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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校注(最终修订版)》的读后感10篇

2017-12-04 22:18:59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山海经校注(最终修订版)》的读后感10篇

  《山海经校注(最终修订版)》是一本由袁珂著作,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后浪出版公司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128.00元,页数:415,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山海经校注(最终修订版)》读后感(一):神話學視野下的《山海經》新注

  轉余友爲此書所撰的書評。原文鏈接:http://www.hinabook.com/article-325.html?member-orders.html

  《漢書·藝文志》著録“《山海經》十三篇”,《隋書·經籍志》著録“《山海經》二十三卷”,下小字注明此書爲“郭璞注”。《隋志》又説《山海經》爲漢初蕭何所得,“相傳以爲夏禹所記”。漢代劉歆曾校此書。至宋代《崇文總目》、《郡齋讀書志》、《直齋書録解題》等皆著録《山海經》爲十八卷,今本《山海經》十八卷,至遲於宋代編《崇文總目》之前開始定型,而宋人尤袤又對此書進行過校定。其與《漢志》所録的十三篇本、《隋志》所録的二十三卷本之間的差異如何,已不得而知。今本《山海經》分爲《山經》五卷和《海經》十三卷兩部分,分别以諸山諸海爲點,描述各地風土,同時串聯起衆多神人怪物,可以增廣異聞。所以郭璞《注山海經叙》説:“達觀博物之客,其鑒之哉!”

  因《山海經》一書的性質,前人對其注釋並不多,綜二千年歷史,也不過就聊聊數部而已,且多爲清代著作。舉其著者,則主要有晋郭璞《山海經傳》、明楊慎《山海經補注》、清吴任臣《山海經廣注》、郝懿行《山海經箋疏》等幾部,其中以郭璞注和郝懿行疏最爲著名。不過,前人的注釋,無非是明訓詁、校訛字,並在此基礎上考史證事而已。袁珂先生這部《山海經校注》則不同,它是新時期,現代學術意義下的新注。該書將《山海經》當作一部神話專著,從而在神話學的視野下進行校勘和注釋,這與古人舊注有著本質區别。該書於1980年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甫一出版,就受到學界廣泛重視和一致好評,並在海外如日本、法國等地都形成了廣泛影響。此後,又於1993年在巴蜀書社出版了增補修訂版,改正了出版中的一些錯誤。1991年,袁珂先生又在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山海經全譯》一書,其中又有一些新的見解。舊籍難覓,《山海經校注》早已脱銷,現在,後浪出版公司在袁珂先生作古十餘年後,又據袁珂先生遺稿出版了本書的最終修訂版,對前兩版中的一些錯誤有所勘正,這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綜言之,本書優點有四:

  一、立足在神話學視野下的校注

  《山海經》一書,《漢書·藝文志》列入數術類形法家,因其“大舉九州之勢以立城郭室舍形,人及六畜骨法之度數、器物之形容以求其聲氣貴賤吉凶”。《隋書·經籍志》列入史部,“以備地理之記”。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陳振孫《直齋書録解題》皆列《山海經》於史部地理類,而《四庫總目》則列其於子部小説家類異聞之屬。

  時勢變遷,學術推移。在現代學術體系下,一改傳統學術體系局限於經史子集四部的封閉格局,《山海經》被定性作一部神話專著。這較之傳統學術,有著本質的區别,也解决了許多舊注無法解决的問題。袁珂先生致力於神話學研究數十年,出版過多部神話學專著,這部《山海經校注》是他在神話學研究的豐厚積澱基礎上撰寫而成的,其成就自然不可小覷。而這部立足於神話學視野下的校注,將《山海經》納於神話範疇加以觀照,也解决了一些前人無法解决的問題。比如《山海經·西山經》中的“帝江”,袁珂先生以爲即是帝鴻,亦即黄帝。而《大荒東經》又説“帝俊生帝鴻”,很顯然二説矛盾。袁珂先生對此現象解釋道:“神話傳説之紛歧,每每如是,無足異也。”在神話傳説中,有不同的系統,它們之間往往有交集而又歧見錯出,所以不能相互對照起來,以論是非對錯。袁珂先生將這兩個帝鴻納入神話學視野下觀照,很自然地解决了二者相異的問題。又如,《海外西經》中的女祭、女戚,袁珂先生以爲“當是女巫祀神之圖像”。還如,對夏后啓神話的梳理,對“羿射十日”故事的分析,對諸神話中帝俊形象不能彌合所作出的解釋,對夸父神話中郭璞以玄理解釋神話的糾正,對鯀禹治水神話的辨析,皆是在現代學術體系下,才可能産生的見解。而這個神話學視野,正是本書一個值得特别稱道之處。

