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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地球最后的夜晚》,我像是在读一首诗。

2019-01-02 23:30:40 作者:卢回 来源:我要WhatYouNeed 阅读:载入中…

看《地球最后的夜晚》,我像是在读一首诗。

  2015 年夏天,我在电影院一个比较昏暗角落墙上,看见一张海报,上面写着《路边野餐》。

  对于海报上的信息,无论是这部电影,还是导演名字,我都一无所知

  但是我喜欢这个名字,以及这张海报。

  于是在这部电影公映的第二天,我和朋友跨越了半个广州市,去到一家有些偏僻的电影院,观看了这部电影。

  那是当天《路边野餐》在这个电影院唯一的一场放映。影厅很小,加上我们俩,观众一共五个人

  荧幕上的画面色调稍稍带绿,剪辑破碎杂乱演员表演生涩粗糙,夹带乡音诗歌独白以及长达 40 分钟的长镜头,让人似懂非懂

  电影放映结束,影厅灯光亮起后,我昏昏欲睡地从座位站起来,却发现,在场的其他四个人,眼神里不约而同地闪烁着某种类似于朝圣的光芒,好像在看着某样宝物

  那是我第一次,认识毕赣这个名字。

  三年后,在毕赣新作的海报里,他名字周围,出现了汤唯绝美的墨绿色背影,以及一个跟《路边野餐》同样浪漫片名——《地球最后的夜晚》。

  《路边野餐》像是道上偶遇的一块奇石,让当时的我知道原来还有电影可以长这样。

  但事实上,我并不喜欢

  我更喜欢《地球最后的夜晚》。

  跨年夜的晚上,有很多朋友在开头的几十分钟内就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

  在这里,我想讲讲《地球最后的夜晚》的故事。它分为两个部分,2D 部分是现实,3D 部分是梦境

  现实部分有两条时间线,分别是十二年后和十二年前。

  这两条时间线相互交叉,比较直观区分方式是:黄觉饰演的主角罗紘武头发泛白的片段就是十二年后,当他头发是全黑的时候,就是十二年前。

  而除去 3D 部分,有万绮雯出现的片段,全部都是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罗紘武因为好友白猫的死,开始跟踪杀害白猫的凶手——地头老大左紘元(陈永忠饰)——的情人,即万绮雯。

  然后,他们相爱了。

  罗紘武最后为了万绮雯,杀死了左紘元,但万绮雯却就此失踪了。

  十二年后,因为父亲去世而重返凯里的罗紘武,忆起往事,开始找寻万绮雯。

  而 3D 部分,是罗紘武在睡梦中,关于过往所有回忆的重构与游历。

  影片中最打动我的情节,是在罗紘武的梦中,他遇到了一个举着火把的红发女人

  红发女人想跟一个卖蜂蜜男人离开凯里,罗紘武帮助了红发女人,让她得以坐上男人的车。

  在红发女人要走之前,罗紘武想要送给女人一个苹果

  他对女人说:“我来得太匆忙了,你是不是喜欢吃苹果?”

  我猜,这个女人,是罗紘武在自己梦里想象出来的母亲。因为在现实中,罗紘武曾经猜想,如果他的妈妈会染头发的话,应该会把头发染成红色

  这个猜想让我在听到这句话时,鼻子略微地酸了一下。

  罗紘武在很小的时候就和母亲失散了,而当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头发泛白的大汉时,他终于在梦里完成了和母亲的告别。

