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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索尔仁尼琴》观后感精选10篇

2018-08-08 03:16:02 作者: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对话索尔仁尼琴》观后感精选10篇

  《对话索尔仁尼琴》是一部由亚历山大·索科洛夫执导,亚历山大·索科洛夫 / 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主演的一部纪录片类型电影,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观众观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对话索尔仁尼琴》观后感(一):对话索尔仁尼琴:从独立批判者到强权合流者

  索科洛夫这套《对话索尔仁尼琴》,长达二百多分钟,断断续续地看完了。看得很累,大量的对话,长长的镜头一动不动,索尔仁尼琴就在镜头前,时而平缓,时而激昂叙述着。这部纪录片拍于1999年,当时他已从流亡之地美国的佛蒙特,回到他日思梦萦的俄罗斯近五年,居他矩还有近十年的时间影片就在那段时间里,记录了这个俄罗斯的良心在他寓所里的一举一动,也记录了他对于历史现实的诸多看法。对于索尔仁尼琴的研究者来说,这是一部非常具有史料价值的纪录片。

  索尔仁尼琴对我来说既熟悉陌生。说熟悉是因为他的名字早已听闻,对于他的生平耳熟能详,对于他的思想也知晓一些。说陌生是因为对于他的作品认真想一想,几乎可以说没有读过。其实,他最著名的《古拉格群岛》,群众出版社早在1982年就曾内部发行过,我也有五套,厚厚的三册,除了刚得到时随手翻过之外,放在我的书柜里已是二十年。直到看完这部纪录片,我才将书拿了出来,开始细细地阅读。毕竟了解个人,最直接的还是靠他留下的文字。纪录片上虽然皆是他的话语,但还是经过导演剪辑。且面对摄像机,其实被采访人的思想,已经落入了采访者所精心设置情境之中,他只是导演手中的一个演员而已。

  我所看的这个版本,共分为四段。前两段比较琐碎,主要是导演与索尔仁尼琴在森林中的散步,他们随意地聊天,围绕的主要是索尔仁尼琴的生平。还采访了索尔仁尼琴的妻子,通过她的眼睛观察索尔仁尼琴。索科洛夫在这两段中,充满着对索尔仁尼琴的尊敬,所聊的话题过于的轻松,让人觉得这只是一个索氏的崇拜者对于他最后时光的纪录。我曾经也想就此不看,对于这些太过零碎东西,我比较气管兴趣。虽然,从影片中,我还是了解了不少关于索尔仁尼琴的细节。真正的精彩在于三四段,特别是最后一段,那也是最不轻松的一段。索尔仁尼琴在镜头前坐下,面对着导演与观众,开始了正式的对话。他们谈到了文学,谈到了历史,谈到了政治,也谈到了现实。在此时,你也才明白,索尔仁尼琴并非浪得虚名。已经八十岁的头脑,仍然还是那么的富于洞察力,还是那么的敏锐,当然还有深植于他内心的那份顽固

  索尔仁尼琴与他所仇视的苏维埃政权差不多前后脚来到这个世界,并且一生相互地缠绕着,彼此已经难以分开。布尔什维克在1917年在俄国夺得了政权,并在这里进行人类历史上最大也最悲惨试验。就在第二年,索尔仁尼琴也来到这个世界,并直接感受到了这个政权的威力。他出生前父亲就已经去世,作为农场主的外祖父被他当成了父亲。索尔仁尼琴所深爱着的俄罗斯的传统,正是早他一年诞生红色政权所要摧毁的目标,包括他的外祖父在内。从富家子弟一贫如洗,他与这个政权一同成长着。当然与这个强大残忍的政权相比,他只是个微不足道弱者。他与这个政权的第一次较量,就让这个曾经的红军连长身陷囹圄,惨遭流放。十年的古拉格的生活,倒是成就了索尔仁尼琴,也让他面对强大的对手而变得强大起来。

  索尔仁尼琴是幸运的,他虽被对手驱逐出国,却比对手长寿。苏联在1990年轰然倒下,只存在了七十余年。而索尔仁尼琴则远比这个一生的怨敌活得长久,他不光看到了这种极权政权的垮台,并且作为俄罗斯的良心风光地回到了自己祖国,并且还有更多的时间阐述自己的思想,并进一步地思考着俄罗斯的命运。他比这个政权多活了将近二十年。中国有句话叫“寿则多辱”,王国维留下这句话,伤心地自沉昆明湖去追寻自己的理想。其实那只是他自己的感受。更多的时候,长寿就是一切,只要活得比对手久,你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这更是一个不易真理。当然,索尔仁尼琴相比于苏维埃,他肯定最终也会成为胜利者,毕竟他揭露着这种邪恶,这种违反人性的思想与行为,不可能永远禁锢人们自由,不可能永远存在。不过,能活着看到邪恶政权的消逝,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开心不过的事。

  索尔仁尼琴以文学名世,他是个作家,但他的一生却又与政治紧密相连。他因言获罪,又因苏联政治的变化而解除了流放;他最重要的作品其实都在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他的敌人攻击他得奖只为政治也非空穴来风;他因反对红色政权的罪恶被驱逐到美国,到了美国却又批判着资本主义的罪恶;布尔什维克主义的破产,让他回到了日思夜想的祖国,然而对于祖国的现状也引起了他深深不满;他回绝了戈尔巴乔夫与叶利钦的垂顾,却又扑进了普金的怀抱接受了普金俄罗斯良心的封号。在影片中,他也关注文学,但他更多的兴趣则是政治。他批判着当时俄罗斯道德的沦丧,批判着资本对于传统的侵蚀,也哀叹着大俄罗斯的荣光不再。

  他对共 产主义的批判是极其尖锐的,即使在影片中他已年过八旬,也未减少其锋芒。在索科洛夫问到:“从1917到1918年,我们为什么会选择进行一场如此激烈改变呢?为什么我们不选择对社会制度进行改良,代替一切从零开始? ”他对索科洛夫所采用的“选择”一词极为的反感愤怒,他说那根本就不是选择,如果说选择,那也是唯一的选择,是被强迫的选择。他认为“红色力量破坏了所有社会建设的萌芽”。不过,他对于布尔什维克主义的仇视,当然有着这种主义对于人性的摧残,对于人的自由的限制否定,但更多的则是,他认为这种主义彻底否定了宗教,否定了支撑着整个俄罗斯民族心灵基督教,同时这种主义也消灭了俄罗斯的传统,而这种传统却是索尔仁尼琴最为珍视,并愿为之献出自己一切的东西。

  在索尔仁尼琴的心中,只有宗教与俄罗斯是最重要的。只要他认为危害了这两者存在的,他必予以坚决反击。他一方面批判着布尔什维克主义,另一方面,则批判着西方的自由与民主,批判着资本主义的罪恶。前者是因为他们以一种并非根植于俄罗斯传统的思想,来取代俄罗斯人信仰,瓦解了整个俄罗斯社会的传统。而后者则是他们对于正宗的俄罗斯文化来说,那是异质的东西,而这种异质损害着俄罗斯的纯洁的道德,并让俄罗斯失去了统领世界的荣誉。他对于一切现代的东西充满着厌恶,讨厌电脑,讨厌金钱,讨厌着资本的侵袭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才是他的理想。其实,他只是一个极端的文化保守主义者,也是一个俄罗斯文化的崇拜者,终其一生,亦未改变。

  影片中,他谈到了哈萨克斯坦,说到了他们是愚蠢的民族主义,认为这种民族主义最终会害了他们。他主张大俄罗斯主义,要求俄罗斯重新合并乌克兰与哈萨克斯坦,展现着他那种深入骨髓之中的傲慢的民族沙文主义。他只记得恢复俄罗斯的光荣,而忘记了强大沙皇时期及苏联时期对于其他弱小民族的深重伤害。其实,这与他所竭力批判的苏维埃主义的罪恶,又有多大的差别?在苏联垮台之前,索尔仁尼琴有着自己的敌人,他的批判与揭露入木三分,让世界认识到这种极权的罪恶。然而,当最大的敌人倒下后,他的枪口推动了目标,露出了彻底的民族主义的面目。所以,最后他与普金能够一拍即合,成为将俄罗斯引向危险边缘行为的吹鼓手。可惜的是,他的话语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振耳发聩,引人注目,也让人深思。他之前所以伟大,是他独身一人与着一个邪恶强权斗争,并呼唤着人类的良知。而现在却是与强权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认可着强权人物倒行逆施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作为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

  2008年,这个曾被称作俄罗斯良心的人物辞世,俄罗斯为其举行了国葬,让索尔仁尼琴备极哀荣。这是他应得的,毕竟他为俄罗斯付出了如此之多,他对那个摧残着俄罗斯与人类良知的极权进行了无情的批判。俄罗斯应该记住他,世界也应该记住他。他比他一生都在批判的对手多活了近二十年,面俄罗斯也确实在向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在走。不过,回首索尔仁尼琴的一生,也许他最精彩,也最为所有人记住的,仍然是他在回到祖国之前的岁月。在那时,除了他的敌人恨他,所有的人都尊敬着他。虽然他一生的思想与立场并改变,但世界的情形却已经改变了。他所批判的东西,最后成为他实际所践行的东西。