  此外,前賢對《山海經》所作的舊注,有很多可取之處,但是其中亦有缺點。比如,東晉人郭璞以玄理解《山海經》,後人則結合人事解釋《山海經》,從而對《山海經》中一些怪異的神話無法作出解釋;戰國以後,神話逐漸被歷史化,後人解《山海經》,常將神話或傳説中的人物與歷史人物對應起來,這樣就經常會出現前後矛盾之處。袁珂先生對前賢的這些缺點有着深刻的認識,他批評道:“古代學者於神話缺乏理解,恒以哲理玄談或人事現象釋之,宜每扞格而難通也。”又緣《山海經》“駱明生白馬”而發論曰:“犬馬既俱生物,則經所記者,自是神話,何可以歷史律之乎?以歷史釋神話,宜恒扞格而難通也。”

  二、對《山海經》文本的精密校勘

  清儒有言:“書非校不能讀也。”《山海經》一書,漢人劉歆嘗校之。後曆近兩千載,輾轉傳抄、手民誤刻在所難免,以致訛誤滿紙,影響研讀。袁珂先生在本書中,花了許多心力,對《山海經》一書作了精密的校勘。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注重版本,常據宋本或精校本來校勘通行本中的訛誤。如,《西山經》中的“實爲帝江”,袁珂先生校曰:“宋本、毛扆本作實惟帝江,於義爲長。”這就校正了原文訛“惟”作“爲”的錯誤。

  第二,采用他校法,據他書,特别是類書以校今本訛誤。《山海經》中的一些内容爲他書轉引,這是校勘此書必須要考慮到的。袁珂先生對此也比較關注,經常采用他書來校《山海經》文本,比如采用《文選》李善注、《文選》薛綜注、《史記正義》、《水經注》、《後漢書》劉昭注等等文獻來加以校勘。本書的校勘對類書特别重視,常用《藝文類聚》、《太平御覽》等來校勘《山海經》文本。

  第三,據注釋以校正文。本來,注釋是對正文文本的解釋,也就可以與正文相對應。若注釋與正文不符,有的時候可能是正文有誤。特别是正文文本有爭議的地方,注語在校勘中的價值就尤其能得到體現。據注釋以校勘正文的錯訛之法爲清儒所常用,他們用此法校出了不少前人未曾發現的錯誤。郭璞對《山海經》所作的注,正可以作爲校勘《山海經》文本的資料。袁珂先生在《山海經校注》的校勘中,對郭璞注有著充分利用,比如,《海外西經》“先入伐帝,于此取之”,王念孫已經指出,《太平御覽》所引一作“先人代帝,於此取衣”,一作“聖人代立,於此取衣”。袁珂先生校曰:“據郭注,作‘聖人代立,於此取衣’是也。孫星衍校亦作‘聖人代立,於此取衣’。如此始與郭注相應。”此校可從。

  第四,對前人校勘廣泛采擇,並加以疏釋、補證或訂正。袁珂先生《山海經校注》對前人,如郭璞、毛扆、黄丕烈和周叔弢、何焯、王念孫、畢沅、孫星衍、郝懿行等人的校勘成果盡可能吸收,擇其善者而從,這就盡最大可能保證了此書更加符合原書舊貌。不寧唯是,前人校勘記中一些不太容易被今人理解地方,袁珂先生則加以疏釋;而若前人校勘記略有不足,袁珂先生則加以訂正。比如,《南山經》中的“發爽之山”,郭璞説“爽”字“或作“ ”。袁珂先生校曰:“吴任臣本、《百子全書》本、宏道堂本 均作喪; 同喪,見《廣韵》。” 、喪(喪)本同字,是隸定時産生的異體。袁珂先生補充了其他版本的異文,並引《廣韵》之説,這就彌合了二者之間的差異。有些地方,前人提出了校勘的意見,袁珂先生再爲之提供補充的證據,比如《西山經》的長留之山,郝懿行以爲“長留或作長流”,因爲《顔氏家訓》和《帝王世紀》中有長流之山,而留、流字通。袁珂先生據《太平御覽》卷三八八引作“長流之山”,爲郝説提供補證。至於訂正前人之校,如運用甲金文材料,對《海外西經》中“形天”王念孫校的訂正,並提出自己的看法:當作“刑天”,而“形夭”亦可通,惟“形天”、“刑夭”不可通。此可備一説。

