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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10篇

2017-12-03 22:44:47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10篇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是一本由骆以军著作,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6.00元,页数:265,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一):父亲与公路 / 代后记

  父亲带着我们,走在那窄窄的河堤上,我们静默地跟在他身后,那段路在记忆里像一幅超现实之画……我总以为父亲会对我们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某次听黄春明先生回忆已故次子黄国峻(也是我这辈数一数二的小说家)童年的一段往事,非常感慨且感动,他说国峻从小便敏感而害羞,却运气不好没遇到愿意柔软理解他的老师。小学一年级时,有一次黄春明发现国峻写作业写到十一二点,原来是老师要他把每一个错字罚写二十行,而国峻一共要罚写九个错字一百八十行!黄春明第二天去找老师,说我觉得对一个一年级学生来说,晚上九点上床睡觉比把每个错字写二十遍要重要。没想到这位老师是个气量狭小之人,冷冷回了一句:“那我没办法教你们小说家的孩子。”从此在班上冷淡疏离国峻,二年级时黄春明便让国峻转学,但那时学期还未结束,有一天黄春明便对国峻说:“国峻,我们去环岛旅行好不好?”

  于是,在那个年代(还没有高速公路),一对父子,公路电影般,道路在眼前不断展开,父亲骑着野狼机车(里程走太远还要在路旁将机箱拆下清理灰渣),儿子紧紧抱着他。他们在客家村落看猪农帮母猪接生,像电影画面,我们似乎看见七岁的小国峻,睁着惊奇、黑白分明的大眼,躲在父亲腰后,看一只一只晶亮湿漉裹着胎衣的小猪 崽,从母猪的后胯挨挤着掉出。或是他们在旗山看见遍野香蕉树叶如巨大神鸟集体搧扑翅翼,在台风中中魔狂舞,也因为遇到台风,他们骑机车顶着漫天银光的大雨,父子披着雨衣,折返北上。

  那个画面让我感动不已。原本是被这个社会粗暴伤害的预言般的启始时刻,一个敏感的灵魂,却被父亲的魔术,转进公路电影的,对这个世界惊异且诗意的窗口打开。

  戴立忍导演的《不能没有你》,也有这样一段公路电影式的,没有演员的对戏,只有父亲骑着野狼机车载着小女孩,在公路上行驶。那在速度中被风压挤成猫笑脸的,偎抱在一起的孤独又渺小的父女,似乎被不断朝后退去的公路风景疗愈——海岸边一列风力发电机的雪白风车扇叶、地名的铁牌路标、遮断天际线的高架桥,或他们偷爬进去借宿的小学校园教室……这部电影似乎可视为曾经疯狂大卖的《海角七号》的梦境颠倒:同样在南台湾,但青春寻梦。小岛嘻哈笑闹的小人物狂想曲,加上跨越半世纪时空之爱这样的日系偶像剧,被翻转成一个黑白片的、无路可去的,被整个现代性卡夫卡政府机器排挤到“海角”海港边的遗弃角落。那种自得其乐,苦中寻乐,小镇人情的人际关系支持网络不见了,人成为最孤独的,无告且无法挣跳脱离冰冷的户政、警察、媒体、媚俗政客之话语,掉到这社会最底层,彻底被侮辱、损害、剥夺,我的朋友们看这部电影没有不泪流满面的。借着导演的黑白片视镜,我们被那几乎要绝望的,只想相濡以沫守靠在一起的不幸男人和那天使小女儿硬生生被拆散的命运深深打动、痛击。在这个时刻,公路电影式的诗意眼睛,延展到近乎神的哀悯视域,镜头伸进大海底下,一片无际的深蓝。最孤独的人被那一整片水光晃摇的温柔静谧托住、抚慰。

  对我这辈人来说,“父亲”的难以言喻之印象,似乎可以和“公路”的意象连结。父亲总是沉默的、严峻的,在你还是孩子的时光,不理解他为何那么吝于表达爱,你不知道其实他自己正承受着被这世界压扁挤碎的恐惧。他或许也不知如何告诉那个身旁的小人儿,世界是怎么回事,譬如温德斯的《巴黎德州》,那一片枯荒空旷的瘠土砾漠,日曝下景物扭曲着;譬如安哲罗普洛斯的《雾中风景》,小姊弟两个拿着从未见过的父亲自异国寄来的一张风景幻灯片,上路去寻找那风景里的“父所在的地方”;譬如俄国片《归乡》,从天而降的阴郁凶暴的父亲,带着那对兄弟,开车往他们陌生的远方,踏上启蒙之途。公路作为天空的反面,被压躺在大地,跟着丘陵、沙漠、草原、海岸起伏,同时又蜿蜒伸展向这个世界的各种可能的方向。它只展现,从不多话解释。一如父亲,你必须在很多年后,才想起,并领悟他当时带着你站在那些风景前的画外音:“记得你所看到的一切。”

  很多、很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光,有一个画面:我父亲会在台风过后,溪流暴涨的阴冥夏日午后,带着我和哥哥,穿过那些低矮屋檐人家的窄巷弄,经过一座铁丝高网内铁环圈发出如隐抑怒气的巨犬咆哮声的变电所,穿过一片拖鞋会深陷松土的竹林,爬上一座旧破的矮河堤。那时新店溪边犹未建起那环河快速道路的水泥高墙,河堤似乎是日据时代留下,砖土崩落、裸出灰砖,隙缝间布满芒草、蕨丛、牵牛,且有附近住民搭的丝瓜棚架、种的木瓜树。那登上河堤的石阶,似乎是每一级用溪边鹅卵石凑拼砌成,上头覆着细细一层土马棕。父亲带着我们,走在那窄窄的河堤上,我们静默地跟在他身后,那段路在记忆里像一幅超现实之画,河堤下的运动公园跑道散放着一种忧郁的亮橘;远近的行走或跑步的人们,像没有脸孔的黑影;当时还没有永福桥,远眺和我们站立其上的河堤平行的恶水溪流,声响轰轰,整片灰色的卵石河滩上孤伶伶停着一台黄色挖土机。较近处是一整片一整片的芒草丛……

  那一切如此空荒、孤寂,我父亲会站在某处(或一块巨石、或一株刚植下的柳苗幼株旁),掏出一根烟点上。我和哥哥则在一旁匍匐于地,看小水洼中的蝌蚪和翻着白肚的小鱼尸,我总以为父亲会对我们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二):你不在的时光

