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忘了加狗头的书生被骂得贼惨
爹:这是天。
书生:天。
爹又指指地上:这是地。
书生还在抬头看着天。
爹:……
过了很久,还是个小孩子的书生才问出句话:天上边是什么?
爹:???
爹想:这才几岁啊,就开始十万个为什么了?
虽然这样想,但有求知欲是好事,爹就开始教书生读书,什么道家儒家佛家都教。
好基友:……是是是,你牛逼,你最近在朝廷小心点,我听说有人盯上你了。
好基友能怎么办,只能说行吧行吧,反正你死了,汝妻子吾养之。
爹站出来,力言不可,遂被贬,还没到被贬的地方,就死在了半路。
这年书生十三岁,他爹告诉他,没关系的,爹有个朋友,说好了要养你们,你去找他,告诉他,要是敢食言,我做鬼也要去请他喝酒。
爹:啊,我死了。
义父这里有学问精深的老师,有可爱的小师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只是偶尔在深夜无人的时候,书生抬头望着星空,还是会想起他爹。
想起他爹带他去游览王安石留下的踪迹,给他讲人心的欲望,和人应该变成什么模样。
还有爹带自己在京城时,带自己见到那么广阔的天地,那样英雄的人物,岳将军也好,从战乱中从不屈服的文人也罢,爹爹就在这些人里谈笑风生。
现在的生活当然很好,只是自己终究没有爹爹了。
师妹不知何时偷偷从门外探进头来,给书生递上一方帕子,书生就从哭泣中笑起来,说师妹啊,你这样不合礼法的。
书生心中一暖,像是天空中的星星落入师妹的眼中,继而又化作暖流,传入心里。
几年后,书生与师妹订婚,师妹当然是义父的女儿,义父看着这一对,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命运对他实在是不公平,那年冬天,他父辈中的佼佼者,他的岳父,义父,病逝在了大雪之中。
他的义父叫刘子羽,年少时逢靖康之难,毅然弃文从武,曾率三百宋兵死守三泉,击退金人,也曾辗转多地,屡立战功。
后来一力主战,被贬后寄情山水。
义父笑着对书生说,这辈子能抚养你成人,也算不虚,你要记住,既然你想要做学问,就不要忘了自己此时的志向。
“你要做圣贤。”
书生泣不成声。
后来书生给义父写过挽诗,诗曰:廊庙风云断,江湖岁月侵,一朝成殄瘁,九牧共沾襟。
十八岁,书生进京赶考,一举考中。
只是书生的运气实在是不太好,他从父亲和义父那里学到的气节,让他不可能主和。
要一雪国耻,打得过就战,打不太过就守,和是什么玩意?
师妹就劝他,没事的,我们对得起自己就好。
书生就笑,说放心吧,总不能让你嫁给一个小人。
那些被贬的年头里,书生也没闲着,身为一个学者,办教育开讲座,肯定是基本操作。
但还有些非基本的操作,很让人感动。
书生一心扑在社会保障制度上,有了什么天灾人祸,朝廷不管,他也要拼了命去管。
百姓的命,岂能不是命?
当书生发现自己的力量,最多只能管一地,并不能让整个社会的保障救济制度好起来。
他就开始上书。
这世间的福利制度,多的是你把钱捐给养济院,最终都落到其他人手里。
毕竟穷人不算人。
而大宋朝已经算好的了,还有诸多的福利部门,放在其他朝代,连部门都没有。
书生觉得这不对,他对天子说,许多人堵住了您的耳目,莫大之祸,必至之忧,近在朝夕,而陛下独未之知。
师妹捂住了他的嘴,说别,这句就别往外说了。
所以书生还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是疯狂被贬,直到有会说话的朋友给他解围。
朋友对天子说,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些人,您越骂他,他越觉得自己有了名声,您不如把他调到他强调的部门,让他给你出力,他就没工夫骂了。
天子:哟,机智。
书生遂能去处理社会救济。
救济灾荒,卓有成效,天子都眼前一亮,觉得这个喷子真有点水平,要给他升官。
天子:???
反正书生就这个脾气,后来他终于得到了基层百姓的推举,天子赶紧把他调离基层,升官了,也开始进入天下人的视野。
这位书生讲学,救灾,每到一地,都微服出巡,与所有平民百姓聊天。
这期间书生也没忘了做学问,他这些年浮沉,学问更加精深,明白了什么叫为人之学与为己之学。
更明白了什么是天理,什么是人欲。
夫妻者,天理也,纳妾者,人欲也。
师妹:你自己说的哟,不许纳妾!