  活得越久,就更能超越对手?也许并非如此

  《对话索尔仁尼琴》观后感(二):当我提高我的效率的时候我在做些什么

  好的思想是水做的骨肉,见了便觉得清爽

  我有另一个工作室

  非常伟大的学术字典。我抓紧一切时间阅读,我们走路,交谈,点名,等20分钟,而我一直在阅读。他们成了拓展语言词典

  好了,我要继续工作了。

  他专心钻研情节。一种是由角色的行为所展开的情节,第二种是道德情节。所谓情节应该是一连串事件和角色对这些作出的反应。(小说是一种思想表达方式

  那个对一切罪恶报以无情冷眼的果戈里。他开辟了讽刺幽默道路。果戈里无法完成第二部不是一个偶然,过高的道德信念动机一下子冒了出来,他看不见那些开拓和行动者,他知道他们应该存在但就是看不见,他努力尝试但这就是他事业极限,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意识到如果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就是那样。他是有种才华的那种投掷于罪恶之物的视线就像x光一样

  它可以是平淡而抒情的,但抒情诗则是不同的,它们可以像一条小溪,那取决于作者经历,他可能是汹涌大江或者是一条瀑布,也可能是一条平静美丽的小溪。

  我们中的一个必须进监狱

  他们只是不想让他开口说话。他有一颗纤细灵魂善良的,纯洁的。

  人天生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看清楚周遭的一切,大多数人都没有时间让自己的感受沉淀下来。

  这个问题微妙肉体和灵魂我们共处一室经历了同样的时间,当然灵魂更多的是存在于另外的空间以另一种速度。所以我不会称他衰老

  《对话索尔仁尼琴》观后感(三):对话索尔仁尼琴影评

  俄语字母发音

  kuban库班河peasant农民harsh严酷的artillery火炮frank坦白地obtuse迟钝的regime政体fatal致命的guild同行perseverance坚持assign分配residence住处remote偏僻的oncology肿瘤学expulsion开除sinologist汉学家secure安全harmony和睦inevitable必然的extracted萃取的dreary沉闷的enormous庞大的archives档案banish放逐audible可听见的convulse震撼intelligentsia知识分子ponder衡量compatriot同胞torchbearer启蒙者onslaught猛攻overt公然的inevitably不可避免的interlaced交错的proclaimed宣告method方法inexorably无情地abstain放弃reign盛行predispose预先处置contemplation沉思toadstool毒菌stupefied目瞪口呆的render致使thorn刺scoundrel卑鄙的tremendous极大的villains恶棍innate先天的bestow授予justification辩护cultirate栽培capacities能力granted授予longerity长寿nuance细微差别underestimate低俗emphasize强调graifying悦人的commit犯罪aspiration渴望pole两极spectrum光谱reduced减少的miniature微型sawn off锯开vital至关重要

  《对话索尔仁尼琴》观后感(四):才华是一种沉重责任

  当我发现自己天才时,要在不同的场所表示出来,

  这样我可以继续自信的表达自己的才华,也就可以减轻这样的责任。

  我要驾驭自己的才华,

  如果被才华驾驭,那是痛苦

  我思考与诉说,这样的我之后慢慢死去。

  爱情留在我心中,而我在老去的时候狂爱者她。

  这是昊昊

  12/14/2010 10:19 AM

  D3

  一部纪录片《对话索尔仁尼琴》中,阿赫玛托娃说爱人索尔仁尼琴:

  一位盗火者,精神饱满,充满活力年轻快乐

  我们几乎忘记了还存在这样的人。

  眼如燧石,严于律己

  准从自己内心的意志

  在这之前纪录片中说索尔仁尼琴已经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请教许多人,其中一些已经去世很久了。

  我想我也要做一个盗火者,严于律己,准从自己内心的意志。

  我记得俄罗斯大地的白雪茫茫,那里生长着精神,博大精深。

  那里还生长着死亡,与暴力结合捍卫着残忍的敌人,

  那里的性爱直接而壮丽,不同的地域养育不同的乳头。

  知识分子坐在俄罗斯的冬天里的火炕上高谈阔论,

  那里的美人会给你们一些热水,直到把你们的脚点着了。

  我记得阴天,在阴天下我长时间才能想起自己多么喜欢阴天,

  那是秘密,是期盼太阳到来前的幸福,

  但太阳到来了,于是我也喜欢太阳。

  “人是受到环境与自我影响的。”

  《对话索尔仁尼琴》观后感(五):对话索尔仁尼琴:我再也不怕死了!

  2007年07月30日 10:22

  贝小戎/译

  上周,德国《明镜》周刊采访了俄罗斯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索尔仁尼琴,处于生命最后阶段的老作家表示,自己已将死亡置之度外。

  “我终生研究和描述俄罗斯辛酸的历史”

  问:我们进来的时候发现你在工作。即使已经88岁了你仍感到需要去工作,虽然你的健康状态已经不允许你在家中四处走动了。

  索尔仁尼琴(以下简称索):自打出生以来,我一直有一种内在的动力。我总是乐于埋头工作、奋斗。

  问:这间屋子里就有四张桌子。在你的新书《我在美国的时候》中,你说甚至在林子中散步时也会写东西。

  索:我在古拉格的时候甚至在石墙上写字。我过去常在碎纸上写东西,然后记下写的内容,再把纸片毁掉。

  问:13年前,你结束流亡回国之后,对新的俄罗斯感到失望。你拒绝了戈尔巴乔夫提议的奖励,你也拒绝接受叶利钦想颁发给你的一个奖项,但现在你接受了国家安全局局长普京授予你的国家奖,这相称吗?

  索:1990年的奖励是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部长理事会提议的。我拒绝了这一提议。

  1998年,那是俄罗斯的低迷期,人们处于苦难之中,是我出版《瓦解的俄罗斯》的那一年。叶利钦命令授予我最高国家勋章。我答复说我无法从一个将俄罗斯带进一个如此可怕的困境的政府手中领奖。

  这次的国家奖是一个顶尖专家组成的小组授予的。提名我的科学委员会和表示支持的文化委员会中有数位这个国家最受尊敬的人。总统只是作为政府首脑在国庆这一天发奖。在领奖时,我表示希望我终生研究和描述的俄罗斯辛酸的历史将成为一个教训,使我们免于另一场灾难性的崩溃。

  普京不是克格勃的侦探,也不是古格拉的领导。至于在驻外情报部门工作过,这在任何国家都不是负面的。比如老布什就没有因为担任过中央情报局的局长而受到多少批评。

  “正义和良心仍将是俄罗斯文学的基础”

  问:俄罗斯需要一个国家理念吗?它可能是什么样子的?

  索:“国家理念”是一个不明晰的概念。人们可能会认为它是指人们觉得在本国可以渴望什么样的生活方式,这种观念主导着很多人。这样一个统一的思想是有用的,但不能人为地创造出来,或由掌权者从上往下强制实施。

  这一观念在18世纪之后在法国、英国、美国、德国、波兰等国发展了出来。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草率地开始讨论“发展一个国家观念”时,我曾经加以反对,泼过冷水,在经受了破坏和损失之后,我们完成这样一个任务就足够了:让奄奄一息的人们活下来。

  问:你曾经读过歌德、席勒和海涅的德文原作,你一直希望德国能成为俄罗斯和世界其他国家之间的桥梁。德国还能扮演这种角色吗?

  索:能。德国和俄罗斯之间的相互吸引是被某种东西预先决定了的。不然,这种吸引就挺不过两次可怕的世界大战。

  问:哪位德国诗人、作家和哲学家对你影响最大?

  索:在我的童年和青春期,比较有影响的是席勒和歌德。后来我被谢林吸引住了。我非常欣赏德国伟大的音乐传统。没有巴赫、贝多芬和舒伯特,我的生活将是无法想象的。

  问:西方几乎对当代俄罗斯文学一无所知。在你看来,今天俄罗斯的文学状况如何?

  索:迅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来都不利于文学创作。重大的作品,更不用说伟大的作品,几乎都是在稳定的时期创作出来的,不管是好的稳定还是坏的稳定。当代俄罗斯文学也不例外。今天受过教育的读者对非虚构作品更感兴趣———回忆录、传记和纪实散文。但是我相信正义和良心不会被丢弃,仍将是俄罗斯文学的基础,因此将有助于照亮我们的精神、增进我们的理解。对我来说,信仰是一个人生命的基础和支撑。

  问:你怕死吗?

  索:不,我再也不怕死了。年轻的时候,我父亲的早逝给我留下了一个阴影,他27岁就去世了。我怕还没完成自己的文学计划就死掉了。但是在30岁到40岁的十年间,我对死亡的态度变得非常平静、镇定。我觉得它是人生一个很自然、但并非决定性的里程碑。

  来源:东方早报

  《对话索尔仁尼琴》观后感(六):四个小时的师徒对话

  苏古诺夫一向喜欢探究不同类型的人,他们的经历和悲喜,他们和周围人物和环境的互动,以及他们的沉思默想。索尔仁尼琴在这片子里已经不是那个奔走疾呼的战士了,他和苏古诺夫就像是父子,或者师徒,在密林里周游,在小楼二层光线充足的书房里谈人生和世界,以及各自的艺术观。索尔仁尼琴在这片子里已经很老了,常常谈着话就沉入了自己的默想中。在他这个年纪如此深沉超脱,但又时刻关心着国家和世界的动向的人,我们长辈中有几个?我们到他这个年纪能有他那样的的智慧吗?..

  片子的差不多四个小时里有很多精彩的对谈,大家请自己去看看。。

  我们什么时候会有这么靠谱的对话?哦,不要妄想了。我们的父亲是拧巴的,老师是不负责任的。找他们谈这些话题搞不好是要被调教的- -

  《对话索尔仁尼琴》观后感(七):别了!古拉格的不屈斗士:索科洛夫<对话索尔仁尼琴>(译)

  2008年年8月,我所钟爱的作家索尔仁尼琴去世了,而正在这时,我发现了同样是我喜爱的俄国文艺导演索科洛夫在1998年为其拍摄的一部记录片<对话索尔仁尼琴/Uzel >,这其实只是一部中规中矩的记录片,但却极具历史资料价值.当时这部记录片似乎还没有完整的中文字幕,于是我在9月中旬根据其英文字幕自己完成了它的中文字幕翻译和附加注释,同时也通过种种途径再次回顾了一下索尔仁尼琴这位20世纪后半最重要的俄罗斯文学家.由于没有经验完成之后并未及时将其传到字幕网站上.到了10月,也就是现在似乎已经有盗版碟商出了这部作品的碟,而且是自己找人翻译的字幕.这部作品的精髓全在对话上,不能也没有必要通过其它方式来对它解读,想一想不如把自己翻译的字幕整理整理弄成一篇文章,也算一个纪念.斯人已逝,不胜唏嘘.