  听完骆以军的讲座,回来开始翻看这本《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想象若干年后,我已化归尘土,我的次子对我的回忆。“不要把孩子当作你狐狼意志的延伸,不要以为他将来不会记得。”我想如果和孩子共同书写成长日记许多年后翻阅想必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其实骆胖是个倾诉欲很强的人(叫骆胖会不会显得亲热点?),有的作家是孤独的,他把不愿意与人言说的情感诉诸笔端,而骆胖是喧闹的,他的创作欲望恰好是有太多想要分享的东西,浑浑噩噩的青春期穷困潦倒的生活一大堆狐朋狗友,而且他急于和我们分享他创作背后的成因。可是写回忆录是晚年功成名就才去做的事,处于不惑之年的他借未来次子的口告诉读者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写作是什么样的状态。

  讲座中一个台湾来的读者提了一个问题:讲出来的故事和落于文字之间的区别。在我看来,是一个由实入虚的过程。有的作家有很有趣的生活和很优秀的记忆力,他能把他从穿开裆裤时发生的事原封不动地搬到小说中。最近在看某青年作家的书(不点名)就是这样,一本书两本书讲得都是相类似的经历,呼啸而过的叛逆青春,哦你也可以说成是自传体三部曲。从他不厌其烦地描述抒情中,你可以看出他对过往岁月沾沾自喜洋洋自得。也许第一本写得很成功,可是同样的故事需要说两遍吗。这种写作完全是私人化的,没有投入任何技巧的。这里我想可能存在一种中文系学生和非中文系学生写作的差异。像骆以军,他的写作受到现代主义的影响,而我们知道现代主义的任何一个流派背后都是有一套哲学理论作为基础的。所以受过中文系系统训练的作家也许是刻意也许是不经意,他会用技巧来讲故事。在好故事越来越难讲的现在,在读者越来越难取悦的现在,平铺直叙单纯以情动人显然不是长久之计。退一步说,也许是骆以军反复强调的经历简单迫使他不能无障碍地遵循写实主义原则,这就是为什么《西夏旅馆》很难读,却又无时不透露着作者本人的亲身经历。又如未来次子,完全是凭借想象,却又透露着对回忆的追寻。这种故意设障的方式还可以借助语言的佶屈聱牙来完成。所以有些人会很反感骆以军的长难句。也是,读掼了安妮宝贝“半夜。我。醒了。”这种一字一顿满篇空白句话的人哪来的精力与能力去理解长句的逻辑与美。我有一个感觉,在信息铺天盖地连上厕所都要捧着报纸的情况下,其实我们的高频使用词汇量是越来越少了,这点不需要怎么证明你去看所有回复的评论。所以会对陌生的汉字的排列组合颇有微词。这是谁的错。

  骆以军在讲座中提到的一句话给我很大的感动,他说,回忆的画面会因情感而改变。正如书中提到,“我”给次子讲第一次去岳父家的场面,次子后来去询问母亲发现这又是“我”的虚构。包括讲座中提到的狗妹,骆胖现在回想起那是一个不符合自己审美标准的但长得还不错的姑娘,但在当时就觉得她无比的难看。这是怎么了呢,记忆被情感的潮水冲刷扭曲变形,最后只剩下了完美的一面。

  因此他的回忆画面是特别的。处于一个凝滞的定格状态,就像切水果时候出现的蓝色香蕉,把画面冷冻起来一样。这或许也是源于记忆的“偏离”,在陈述A事件的过程中不断跳跃闪躲至BCDEF。“我记忆里曾经载存下的画面,原来我父亲在许久以前便在他的小说里描述过了。那自然和‘我记得的’出入极大。这是所以我无法像其他的小朋友、少年、年轻人,或中年人那样,以流动的、河流般的连续形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我必须单元格地、一幅一幅地,检视自己的记忆画面。”而这种检视是需要把记忆暂停下来的。

  我已经慢慢习惯你不在的时光/或是/也许你的存在只是我的幻觉这一事实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三):当时光交错,生命重叠

  初读骆以军的文字,我会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在心底里问自己:文字,究竟要在一张张生活碎片式的画面中寻找什么?还是仅仅是在对抗着遗忘不遗余力地修正着遗忘对记忆的删改和涂抹?过去。现在。未来。哪一个更真实?更具有生活的意义?当日子最终凝落成一部小说,你我又该如何去阅读呢?

  坐在我斜对面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子,那黑色的高跟鞋衬出三十多年来皮肤一种惨烈的白。就在此刻,那修长的手指牵动着凸显的筋脉,三五秒后,她剥开了一枚鸡蛋,唇部的肌肉随着鸡蛋的进入瞬间紧张起来,显出一种陌生的形状,我无法将这种形状和她平时说话时的样子联系起来,我感觉到记忆的苍白和无力。这个女子,她坐在我身边三五年了,若不是我尝试着用骆以军的笔法写下这段文字,我会一直以为,她对我来说,是那么地熟悉。

  生活的细节,无处不在又所谓存在,落在记忆河流中的尘埃是那样的微乎其微,无法排列成生活的模样。即便是面对至亲至爱的人,有时候记忆也会陷入陌生而迷茫的境地。那些一时一地,一事一物所赋予的颜色,形状,温度,气味,以及由此而来的对生活的感悟或体会,都会在某一时刻显得模糊又陌生,一切都显得令人怀疑。阅读骆以军这本《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我收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疲惫,我感觉这疲惫由来以久,终于在打开这本书的时候“久患成疾”,它让我发现:我的生活,要么就此老去,要么浴火重生。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多么绕舌的一句话,却又比“把一双双皮鞋做成一粒粒胶囊”显得更为真实。我们经验所及的,往往取决于耳目及思维那“习惯性的选择”。可是,经验之外的世界仍如“皮鞋变胶囊”一般真实存在着。同时,那经验之内的许多事物,在时光的漂洗下,也散发着那食用油般,不真切的,金色的光茫。这再来品味这句话,我们会尝试着相信,并接受这样的思维和目光:

  儿子记忆里的父亲和自己,父亲目光里的自己和儿子,是一种相互交错的存在,彼此印证了生命的虚无和真实。而未来呢?儿子在未来对过去的回忆,是不是就是作者期待获得的,那经验之外的现在呢?

  骆以军如此绕舌究竟要表达什么?我以为他一定曾和今天的我一样,在一种对现行的,自我的,经验世界的巨大疲惫中,获取了新的力量,要用未来的,儿子的目光,重新抚摸自己现行的生活细节。这,是不是很难做到?是不是探索本身更重于结果?会不会陷入另一种经验和技术的泥沼?