  第五,對於前人未校出的地方加以校勘,而對一些無法判斷的地方,則不輕易下斷語。如,《西山經》:“凡《西次三經》之首,崇吾之山至於翼望之山……。”此處前人無有校語,而袁珂先生校曰:“經文崇吾之山上當脱自字。”此校甚是。本書前文“凡䧿山之首”、“凡《南次二經》之首”、“凡《南次三經》之首”、“凡《西經》之首”、“凡《西次二經》之首”,後文“凡《西次四經》之首”、“凡《北山經》之首”等等,下都言自某山至某山,唯獨此處無“自”字,很明顯是脱去此字。還如,《北山經》中“東流於濁漳之水”,袁珂先生校曰:“經文東流下疑脱注字。”亦有本經自證,其説可成定讞。有一些地方,他書有異文,但是無從判别他書異文與今本之間的是非對錯,袁珂先生則謹慎其事,僅出校語,不加判别。比如,《西山經》“其中多藻玉”,袁珂先生説:“《初學記》及《御覽》引此經多藻玉並作有藻玉。”

  三、對《山海經》的準確訓詁

  凡治舊學,其途有二:一爲校勘,二爲訓詁。此書名曰校注,故通訓詁亦與校文字一樣,爲袁珂先生的重要關注點。袁珂先生對《山海經》中一些難以理解的詞語及神話故事加以訓解,對前人的注釋加以疏通,更便於今人的理解。這主要體現在:

  第一,廣泛采擇前人注釋,擇善而從。在《山海經校注》中,袁珂先生對前人,如郭璞、楊慎、王崇慶、吴任臣、汪紱、郝懿行、王念孫、吴承志等注釋《山海經》的訓詁成果精加采擇。不僅如此,凡與神話有涉的文獻,袁珂先生均儘量采用,以豐富其注釋,如《逸周書》及孔晁注、《楚辭》及王逸注、《淮南子》及高誘注、《説苑》、《論衡》、《風俗通義》、《搜神記》,甚至唐人段成式《酉陽雜俎》之類,皆爲袁珂先生所用。

  第二,對前人注釋加以申述、疏通。如,《西山經》之“平圃”,郭璞注曰:“即玄圃也。”袁珂先生申述郭璞之説曰:“玄圃,《穆天子傳》、《淮南子·墬形篇》作縣圃,玄、縣聲同,古字通用。”此説甚是,正可爲郭璞説作證。玄、縣古字通假,可參高亨先生《古字通假會典》“玄與縣”條。

  第三,提出自己新穎而獨特的見解。在《山海經校注》中,袁珂先生所作的訓詁可謂是新見迭出,比如,袁珂先生提出:“《山海經》所載未著主名之‘帝’,皆天帝。除《中次七經》‘姑媱之山,帝女死焉’之‘帝’指炎帝,《中次十二經》‘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之‘帝’指堯,《海外東經》‘帝令竪亥’之‘帝’指禹而外,餘均指黄帝。”這個解釋可從。實際上,這些解釋還附帶揭示出《山海經》並非一時一地之作,其文獻來源具有不同的歷史層次。

  第四,能將本書前後文内容互相照應。有些動物、人物或地名不止一次出現在《山海經》中,袁珂先生在訓詁時能前後兼顧,加以對照。比如,對《西山經》鹿台之山中白豪的解釋,袁珂先生説:“豪即豪彘,已見上文竹山。”又如,對《大荒西經》中祝融的解釋,袁珂先生説:“據《海内經》,祝融乃炎帝之裔,據此經則又爲黄帝之裔(此經祝融爲顓頊孫,《海内經》顓頊爲黄帝曾孫,故云),亦傳聞不同而各異其辭也。”按理祝融一人不可能既是炎帝的後裔,又是黄帝的後裔。袁珂先生從神話學的常識出發,作出的解釋彌合了二者之間的矛盾之處,同時也揭示出今本《山海經》中有些内容可能還有來自不同的神話系統。