  本文是根据记录片<对话索尔仁尼琴>的英文字幕翻译整理而来,删除了大量琐碎的内容.而且把文字重新排列为"政治","文学艺术","宗教","个人经历","人生观"五个部分.

  别了!古拉格的斗士!亚历山大·伊萨耶维奇.索尔仁尼琴!

  ----2008年8月3日

  Taissia Zakharovna Shcherbak,一个库班(库班河,在前苏联北高加索)农民的女儿,Isaac Semenovich Solzhenitsyn,出生于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的一个农民家庭.在第一次世界大战里参军,并因作战勇敢而获授勋章.伊萨克和泰西娅,于1917年结为连理.但艾萨克很快就去世了,他们的儿子,萨沙,萨沙(亚历山大的昵称).索尔仁尼琴于1918年12月11日出生,(于基斯洛沃茨克市).冬天,一个严寒的季节.

  萨沙和妈妈一起在罗斯托夫[苏联西南部港市]相依为命.在学校里,他是班上的佼佼者。喜欢足球和业余戏剧,.他有一些好朋友,虽然其中许多人在多年后被迫出卖了他.但这还很遥远。(《古拉格群岛》的西方出版后,1974年初许多索尔青少年时的朋友在当局指使下都对他进行了侮蔑和毁谤)萨沙.索尔仁尼琴热切拥护共产主义,他相信马列思想是人民的救星.1941年,带着数学和物理的学位,(不知是否因为这个背景,1966年索尔最早开始在苏联公开演讲时,邀请他的单位几乎全部都是理工科的机关,院校)萨沙从罗斯托夫大学毕业了。(同时也从莫斯科文史哲函授学院毕业),他离开家乡奔赴前线.他在1942年于前线写下了自己的第一个故事。作为一名炮兵,而且并非懦夫,(甚至可以说是作战勇敢,奋不顾身)他本来可能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但是智慧和正直挽救了他的军旅生涯。战争即将结束时他已经升为大尉,还获得了几次嘉奖。这时他已27岁,活跃地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

  1945年,他在所属旅的指挥部被(反间谍机关)逮捕。(从东德前线直接移送莫斯科卢布扬卡监狱,判了八年劳改,之后辗转西伯利亚等地)他们审阅了他寄给一位中学时同校的同袍的私人信件。(信中隐讳的批评了斯大林).于是从1945年起,直到五十多年后,这个男人就没有享受过一刻平静生活的愉悦,愚钝的政府,致命的疾病,数百万证人的沉默,同行的嫉恨,他的流放,他的毅力.....(<静静的顿河>作者肖洛霍夫曾表示应该禁止"反苏分子"索尔仁尼琴从事写作).1953年刑满出狱后,他被指定到一个偏远的哈萨克族村庄,(哈萨克斯坦江布尔州绿杨村)“永久居住”,他生活在这里,在沙漠的边缘,在学校里教书。患上绝症,暗中继续写作。他的勇气是如此崇高,他对生命的关怀是如此无私,在一家癌症医院,他研究肿瘤学,阅读大量,极其大量的书籍。而且每天都坚持写着,写着。。写着。。在这些日子里似乎是上帝在照顾他,并且垂怜着他。支撑他通过那漫长而沉重的试炼,从死亡的阴影中拯救了亚历山大。(1953年索尔身上的恶性肿瘤曾发展到晚期,但最后奇迹般痊愈)索尔仁尼琴会说他只要活多久就要写多久。(斯大林去世后他被平反,1956年调

  任梁赞市在一所中学担任数理教员)纳塔莉娅。德米特里耶夫娜。斯薇特洛娃,在1970年成为了他的妻子.(70年前后索尔与妻子列舍托夫斯卡娅因立场分歧严重而离婚,与莫斯科人斯薇特洛娃结婚,前妻后来的许多做法都完全是对索尔的背叛).他们的婚姻将被证明是坚贞不渝的,

  从1970年到1973年,三个儿子先后降生,(从这时候开始,勇敢索尔开始频频为了"家庭不受威胁"而做出让步),叶尔莫莱,伊古奈特,斯特潘,阿赫玛托娃,曾说他是,“一位盗火者。新鲜,充满活力,年轻,快乐。我们几乎忘记了还存在这样的人。眼如燧石,严于律己。听从自己内心的话语。"这位“年轻而快乐”的人凭借严厉批评斯大林时期苏联劳改营制度的煌煌巨著<古拉格群岛>而在1970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成了不可触碰的人,不管他们叫嚣什么。感谢上帝,这让他安宁,让他能继续写作。(1969年被开除出作家协会后,索尔作为反击的措辞严厉的公开信曾他处境急剧恶化)在他的诺贝尔获奖演讲里他问到:“文学以何来对抗公然的暴力呢?请记住:暴力不会单独存在,也无法单独存在,它不可避免的与谎言纠缠在一起,暴力在谎言中找到了唯一的庇护,谎言也从暴力中寻到了唯一的支持。任何曾把拥护暴力当作自己手段的人,必定会无情的把谎言当作他的原则。那些任何有着勇气的普通人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拒绝谎言。或许它们--谎言和暴力--统治着这个世界,但不是通过自己。谎言能够抵挡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物,但不包括艺术!当谎言消失,赤裸的暴力将会现出它所有的丑态!”.索尔仁尼琴一家后来被驱逐出苏联,辗转来到美国定居,佛蒙特州的一个偏僻美国小镇-见证了这个俄罗斯家庭18年的流亡生涯.三个孩子在美国学校读书,但是每天,他们的父母都会在家里教授他们物理,数学,和俄语,大人们决定必须让这些孩子成为俄罗斯人,他们在爱与纪律中成长起来,很快就已经可以在打字机上,打出他们父亲的作品。叶尔莫莱成为了一名汉学家,伊古奈特成为了钢琴家,斯特潘当上了律师,许多父母或许都会为他们自己的子女那不顺利的生活而悲叹。但实际上没有多少人可以做出如此艰难的决定,并坚持下来,来为自己和自己的子女提供一个光明的未来。(在索尔被驱逐处境前,曾遭到声称要对他家人下手的威胁和无休止的骚扰电话)索尔仁尼琴信奉和谐,但真正的和谐只有通过个体的自我牺牲才能实现。对他来说,家庭是这种和谐里最重要的部分。还有他的作品,还有他的祖国。他的回归是不可避免的,不是因为那些翘首期待他的人,而是因为他确信自己一定会在克死异乡前回到俄罗斯的土地。1994年他终于实现了自己青年时的梦想,一本关于俄国大革命的书,而且这是一本怎样的书啊!长达十卷的巨作《红轮》,(作者在大学期间即开始构思的关于俄国革命的巨作,大部分内容是在国外流亡期间完成的,全部十六卷的计划直到08年作者去世也未完成)从虚构中提炼出革命的真实,一本为未来而作的书.就如他的许多其它作品一样,这本书他的同胞们还是无缘得见。它未被关注。(此书现在已经出了俄文版本)谁知道--也许他们是害怕正视自己悲惨的未来,如果他们读了它,或许就能避免那悲惨的未来,索尔仁尼一家收拾行装,带着他们卷帙浩繁的图书馆,和堆积成山的档案资料,在1994年夏天启程返回了俄罗斯。

  文学艺术

  (索尔仁尼琴一边整理书房一边和索科洛夫谈话)

  索尔仁尼琴:纳塔利娅。斯薇特洛娃(妻子)在我的作品上帮了我很多.所有这些都是她打的...收集的工作,有编辑的工作.每一个字母,每个词语...全部20卷.一个独一无二的版本..当然,不存在许多副本.而且,我把这个赠给了一些地方图书馆,他们非常感激.所以你可以在地方图书馆里看到它们.<红圈>也送去了公共图书馆.

  索科洛夫:在俄罗斯的哪些地区?

  索尔仁尼琴:我同样把副本送给地方图书馆.(为了从文化审查中保护自己,索尔几乎会把所有文稿都留下3到4个副本,并曾把所有作品的缩微胶片寄给定居美国的托尔斯泰之女)我无法告诉你具体的数目:雅罗斯拉夫尔,科斯特罗马,梁赞,沃罗涅日,还有..罗斯托夫 ,只是那些我熟悉的城市:皮亚季戈尔斯克,塔甘罗格...

  索科洛夫:还有圣彼得堡?

  索尔仁尼琴:彼得格勒的公共图书馆里有.我从来不说"圣彼得堡",我不接受这个名字.我喜欢"彼得格勒",当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的时候,他们有足够的权利来为它改名.到底为什么我们要让自己的首都有一个外国名字?(十月革命前圣彼得堡是俄罗斯首都,苏联成立后改为彼得格勒,后改为列宁格勒,苏联解体后又改回圣彼得堡.在索尔这样的大斯拉夫主义者看来, "圣彼得堡"这个由彼得大帝取的带有日耳曼语系特征的名字是西化媚外的象征).一个"堡"(堡(burg) 源于日耳曼语系,有 "城堡,有围墙的城"的意思),连"彼得-堡"也不是。彼得(大帝)像荷兰人一样读它,"Peter-burkh",(彼得曾长期在荷兰学习造船技术),把"圣(Sankt)"放在前面.(sankt在拉丁文中意为神圣)现在谁相信它和"圣彼得"有关?没有人用"圣(Sankt)"了,现在他们都说"圣(Saint)彼得堡",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就是彼得格勒!那个地区至今还是叫做"列宁格勒州".它应该是"彼得格勒州".

