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白炽灯
我家白炽灯
/许菠萝
午夜十二点,大街小巷寂静无声,便利店顾客也匆忙离开。风肆意地从窗缝渗入房间,方圆十里埋入茫茫黑夜中,唯有我家的白炽灯仍然发着刺目的光。
满面黄斑,显得憔悴的母亲裹着她厚重的大棉袄,坐在我熟睡的一岁的弟弟床边,轻轻叹气,时不时打开手中紧攥的手机查看,生怕错过任何一条与父亲有关的消息。手机屏幕折射出的光打在她深深扎根的黑眼圈上。
我坐在客厅读书,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电视机里总书记的讲话声——
“把疫情防控工作作为当前最重要的工作来抓。”
“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把落实工作抓实抓细。”
“同时间赛跑、与病魔较量,坚决遏制疫情蔓延势头。”
总书记始终把人民放在心中第一位,一线的人员也当然。医疗部门,公安机关部门,交通部门,口罩生产企业都马不停蹄不分昼夜争分夺秒地工作,为了打赢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
我父亲便是一线人员,他与他的“战友”终日奋战在第一线上。他是交通部门的工作人员,深夜十二点了,仍然在上班。我们知道这是特殊时期,只是这二十四小时昼夜不分地在各个县省交界处的路口检查车辆人员的流动,究竟何时是个头?母亲真希望父亲不是干这一行的,但是,父亲回答母亲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为国家贡献。”
每个人都喊着“时间就是生命,防疫就是责任”的口号,但是企业生产进入满负荷状态,口罩生产工作人员每天工作11小时以上,有一些一线的医生也无能为力,甚至紧紧裹着防护服的自己都不久于人世,更何况没有足够防护服可穿的父亲他们。他一天来不及吃好一顿饭,胡乱咽下一碗白米饭便又如往常一样套上外套口罩上“战场”了。有时候连饭都没办法吃上,睡觉也在站点的临时帐篷解决。母亲对此着实心疼。父亲就像我家那盏白炽灯,24小时不停发光,白天如黑夜般度过。过年也是,我们才回老家不到3小时,匆忙吃了一顿年夜饭,他便赶着回到工作岗位上了,导航说公路限速80千米每小时,他就开79千米每小时。父亲说不能耽搁了工作,不然我们这边的人就遭殃了。这样操劳疲惫,也难怪母亲心里惶恐不安。
我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机,媒体高度赞扬一线人员无私奉献。可是我不想要他拥有一身荣耀,也不想要他无私奉献,只想要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待在家里陪我们过年,陪我们说笑。但是他坚决地待在一线上。
拨开帘子,望见窗外一片死寂的夜色,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河。我听见屋内浴室琤琤琮琮的流水,回身去关水龙头。平日里,十二点前,我家白炽灯也会亮半个钟头,父亲总爱预先盛满一桶水,边和我们一起吃着他煮的夜宵边等——我家这一片半夜停止供应自来水。我又替他盛满了,夜宵我也煮好了,是父亲最爱吃的葱花蛋面,就在锅里,热腾腾的,碗筷也摆齐了,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动过筷子。
冷风横流,我便把窗关紧了;但白炽灯还亮着,我与母亲困意浓浓,仍然焦虑不安,还未睡下,但我们都会一直等我父亲下班回家一起吃今晚的葱花蛋面,等这个一直在一线发光的白炽灯暂时暗下。
我是多么盼望,下一秒就听见钥匙插入门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