书生就笑,说放心,我不会输给王荆公的。
书生的朋友经常嘲讽他,说你这就不行,一点都没有风流子弟的意思。
书生就笑,说风流也是人欲,饮酒也是人欲,你若是不风流不饮酒,或许早就能够领兵北伐了。
朋友:那若是不风流不饮酒,我岂能撑到北伐时候?早早就无聊死了。
书生哈哈大笑。
只是师妹并没有陪伴书生太久的岁月,书生四十八岁,也就是刚刚接触社会救济那几年,师妹就已经离他而去了。
此后的许多年里,书生再未娶妻,也未纳妾。
那些年里,书生认识了不少人,接待过不少人,曾经有个家境贫寒的学子来找他求学。
这会儿书生住在山里,他习惯了用粗茶淡饭招待别人,就这样招待了这位学子。
书生:???
所以很多年后,这位学子就开始喷他,疯狂的喷他,有的没的全在喷他。
当然书生这些年也结了不少仇人,他在各地改革时,得罪了佛家的无数信徒。那些逃避赋税的,混吃等死的,都入了庙,书生强制强散了许多尼姑,和尚,令他们还俗。
后来又有一任相国,主战,但结党营私,在军中掺杂耳目,只想着北伐有成就可以把持朝政。
书生连他也怼。
书生的朋友倒是愿意抓住这次机会,他说无论如何,北伐总是好的。
书生摇头,说这样的北伐,不要也罢。
于是书生迎来了强烈的反击,那个自以为被羞辱的学子,此时已经是监察御史,历数书生的十大罪状,批判他。
说他勾引尼姑,纳尼为妾,不然凭什么要让尼姑还俗,还有自己的儿子都死了,儿媳突然大了肚子,你说这是谁干的,等等。
但罪状里还有一条,说他把持言论,以言引政。
这条天子信了,定了书生的罪,那当然其他的言论天下人也就信了。
朋友说,这次你危险了。
于是书生写了一封表文,说你们传我,偷了别人的钱财,逼尼姑还俗做妾,又把学院给拆了,同时改成寺庙,那我到底信不信佛?
又传我儿媳的丑闻,原来这种公告天下的指责,是可以没有任何证据的啊。如果有证据,那想来你们都已经考证过了,既然这些都不是假的,既然你们都考证的这么清楚,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认了就是了。
从此以后,我要对你们说:作福作威,总大权而在已;曰贤曰佞,付公论于得人。
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表上,书生辞官,撑着老病的身体回家讲学了。
书生:……这不是很清楚他,他们捕风捉影,凭空捏造,我都说了啊。
朋友:你没说啊!你一直在反问啊,你还说你已经认罪了!
书生:……我那是讽刺,讽刺不行吗?
朋友:你是不是傻,这年头你不加狗头,谁知道你是不是友军?
书生:……那会怎么样?
朋友叹了口气,说估计会有人说你已经认了罪,把你的污名告知天下,彻底搞臭你。
书生笑起来,说只是这样而已啊。
朋友瞪着他,说什么叫只是这样而已?
书生笑着摇摇头,说我这辈子不是没有污点,我也曾经先入为主,诬过一个妓女,我很后悔。但这是我的罪孽,是我修行不够,而不是我学问的罪孽。
“只要我的学问还在,我的名声臭了,人死了,又有什么可惜呢?”书生淡淡的笑。
朋友拱了拱手,一杯酒饮下,说兄弟,那我希望你的学问千载以后,仍旧有人记得。
书生笑起来,说不必希望,它一定会的。
人生最后的那几年了,朝廷里的政敌果然大肆批判书生,把他的学问称之为伪学,限制他办讲座,也限制别人去听。
世情冷暖,此时便都得见了。书生却似乎毫不在意,他拖着病体,努力将他的著作整理完成,对着窗外空荡的天地,一笑辞世。
书生想,师妹,我可没有食言,这辈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女人。
存天理抑人欲,你也是我的天理。
那年朝廷里涌动着当权者的潜规则,不许人去给书生祭奠,门生故旧,鲜有人敢出头。
而书生的那个朋友,不远万里,劈风斩雪,非要当出头鸟。
朋友前来祭奠书生,一场痛哭,挥毫写文: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孰谓公死,凛凛犹生。
这位朋友,当然就是辛弃疾,而这个书生,则是朱熹。
多少年的争论,笑着他的丑闻,谈着他的天理杀人,又有多少人愿意亲自去多看他一眼呢? 那些青史长河里的人,也都曾真切的活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