  好,接下来.非常有用的:伟大的学术字典.《达尔字典》是必不可少的,(由19世纪学者学者弗拉基米尔。达尔编撰完成的史上第一本俄语字典,共4卷)在劳改营内你不能阅读任何书籍,就像我最早的文学创作,都是秘密进行的,我抓紧一切时间阅读:我们走路,交谈,点名,等20分钟.而我一直在阅读,每个人都觉得我疯了:狂读一本字典!某只老鼠会跑过来探头探脑."--这是什么?-一字典啊."借此我学会了很多俄语单词.我通读了全部四卷,《达尔字典》是无价的.

  索科洛夫: 您重新学习俄罗斯语?

  索尔仁尼琴:没错.那就是我的做法.我让自己熟悉它.我经常记下表达方式,也听,我经常做笔记,来自不同地区的方言帮助很大,例如, 伊凡·杰尼索维奇(索尔公开发表的第一部作品<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的主角)说的就是梅晓拉(Meshchera)方言.在梁赞地区以东,弗拉迪米尔以南,那个地方被叫做梅晓拉(Meshchera)低地。在《马特辽娜一家》里,那是她的母语,(作者在苏联得以公开发表的数篇短篇小说之一).我因为"生造"的词语而遭到很多批评.我们与真正的俄罗斯语脱离太久了.当我试图修复丰富,清晰,纯正的俄罗斯词语时,它们看起来好像是我的"发明".有些成功了: "obustroit","to arrange or complete",那些我使用了这些词的小册子受到了非难.但词语本身被广泛传播而且滥用了。但是你看,这只不过是一种自然的词语组合,现在有一个介词. "PRO vedat"--拜访了某人,'RAZ vedat'--找到了,那么为什么没有"PRED vedat"?太少的(词语)组合得到了广泛接受,我们有二十种介词,甚至更多.还有大堆的动词.每一个介词都可以配上每一个动词.每当我拼出一些从未有过的东西时,他们开始大叫大嚷,我没有发明任何东西.我只是把早已存在的东西拼在一起而已.

  索尔仁尼琴:这是俄罗斯文学和西方文学最大的不同之处.在西方,情节是最重要的.它总是获得最多的考虑。陀斯妥耶夫斯基关注于情节,也许就是这个帮助他帮助他打开了西方大门.因为在这里她得到的是鄙视和侮蔑.而且默默无闻的死去.他是被西方重新发现的,然后我们才意识到我们失去了什么.在他的一生他都被压制排挤.

  索科洛夫:在我看来他有两种情节:第一种是由角色的行为所展开的情节,第二种则是道德情节,在我看来这比行为更加重要.

  索尔仁尼琴: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们可以把某种道德对象称为"情节"吗?这个词用的不太对.它应该被称为"叙事结构",或者是"叙事点".所谓情节应该是一连串的事件,以及角色对这些事件的反应.

  索科洛夫:当然,你说得没错,但我们可以暂且称它为"道德情节",而这对陀斯妥耶夫斯基来说是最重要的.但是,他还是很照顾普通读者,那就是为什么他也没有放弃故事情节的原因.

  索尔仁尼琴:他关心他的读者,以及怎样让他们产生阅读欲望.我赞成这种分类:故事情节和道德的情节,当然,他非常重视道德情节.但是从不忽视故事.这是很重要的,在俄罗斯相当罕见.

  索科洛夫:即使拉斯柯尔尼科夫没有杀死老太婆,即使在他拉上门栓之前小说就已经结束,这也仍然是一部<罪与罚>...

  索尔仁尼琴:道德情节已经结束了,故事情节却还没有.

  索科洛夫:在他之前俄罗斯文学中出现过道德情节么?谁影响了他,或者和他同时开始?

  索尔仁尼琴:你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卡拉姆津,(尼古拉·米哈依洛维奇·卡拉姆津,19世纪俄国文学,史学巨匠和政治家,“伤感文学”代表人物,普希金的老师,斯拉夫主义者)卡拉姆津对道德情节是非常敏感的,他的<俄罗斯国家史>(History of the Russian State)通篇贯穿了道德判断.他的小说也是.你的问题相当出人意料..现在让我再考虑一下,是的,卡拉姆津的散文...

  一方面,俄罗斯文学在整体上。。站得很高。因为它从未丢失的民族性,民族关怀.这是它在文学上的一贯特征.遗憾的是是它将被粗暴的终结和放弃了。现在人们都想要唯美主义,那种只适于制造肥皂泡的东西。另一方面,很奇怪的是俄罗斯文学---部分是因为果戈理,那个对一切罪恶报以无情冷眼的人,因为他的影响力---忽视了俄罗斯历史的复杂结构层面。是谁创造了这伟大的力量?谁使得它扩张到了西伯利亚?到了太平洋,阿拉斯加,谁将文化推广到了西伯利亚?(指俄罗斯帝国在18,19世纪的大扩张)在18世纪末西伯利亚的文化活动就已经高度发达了.为什么今天我们却只能谈论奥勃洛莫夫(19世纪俄国现实主义作家冈察洛夫代表作《奥勃洛莫夫》主角)必巧林,(19世纪俄国大诗人莱蒙托夫长篇小说<当代英雄>的主角),奥涅金,(19九世纪俄国文豪普希金长篇诗体小说《叶甫根尼.奥涅金》的主角,以上三人都是最出名的19世纪俄国文学形象),这些古怪的,这些在任何事情上都没有长性的人?那些真正的行动者在哪里?那些开拓者呢?俄罗斯文学忽略了他们.我认为那是果戈里的影响.是他开辟了讽刺,幽默的道路.果戈里无法完成<死魂灵>的第二部并不是个偶然,这要归罪于他所有过高的道德信念和动机。他只是看不见那些人。(开拓和行动者)他知道他们应该存在,但就是看不见.他努力尝试,但是做不到.那就是他的视野。

  索科洛夫:但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索尔仁尼琴:他意识到了,但一位艺术家不应该刻板地完成命令,即使是自己下的(任务)。如果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就是那样,找这样那样的理由都会导致错误。他有那种才华,那种投诸所有罪恶之物的燃烧的视线。就像x光。

  索科洛夫:就本质而言,艺术诞生于复杂和高度戏剧性的环境。这就是艺术诞生的方式,不是吗?

  索尔仁尼琴:不一定.它也可以是平淡而抒情的.戏剧性并不是一个必要条件.对于文学和艺术而言.从1917年开始,已经出现了很多新事物.但只有很少是我们可以写的,如果我们违规,我们就被清除,那些描写了这些事物的人,那些被烧毁的作品....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是如何被带去审问的,房子中间是一大堆文件,一些人的房间在晚上被搜查过了,并搜出了这一堆,审讯者正准备处理它们,很大的一堆,很高,形成了一个圆锥形,大量的手稿和书籍,审讯者坐在远离我的桌子边,在我们之间就是那座纸山.我吓呆了,我想:"一切都完了."我的战争日记被烧掉了,五本笔记本,一切一切.我被剥夺了那些回忆.我所有写于前线的笔记都没了,这就像一种象征,你明白.所有这些都消失了.在俄罗斯有太多的东西被摧毁,1917年后我们的生活已经被极大的改变了,人民也变得不一样了.我们的文学对这一切只有几句可怜巴巴的描述,但不应该责怪它.因为所有的真理都被压制了.赞美鼓吹苏维埃政权的风气被鼓励并广泛传播开来.所以我们忽视了很多东西,而我们没有认清俄罗斯从1990年以来处于怎样的境地,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有那么多的惊讶?因为70年来我们根本一无所知.你谈到了残忍,再也没有比在苏联时期更残忍的了.这也许可以被称作苏联时代的"成就".我不吃你,你就会吃我,我不出卖你,你就会出卖我.我们中的一个必须进监狱.就是这样.有很多这样的变化.为什么我们不知道拉斯普京现在在做些什么?( 瓦连京·格里戈里耶维奇·拉斯普京,曾两获苏联国家奖金,21世纪俄罗斯仅存的文学大师之一)因为他已经沉默了,在我们这个自由的国家...为什么?我知道,我读过他的作品,他仍然能写出些好故事.他不公开露面是因为他不受欢迎,svoboda电台(一个民权激进组织)甚至称他为法西斯,一个法西斯!他们真是疯了,彻头彻尾的疯了,他们只是不让他开口,我们需要言论自由.他什么也没有得到.有时我会去看他,我对他的作品保持着关注,我很喜欢他.他有一颗纤细的灵魂,善良的,纯洁的.(本

  片摄于1998年,21世纪后拉斯普京开始为俄语的纯洁性而奔走)

  索科洛夫:我有一种感觉,文学生存在过去,过去是很重要的,我们已经经历过的过去.文学发现它在过于迅速,匆忙的生活中是难以生存的。

  索尔仁尼琴:不,这只是纯物理性的:人天生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看清身边所有的一切,一个艺术家应该要和他的对象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他只是记下他一时的印象.那更像一篇随笔,一篇报告,而不是一篇艺术作品.只有极少数作家能够捕捉到即时的现实碎片.契诃夫可以做到.但是大多数人都需要时间以让自己的感受沉淀下来.因此,在特定的年龄有些人会开始写作不是关于历史的过去,而是关于他私人的过去,关于他自己生命的早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回忆录?许多人写关于他们的青年时代,何时?在他们的老年。老年时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往日的记忆片断变得格外鲜活.关于这点是有心理学依据的.