  没有贯穿始终的线索,也没有必须要有的冲突和情节,甚至人物,也不够丰富鲜明,作为一篇长篇小说,《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中的三十五篇文字,更像是充满了细碎的生活画面,或在旅途,或在村野,或在街市,或在梦境;或是声音,或是表情,或是漫无边际的遐想,这些画面试图通过未来“儿子”的回忆,重新抽离,拼凑,构建出“父亲”的身世——身为作者的自己?

  其实,我们可以这样去理解,这是一本父亲自我剖解,再行构建的书,其中却糅合了父亲对儿子过往生活的追忆,未来生活的预测,以及这两种生活与自己生命的交错。当然,我并不认为这只是一种小说的写法,而觉得这更是一种经验之外的生活——是另一种生活的可能。关于这一点,我到底要怎样表述才能更生动,更贴切呢?也许,再次借骆氏的笔法描述一段我现行的生活是最合适的方法。五一节我和儿子去“番番拉面”吃午饭,结果不欢而归。我试着用骆氏笔法记录如下:

  怎么可以这样?真的很气人呢!就在我抱着红黑两色小食盒发呆的那一小会儿,我的父亲,他竟然把剩下的那一个玉米寿司偷吃掉了,那明明是我单点的嘛!当时,我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了:“爸爸,你怎么吃了我的寿司?你要再去点一份赔我。”

  此时的父亲,不仅没有一点点歉意,反而指责起我来:“抱着饭盒不好好吃饭,还剩那么多!快吃,你要是吃完了还想吃,我就给你点。”

  这时,父亲的电话响了,通话中我知道是姑姑打来的,后来电话又转给了爷爷,今天是爷爷生日,父亲忘了打电话回去。电话打完,见我还在伤心哭泣,父亲便一言不发地起身,买单,而后自顾自地走出店门。我只好止住眼泪,扔下才吃了一小半的定食,追着父亲的脚步去了。

  回想起这一幕,当时的我有一种生活的疲惫和绝望,这种在老幼夹缝中生存的状态由来以久,又似乎遥遥无期。而当我以骆氏笔法将此段经历写出,又是另一番生活的滋味了,我不仅看到了幼小儿子眼中的我,也看到年迈父亲眼中的自己,看到了那一刻我们三人生命的交错。当时父亲在电话里并没有责备我,只是说“已经比平时多喝了好几杯”,还问我在哪里,“有没有陪孙子出去玩”……

  ……所以,当时光交错,生命重叠,产生的不仅仅是骆以军这部奇特的小说,还有另外一种生活之可能:我们将在这样一种交错和重叠中,获取新的力量,去战胜生活中那“由来已久的,巨大的疲惫”。

  (刊5月7日《都市时报》)

  * * *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四):经验匮乏者的预言薄与回忆录

  骆以军反复谈到自己来自过度单纯的家庭,那里并不是孕育小说的温床。

  那里缺乏繁复人事之间幽微心机的暗斗与纠葛,难以体会人们浮晃着笑意背后暗藏玄机的人情世故。

  因而,若要在骆的书写中寻找斑驳的俗常光景,似乎注定是失败的。

  他的故事经验构筑在白日梦境的各样情节当中,有着童话的魔幻气质。

  时间在其中不再线性单向流淌,情节也仿佛坠落枯井的破碎镜面,

  得有些神经质的耐心,才能将之打捞钩沉,拼合复原。

  这部书的叙述者是“我”,主人公也是“我”,

  不过,此我并非却也是彼我,

  既是生理上的后代,又是精神上的子嗣,

  是血缘生命接力者,家族记忆继承人。

  似乎自从出生一刻起,“我”便跌入某种早已预先设定的生命轨道之中,

  密码开关便隐藏在那些鬼影绰绰的字里行间某处,

  不过,“我”愈是如查抄文字狱的酷吏般逐字逐句地核验勘察,

  愈是被裹挟于某种如梦境般致幻的情节之中而不得脱身,

  只能就范,徒劳无功。

  唯有不断的再书写,才能寻回那早已被盗掘的记忆与生命,

  可谁会预料到,这反复而再三的努力,

  仍然是那早已编织而就的记忆之网中的预定段落。

  简直妄图拼合的记忆碎片,死命逃脱的盗梦空间。

  好在,连环套的冷酷逻辑之下,这本书的文字倒是温柔多了。

  三十五个故事彼此蔓延交织,

  每每从某个现实时刻出发,抵达某个出人意表的终点,

  旅程当中,充斥着时间的陷阱,身份的错置,场景的偷换和情节的混搭,

  不过却正是在这种荒诞奇趣而神秘戏谑的造化之中,

  某种真纯青葱到几乎有了神性的东西悄然浮现,

  说那就是爱,似乎有点矫情,

  可它分明就是那人们每日挂在嘴边却在分秒无意识中遗弃的某种原生情感,

  柔软,亲切,迷人,稍纵即逝。

  其实,所有谜底,早在翻开书之前就已揭晓,

  ——封面上那位脚踩时光漩涡、略显笨拙执拗的身影。

  那个焦虑、敏感、看似多疑其实招人信赖的少年。(读过《西夏旅馆》的,都懂的)

  书中说,——

  他像一个不公平的时光诅咒,吞噬了那些愤怨老人伤痕累累、百感交集的一生。

  一般的评论者似乎皆对这个既像鬼脸又像作者签名的重复角色评价不高,

  我却对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孺慕之情。

  因为我竟在那个人物的身上,

  看到父亲如何像一栋瞬间变作烟尘、轮廓尽失,将自己炸毁的大楼。

  ——这是骆氏借次子之口的自我确认,许正是这份确认带来的不息能量,

  造就了癔症般的一次次描摹图绘,

  任世界在这个厚重斑驳的画面中,坍塌重建,重建再坍塌。

  在那隐秘破碎幽微发光的断壁残垣中,

  好些日常岁月中永不停歇滴答流逝的珍稀之物,

  得以驻足、延宕、倒带、定格。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五):于纷乱时间流中打捞家史碎片