  四、對前兩版《山海經校注》錯誤的修正

  《山海經校注》的前兩版存在一些小問題,特别是引用《山海經箋疏》的文字,没有做好校對工作。據本書編輯透露,本次出版的最終修訂本通過校對《山海經箋疏》,改正了巴蜀書社本訛文、脱文、衍文之類的錯誤數十條。比如《中山經》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銅”,郭璞注“以之作刀”,巴蜀書社本作“以之作刃”;《中山經》青要之山,“北望河曲,是多駕鳥”,巴蜀書社本脱去“北望河曲”四字;郭璞《注山海經叙》“陰鼠生於炎山”,正與上句“陽火出於冰水”對仗,而巴蜀書社本却訛作“除鼠”。諸如此類,不勝枚舉。此雖爲細事,但終究影響閲讀。校對工作頗爲瑣碎,而這也正是編輯盡心盡力之體現。

  袁珂先生黽勉其事,集數十年功力以校注《山海經》,其成就早爲學術界公認。此書又經過作者本人的修訂和出版社精密校對,更是精益求精。然而百密一疏,其間亦有一些值得商榷之處,比如存在誤校和誤訓的地方,這裏也貢獻出來,以供學界參考。誤校之處,如,《南山經》“食之已痔”,袁珂先生校曰:“《太平御覽》引此經已痔作爲痔,並引郭注云,爲,治也。”此校非是。其一,在《山海經》中,《西山經》中亦有“食之已痔”,《中山經》中有“食之已痔衕”;其二,《山海經》中食之已病之詞習見,如食之“已心痛”、“已聾”、“已疥”、“已癘”、“已癭”、“已癉”、“已疣”、“已腹痛”、“已嘔”、“已白癬”、“已癙”、“已痤”、“已風”、“已瘧”、“已腫”、“已疽”等;其三,雖然爲可訓治,但“爲痔”指治痔顯然不大恰當,這個詞更可能指生痔瘡。誤訓之處,如,《西山經》之“嬰以百珪百璧”,袁珂先生先引郭璞注曰:“嬰謂陳之以環祭也;或曰嬰即古罌字,謂盂也。”並下案語道:“江紹原《中國古代旅行之研究》第一章注[一〇]云,嬰系以玉祀神之專稱,其説近是,可供參考。”其實,江紹原説不確,此嬰非某種祭祀之專稱。《説文》:“嬰,頸飾也。”可活用爲動詞,指繫於頸項,如《荀子·富國》:“是猶使處女嬰寶珠。”楊倞注:“嬰,繫於頸也。”正是其義。繫於頸,又可引申爲纏繞,正與郭璞注合。郭璞注所説的“祭”,是嬰在此處的語用義,非其字面義。

  毋庸諱言,我們的學術研究一度受西方話語體系的影響,在我們的神話學研究領域亦是如此,沈雁冰先生、袁珂先生等著名學者皆不能例外。這種情况在袁珂先生《山海經校注》裏也有一定程度的反映。此外,現在已經新出土有許多材料,特别是楚地文獻,其間所反映出的先民的自然觀、宇宙觀等信息,這些材料以及《山海經》、《穆天子傳》等文獻的整合研究,對先秦兩漢時期神話學研究可以有很好的拓寬和補充。在這個意義上説,袁珂先生的這部《山海經校注》亦並非盡善盡美,《山海經》的校注工作還有繼續進行下去的必要。當然,儘管袁珂先生這部最終修訂版的《山海經校注》仍略有缺憾,但是瑕不掩瑜,這並不至於影響到本書的學術價值和袁珂先生在神話學上的成就。而從某種意義上説,袁珂先生可謂是《山海經》之功臣!重視本土的學術話語系統,致力於建構符合中國特色的學術研究體系,這是我們現在學術研究的大勢,也是我們這輩學者的使命。學術研究,必須要立足文獻本身,特别是傳世文獻本身,因此,我們要奮力前行,繼承袁珂先生的學術精髓,回到文獻本身,對《山海經》作更深入的研究,這樣才可能在前賢的基礎上有所超越、有所開拓。

