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恶习

　　我的一个邻居，他给我讲了他刚刑满释放回村后，遇到的一件令其怒发冲冠，差点二进宫之事。在一个三伏天的午后，老天奇热，如蒸笼灸人。邻居钢炮叫他邻村姐夫东山帮忙卸瓜卖。两人从钢炮责任地里卸了冒尖一时风三轮车西瓜，满身汗水地来到一个叫莲池的小村庄东头。他见刚好路边有一个莲花坑。坑的面积足有五亩大，坑内水清菏花艳，岸上环坑绿柳迎风摇摆。男女村民在柳荫下，面对莲花碧水纳凉。有的摇扇微眠，有的聊闲天。有的男子光脊梁，大裤头，肩搭毛巾，坐着地上，不时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汗水。钢炮看到有几位老者在围圈娱乐。两老者，面色一黑一白，正低头扎方对垒，其他几人围观。他上前给每人敬了一枝烟，扎方看方的人抬头致意，点火抽烟，一时烟熏火燎，咳嗽连连。大家注意到瓜车和钢炮两人，有几人起身围瓜车又看又摸，赞不绝口。扎方的两位黑白老者原地未动，摇头抽烟，钢炮心里好不舒服，嫌他俩架子大，不捧场，心中极为不快。老者脸阴音寒：“这村人毛病大，外村换瓜的都不敢来，你行吗？弄不好会让你俩失望，还是去别村转转吧！”钢炮听后犯了犟脾气，哪有吃瓜不给麦的？你不让我换，想撵我走，没门！我偏不！他跳上驾驶坐，居高对众人说：“各位乡亲，我们兄弟俩，颠了一百多里，来到贵村，用瓜换麦子，二斤瓜换一斤麦子，瓜是我种的，没上化肥，都是用农家粪肥喂出来的瓜，是皮薄红瓤味沙甜的郑杂瓜，打开如有奸白脸瓜还包换，街坊邻居都互相言语一声，别错过这个好机会。快来换瓜喽！”钢炮刚说完，就看到有七八人每人拉下一袋瓜，正等称重。钢炮喜出望外，忙唤姐夫：“哥，快拿大称称瓜！”姐夫东山从车箱边取下大称，给身边拣好的瓜袋，称一袋，报一次数。钢炮从车上包中取出笔记本和复写笔，记上每人的数量，放到车座上把本子展开，让称过瓜的人自己签名记帐。称过瓜的人都很自觉，一一签名背瓜嘻笑走人。有几个背麦来换瓜的男女，一看车上瓜已被拿完，背麦怪笑返回。钢炮觉得怪对不住回去的人，冲他们背影大喊：“明天俺还来，来两车，满足乡亲们的需求，但是，尽量早来为妙，免得空跑！”那些背麦的人有人高声甩下一句：“恐怕你是头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哟！”钢炮和东山都很疑惑，来不来是我们的事，只要划算，不叫我们来我们也要来。两人把车斗收拾干净，打好两边车帮，把有裂子的瓜切开，放到干净地上，招呼周围纳凉的人快来吃瓜解渴。周围的人冷若冰霜，没一个拿瓜吃的。钢炮想着此地风俗好，不肯白吃他人东西，就让姐夫东山给每人送两牙瓜，人们才勉强接住吃起来，都说，这瓜赛蜜甜，真可惜了。钢炮说：“自己地产的，能吃上我的瓜是缘份，是抬举我，回去能给俺宣传宣传，比啥都强！我感激不尽！”太阳慢慢下滑，天也不太热了，人们纷纷回家取农具，下地干活。树下纳凉的只剩几个老人，和几个带小孩的妇女。钢炮有些坐不住了。按时间，也该来送麦子了，看周围，看村中路上，不见一人背麦袋子的。钢炮跳车箱內，向街中大吼：“父老乡亲，背瓜走的朋友，我们离家远，快送麦子来啦！”他连吆喝十多遍，还不见动静。钢炮给姐夫说：“我在这守老摊，你去村中穿街吆喝。”姐夫边走边扯开喉咙叫唤：”背瓜的人家，快送麦喽！”他穿街走巷，吆喝了两圈，口干舌燥，返回瓜车前，看看车箱内，仍空空荡荡，又气又悔道，咱俩来瞎啦！”钢炮只顾一个劲抽烟，看仍无效果，他故作镇定，说：“咱耐心等待，说不定一会就送来了，一两人耍赖可能，全村耍赖，没听说过，绝对不可能！”