  从外观看,骆以军的《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是一种预设叙事,似乎是要试验另一种生活之可能性,作者是否要在故作玄虚与追溯既往之间摇摆探求?而如果我们理清骆以军的创作脉络,将会注意到其前作《远方》。《远方》亦是写父亲的小说作品,却是根据骆以军的亲身经历成稿。父亲是在动荡年代来台的第一代,一住四十年,直到暮年才有机会回到大陆探亲。但在最后一次行程中,父亲病倒在九江的医院里,骆以军自台湾匆匆赶来,与大陆的同父异母哥哥们一起照顾父亲,忙乱不堪。最终将父亲运上飞机,回到台湾。这一切引发了骆以军的深切省思,父亲与儿子、原乡与异乡、时空的交错等等,均构成可堪探究的原材质。《远方》记录了父亲的病及自己与父亲的关系,那返回头来,骆以军是不是亦在审视自我的父亲身份?他狡黠地取了一个刁钻的视角,虚构未来的次子回忆,给予自己极大的自由,打捞拼合散乱的记忆碎片。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中,“父亲”是一个有些潦倒的作家,且在写关于西夏王朝的魔幻小说:《如烟消逝的两百年帝国》。这确实符合骆以军一向标志性的自叙传写法,但我们亦不要轻易上当,他颠倒错乱的碎片式文字时而深情,时而戏谑,在真实与“唬烂”间随性穿行,自己似乎已深陷于叙事的迷宫里,真假莫辨。而事实上,骆以军不管如何游走于记忆与遗忘之间,将纷乱的故事魔方拧得色彩纷呈各异,他却从未忘记那个铭刻于心的问句:我是怎样的一个父亲?

  未来次子“我”的童年回忆中,有一只实物玩偶“小叮当”,是父亲讲述各式枕边故事的重要临时演员。“武松打虎”中,它是老虎;“哪吒闹海”中,转为龙王太子;“温酒斩华雄”中,又扮演华雄;简言之,“它总是那个被捶被剐被剥皮抽筋砍头的角色”。从戏谑的面向而言,父亲也是这样一个滑稽兼倒霉蛋的形象,“每每遭逢生命中莫名其妙降临的荒谬处境”。比如到朋友家做客,能够把主人一个礼拜的存粮吃光,上厕所将马桶踩塌,污水四溢;去高雄看望许久未见的同学,地址和手机号码全丢掉,只好在大街上游荡了四个小时;电梯间抓捕宠物枫叶鼠,大喊大叫,吓坏乘坐电梯客。在未来次子“我”的记忆中,父亲脱线而荒诞的“小叮当”角色给他留下的印象如此深刻,以至远离经验匮乏者的时代。“我”犹如一个“饥饿的食梦兽”吸食记忆的碎片,于纷乱的时间流中,游刃有余地捡拾着每一个画面,拼合以父亲为主角的家族史。

  不过,我们不由得心生疑问,“我”的记忆都是记忆么,还是小说家父亲的有意预设涂抹?抑或两者兼而有之?父亲每晚为幼子讲床边故事,那些“难堪的嘉年华,悲哀的扮装秀”在“漫天唬烂”中不觉成为幼小心灵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记,更何况“我”是个和父亲有得一拼的故事爱好者:“我比他沉迷于细节。我恐惧故事结束。我替他补充略过不表的,他忘记的、他没说出来的那些。我隐隐相信:每一个截面、每一个漂浮的画面,描述它们时刻所动用的细节,其实彼此之间,以一种神秘的织法联系在一块……”我们可以看到,这竟然是一次父子的同谋,一次互相补充的追忆,对心之念之的家史与社会周延的观察。

  父亲往往陷身于莫名其妙的荒谬处境中,是他扮演社会角色的不适感,亦是一种人生的无从想象的错置。依评论家王德威对骆以军的批评,他“是以笑——讪笑、苦笑、嘲笑、不明所以的笑——来回应生命的悲伤”,未来次子的回忆中频频出现的嘉年华场景想来可如此解释。儿子所看到或回忆的父亲的命运迷宫,不管虚构的成分有几许,但内里的悲哀却是真实无欺的。父亲处身其中,不得其径而出久矣,他只得暗中摸索那些记忆的碎片,并有意无意地渗入了幼子的头脑中,以镜中倒影般的几分虚幻证实了生命细节的确切。

  骆以军的小说叙事,向来将时间做颠三倒四地拼贴杂凑,《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既为预设叙事,那忽焉在前、倏然其后的纷乱时间流就莫此为甚了。有意味的是,在未来视角中,出现了科幻影像中的战争与废墟场景,父亲带着全家奔逃避难,受尽苦楚艰辛。时代的文明图景在眼前崩塌,疮痍满目。这是全然的虚构,其指向如父亲所说,“我把所有的虚构视为祝福,而非预言。它是硬币的另一面,倒映那一头的世界。”父亲将这一切设想描摹出来,想来是期待使其于文字中消耗殆尽,仅仅倒映即可,永远也不必将硬币的另一面翻覆朝下。

  在以往的创作中,骆以军固执地独钟死亡叙述, 困惑于时间的迷宫,遐想爱欲的惘然。《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里,时间的迷宫依然,死亡与爱欲置于难得的收敛与克制中。骆以军在命运和时间的“方格子”里兜兜转转,既激情四溢又小心翼翼,留意着自己与孩子生命中的转角,在摸索之间书写,为每一个细节增添鲜活的微光。如两岁的次子“回忆”自己每日早晨到父亲的书房大便,“我会独自打开房门的喇叭锁,沿着狭仄楼梯爬上三楼,在父亲那间堆满书架杂物的铁皮顶书房蹲下,像教徒的肃穆晨祷,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圣灵充满的情感中,朦暧的晨光下,对面小丘陵乌月山上的散落坟地发着荧荧闪光。”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孩子的记忆,我们更多地猜测这是小说家慈父的改写与虚饰,这虚饰有一种狡黠,却愈加呈显父亲的心思辗转与深切之爱。

  骆以军沉浸于死与生的叙事迷局久矣,自《红字团》、《我们自夜暗的酒馆离开》至《遣悲怀》,从“对死亡的警觉与迷恋”,直到与亡灵对话,却似乎终究不能达成对生命勘破的态度。他无法忘怀于死,亦留恋于生,在生命的路途上首鼠两端,不能弃绝任何一方。《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给予他一次机会,即使叙述视角奇特,虚虚实实,时间的流向纷乱杂绕,亦不妨碍充分表露其对生的恋念,以及于亲情的眷顾。对骆以军而言,这是一种追寻,也是一种回归,于自我来路与去向的精微审视后,始可踏上新的路途,开掘出另样的主题与思路来。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六):【新书过目】在骆以军面前,读者溃败成军