  《山海经校注(最终修订版)》读后感(二):流观山海经

  号称“最终修订本”的新版《山海经校注》读完已经俩月,想说说二十年来对这册怪书的各种念想,却始终难以开头,索性从另一册书说起。

  年幼时曾有一阵极迷恋一种“烟牌”,25或64张仿画或影印的小图印在纸壳上,反面写着介绍文字。小伙伴们多对三国之类能够拿来对杀或拍牌赌胜的正规货色感兴趣,而我却喜欢收集各种无人问津的鬼怪神仙,混乱的中国神话谱系夹杂着传说和手艺人的想象第一次铺展在我眼前,既有来源繁杂的盘古神话(此书的校注中居然也有述及),又有细节分明的八仙灶神,还有不明觉厉的X射线大仙激光圣母(此套依诸神掌握科学武器程度之不同分派职位,画工精良,极具后现代崩坏感,若能再找到必发图共享之)之类。家人见我迷此荒诞不经之物不轻,曾经屡下禁令销毁。可惜那时不知有“神话学”这种东西,虽然学术这玩意儿基本上是将天马行空的无界趣味拉回追根溯源的枯燥现实,但起码让这些无用之事看来很像一门学问。

  九十年代某日,哥哥神秘兮兮的带回一则消息,说是相中了古籍书店里一册极贵的书,只印了三千册,很有收藏价值,于是跟着去看,原来是天津杨柳青画社出版的十六开本图册《中国古代怪异图》,当时全没感觉这诡异的书名诡异的选题和诡异的出版社有何不妥,一打开只觉目眩神迷,虽然线条古旧了些,但全是自己日思夜梦的图像,竟完全与鲁迅在《阿长与〈山海经〉》中所记的感受相同:“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身都震悚起来……略略一翻,人面的兽,九头的蛇……果然都在内。”

  现在看来,这册书不过是清代吴任臣《山海经广注》与汪绂《山海经存》中的插图选辑,当然这些图也的确成为后来众多插图版山海经选用的主流,但是否与二十年前的十六元五角相称很难评说。记得自己不知多少次去书架上抚摩观看这本书,那时开架的书店并不多,想必公家的店员也投来不少防撕防描防小贼的眼神。忘记过了多久才攒够银子咬牙把它捧回家,现在就是花上几千元迅速配齐梦想书单也再没有那种快乐了。后来古籍书店半边租给了民营鞋店,然后默默关门消失,中山路也不复旧街里的风光,曾经人头攒动的新华书店也把自己扔进了大厦后的角落,不过这本包着厚实书皮(93年“轻骑•木兰”杯广告模特大奖赛海报改制)的山海经插图选却一直插在书架中最趁手的地方,几乎成了数年来忘却现实的解忧剂。

  然而我对山海经文本的兴趣居然来自陶潜的读《山海经》十三首,他那句“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不但潇洒,也分明写出了从古至今,经文是要配图来读才有更大乐趣。当然后来也收集了数种有关的画作、图谱甚至地理图,但终究都出自敷衍,再没有拿到前面说到图谱时的那种巨大兴奋。

  诗中的另一句“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把我引入更加精彩的经文世界。儿时在《儿童故事画报》上第一次读到完整的刑天故事,第一次为失败者的悲壮感所倾倒(这孩子也忒早熟),而陶潜的诗句,让我对山海经的文本产生了兴趣,于是从打折书展中买回了贵州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1993年印刷的《山海经全译》。那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袁珂先生的名字,却并未注意,还以为是位女学者,汗颜。这个版本已经包含了大量的注释,并且袁先生还依出版方要求将全部经文译为了白话。其实刑天一节根本无需翻译:“形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整个刑(形)天“斗志靡懈,死犹未已”的形象在这短短的三十二字之中得到了极生动的展示,若拿来参加微小说大赛,当可冠绝奇幻、宫斗、修仙、悬疑、惊悚诸类别。