  索尔仁尼琴:现在流行大谈特谈从20世纪向21世纪的过渡,从第2个千年向第3个千年的过渡。上帝啊,多少种书籍,多少次讨论,全是废话,因为分界线没有划出来,不存在一步跨过即到2001年1月1日的黄线,不,没有那样的线。过渡已经开始了,以一种带威胁性的方式,而且它并没向我们作出任何良好承诺,无论在西方还是在东方,我们在物质之路上步步高升,在灵魂之路上却日益跌落。灵魂的荒野,灵魂的真空。很可怕,非常可怕。当然,在我们的国家我们有自己的危机,而且更严重。我们的暴行和恐怖,令我们窒息。但是必须指出全体人类都不是生活在一个天堂里,21世纪至今尚未显形,上帝啊,他们以前是如何迎接20世纪的呢?多么可笑:“一个理性的世纪”,而他们得到了什么。。。。现在,他们对21世纪抱有同样的希望。那不会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更糟的话。我们会继续破坏自然。它在无情地死去.契柯夫在《猎人》中,就发出了那样衷心的关于自然之死的词句。十九世纪!我多么希望被给予那样的自然!

  索科洛夫:他的《库页岛》给你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索尔仁尼琴:《库页岛》,我告诉你,是被太多的数据所扼杀了,太多的数字。没有足够的活生生的例子。仅仅一次调查是很难理解它(流放制度)的。契诃夫去那里本身很好。对他来说,那是很勇敢的行为。没有铁路,西伯利亚,许多的困难。他当时已经患上严重疾病,但是《库页》事实上并没有传达出强烈的情感控诉。(1890年契诃夫长途跋涉到流放苦役犯的库页岛游历和调查,回来后写了好几部相关作品,坚定批判沙俄社会制度)

  索科洛夫:它对那个时代的俄罗斯有任何特殊意义么?

  索尔仁尼琴:连那也没有,因为有多洛舍维奇(Vlas Mikhailovich Doroshevich,旧俄作家),他写了一些优秀的专栏文章,也是关于苦役犯的情况的,更加震动了社会,不过我很喜欢作为作家的契柯夫,我对他怀有很深的亲切感。,他也受到了南方的影响,塔甘罗格(位于罗斯托夫省,契诃夫的出生地,他和索尔算老乡),他不使用宏大的,深邃的,粘稠的语言,他允许自己使用一些不太精确的文学词汇,代替那些正确的。这些都是南方式的作风。真是不幸。(和作者自己一样)

  索科洛夫:阅读历史可以锻炼语言吗?

  索尔仁尼琴:要看作家。对卡拉姆津而言,是的,显而易见。我没有学习他,因为他仍是个18世纪的人,而我是19-20世纪的。卡拉姆津的历史书是诗歌,(俄国文学,史学巨匠),人们把他的那些短句当作格言记下来。>重复诵念,用心体会它们.谢尔盖。索罗维夫就没有这种能力,(Sergei M. Soloviev,19世纪俄罗斯历史学者,代表作有29卷的《HISTORY OF RUSSIA FROM EARLIEST TIMES》)他的文字太干。。。枯燥,严格,而且是国家本位主义的。克留柴夫斯基发展出一种受欢迎的诗意,(Vasili O. Kliuchevsky,1941-1911,《俄罗斯历史发展的进程:十七世纪》的作者)和卡拉姆津不同,他作出尖锐的分析。这是他写作的方式:首先,他会给出长篇论述。他是完全修辞的。尽管他用的都是些鲜明的词。和卡拉姆津相差很远,但是很新鲜的写作方式。

  索尔仁尼琴:词语就像元素周期表里的小格,所有的元素都已经存在了。人们也许忽略了它们。但是它们仍然存在。

  索科洛夫:就是说,一个词即使不被说出来也是存在的?

  索尔仁尼琴:没错

  索科洛夫:所以,词语可以脱离人而存在?

  索尔仁尼琴:它们存在。很偶然的,这个词干从来没有和。。那个前缀放在一起过,而现在它们被放在一起了。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这个。

  索科洛夫:但是,在某些观点看来词语必须由人创造出来。

  索尔仁尼琴:语言就像。。。它在这里,而且它能抽出任何新枝,,别说什么:“他是个发明者,他创造了新词。他们总是叫我发明者好像我创造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创造。我不过是拿出了早已存在的。那就是全部。语言是一颗活的树,一段活的茎,一切都在其中。(我们只需)去看,去确认,去找出来。

  索尔仁尼琴:词组应该很容易地被朗读出来,高声,没有任何停顿。不是默读,而是朗读。

  索科洛夫:那些最重要的,基础的文学作品离开了口语背景是无法存在的。

  索尔仁尼琴:我同意朗读是必要的,但是另一方面,例如,拿一首诗来说,诗歌本身普普通通,“不错,但他吟诵得多好啊!“那是他的事。他的同代人也许在读,但是写在纸上的诗句应该是那种未经作者吟诵我也能阅读和喜欢上的诗。诗歌应该由自身界定,写在纸上。而且我们曾有种说法:“别在意那是否不值一读,到他的诗歌会来,他吟诵得多好啊。”也许他吟诵,吼叫甚至会美声唱法,都有可能,但是这不再是文学了,我不承认它。

  索尔仁尼琴:在<癌症房>里。。有一种和语言的完美融合,但是我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描绘那些病人,那种异常沉重的印象,当你留在一个病房里,那儿都是患了癌症的人,有不同的种类和程度。一个悲剧。一个人如何克服或者屈服于自己的疾病的悲剧。但是当我把《癌症房》给特瓦尔多夫斯基看时,(曾是苏联官方第一诗人,权威文艺杂志《新世界》主编,索尔的伯乐和“监狱长”,二人关系亲密而又陌生)他说:“你把它写成这样,我不会反对接受治疗了,人在那里照样能活下来。”(特瓦尔多夫斯基酗酒并且是烟鬼,索尔经常用“癌症房”来吓他,后来他果然死于癌症。。。)人们会在你写的每一页文章,每一个故事里寻求荡涤,寻求精神的净化。

  索科洛夫:是否灵魂的冲动让你无法自制(要写出这篇小说)呢?

  索尔仁尼琴:我有这个权利。

  索科洛夫:这是勿庸置疑的.

  索尔仁尼琴:我有这个权利。

  (1966年《癌症房》第一部在《新世界》编辑部受到集体讨伐使得索尔对苏联文艺出版界完全失去了耐心,但是本作在地下流传开后又坚定了作者和当局对抗的信心)

  索尔仁尼琴:如果混乱在作品的局限内被克服的话,才能获得最高的水准。最好的水准。你也可能什么也克服不了。后现代派作家,与此相反,总是制造混乱,没有什么要克服,越混乱越好,有什么用?在死去十年之后,甚至不用十年,就再也没人需要他们了。他们可以不断生产胡言乱语。但人类和混乱的对抗是有历史性的,在世界的尺度上,在人部分的一生里,或整个一生里,或者在一件艺术作品里,熵(热力学上绝对的无序倾向),会将所有的势能都归于平衡。。(索尔当年的物理学学位开始发威!)一名艺术家必须要和它斗争。艺术家必须要对抗熵并创造出不同的能。(不愧曾当过物理老师,文理交融!)没有什么规定要他负起责任,但是道义上他应该这么做。他必须找到一个解决办法,对抗混沌,对抗熵。对抗混乱和绝望。只有这样一部和谐的作品才能创作出来.如果存在对抗,就存在和谐.即使达不到完全的和谐,为了胜利而净化荡涤我们。胜利可能遥不可及,但是我们应该朝着它前进。某位作家可能意识到了这种对抗,并明白它的必要性,但为了达到和谐,他难道不需要一本接一本地写作,在比一生更长的时间里吗?现在他准备充分。。他的生命却已到了尽头,(索尔总是抱怨自己时间太少,忙忙碌碌却成果不多)也许一切顺利,可只有每一部作品都比前一部更好才行,而这是不常见的。

  索尔仁尼琴:人应该,普希金说,让灵魂处于一种绝对的状态,那是一种特殊的状态,万事顺利,当一部作品进展顺利的时候,就像在下国际象棋,你快要赢了,而且它会自动发展,不管你走哪一步,你都会赢。在那里,你会看见一把餐叉,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普希金过去常说他不知道故事会如何结尾,我赞成这样.另一方面,对于像<红轮>这样的鸿篇巨制来说,一切都是由历史所决定好的.(其中的一卷《1917年革命》在1964年冬和《古拉格群岛》同时动笔)我不能改变它的过程,不能改变个别的事件,我的工作就是找出真正的事实,尽我所能的找出更多.并把他们紧紧地编织在一起.没有空隙留下,没有争辩的空间。所有的真实都在一起,没有空余的空间,真实无处不在.我刻意减少虚构角色的出现,为了把历史人物当作我自己的虚构人物来描写。我挑选了好几打的人,把他们当作我生活中认识的人来描写。我在他们身上花了数十年时间。所有那些二月革命的领导者.我意识到《红轮》将会是一部宏大的编年史,与其相似的作品在任何地方也找不到。现在我已经衰老到没法再写巨作了。(索尔在60年代就曾说过《红轮》系列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

  索尔仁尼琴: 一切艺术都是相似的,我谈文学的观点,通常也适用于艺术。艺术,当然,包括了文学,但是有些问题是纯文学性并,不能引申到其它上面去的。很奇怪,谈起现代文学,它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大作的。。缺乏,或者说新人的缺乏。我想那是。。因为作家对达到更高的境界缺乏一种责任感。这是文学衰落的主要原因。在20世纪初,在俄罗斯还存在大师,甚至之后也存在,直到政府扼杀了他们。那些不是为了“自我表达”,“展示自己”而写作的人,不是,(我写作)因为我有一种内在的责任感。我和写作有一种神圣的关系,我在履行某种义务。他们在上帝之前的责任感已经逐渐消退了,即使和上帝无关,也是某种更高的力量或者监督者。某些比人自身更加伟大的事物。这种责任感的缺失是最主要的原因。今日的作家,他们全部都只在扮演小丑,写一些纯粹的胡言乱语。他们把贝利亚捏造成尼古拉二世的亲戚,(贝利亚是斯大林时期恐怖的“大清洗”的核心人物,尼古拉二世则是末代沙皇,行事极端残忍),然后就围绕这个构建出自己的小说.或者把夏伯阳当作一个神秘主义者.这种胡扯是为了什么?这种例子可以没完没了的举下去。这是

  从人的衰落到到精神的衰落。

  索科洛夫:是因为进步吗?