  唐诺说过,读者可以分为专业读者和业余读者。对于专业读者,他们阅读的层次和质量,又稍高于业余读者,而我们算是专业还是业余?或者说,介于两者的边界,更为合适。因为,对于一些小说文本,充满了荒诞、叉径、歧路、迷途与丛林。 比如,米兰•昆德拉、卡尔维诺、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还有——骆以军。 骆以军曾谈过自己的小说创作观:“……于是我感兴趣的,或者是局部的探索——某种悬置、焦虑的情绪处理;或者是尝试将时间座标拆卸后失序漂浮的人心;或是一些模糊遥远的传言——我喜欢从这些开始,譬如时间可由回廊或是压扁成字符单元的叙述来处理,这些应被允许是‘未完成’或‘仍在摸索’吧。我并没有很清楚地意会或选择了‘后现代’的叙事策略,而只是在这种‘局部’的冒险中去体会我们这一代确确实实‘被造成’的历史失重感、蒙太奇式的身世切割、独白式的声音泛滥了替代的叙事主体。” 这一段“小说表白”是不是已经相当混乱?让人摸不清头脑。而在《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中,故事的讲述更是充满了各种的隐喻、暗喻、象征的怪诞符号。 从叙述顺序而言,我不认为骆以军的这本书可以归为顺序或是倒序的传统序列中,换句话说,35个章节,你可以从任何一处开始,从先到后,从后到前,或是随便翻开一页篇章阅读,都不会影响到阅读文字所带来的快感。 如果硬要从中抽出一个主题,可以是“父与子的故事”,也可以是“关于梦境、回忆与失忆”。 关于梦。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有着太多的“梦境”。比如,“我和大哥在玩恐龙拼图游戏,父亲倒头睡着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在那个祥和幸福的客厅,父亲蹑足暂时离场,在睡梦中斩杀一条弄错时辰的河龙王。” 梦中斩头、杀掉的,不仅有龙王,还有鱼、猫、狐狸、美妇,而偷渡过梦之境的怪兽、灵异在“次子”的记忆中成了那一只只脖颈处缝合过的布偶们。 梦,是一种想像,尤其是作家的一种漫无边际、游荡于外星空的无边想像。作者往往借助于梦境,喧泄着对现实的失重,或者说,借助于梦境完善着“先天存在的自我经验的匮乏”。 骆以军曾经在《经验匮乏者笔记》中说,“我这个年代——1960年代的创作者,小说家可以在旷野上没有时间的限制、自由挥洒故事的时刻已经不复存在。因为,城市的地平线已经被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所切断。” 对于台湾作家,不仅是“高楼大厦”阻挡了作家们的视线,而且,居于岛屿,切断了与大陆的文化血脉,他们相比大陆作家更加缺少了文革、大灾荒、下乡、支教等等一系列的可以用来写作的文本内核。 先天对于写作文本内容的匮乏,以及城市天际线不再如同农耕时期的辽阔、澄澈,骆以军只有希求看似荒诞、戏谑的梦语诉说着“现世体验”。 关于记忆。 小说,是什么?小说,到底有何用? 张大春曾在《小说稗类》中写道,“它是一个词在时间里的奇遇。”而这个词呢?可以是杰克,可以是麦迪逊,可以是孙悟空,也可以是唐僧。 所以,既然是“奇遇”,任何一部貌似披着“真实”外衣的小说体,讲述得从来不大可能是真实的故事,哪怕读者被唬得如假包换。 所以,骆以军的“次子”打从开始讲述的“漫长的车程”,不过是骆以军给予的关于“记忆”的故事,这个故事时长时短,时而穿插在一场现实世界发生的SARS病毒中,时而发生在“父亲”的讲述中,以及各种不同的旅行中。 开始的“记忆”是生趣盎然的:父亲在卢伯伯家不仅大吃海喝,还在卫生间里把马桶坐塌;去参加友人母亲的丧礼,却忘记了地址,在麦当劳干坐;还有停车时,轮胎压住一条蛇,导致蛇的上半身挺立……但是,往后读,你会越来越发现,开始时的“大笑”,“骆胖子”种种的可笑行径被一些意象的东西所代替。任意门、七个陶瓷矮人、飞天鞋、抽烟的女人、小提琴盒里装着的男孩玩偶、欢乐屋等,充满了令人不解的符号。 如同,在看一部后现代电影,有如拼图般的画面,唯美至极,但是,你要极费脑力地去想“导演”到底在讲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甚至,有些痛恨般地咒骂,画面过于蒙太奇,而我们终究习惯了一条直线式的思维,而这种环绕着的、充满了隐喻般的文字、画面,我们实在负担不起。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七):《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去年在马伦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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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故事里,发生过一次的事便不会再一次发生。所以我把所有的虚构视为祝福,而非预言。

  我以为骆以军是抽烟的,喜欢养狗,还戴一副眼镜,经常休闲式的打扮,T恤上还醒目地写着“STAR WAR”——不是WARS,没有复数,当然不是1977年的那部电影。从一个单词出发,从单数对于“历史记忆”的那个复数形式的否定,一切的否定便连锁反应般开始了:抽的是香烟吗?那只狗在吠叫却原来是玩具狗?或者这个戴着眼镜望着不远处的人是骆以军吗?认识论问题上已经无可挽回地偏向了一种误区,《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是“我”的故事?我就是那个叫“骆以军”的作者?或者说我有次子而且一定会有“关于我的回忆”?疑问接着疑问,否定连着否定,像是在“铺天盖地的他父亲的虚构迷宫里”触到了最核心的那个东西。

  “我”一定是次子的父亲,这是一个权利谱系的最基本关系,未来、次子、回忆,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序列结构,父亲在另一边,次子在这一边,如果一定要从关于“我”的归属出发,可以用一种仰视和观望的方式来描述,但和骆以军无关,和文本的作者无关。“我父亲继续写作,一天吸两包烟”,这是一个段落,写作、吸烟,继而是“得了忧郁症”,这样打开了一个具体而微的“我”的特性,但还不够生动性,还不够肉体性,架空一般的描述背后,可能也只是一个寓言,所谓“父亲”只是父权而已。所以在这本“关于记忆与遗忘、家族史与青春考古学的探秘旅程”完全剥离了对于父亲家族序列的历史考察,而充满了假定性,充满了不在现场的遥远感。父亲是谁?“往好处想你可以说父亲是个充满创意、冒险性格与行动爆发力的大男人”,而或者真正被定义的却可能是那个“无厘头而固执”人,而“我”作为父亲,真正打开具体而微的不是封面那抽着烟、带着小狗,用“STAR WAR”否定复数存在历史的那个人,而是那张作为书签、标准七寸素描相片里的那个窥见了秘密的“眼镜男”。