  然而此节中隐藏的种种细节和疑问仍未尽解:刑天来历为何?与何帝争头?帝又为何将其葬之常羊?为何又允其死斗不已?最终结局为何?这些疑问后来在网络书店上打折买来的《山海经校注(增补修订本)》(巴蜀书社1993年版1996年二印)中得到了解答。袁先生在汇校形天一节过去注释的基础上加入了一大段案语,基本上就是一篇简单明了的刑天神话渊流考,得出了其是黄帝与炎帝斗争神话中失败方炎帝的忠臣或后裔们争斗不息的代表之一之结论,降生于常羊的炎帝虽败,但身后蚩尤、夸父、刑天一干悲情英雄轮番奋起之姿着实令人神往,想必经文书写者也在字句间藏入崇敬之意。我们自小所学之炎帝一系神话似乎语焉不详,且对于其中英雄人物并未有太多正面描述,也许是成王败寇之正统思想作祟。袁先生写至后来,也少见地引用起无关之诗作,并颇带情感地认为陶潜诗句“尤能得此断头英雄凌厉无前之神态”。他在短小的案语中时常流露出的这种情感让我深切地感受到对古典神话深沉的爱意,也让我从一个寻找趣味和真相的普通读者角度随着他悠游在山海经的世界中,不去管所谓的学界纷争。

  未曾想到许多年后,开本更大的《山海经校注(最终修订本)》(2014年4月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突然寄到手上。这许多年间又无意识地收集了几部袁珂先生的作品,却在翻开新版本时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在十几年前去世了。抛开他在学术界的地位与神话学上的成就不论,至少在让更多人了解山海经并有兴趣追寻其源流这件事情上,袁先生对我这种对图傻乐型的普通读者有着启蒙之功。

  其实循着袁珂留下的踪迹,山海经给普通读者也留下了多个饶有趣味的入口,并不难进入。

  喜好神秘者可按鲁迅所说将其看作“古之巫书”。除了大量直接描述神巫行动和疑似宗教活动的章节,最神奇的有地理描述中插入的“群巫所从上下也”、“从此升降”之类语句,袁先生认为这是透露着“天梯”的重要机密,而我却想到了超级玛丽中寻找升入上空隐藏关卡的有趣设计。果然,在“建木”出现时,袁先生直接否定了前人的解释,大篇幅地描述了“天梯”建设攻略,甚至援引了西方“杰克和豆杆”的传说,这离超级玛丽也不太远了。当然还有神秘不可解之语句如著名的“南极果,北不成,去痓果。”虽有多种解释,但似难推翻其为巫师所念咒语的直接印象。

  若要看神话故事,书中可谓比比皆是,除去精卫填海、夸父逐日这些烂熟的,还有巴蛇食象这种较为偏门的,许多极难翻译出神髓的纯“中国风”成语和掌故竟然都出自此经。若进一步探究散见四方的材料之中隐秘的联系,竟还能理出前面说过的炎黄之争等历史大戏的脉络,也有涉及原始或创世神话的线索。纸牌中不明所以的除掉作乱房王的神犬盘瓠,忽又成为破除混沌开天辟地的盘古,其中逻辑想破头也不明白,袁先生在“犬封国”一词下做了详细的源流考,从郭璞的注到《搜神记》、《后汉书》的记载,原来盘瓠神话原是西南少数民族起源传说,后来竟由犬封国始祖融合演变为全人类的始祖盘古,其中细节真是不可预料,极富戏剧性。然而当年地摊纸牌的设计绘画者如何能了解此一段复杂神话源流?果然神话学的绝顶高手都潜伏于乡野?最有可能的是那位不知名君也是个山海经迷吧。

