，你爸妈该着急了。”你不带任何见到我时的欢喜。
“嗯。”我失落道。
“我送你回家吧，晚上不安全。”你哄睡了那支忧伤的歌。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快到家了，我踮起脚尖，亲在了你的脸颊上，你很惊讶，又气得你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忘不了她，她肯定离开地很安静。我喜欢你，我不想离开你。”
“诗语，你还小，不懂。”你脸上没有表情，却又渗出一丝忧伤。
“我马上要毕业了，我会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老师你愿意陪我吗？”我恳求着。
“我甚至愿意给你我的身体，一丝一毫都不保留，可以吗？”我哭着说，我的自尊也被哭出了丑态。
“对不起，我还爱着她，即使她不在了，我可能也不会再爱任何人了。”你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得知我如此爱你的一丝欣喜。
刚好，爸妈下楼来等我，看见了，便迎了上来，我偷偷抹掉眼泪。不过绝望还挂在脸上，知道他们定是看不出来的。
“林老师好，谢谢你把小语送回家。”爸妈眼里净是感激之意，却不知我最讨厌这种师生间的敬意。
“没事，今天诗语学习到很晚，我看不安全，就把她送了回来。”你又自作聪明地给我圆了个谎，一个这场故事本该有的结局。
“好好学习，诗语。”你激励着我。
“嗯。好好顾家，老师。”我讽刺着你，望你回头，看看我的真心。可是，你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背影很单薄，此刻我还在心疼你。那晚，我哭了一夜，悄无声息地把你消失在我的记忆里，却还是荡起了那支忧伤的歌。
4
高考完，我去了一所不算太差的大学。选了汉语言专业。不过因为你，我没有走太远，留在了本地。望哪天你可以回来找我告诉我，你想找一个人谈诗歌，弹一首甜蜜的歌。我没有等到你，只是每天躲在图书馆里，看看书，想想怎么忘记你。
“我明白道德伦理，同时我也怕被舆论的眼光压死。”她自以为很高尚。
“你呢？”她突然问道。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听进去。只是低喃着“你们不懂爱情”，说给自己听。
从那以后，我便从未提起过这个问题。
如今，我一步步考研，当了大学的教授。也会在“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里悲伤，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见，会不会有人跟我一样傻。
最近，我偶然打听到。你搬家了，反而是你去了更远的地方，再婚了，那支忧伤的歌暂停了。我才明白，你是真得不爱我。会有人真得可以打破那誓言。还听说，你还在当老师，我想看看你眼底还会不会忧伤。算了吧。刚刚才有人举手问我。
“老师你读这首诗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掩盖住了泪水。想起了那天的场景，觉得你是那般惹人心疼。还好你教会了我怎样隐藏爱。
我越了这个世界画好的界限，却唯独越不了你靠近我的步伐。还好，你找见了你的歌，我也便不会再歌唱了。
5
“妈妈，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
“因为想让你说话像读诗一样，唱着你心头的歌。”
“妈妈，你相信我见过这样的人吗？”
“宝贝，其实人人都是一首歌，只不过只有懂的人才能听懂罢了。”
“那是爱吗？”
“是啊，有些人天生就会惺惺相惜，躲也躲不掉。”
“那会有一个人不爱吗？”
“会啊，你懂的他不一定就是他爱的那个自己。”
“妈妈知道，你要谢谢他，因为你他才选择离开和再婚的。他也来谢谢过你，说谢谢你懂他，他不能耽误你。”
听，那首歌又响起来了，只不过不是他在唱，是我在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