  相片里的两个小孩,和两个大人,我、哥哥、父亲、母亲,前面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半的好奇一般的木然,左侧的脸已经占据了大半,是我,而右侧是大哥,大哥的后面是“笑靥如花”的母亲,而父亲呢?在左侧的后面,大半的脸被“我”遮挡,只露出一双戴着眼镜的眼睛:“只有我的大头如梦如雾地遮据了照片左半边几乎全部的画面,父亲的脸只剩下被遮住大半剩下的一对眼睛,如此凶厉如此愤怒。”被遮挡的父亲其实看不出凶厉和愤怒,局部的表情或许是一次预谋的计划,因为“那时我太小了”,或者是在用这样具体的相片反而可以解构真实,解构父系的一种权威,故意呈现着真实、具体的影像,而其实这只是关于家族回忆中“模糊的记忆”:“那是大瘟疫时期我对于父亲的模糊记忆,那张相片我至今还收存着。”

  固定在真实的相片里,放大的“我”和被遮据的父亲,如此细究真正的意义在哪里?否定权威?否定既有的秩序?或者否定历史的“真实先例”?那篇意大利小说家《砍头》的小说,对于权威完全是一种形而上的扼杀:“所谓权威就是其人拥有在不久将来把你送上断头台的权利。”命运早已经被决定,只是在一种形式意义上具备了“权力之位置”,而实际上只是一个游戏,一个对于“大刺杀”时期选举仪式的彻底否定,而这种被称为“假刺杀”的仪式最后一定是为了伪造一个历史上的“真实先例”,告诉你,早就在那里发生了,但是“必然会发生”和“真正发生过”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它虚构了历史图景,假设了历史事件,说到底是相信“永劫回归”或“文学起源论”的笨蛋而已,“那个人”也完全是一个历史的假设。

  父亲呢?被遮据的相片里是不是也是一种对于“真实先例”的否定,具体而微,却不返回现实,就像母亲曾经说过的那个“我不解其意的咒语”:“像《去年在马伦巴》。”《去年在马伦巴》,一部电影,关于记忆和谎言,关于确认和否定,关于爱的虚无,关于不存在的存在感,一年前,或者更远的时间里,其实都是为了获得“真实先例”,但即使在谎言中,你也会找到那些证据找到存在的理由。一部电影的寓意,一段咒语,母亲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却使我“不解其意”?“去年在马伦巴”其实就是一个关于父亲的不存在的存在感,其结果是创造一个走向另一世界的“任意门”:

  任意门,我突然领悟我疑惑之处在哪,就是那成千上万扇集中簇挤在一工厂景观,而打开门后可以任意通往那个被全球化城市印象简约成一幅一幅风景明信片的“世界各地”的,任意门。

  这是父亲旧稿里的一段话,是问题也是答案,是原因也是结果,每一扇门都在打开,却通向不同的地方,只有这一边的门,“它们被集中并置在同一个空间”。通向那边通向陌生的世界,任意门是去年的“马伦巴”,来过又不在那里,而在“我”的父亲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种通往过去,通往未来,通往现在的入口,当“时光迢迢地成为一种象征”,父亲就成为一个制造任意门的最大原因,他一定存在“我”的记忆中,却开始变形,开始隐匿,开始用“真实先例”来返回现实,任意门被打开,父亲在这头,眼镜后面“如此凶厉如此愤怒”的表情终于变成了一本虚构的书。

  虚构而为虚幻,作为一种任意门的进入方式,贯穿在“我”作为次子的成长过程中,那个钞票“加倍”的魔术最终变成了“我”的出生事件,“母亲说,他们那趟旅行结束回国后不久,她便怀上了我。”我的出生带上了明显的虚构色彩,仿佛是一次灵验的幻术,把一个生命按进了肉体里,“所以它活着……不仅如此,它蜕化成成虫了……”这是蜻蜓的出生过程,不经意地生命孕育。但这毕竟只是一个魔术般的开始和结局,面对魔术,所有的东西都可能被取消,“其实包括我在内,你们,和我这一代的,都是无经验之人。”被取消意义,就会是一个“无经验之人”,无经验也就没有历史,没有存在,是“去年在马伦巴”的脆弱证据,而父亲遭遇到这种魔术般的结局,已经成为一个“经验匮乏者”,所以他的虚构就是在书写“经验匮乏者的笔记”,“次子”当然是被创造出来被书写和虚构,也成为弥补“无经验”的那扇“任意门”。

  “次子”,完全变成了一种臆造,那漂亮女人说:“因为我憎恶人类的小孩。”没有活的生灵是不是也是一种“经验匮乏者”,而父亲对于次子的创造越来越接近虚妄,“我记忆里曾经载存下的画面,原来我父亲在许久以前便在他的小说里描述过了。”小说里的一种存在,一扇任意门,打开,便是关于不存在未来的回忆,那篇论文里考据出的东西也都在证明这样一个事实:“这些小说中所有属于‘我’这个人的记忆,全是我父亲编织拟造的。”所以作为一种可怕的结局是,我是不存在的,周遭所有的人,都用“他曾这么说过”、“这是他告诉过我的”或“像这类的事他肯定是这样认为”这样的叙述方式来描述他的世界,”我发现父亲并不在我们的身边“是不是一个父权序列的”去年在去年在马伦巴“?而我在”次子“这个属性外,到底以什么方式呈现?是“陆沉的亚特兰提斯”?还是“佛罗伦萨之境”?又或者只是“一个人独自站在城市高楼顶端的故事了”?那个在父亲万年作品中出现的“身体羸弱的少年”是我,还是父亲自己?或者只是不存在的“真实先例”,记忆也不存在了,就只剩下了虚妄的未来:“那个男孩,跑到了未来的时空,也就是二〇四六年的未来城市。”

  “我”在另一个任意门,看到“父亲如何像一栋瞬间变作烟尘、轮廓尽失,将自己炸毁的大楼”。所以父亲也变成了一种虚构,一种不存在的存在,同样被“去年在马伦巴”的咒语里活着,刻意埋下的重组线索其实就是一次对于记忆和遗忘的试验,所以从反过来看,是我成全了父亲,是我创造了一个父亲的符号,“可能是我拟造了我父亲,而非他拟造了我。”拟造的背后是一个家族般的痛苦,是死而复生的生活,其实,在”父亲“这个沉重的字眼后面,承载着更多有关“人类”、“文明”、“历史”、“未来”这些像空荡荡的巨大教堂的词,这是一个时代的印记,是家族有关的“神秘符”。但是它们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或者说不管是“我“拟造了父亲,还是他拟造了“我”都变成了返回文明的一种考古探险,而结局并不是有所收获的,甚至那个所建造的虚构世界,只是一个被简约的世界,一个不存在的“马伦巴”:“也许作为父亲所说‘文明之隳坏’最精准之隐喻,不是那座如今已不存在的机场,而是拿在我和大哥手中,那罐无法穿透时间延续意志的,一个异乡死者的精液。”