  而最隐秘的快乐也许来自于那些极富推理感的猜测与论证。比如若隐若现的王亥或王子亥,是经中极少的有名有姓的人物,其事迹却极为隐晦,如何能够从其尸溯至因淫被诛的传说,实在需要些耐心与学问。再比如《大荒东经》中“有蔿国,黍食,使四鸟:虎、豹、熊、罴”一句着实难解,分明是几样猛兽如何会变成鸟被人驱使?袁先生不囿于前人注释,考出蔿国乃舜或说是帝俊居地,而从《书•舜典》中考出四兽臣服于益,益即燕,亦即“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中之玄鸟,是殷商之祖宗神,舜或帝俊均为此身化身。帝俊在殷墟卜辞中称“高祖夋”,“夋”之甲骨文明显是鸟头兽身之怪物,此形象指回舜。而《书•舜典》有关此节的简单记载又隐藏着四兽与益或舜或帝俊争神不胜(《书》中却谓之“让”,当真含蓄),最终臣服的故事线索。既然四兽已成玄鸟之臣,那么作为益或舜之后代,蔿国子孙能驭使四兽是理所当然,四兽称鸟亦有了解释。一字之差居然牵涉出上古时一段惊心动魄的争权故事,着实有趣。如果继续联想下去,王亥广为人知的身份自然是殷商早期首领,卜辞中称“高祖亥”,与“高祖夔”齐名,而“夔”看上去实在像是“夋”的异体而本体,这两者关系亦紧密。难怪近年以山海经做密码破译的研究文字和玄幻小说层出不穷,其自身内容散乱而具备独特勾连的特质的确很容易使好奇者沉溺其中。

  今人读繁体竖排的古书大多有着天然障碍,然而几万字的山海经却是例外,唯有捧读大字竖排繁体配图的版本才能多少体味到一点当年陶渊明“流观《山海图》”的无尽兴味——当然这个精装版本实在太厚重了些,过于现代的护封倒是可以轻易去掉,但整部书在路上、厕上、枕上碾转数日后,居然完全散架,硬壳脱落,胶装绽开,完全是曾经天天临幸的《新华字典》的惨状,不知是否为个案,但至少能证明我是有多爱这部大书。

  .S.

  经过粗略的对照,这个版本与之前的巴蜀版相比除了新的出版说明外的确有多处增补修订,其“依据袁珂先生生前对增补修订本之再修订”之言非虚。

  当然对于书口刷金这件无比洋气的事情我持保留意见——有那成本还不如把插图印成小册子或明信片附赠一下呢。

  插图版见日记:http://www.douban.com/note/376149487/

  《山海经校注(最终修订版)》读后感(三):后浪出版公司《山海经校注》

  上学的时候就听老师说过,山海经的校注袁珂先生的最经典,可惜当时已经很难找到了,于是就这样在书店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找了好多年,这次终于看见后浪公司再版了。

  老实说,古籍的整理或者这种竖版繁体书,我一般只挑大社的,比如中华、上古,或者再有一些就是江苏古籍、齐鲁、中国书店、人民文学等等,没想到这样后浪能找到这么经典的选题,并策划出版了。书到手了,还没有开始读,先说说总体印象,精装,大32开,胶印纸(应该是吧),很上档次,可以说书籍做得很用心,也是奔着书籍能长久的放置的目的。可还是希望能够精益求精,有一些地方,不太规范,首先是版权页,按照出版规范,版权页是应该放在书籍扉页的另面的,这本书直接就跑到索引后面去了,书皮的设计一上手有点古香古色的感觉,但其实署名方式也不是很规范,不过也算是自由发挥了,然后我找啊,找啊,找了很久,才发现后浪出版公司和最终修订版,下面的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就更不清楚了,话说这么低调的出版商不多见。(*^__^*) ,护封大概还用了现在很少用的塑封工艺,看上去光溜溜的,也是为了提高书籍的耐久度吧,

  书籍上口的烫金很扎眼,买回来好生土豪的感觉,很少见古籍出版敢这么下力气的,其实应该赞一下,无论效果如何,毕竟出版商是奔着让书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嘛,要是出版商都敢在古籍出版方面,这么下本钱,何愁我们古籍出版没有销路嘛……就是手一摸,有点掉金粉(^o^)/~,好生有钱的感觉。

  好像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很少做古籍,上来就拿了这么经典的项目,总体来说,可以给满分。另外两本书,袁珂先生的《中国神话传说》《中国神话传说词典》没敢买,前者我以前买过老版的,后者嘛,实在是不喜欢它的装帧设计,满满的商业畅销书的感觉,没有学术出版物的味道,好像纸张质量也一般,心里还是有点抗拒,或许将来会在考虑中。

  《山海经校注(最终修订版)》读后感(四):山海经校注提要

  袁珂先生1916年生于四川新都县新繁镇,1941年毕业于成都华西大学中文系,1946年任台湾省编译馆编辑,台湾省教育厅编审委员会编审,开始系统研究中国神话传说。1949年初,袁先生回到四川,一直从事文学及神话学的研究工作。历任西南人民艺术学校讲师,中国作家协会四川分会专业作家,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中国神话学学会主席。2001年7月5日逝世。