  红发女人最后把自己的手表送给了罗紘武,然后,罗紘武又把这块手表,转赠给了一个叫做凯珍的女人。

  凯珍告诉他,手表代表永远。而凯珍收到手表之后,回赠给他一束烟花

  这块手表的流动历程,好像就是这部电影中,罗紘武命运的注脚。

  和母亲的分离给了他一辈子的执念,于是他爱上了那个和母亲长得很像的万绮雯。万绮雯拿走了他永远的想念,最后只回赠他短暂花火

  当罗紘武若有所思地说:“怎么可以随便送别人烟花呢?烟花是短暂的意思。”我的鼻子,又稍微地酸了一酸。

  毕赣除了是一名导演,还是一名诗人

  他身边的人曾经说,如果毕赣不做电影去写诗的话,估计应该还是比做电影好。

  事实上,即便只看他的镜头语言,也不难猜出他的诗人身份

  无论是剪辑、时间线、情节或者是对白、构图和场景,毕赣作品中的每个环节都显得支离破碎,像极了诗人微醺过后红着脸,半闭着眼睛的喃喃自语。

  戴锦华在和毕赣对话时,曾经这样评论道:

  “你在你的影片当中不断地破坏时间的线性存在,而且在你试图在表现时间的不均质,或快或慢,或完全停滞的,或者逆转倒流。你表达世界,和我们通常的理解相当不同。”

  当这样光怪陆离得像诗一样的世界,在昏暗寂静的放映厅中缓缓向我铺张开来时,我好像真的跟着罗紘武,做了一场浪漫至极的梦。

  当我兴奋地向朋友说我爱这部电影时,朋友反问我,它给你什么感觉

  出于编辑的自我修养,我竭尽全力想给他一个具象答案。但思考良久之后,我只能这样回答他:

  “感觉有一股情绪一直在萦绕。

  眼睛一直濒临在流泪和不流泪的边缘,但我无法告诉你,我具体感受到了什么。”

  因为极其成功营销策略,《地球最后的夜晚》在很早之前就饱受主流市场期待

  无数的年轻情侣们,翘首以盼着,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于《地球最后的夜晚》的片尾字幕前,深情地“一吻跨年”。

  然而,当影片正式上映后,各大社交媒体上,关于这部电影的争议也像它之前所受到的期待一样,迅速膨胀。

  大家直呼无聊、催眠,许多人没撑过半个小时就退场,甚至还有人在电影院里看起了各大卫视的跨年演唱会直播

  满心期待着吃上一份甜品顾客们,发现自己等来的是一杯苦茶。

  这让许多人都开始产生疑问

  当风格小众的艺术电影获得了资本支持,并通过成功的营销策略引起了主流市场的广泛注意。这是一件好事吗?

  我开始担心,这会不会让其他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导演因此感到惧怕,不敢、也不再愿意把自己的作品呈现在最主流的大众面前。

  但我的看法是,如果大家都因此感到惧怕,那我们的流行文化审美趣味,必将慢慢地趋向同质化。

  《地球最后的夜晚》这一次走出小众文艺圈的举动,对于电影行业来说是一件意义重大事情

  这两天也有读过很多诸如“艺术电影还是应该乖乖地走艺术院线”的言论

  但这只是最安全选择,不是最了不起的选择。

  如果有更多勇敢人像毕赣一样,去挑战或者丰富主流的市场,对于我们这些普通受众而言,将会是一件更幸运的事。

  所以,也许大家难以接受自己把两个小时搭在这部昏昏沉沉的电影中,但依然希望我们都能够沉下心来讨论批评,而不是纯粹嘲讽辱骂

  毕赣知道自己是不合时宜的。

  在《十三邀》上,他和许知远谈到了电影的矛盾之处:

  “刚开始崭新的时候,打开方式不对。但这就是矛盾的地方,电影就是要及时让大家看到。”

  当许知远问他要怎么面对这个矛盾时,他说:“我没法面对。”

  说话时的他,偶尔抽一口电子烟,语气谦卑,眼神笃定,好像闪烁着某种虔诚

  今天看完《地球最后的夜晚》后,我还没有缓过神来。

  我呆坐在电影院中,直到字幕播放完毕。

  离座转身时,才发现,我后面还有六个观众,也和我一样,等待到了字幕的末尾

  我感觉到我们的眼神之间,似乎有某种碰撞

  在这样温柔的碰撞里,我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这场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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