  索尔仁尼琴: 是的

  索科洛夫:一切的开始呢?

  索尔仁尼琴: 是因为文明。

  索尔仁尼琴: 当最伟大的音乐作品被创作出来时。在那个时代,它们是为少数欣赏者创作的。莫扎特在公爵的庭院(court 同时也有法庭的意思)里演奏音乐时,知道会有2到3位真正的“法官”。他们会说些什么?他取悦他们,为了他们的赞美。而现在你试图取悦数以百万的人可他们的鉴赏力还未得到发展。他们是各自不同的。要取悦数百万的人,水准就要降低.但事实上,我的想法是大众文化不一定就是低水准的,民歌就是一个证据,民歌是高层次的艺术,而且是大众的。

  索科洛夫:你读过安德烈.普拉东诺夫吗?

  (Andrei Platonov,40年代苏联著名诗人,作家,毕业于工学院,最早在地方报刊发表作品,因针砭时弊曾长期受官方压制,大部分重要作品都在60年代后才得以出版,代表作《切文古尔》,《基坑》,曾从事儿童文学)

  索尔仁尼琴:-我是在什么时候读到他的呢?是在60年代末。我想写点关于他的东西,但是没有时间.

  索科洛夫:它怎么会成为那样?你能告诉我吗?(他的)文字是什么?源自什么?我记得他的文字是在当时的地方性苏联报刊的影响下形成的.

  索尔仁尼琴:不是报刊,也不是苏联。,他并没有受到高雅文化的影响。感谢上帝。如果他没有去当机车司机的助手,而是读了文学院,那我们就不会有普拉东诺夫了。他只是一个生存镜像..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这些被革命卷入的,而且试着,用自己的思想,去理解并表达它的人的镜像。因此,他的表达。。就像是在摸索。这个世界太过复杂,(它)侵入了传统的世界,他成长的地方,他的父亲,他的家庭以及其它一切。他想要相信这个不可思议的新苏联,他努力去相信,他不是一个像他们描述的那样“恶意反苏的批评家”他只是想自己去思考。这就是为什么他像盲人一般的摸索,他雕琢词语,寻找它们的组合。

  索科洛夫:这是一种文体风格还是一种人生观呢?

  索尔仁尼琴:都是。这是个认识的过程。他的风格,他的句法都带上了这种认识的印记。文字只是附带的工具。他是在研究生活。但他的表达通常是发自内心的。而他惊人的词语排列。表现了我们在说的,仅仅就是我们说话用的那些词。所有的都早已存在了。甚至那种句法也是!句法,结构,还有规则,词语的规则,全部都在其中。全部都在,但是在他之前却。。他只是重新发现了它。不过,他也不是第一个。他就像一个优秀的自学者.我学习他的语法,我想写写关于他的文章,但我有太多的工作要做.他的生活是如此艰难,如此难以忍受,一切都那么残酷.他儿子的灾难,他被迫写一些亲苏联的东西,我为那些写任何亲苏文字的人感到痛惜。但他还是非常惊人,而且与任何人都不相似,一位突然出现的男子,就像森林中一棵奇异的植物,他完全可能根本不会出现的.

  索尔仁尼琴:在俄罗斯,布尔什维克的审查造就了大量地下作品。诗歌和小说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诞生,它们在拖延了很多年后才浮上地面,不可原谅,在它们的时代,它们本来可以产生巨大的社会影响,他们由于在50年后才得以公开而被削弱了.(索尔自己的几部短篇和长篇《第一圈》1965年被安全部门没收后曾以“内部刊印”的方式小范围流传,他深以为耻).例如,阿斯塔维夫(Viktor Astafiev,多次获得官方荣誉的俄国作家,2001年去世),贝洛夫(VASSILI BELOVBelov,代表作《木匠的故事》,2003年去世),拉斯普京..他们及时出现.

  索科洛夫:他们都受了那种高明文字的影响吗。

  索尔仁尼琴:普拉东诺夫的?他们的文字都很有味道,丰富的词汇,都很优秀,鲜明的用词,浑然天成,但是句法。。普拉东诺夫,与此相反,他不使用任何特殊的词汇,他注重句法,但是在句法上,在以上三人身上,我看不到任何普拉东诺夫的影响。普拉东诺夫太特殊了。

  索科洛夫:无法企及?

  索尔仁尼琴:不,在以前也有那样的例子,我举过一个"前"普拉东诺夫式写作的例子,就像早期的普拉东诺夫。在格里戈里耶夫(Apollon Grigoriev,19世纪俄国著名批评家,斯拉夫主义者),还有赫特津(Hetzen),在某些零散的元素上,我的意思是只是句法,表达,词语规则等等,不过当然,国王还是普拉东诺夫。

  索科洛夫:你是否为《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打过许多草稿?(中篇《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原名《854号劳改犯》,作者经过“缓和处理”后才得以发表)

  索尔仁尼琴:我写了40天,重写了一次,只此而已。我手里的素材太丰富了,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对它们说:你不行,你也不行,已经够了,只能选最有价值的。你只要删去那些多余的(材料),如果没有密度,作品就没有价值。无论如何对文学作品来说,密度都是,不止是对小说,是最主要的指标。

  索科洛夫:文学是一种理性的艺术还是感性的艺术?

  索尔仁尼琴:感性。在它里面有理性的元素,甚至有学术,分析的元素,但是感性是必须的,否则它就很枯燥。所以,文学是一种组织的艺术,天生就是,它接近建筑艺术,人们是否明白呢?诗歌更像音乐,而散文更像建筑.

  索尔仁尼琴:人生的的目的是什么?我这样表述它,目的只应该是:修养,在人的一生里, 应该要--即使只有很少--要超越我们的天赋能力。也就是说,我们有善与恶的倾向,如果我们只是消耗自己的自然天赋,这个目标就没有达成。如果我们只是维持它们而不发展它们,我们的存在就是无目的的。在一个比你开始时更高的(精神)层次上结束你的一生,这就是人生唯一的目的了。再无其它。宗教的帮助很大。但是世俗者同样能做得很好。不信仰上帝就断绝了这种可能的说法是错误的。你可以通过自己内心的努力来达到它。这是人在世间生存的唯一目的和目标。

  索科洛夫:那么该把艺术置于何地呢?

  索尔仁尼琴:艺术有很大的空间,它有助于培养灵魂的细腻和敏感,让它变得柔软,柔软而纤细。普罗提诺(罗马帝国时代希腊哲学家。新柏拉图主义创始人,被认为是古希腊哲学传统的最后代表人物,师出亚历山大里亚派),他是亚历山大里亚派哲学家,(亚历山大里亚派公元2世纪创立于埃及亚历山大城,最早在基督教哲学体系方面做出努力的流派)他曾说过:“美就是透过物质看到的真理之光。”.当真理通过物质触及我们,那就是美,美是高贵的。

  我们知道在最近的4个世纪里文明发展的步伐是最大的,在那之前,非常慢,数千年缓慢前进,只有很少的变化,但是今日的发展从一开始就忽略了灵魂。灵魂的空虚,人们开始失去他们的灵魂。为了物质的发展,为了文明。而艺术让人类对死亡做好准备,以各种方式。

  索科洛夫:使死亡变得柔软。。

  索尔仁尼琴:不仅如此。它也让我们对生活做好准备。它打开生活的丰饶之门,人靠他自己无法拥有如此丰富的经验。我们看过一副又一副出自伟大画家之手的风景画。如果我不理解自然,但是在欣赏这些画作后,我想:“哦,这就是我应该怎样看待它!”艺术帮助我们获得对生活的感受。逐渐意识到它的魅力,它的美丽,它的丰富,以及其它事物,像是死亡。

  索科洛夫:但要接触艺术总是非常难。。。

  索尔仁尼琴:不对,有些人从来没碰过艺术。但事实上它们早已通过儿童玩具接近我们了!艺术在生命的初期就已进入。你可能仍然忽视了它的存在,但是它就在你们的玩具里,在旋律里,在任何你听到的歌里。。

  索科洛夫:我说的是像话剧,或是戏剧,或是有悲剧感觉的艺术。

  索尔仁尼琴:戏剧性或者悲剧性都不是必须的。艺术是独立的。

  索尔仁尼琴:我想谈谈现如何思考现实主义或者说我是如何看待现实主义的。我不是那种寻找“主义”来区分艺术流派的人,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古典主义,现代主义,等等。谈到文学对我来说最明显的就是,有多少有才华的作者,就有多少种主义。你能通过几行文字就分辨出每个作者。随机看几行后你就知道那是谁了。没有任何流派有严格的规则,或者可以说哪一派更好。另一方面,人的思想总是需要分类,没有它就不行,所以,他们被分开了,并且给了我们一些方向。这里我要说的就是现实主义。现实主义对现实的关联程度要求很高,而艺术家的个人意志则被要求要尽量少。19世纪的法国艺术家居库尔贝(居斯塔夫·库尔贝,现实主义画派的创始人),说现实主义是一种真正的民主艺术。很对。但是有趣的是:我们的民主主义者,些只谈民主的人,一旦他们出现在艺术里,他们就对被我们同代人所接纳表示蔑视,并且总是搅乱他们.所以他们不是民主主义者,既然他们不是现实主义者,他们不是民主主义者。现实主义意味着你打算被你的同代人所理解。我有一种表述,一个关于“后岸”的概念,当一个艺术家。。在创作时,在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里,包括文学,那就好像他涉入了一条未知的河流。但是所有的人,那些他曾经了解,那些还在的人,都留在了岸上。所以,当你穿越河流时,留心岸边,永不失去它的感觉,永不被完全冲到新的岸边。我看来,这就是现实主义。

  索科洛夫:你把现实主义看作文学的一种特殊的-临时的分类?