  所以在这个小说的版本里读不到那些肮脏、龌龊以及色情的叙述,“铺天盖地的他父亲的虚构迷宫”早在骆以军的《西夏旅馆》里就不断地出现,那个叫做“外省”的地方一直存在,无法认同的陌生感已经将“父亲”逼近了“一个最隐秘、色情、变态但高度文明的乌托邦”,那也是关于父亲的寓言,进入了真正的“内心底层”,“就是在那儿,我父亲将我遗弃了。”那个图尼克其实也是遥远的“我”,未来次子,不是那只“迦陵频伽鸟”,也不是恐惧身体一部分的“人面疮”,而如果一切取消了父亲的意义,取消了家族史,取消了记忆和遗忘,那么无父之人就会在没有未来的地方出现:“因为无父才得以让创造力任意窜走颠倒梦境。因为无父才得以随意下载各种盗版他人之梦境以拼装自自己之身世。因为无父才能自由进出道德承受极限边界外的禁区。”

  而实际上,无父之人亦是“无经验之人”,外省之人,是在那间“西夏旅馆”里开始“探险旅程”的他者,而在未来次子的回忆里,“西夏旅馆”就是那通向另一世界的“任意门”:“他离开我们前的那整整十年,他埋首苦研西夏史,他从头学起那些活像汉字洒了生发水的西夏文字,然后用那些无人能识的西夏字进行他那部传说中两百万的西夏王朝魔幻小说:《如烟消逝的两百年帝国》。”

  如烟消逝的帝国,也是一个家族的全部历史,“是一趟漫长的车程”,坐在上面的是写作、吸烟、患有抑郁症的父亲,是内八瘸子、练软骨功、穿着“飞天鞋”的次子,而那些内心里的有关家族的乌托邦最终也只是一个“羞耻的倔强”,是一个“眼瞎目盲之强光的家族仪式”,最终敌不过一个平凡人物的真实叙述:“不干活体内细胞因肥胖、烟瘾、酒精或年轻时荒唐行径之摧残而早在四十岁以前便老化焦枯,内脏囊袋中浸满了腐蚀性毒汁酸液,所以他一张嘴便让入昏厥……”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八):作家的私心和“父子”情结

  礼拜日下午,在民生美术馆的骆以军的讲座活动现场买了这本书(我不要签名干嘛现场买原价书啊笨蛋),只十万字,很快便看完。

  听讲座的时候颇感惭愧。骆以军说他要讲六个抬棺人的故事(通常情况下他只讲了两三个时间就不够了),我总觉得哪里看到过“六个抬棺人”这几个字,很有可能是在《西夏旅馆》里,可是《西》我看完除了噩梦还是噩梦,想不起也不愿去记那些情节(如果说那本书里的确存在着可以理解的有始有终的情节的话)。

  然后骆以军开始讲他那些段子,真的是说故事能手,能把人弄得又哭又笑。有一个引出这本书和他口头讲述内容的点:骆父的死亡。

  骆在试图解释为何写一个超时空的回忆录时,模糊地说:我已经没有办法勾勒完整我的父亲。(这一点颇为诡异,或可以理解为情感上的不敢。)于是,他转而通过他次子之口述说他自己。父子的关系的共通,父亲形象的延续。——于是在这本书里,时常会产生恍惚之感,父亲究竟是骆,还是骆父?——除了读者先入为主的感受之外,作者并没有着力于将这两者划清界限,父亲形象的延续,一代同一代都是类似的。

  次子和骆父之间的联系,在开头第2篇小小一句话当中“(父亲比较疼大哥而不疼我……),据说母亲在怀我那年,就在将要临盆前一个月,我的祖父中风摔倒。我猜想是我出生的时间不对吧。”——我想将这一小句话放大,作为理解这本书的出发点:父子不仅是延续,在某种时刻,变成了一个首位相衔的环,书写时大胆地偶尔将其错位。

  骆喜欢写些跟死亡相关的事情,倒是从来也没觉得他有以此为噱的意图,而是单纯认为他很想表达,那种无法自我压制住的表达。更多时候,并非直接的描述。

  讲座中,他讲父亲的葬礼,让人几度忍不住泪,尤其在说到父亲死后的眼睛,灯光下,回归纯净的孩童般的淡淡色彩。我以为这也是他写《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的一个动机,书本的开头没有提到太多,直到第20篇末“有一天他们死去的时候,瞳孔色素变得极浅极浅乃至淡蓝。”

  讲座后来,骆又讲了在卢家弄裂马桶的事情,全场没有一个不笑翻的。但让我们看看书籍中是如何表述的:“突然间,人与马桶合为一体的垂直轴线缓缓地向一旁倾斜,我父亲便和那座马桶一起摔倒下来。”

  看着书,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明明他讲的故事就在书里,可是怎么就不再生动好笑,反而处处散发着将老之人的慢动作表演呢?并且,故事常常被打碎,透过文本,你几乎无法构建出一幅作者自己的图像。

  阅读骆以军有一种困难:文本的内在联系不太好把握,你往往觉得都是呓语,上一段和下一段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系,表达方式又有我们不习惯的累赘和繁复。(繁复只能称之为能力,而无法称之为风格。)

  现场有老阿伯问他文字和口语之间的差别如何处理。大概也是觉得骆明明是一个这么会讲故事的人,为何文本却多了晦涩,是否是一种刻意?对骆借以解释这个提问的大陆和台湾文化的差异说较为认可,尤其是大陆新文化运动以后,主力作家在文风上的选择也同曾被禁了大陆文化而多吸收西方现代派思想的台湾作家很不一样。不仅如此,在一个脱离他们所谓广阔的母体的边缘人身份看来,传统的又是尤其重要的,会体现在对文字的极度尊重上。我想这可以解释很多,譬如马华更为晦涩的文字,在试图将传统语言融进现代思想的时候,我甚至能看到历史的青苔。这是蛮可怕的,也值得尊重。在台港文学中,其实痕迹已经浅了许多,大陆就更不用说了。有时候我对于我们很多突兀的产物有种恐惧:你看不到它的历史来源。

  无指向的乡愁也好,寻求身份的认同也罢,骆被当作了一个造梦人。其实说梦并不是写作灵感丧失后的无能,倒是一种私心:

  在这本书絮絮叨叨讲了所谓“未来”的35个语言书的背后,依旧是支离破碎的作者自身的视角。其中的真假无法判断,真真假假的比例,哪一些是作家的亲身经历,哪一些又被打乱了放进了不同的故事中?