  《山海经》包括《山经》五卷、《海经》十卷,共十八卷,是研究我国上古社会的重要文献,其中保存的关我国上古时代民族、宗教、神话、历史、地理、医药、生物、矿产等诸多方面的丰富资料,历来为国内外学者所重视并取资。

  袁珂先生在建国后,就花了大量的时间用于《山海经》的整理与注释工作,《海经新释》完成于一九六三年。然后,袁先生又花了十五年的时间完成了《山经柬释》。但是,由于文革期间无法正常工作,所以《山经》的注释相对简略,两书相比显得不太平衡。于是,经过两年的增补,袁先生将两部书合刊为《山海经校注》,并于一九八零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并于1985年再版。在此书刊行后,袁先生在原书的基础上继续修改增补。一九九三年,巴蜀书社根据袁先生的增补出版了《山海经校释》的增订本。袁先生出版此书后,并没有放弃继续增订此书的工作,他陆续在书的页眉上,用圆珠笔进行新的修改。2014年,后浪出版公司根据袁先生的手稿出版了最新的修订版。

  此书刊行之后,得到了海内外学术界的一致好评,袁先生对此回忆道:“出版以后,在国内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举其要者,约有以下数端。一九八一年三月,日本东京庆应义塾大学伊藤清司教授率领研究生来成都访问,我和他们在锦江宾馆晤见,研究生们人手一册新从上海购到的《山海经校注》,请我题词留念,教授说这是他指定他们必读的研究巾国神话的参考书。二、一九八四年四月,法国雷米马蒂厄博士寄赠给我一部煌煌两巨册的他的大著《山海经译注》,内容丰博详赡,诸家俱有征引,寻检书后索引,知博士采用拙著《校注》处,亦有六十余处之多。三、同年九月,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成果首届评奖,本书荣获一等奖。四、台湾和大陆,本是同气相连,虽因政治关系暂处暌隔,台湾文化界对大陆文化却是十分重视,拙著各书在台湾多翻印,特别是《校注》,据一九九一年十月台湾《国文天地》杂志报导:“台北在七十年(一九八一年)下半年,即有两家小版社相继翻印。”五、“五四”以来(特别是建国以后),古籍整理,蔚然成风,多数经典著作,其校注与翻译,俱不乏重复之本,而惟《山海经》的译注,尚付板如。本书从神话角度对《山海经》作了初步重新整理,轻装一册,便利学者,故书小以来,颇为史学及神话界学人乐于研究引用。”

  在书后的参考书目,袁珂先生列举了《山海经传》十八卷,晋郭璞撰;《山海经补注》一卷,明杨慎撰;《山海经释义》十八卷,《图》一卷,明王崇庆撰;《山海经广注》十八卷,《图》五卷,清吴任臣撰;《山海经存》九卷(附图),清汪绂撰;《山海经校正》一卷,《古今篇目考》一卷,清毕沅撰;《山海经笺疏》十八卷,《图赞》一卷,《订伪》一卷,清郝懿行撰;《山海经地理今释》六卷,清吴承志撰。其中,四库全书中有《山海经》郭璞注本,明代王崇庆的《山海经释义》和清代吴任臣的《山海经广注》。四库馆臣认为,“书中序述山水,多参以神怪,故道藏收入太玄部竞字号中。究其本旨,实非黄、老之言。然道里山川,率难考据,案以耳目所及,百不一真,诸家并以为地理书之冠,亦为未允。”

  对于这样一部著作,我看了袁珂先生的《山海经校释》,从全书中看,其取郭璞的注十之五六,取郝懿行的《笺疏》十之二三,间有评断。所以,个人感觉更像是集注,而非校释体例。另外,此书以神话学为解释门径,与四库馆臣看法类似,否定其地理性的特征,而认为其为神话小说。从这个角度上看,与过去的经传注疏的体例也有很大的差异。但是,在五四运动后,仍然坚持传统学术研究的学者已经渐渐减少,而能够通一经、一传的学者也不多了,故袁珂先生作为《山海经》整理研究的功臣,仍为学界所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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