  索尔仁尼琴:艺术的。艺术的一种分类。但是每个作者都可能非常不同。。例如,我在写一本小说,非常的现实主义,但是并不是只有(现实主义),某些段落或者章节可能很浪漫,有些是幻想性的,有些是完全的讽刺,方式可能不同。

  索科洛夫:如果我理解的没错,情节是判断一个作者的写作原则是否现实主义的主要特征。

  索尔仁尼琴:不,不一定.但我把它(现实主义)看作一种健康的东西,在我因发烧而陷入的谵语状态中,我可能会产生很多的幻觉,但那是一种疾病。我并不想陷入谵语状态,我尽可能的靠近现实。以挖掘现实的深度。而且当有需要时,又偏离一下。给出一个象征。象征就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只是我们都看不到。

  索科洛夫:就像纳博科夫?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在十月革命前,青年时即移民欧洲,后入美籍的俄国作家,代表作《洛丽塔》,《微暗的火》)

  索尔仁尼琴:他给予自己很大的自由。他不能被称为现实主义者,而是其它什么。纳博科夫不是之前的俄罗斯文学的代表类型。现在有许多人都抄袭他。然而没法做到一样好。当我第一次读到他时,我无法想象他会有这么多的模仿者。

  人生观

  (索科洛夫和索尔仁尼琴在附近的树林中散步)

  索科洛夫:你肯定特别喜欢绿色。

  索尔仁尼琴:当年我从哈萨克斯坦的流亡地,返回莫斯科地区时。。。在哈萨克斯坦。。。我们总是沐浴在阳光下,永不间断的曝晒,而当我在雨后来到森林时,我的头脑停顿了。。。我无法恢复我的感观,去对那样的美做出反应。在经历过一个除去骆驼刺,就什么也没有的不毛之地后,一个阴天竟能让人如此高兴,如此喜悦,如果不能与大地直接接触我会枯萎而死。我没法住在那些高楼大厦里。在那里我感觉自己是个囚犯。我注意到阿巴库莫夫(Viktor Abakumov,斯大林时期的格勃特务机关头目)很讨厌绿色,我想知道为什么?

  索科洛夫:对啊,为什么?

  索尔仁尼琴:因为他是个反自者,这意味着他是个反对自然的人,一个残忍的恶棍。他不是唯一一个。

  索科洛夫:人们会变成那样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影响呢?

  索尔仁尼琴:都有.我们有很重要的一部分,要归于先天的因素,很大一部分,但是最终的发展,还是取决于我们自己和环境的影响。

  索科洛夫:他们不会意识到自己是个恶棍么?

  索尔仁尼琴:不,不能完全那么说。那些非凡的莎士比亚式恶棍意识到了,但他们经常会找到一些东西来为自己开脱,

  索尔仁尼琴:我们对发展上天赋予我们的天赋智慧怀有高度的责任.理性主义相信只应归罪于环境,陀斯妥耶夫斯基就嘲笑过这点。那是很没道理的,我看到过,我已经经历过战争,监狱,癌症医院,每个地方的条件都是艰苦,粗陋,令人难以忍受的,然而人的行为却截然不同。以不同的方式去抗争。

  索科洛夫:我认为即使一个人天生残忍,但是如果在他身边有一个好人,一个不允许他培养残忍性格的人,那么他就不会变成那样。

  索尔仁尼琴:如果在身边有一个那样的人当然很好,但是有没有这样的人,并不能成为一种理由。那些可以拉我一把,可以帮助我的人的缺席,不能开释我的作为。一个人必须明白,他的路由他自己决定,他必须深入了解自己的天赋能力。要彻底认识自己对人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要说,我现在是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它,因为我年事已高,在步入老年时你会发现新的可能性和新的能力.其中之一就是你一次次地回顾一生,你会看清在匆匆流逝的时光中,那些你从未看清的东西.我们生命中大部分岁月都在忙碌中度过,忙碌让我们无暇思考生命中的那些微妙差异。而长寿让灵魂有了富余的空间来理解这一切.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是总有对他人的行为作出判断的权利,因为我们低估了那些对自己的行为也没有真正理解的人.他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做这个.

  索科洛夫:即使他们的行为极度残忍?

  索尔仁尼琴:又是这个词.你很强调这个词,人类想干番事业,人类渴求成功,实现价值,成为精英,满足个人心愿,满足爱情--凡此种种,这一切都算不上残忍,不要把它看作残忍.它会给你,怎么说呢,残酷和善良是两个极端,两个极点,但是整个波段不应缩减到只剩下它们.

  索尔仁尼琴:有两种真正美丽的事物,宇宙与人,

  索科洛夫:人很美?

  索尔仁尼琴:不是美,而是完美.人是如此完美的造物,拥有那么蓬勃的活力,可以克服一切疾病和危险.这一切对那些从不考虑自己是谁的无神论者而言是很难想象的,其实你无须上下求索,理解你身体的每种功能就已足够了.

  索科洛夫:为何我们如此热衷于互相残杀?如此自发自愿?为什么我们要生活在永恒的苦难里?

  索尔仁尼琴:如果有十亿个相似的造物,他们必定会相互竞争.仅此而已,这就是自然的法则.即使树木在成长时也会扼杀其他的树木,你能要求他们为了世界和平而努力吗?现在我们站的这里,有过一棵高大的椴树,你看,它断掉了,一棵高大的椴树,闪电击中了它.将它斩为两截.其中一半倒在了其它树上,另一半依然耸立.这断裂的部分耸立了一天,然后也倒在了其它树上.它们就这样保持了两年之久,直到两个月前人们把它们锯断.附近还散落着烧焦的树皮.

  在美国我对两种自然现象留下深刻印象,它们的松树相当奇怪,既不细长也不高耸,在我们这里光滑树干占了整棵树4/5的高度,之后才是树冠,而在美国则相当不同的:它们树枝的位置低的多.那是一棵松树,但不是我们这种.还有就是,在美国几乎没有鸣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里的森林春天时是歌的海洋,每个角落都在婉转啼鸣,在美国却是安静的.仅仅只有一两种鸟会唱歌.很美丽的鸟,但是不唱歌。那儿有一只很漂亮的蓝色鸟儿,一只天蓝色的鸟儿,很可爱,但是不唱歌.有一只鸽子就像一个忧郁的少女(单词pigeon同时有 鸽子 和 少女 的意思),"悲伤少女".当然,它其实不是鸽子.在那里只有很少的鸟儿唱歌.美国的自然给我的感受和家乡很不同,不再有以前我有过的鲜活的共鸣,在那里我没有画过一副速写,一副也没有,在我旅居国外的二十年里,我在被驱逐前画过,现在又重新开始画了.就是在那里画不出.这真的很奇怪.同样美丽的天空,同样的云朵,同样的阳光.为什么?

  索尔仁尼琴:对于长寿,年老而言另一个特征,就是你的状态要取决于你如何看待和理解死亡.对死亡的恐惧是如此普遍,不仅仅是在西方,所有成功的人都有这种心态.死亡的恐惧掩盖了理智除非你达到某种境界,当你抛弃所有恐惧,并让自己沉浸在上帝的意志里,死亡不过就是一种自然的转化,从一种状态进入另一种状态,进入一种生命.俄罗斯农民都明白这点然后安详死去,这是一种和谐,多少年来你一直都和谐的生活着,心怀对上帝的信赖,和他赐予我们的种种死亡或疾病。你不应该向天祈求任何东西,只是和天地和睦共处即可.你看,所有的宗教都反对残忍,所有,但是残忍依旧存在.它们的存在是为了:这样人们才有一种庇护,一个刹车,(向牧师)忏悔在俄罗斯曾经非常普遍,现在则几乎不存在了.现在你再也无法让任何人悔改了.我在我的文章里发出呼吁,大家只是嘲笑.难道忏悔还该有什么目的?当在我的一些作品里,我发出自己的忏悔时,唯一的效果就是:"看,看,他原来就是这样的."没有人想过:"让我自己也来这样做,我要试试."没人关心.今日连盗贼都不被期望会忏悔,如果这仅仅是残忍..那么贪婪呢?贪婪难道比残忍更少罪恶吗?贪婪摧毁人类,贪婪摧毁每一个人.人不会停下说:"很好,已经足够了.我很满意了."不会,他只是想要更多更多更多.贪婪很糟糕,非常糟糕.