钢炮四下张望，见周围空无一人，不知啥时连老人妇女小孩也全消失。他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可能真的遇上了老赖村，咋办，累死热焦的拉来一车瓜，能这么算了吗？今天如不治这帮白吃客，不定还会有多少人受骗伤心！再等一会让他们见识见识钢炮的厉害！他想到这，对姐夫说：“你找个凉荫歇着！我让这村人知道知识我钢炮的厉害！”姐夫很听话，找个大凉荫抽烟生闷气去了。时间真快，太阳已落山，人们三三两两扛着家具，满身夕阳，行走在回村的路上。钢炮光膀赤脚，去村中代销店买了两包烟，两包火腿肠，两瓶矿泉水，又买了两千响的一挂大鞭炮，和两个打火机，一个带提手的方形塑料桶，转回姐夫身边坐下，说：“这两包火腿一人一包，一下吃完，矿泉水一人喝一瓶，一会要掏大劲，不吃饱没有力气耍！”姐夫知道小舅子的脾气，他不闹个天翻地覆决不罢休，自己无能，只有看钢炮怎么摆布，他清楚小舅子的脾味，胆大仗义点子多。他抓住火腿，一口气吃完，又把矿泉水喝成空瓶，继续坐柳荫下看鱼戏莲花。钢炮吃好喝好，看周围无人注意，他拿塑料桶下坑灌了一桶清水，快速放到车上。又拆开鞭炮包装纸，打着火机对着鞭炮一头引捻，哧哧火星四飞，嘣啪乱响。钢炮把炮甩向大路上，一时间，响声震天，股股白烟随风而去。路上行人纷纷躲避，鞭炮声惊动村中放学的小学生和跑来，和路过看热闹的庄稼人，有二三十个先后来到瓜车前。钢炮对众人说：“我们的一车瓜，你们村的人，背了个净光，俺哥俩等了大半天，我们连一粒麦子也没见，这眼见天黑，我们离家一百多里，一车瓜是没明沒夜侍候出来的，你们村也太欺负人啦！那好，老子今天破釜沉舟，如果你们真有胆，就别还回麦子，我是才刑满释放的人！你们村，今晚要想吃西瓜烤大火，就别还回麦子。我买了一塑料桶汽油，整四十斤，给每户窗口上倒一斤汽油就够了，免费让你们全村看烟花！看你们啥滋味！”钢炮连说两遍。几个小孩子凑前看，觉得很好玩。钢炮把塑料桶交给姐夫。跳车上高声叫喊：“”乡亲们，今晚我放火后，重回监狱。这车也用不着啦，给你们村留个纪念！”跳下车，两手推住车屁股，用上吃奶蛮力，“嗨哟”一声，三轮车冲下水坑去，水花溅起几尺高，好久水面才平静，只看到车的轮廓在水中晃动。岸上的人都张大嘴巴，瞪大双眼，脸色发白，小孩子一溜烟全跑掉。姐夫见钢炮这样，埋怨道：“你疯啦？”“把人逼成这样，我拼啦，管不了那么多，顶多再蹲几年！”十多分钟后，只见来时扎方的两位老者，一前一后快步走了过来。黑脸老者拉住钢炮，白脸老者拽住东山。黑脸热情地说：“两位别动怒，不就是一车瓜吗？顶多一千斤麦，也不值得生这么大的气。这样，两位赏我个面子，先去我家喝个小酒，吃个便饭，咱们等着！我让他们几个年轻人开四轮先把车从坑拉出，修好后挨家收麦子，保证让你们满意！二位看这么办，好不好？”钢炮天不怕，地不怕，和姐夫一起随二老者去了黑脸的家。钢炮弟兄俩真的受到了优待，好酒好菜已备好，二人也饿了，毫不客气地吃了个肚圆。两小时后，几个二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来到老者家，他们在院里抽烟聊天，没有进屋。有一个胖子在门口对屋内说：“老黑爷，我们一切安置妥当。让朋友放心！”“过来喝两杯，认识认识两位！”“不啦，代乡亲们向朋友陪不是，多有得罪，对不起。天晚啦，让朋友住一晚，明早再回！”说罢，几个年青人沙沙离去。钢炮真的在老黑家个住了一晚，第二天饭后才拉麦开车回村。这件事过后，钢炮和东山又去莲池村换瓜十多趟，再没出现过背瓜一去不回的事。他和老黑从此也成了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