  以卢伯伯的故事为例,这是我听到的骆讲述的第一个抬棺人的故事。他的讲述是一个完整的又极度搞笑掺杂了各种机缘巧合的精彩故事。我们回到文字上,几乎完全看不出其中吸引人的故事性。与其理解为骆刻意营造的“次子”视角,倒不如说是他文字上的放纵任性。

  故事性在文字中从故事本身被剥离了,遂成一块块,有些甚至飞到另一个故事中,粘在某一张桌子某一条椅子上。唯有作家自己,才知道它本来的面目。

  现在你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团浆糊般的往事。——次子的回忆,却是父的情感。

  故事当中的个体体验被特地抽离了出来。我们几乎很难通过那些作者对情节惜字如金的描写来勾勒出整个故事的面貌,他们剩下的是感觉感觉感觉。仿佛是梦境,那是一个打乱了物理数学生物各种自然规则的世界,你试图定下神来会时,仿佛陷入梦境般迷迷糊糊;然后回过头,就又如同早上醒来之后渐渐忘却的梦一样。

  有时候我想称之为作家的梦境语言。

  说起写作技巧,似乎是骆被强调的一个特点。但其实这本《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的设置很简单,以一个自己孩子的回忆来反溯自己的经历,体现了“父子”这一个词。

  我甚至不觉得作者有故弄玄虚之嫌,故意在一个简单的故事中添加上了很多叙事技巧。除了大环境影响下,对文字严肃的这个原因之外,其实在我心中,骆还是一个比较自私的写作者,记忆大于虚构,把记忆当成了创作源泉。表达欲比较大,在细节和当中细腻情感为重的描述中,作者体会到了莫大的回忆的愉悦。回忆往往有某一部分是色彩鲜艳的,而其他则化作了黯淡。

  另外,不叫“未来我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而是叫“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是一种同样的梦呓?

  读读无妨,这本书,可以看看作家的私心,和父子的体验。。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九):已经拜伏在一哥的脚下

  前些时候看一份书单说骆以军就是台湾文坛现今的一哥,深不以为然。都说台湾是中华文明的海外遗珠,人才济济,要当一哥谈何容易。不巧连着看了几个书评,又都提到了他的《西夏旅馆》,都是不吝赞赏,好奇心大起,想看看这位一哥的本事。到图书馆是冲着《西夏旅馆》去的,翻阅了两页,口味太过浓郁,简直就是铺面而来。又凑巧旁边就是这本《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副标题叫“关于记忆与遗忘、家族史与青春考古学的探险旅程”。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散文集子,我印象里散文是最考验一位作家的文体,好多写小说巨牛无比的大家一到杂文就蔫了吧唧,那既然是一哥,不妨先看看一哥的散文吧,这么着,借了这本书。

  区区十万字,很快就读完了。然后就是拜倒在一哥脚下,高山仰止。首先说明,这本不是散文,是本纯小说。虽然没能看到一哥的散文有点遗憾,但一哥用这本小说告诉我要当一哥得有多少斤两。老实说,读前十来章还有点蒙,就是没大看懂,现实中掺杂的梦境还只那么一丁点。过了之后,现实与梦幻交织,大气磅礴,读起来恨不能一目十行。请原谅我用“梦幻”这个词,因为我实在不想用“魔幻”,马尔克斯和门下走狗已经把“魔幻现实”给弄残了,一哥故事中的“虚”与其说是“魔幻”,倒不如干脆说成是一种“梦”。

  不远的未来,对岸飞弹齐射,不知是否是第三次的世界浩劫。海外的孤岛文明隳坏,一家四口走失了年轻时被抑郁症困扰的母亲,行事暴躁的小说家父亲带着两个儿子混迹在逃难的人群中。多少年之后,文明的衰疲时刻,年老的次子回忆起来,脑中关于父亲的回忆,究竟是父亲那些光怪陆离的睡前故事和过后畅销的小说的化学反应投射在自己人生幕布上的结果,还是真实发生过。好像是第二十三跳军规,要深究起来,现实与梦幻交织着出现,“我”竟“开口吐人语”。

  《我未来次子关于我的回忆》读后感(十):一开始以为不懂你其实是我没文化

  文字是作者和读者之间唯一的交流媒介。文字不像电影可以那么丰富多维,也不像音乐可以虚幻抽象。用文字传达的话既要讲清楚又要带情绪,不能让读者估摸着揣测着去读,这样就像是研究文字了,失去了阅读的乐趣。

  这本书的作者就有点怪咖,笔下的文字也很奇葩。一开始读得很不顺畅,就像装了六角形轮胎的汽车,读得磕磕绊绊,心想“哎哟,你到底要说什么啦?我怎么都看不懂”,我都快怀疑自己有阅读障碍了。后来也不知道是从第几页开始,慢慢习惯了作者的写字方式,发现他是一个很喜欢玩文字的人,(不从故事大结构来看,只关注句子或段落)玩的方式就是用结构复杂的长句解剖一个复杂的定格情景。读者也得随着作者的节奏,一半置身场景一半抽离场景去旁观,按照豆瓣的写法是:“充满迷幻与纠缠不清、仿佛蔓生植物一般错综复杂的纠葛和魅力。”读过几章之后,你一定就懂了。

  我给你看几个例子:

  “某种牡蛎的外膜在碰触到高温铁板一瞬,将它内部水分溢流同时挥发成蒸汽的短暂声响,像叹息。”

  是不是又觉得拗口又觉得妙。其他还有好多长句我懒得打字了,几乎每篇文章都是被这些扭曲的句子堆起来的。另外如果要讲故事结构的话,其实我还是一头雾水,不少故事其实我没有看透其背后真正的含义,如果“荒诞”可以解释我没看懂这件事的话,那就荒诞吧,我书读的少。

  最后,我觉得这个文字放进语文课本的话应该还蛮有趣的,不知道老师会怎么指导做阅读分析,并且,被抽到朗读课文的同学肯定会恨死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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