  索尔仁尼琴:学习有不同的层次。有一种层次更“学习”,更深入,也更哲学化。你可能体验过也可能没有。有句谚语是:“知道越少,睡得越好”。还有另一句话:“学习增加不了智慧”。最开始,我很吃惊,怎么会这样呢?它增加了那么多!在前线我们有一个政委,他经常反复说:“学习增加不了智慧”。我曾争辩说:“少校同志,这怎么可能呢。”在那之后许多年,我想:“这是对的。”有那种完全愚蠢而学得很多的人,和学得很少但是很聪明的人。他们懂得生命,内心和生活的正确方式。和学习没关系。基本上,人类变得太过热衷进步了,从启蒙时代开始就不断地向它推进,但事实上,人类的灵魂变得一片荒芜。技术,文明,给了我们一切,所有的商品,现在又是互联网,信息的洪流我们无法呼吸,灵魂变得空虚。灵魂空虚,死亡就是极其糟糕的,无处可去。道德不是能通过知识获得的。它首先要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然后才是自我教育.

  个人经历

  索科洛夫:为什么冬天会给人带来平和的感觉呢?

  索尔仁尼琴:只有在穿得暖和时你才会那么想,在你不得不用冰镐敲破冻结的地面时就不会那么想了.我曾经在零下35度的最低气温下工作,(应该是指在西伯利亚的流放地).有时在零下35度时他们会取消劳动,有时是在零下40度时,那天气温总在一度上下浮动.我们出去了.零下35度,多么可怕.我和一位同伴一起推手推车.

  索科洛夫:你诅咒生活吗?

  索尔仁尼琴:没有,就是在这样的一天,我冒出了关于<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的想法,(1962年历经磨难后第一部得以发表的索尔作品,关于劳改营,在旅馆看到杂志样刊时索尔失声痛哭)就是写下这个,我想,仅仅是一天,没有什么坏的遭遇,没有煽情,只有平常的生活.那就是我当时的念头.我在那样的低温里工作也只有那么一次,我还做砖活,我成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泥瓦匠.我很想回一趟埃基巴斯图兹,看看那些我们做的被他们称为"灯笼"的东西,这种石三角挂在那里所有的厂房上,而且都刷了涂料.我知道我们的灯笼都在哪里,我希望我还能去看看它们成了什么样子.他们曾想把那里的主街重新命名为"索尔仁尼琴大道".但那只给了一条小路。

  索科洛夫:为什么?

  索尔仁尼琴:上帝!在我被共产党员们憎恨之前,是被哈萨克人,因为我说过哈萨克斯坦应该和我们合并.因为有些地区完全是俄罗斯式的,他们不原谅我说过的话,还宣布判我死刑.(索尔在90年代一直主张吞并原苏联的原加盟共和国乌克兰和哈萨克斯坦,恢复“大俄罗斯”)

  索科洛夫:哈萨克政府?

  索尔仁尼琴:一个哈萨克民族主义组织.他们无法原谅我.真是可惜.我甚至带过一个哈萨克班级,我是班级导师,所有的学生都是哈萨克族小孩.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他们是一群老实的好孩子.真的,民族主义愚弄了所有人.

  索尔仁尼琴:1924年,我的母亲已经在工作了,在罗斯托夫工作,我和我的祖父母一起住在在基斯洛沃茨克。我还很清楚的记得我的祖父母,我们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他们教我如何向上帝祈祷.他们非常虔诚.我的外公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事实上,他取代了我父亲的位置,因为.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我从未见过他.我的父亲,在大学三年级时作为志愿者上到了前线,他从战场回到他的新娘,他的新婚妻子身边。一起生活了3个月,就在一次狩猎中死去了.一种绝对荒唐的方式。而我的外公,是一条了不起的汉子,他最早是一个农工,他一文不名地从泰乌利亚来到库班,并被雇用。他只工作了几年,但是干得很好.他的雇主最后给了他几头羊和一头牛,我相信那就是全部了。他就靠这些东西开始经营自己的农场,而且把它发展到。。那里的土地很便宜,所以他大量购入。他建起了一个占地5400英亩的大农庄。并成了生产羊毛和玉米的大户。他大量出售羊毛和玉米。现在这附近还有一个sovkhoz(苏联式国营农场)但是没有他的农场经营的那么好。当大革命到来时,他理所当然的被剥夺了一切,一贫如洗。所以,他。。他以前的那些雇工们帮助他。在革命过去后10到11年后,我亲眼看到:只要还有人身自由,他们都坚持帮助他。每个人都愿意装一车东西给他。他就是那种雇主。后来他被GPU带走(苏联政治保卫局,克格勃前身),他的命运无人知晓。

  索科洛夫:你到现在也不知道?

  索尔仁尼琴:切都过去了,我永远都无法知道了。

  索科洛夫:你的外婆呢?

  索尔仁尼琴:她在这之前不久就去世了。仅仅因为疾病。

  索科洛夫:之后是谁在照顾你呢?

  索尔仁尼琴:没有,我只是在5岁前和祖父母一起生活。5岁或者6岁,更大之后,我就和妈妈一起在顿河畔罗斯托夫生活,只在夏天才去和他们住。(位于西南部,俄罗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古斯拉夫文化气息浓厚)这就是我如何成为了一个罗斯托夫人。你看。罗斯托夫这个城市。。在语言上完全不是一个俄罗斯作家需要的(环境),在多年之后,作为一个作家,我才意识到在罗斯托夫那驳杂不纯的俄语环境中我失去了什么。极度混杂的语法,还有错误的发音。因为那里多元化的背景.(俄罗斯)南部的发展和俄罗斯中部是分开的。不同文化的交融。。。当向南移动时语言被扭曲了,而且本地的乌克兰方言也叠加到了俄语之上。这就是为什么当我来到俄罗斯中部时,刚好在战争开始前,我被语言震撼了。从那以后,我就四处找寻纯正的俄语并找到了。在那里有哥萨克人,乌克兰人,希腊人,亚美尼亚人,犹太人,高加索人。。混合并混杂。所有那里没有真正的俄语。

  索科洛夫:你的母亲喜欢哪种颜色?

  索尔仁尼琴:哪种颜色?她的钢琴是是暗红色的,桃花心木.(因为索尔的外公曾是大农场主,所以母亲年轻时家境应该很好)她过去经常弹,桃花心木。。

  索科洛夫:她弹些什么?

  索尔仁尼琴:那我没法说,当我和她住在一起时,已经不再有钢琴了。我们狭小的房间访友不断,她就卖掉了钢琴。

  索科洛夫:你爱你的母亲吗?

  索尔仁尼琴:很难说清楚。

  索科洛夫:她常常微笑吗?

  索尔仁尼琴:生活令我们无法经常展露笑颜。一个没有亲人的寡妇,来自“有产者”家庭,那也就意味着,迫害。她的工作请求总被拒绝,她不得不独自养育儿子,无休止地工作,经常患病,染上了结核。当然,也有一些年轻的朋友,一些关系良好的家庭。她会问我:“你可以一个人睡吗?”“当然可以”。她就把我锁在家里,然后跑出去和他们呆一整个晚上。。我睡得很安稳,从不害怕。

  索科洛夫:她曾经和你谈过关于生活,关于命运吗?

  索尔仁尼琴:命运就像。。总之我们的生活是很难想象的。你知道,对你而言那是很难想象的。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回到20年代去吧。

  索科洛夫:我想问问关于母亲和儿子之间的精神交流。

  索尔仁尼琴:我们的精神交流是通过宗教进行的。她信仰上帝,我们有一个圣像,一盏圣体灯,(在供放圣像的地方所燃的长明灯),虽然当时这是禁止的。这就是我们的精神生活。除去宗教我们家不知道任何其它精神生活。我们很简单,朴素,那些精神哲学之类的我们是不知道的。一切就是上帝:福音,教堂,弥撒,圣像。这就是我们如何理解灵性的。

  索科洛夫:她从来不会坐在你身边,握着你的手说:“萨沙,我的灵魂很痛苦,我过得很艰难”吗?(索科洛夫你悲情想象力了过剩吧?)

  索尔仁尼琴:不,她询问我的意见。至是在做出那些她生活中的重要决定时。我平日的坚强,促使她问我:“我应该怎样处理,这样还是那样?”她常常犹豫不决,而我则很果断.她有时会听,有时不会。

  索科洛夫她爱你吗?

  索尔仁尼琴:她把全部的灵魂都投注到了我身上。

  宗教

  索尔仁尼琴:艰难的岁月,我是怀着对上帝的信仰而长大的。而通过学校这种信仰被扼杀。我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在最后还是向这种做法屈服了,辩证唯物史观,淹没了一切,而我丧失了我的信仰。这种事在我的学生时代是司空见惯的(20到30年代苏共大批清除旧东正教神职人员和普通信徒,力图消灭宗教影响)我一直坚持到毕业,然后就结束了。但是之后,在战前的5年里,我都是纯粹的无神论者。许多年之后,当我整理一些旧信件,一些早期在写作上的尝试的时候,我为我在那段时间的精神空虚而震惊。你明白吗?是震惊。我们总说能够我们想出结果。不,人单靠自己是想不出结果的。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当我重读我的那些旧日的文件时,我为自己精神的空虚而震惊。原因我很清楚:那是个世俗化的时期。就是如此。

  索科洛夫:有时人们听说缺少教育和学习信仰是无法存在的。

  索尔仁尼琴:缺少学习?不对。缺少适当的成长(教养).因为如果你让一个男童,像毛克力(英国文豪吉卜林的诺贝尔获奖作品《丛林之书》男主角,在森林中长大。曾被迪斯尼改编为经典动画),即使只是在草丛中行走,他也可能产生出宗教意识。可能产生,也可能不会产生。在我的学生时代,和我的几个朋友,我们曾坐小木船在伏尔加河漂流,我们在喀山买了它,然后在萨马拉卖掉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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