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结弦哭了。但有比赢更值得的事
01
2022 年 2 月 10 日 12 时，北京，日本花滑运动员羽生结弦，在挑战人类奥运史上第一个 “4A”动作时，摔倒了。（ 4A，阿克塞尔四周跳，目前花样滑冰运动中难度系数最高的一项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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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我头皮发麻，很想哭，地铁上旁边的人都在讨论。
也是那一瞬间，无数人共同见证了一次“悲壮”的跳跃。
我想先简单介绍下羽生结弦。
他应该是除福原爱之外，中国观众最喜爱最关注的日本运动员。
人们亲昵地喊他“柚子”，跟着他名字的发音很像；
他打破过19次世界纪录；过去两届冬奥会的冠军都是他；
也是 66 年后，第一位在这个项目上卫冕的人；
……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花样滑冰这个项目里绝对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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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羽生结弦摔了。
他一直忍着情绪，还在为其他表现好的选手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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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采访时看到熟悉的前辈时，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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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生结弦今年 27 岁了，早就过了花滑运动员的最佳年龄。
他自己也说，超 20 岁，就会被叫老人。很多运动员， 在这个年龄都退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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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也不是最佳状态，大伤小伤不断。
几个月前接受采访，还开玩笑说：
“身体已经是死亡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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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近几年他也输，常输给陈巍（本届冬奥会男子花滑冠军）。
在一次赛后采访里，有段话让我很难受。他把自己比作蜡烛，说职业生涯到了末期，已经处于蜡烛即将熄灭的阶段。
但他下面还有一句，
“在蜡烛即将熄灭的时候总是会格外明亮……”（来自《人物》杂志）
如果你了解他的职业生涯，你就会发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熄灭前最后一次的“格外明亮”，就是跳出“ 4A”。
除了他，至今无人挑战。
我仿佛看到了“飞蛾扑火”的一幕。
他用他自己“逐渐衰败”的身体，向所有人展示了，原来生命里有“4A”，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
原来生命里还有一件事，可以比赢重要得多的多，那就是“跳出 4A”。
相比于成败，这件事更让人震撼，让人尊敬。
02
“4A” 是什么？
简而言之，是一个被认为是人类无法做出来的动作。
0.7 秒，身体旋转 1620 度，身体转速每秒 6 圈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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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读卖新闻）
数字让普通人难以代入。可以直接说跳跃后的后果，如果摔倒，“冲击量就相当于撞上一辆校车。”
而它摔倒的可能性，却非常大。
它是极限，是一种近乎必然的失败，是几乎等同于永不可抵达的终点。
但羽生结弦要去做。
他是个很温和的人，但在“胜负欲”上，并不“谦虚”。
我整理了一些他的比赛语录，你可以感受下：
“我要拿下压倒性的胜利！”
“绝对要赢给你看！”
“我超级讨厌因为别人表现差而获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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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了个词，“一生悬命”，意味着，拼了命也要做到。
但可能会令你惊讶的是除了他，几乎没有人愿意这么做。
我翻了很多纪录片和访谈，他的教练说，出于安全考虑，最好不练。他同批的世界级花滑运动员说，此刻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还有个你可能不知道的事实——
这也可以说是个性价比最低的选择。
虽然跳“4A”，是人类身体极限巨大的一次挑战。但是在国际滑联判分的规则里，这个动作，比下一个难度等级的动作，只高了一分。
这个动作，不是帮你夺冠的。
但羽生结弦说：
“如果没有完成4A，那我不承认我赢了。”
03
羽生结弦在承受什么呢？
首先，肯定是痛苦。
人的身体一生到底能做多少次旋转，到底能承载多少次重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是有尽头的。
几年前，他就说，因为伤病，“已经没有面对北京（冬奥会）的意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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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良好状态已经进入倒计时。他感到了一种迫切，
得赶紧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跳出 4A 。
当然，不比痛苦好受一分的，是孤独。
我是查资料才惊讶地发现，备战这次奥运会，因为疫情，他无法去加拿大的训练基地。
只能在日本仙台老家训练：没有教练，没有设备。
他总是在没人的时候，一遍遍跳跃。
我们无法统计他在黑夜里旋转了多少次，也无法知道，他摔倒了多少次。
没有人知道要怎么跳出 4A。他回忆，“坠入无底深渊”，每天都像在做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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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生结弦总是很孤独。他有几十幅耳机，会带着耳机大声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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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最多的饭，是便利店的便当和酒店的送餐。他从未传出过谈恋爱的消息，他每次被问及谁是朋友，提及的都是同样的几个人。
但他说，
“不孤独，
就无法完成心目中理想的表演。
宁愿让自己更孤独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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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并不知道，这次比赛，他独自上场，没有让教练在比赛区陪同。
他带着耳机在后台热身。外人看，就是一场无声的旋转。
他是唯一独自坐在场上等分的人。
有人说，他要自己去承担，这次 4A 跳跃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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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一片茫茫黑暗中的独走。
04
我很少看体育比赛，也很少尝试体育运动。
但看完羽生结弦，我真的真的好羡慕，他的生命里有一个 “4A”。
这是种使命，是这个世界上“非你不可”的东西，是打上了他的烙印，是裹挟着他的呼吸，是他存在的痕迹，是可以用生命里一切去交换的东西。
你知道最最打动我的一点是什么吗？
是羽生结弦说，他是抱着可能会死掉的心在跳跃的。
“每一次我的身体都重重摔在冰面上，
仿佛是死亡跳跃，
我是带着自己指不定哪次就会摔出脑震荡，
然后死掉的心理准备在训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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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总是会做很多很多选择。
权衡利弊，衡量性价比，考虑投入产出，但唯有像“4A”这种事，你是永远永远不会考虑性价比。
你不会想自己的付出不值，你不会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让人不安，你不会犹豫。你肯定会感到某种“幸运”，和从未享受过的“愉悦”。
什么愉悦呢？
我想你看羽生结弦的比赛，肯定会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好美好美。
他完全投入其中，编曲是他参与编排的，衣服是他自己的设计的，在最流传的那首《seimei》开场的音乐里，有一段短促的“嘶”，是他真实的呼吸声，用来提醒自己调整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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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日常生活里，没有刻意做一件与花滑有关的事，但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他，该怎么在冰场上更好起舞。
他把所有生命体验，都投入其中了。
记者问他，痛苦吗？
他说，痛苦。比其他人承受了几十倍的痛苦，但，
也比其他人多享受几十倍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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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羽生结弦的故事，本来可以有另一个结局。
他本可以在巅峰时退役，他的名字，已经永远挂在了荣耀榜上。
他本可以不跳“4A”。这次比赛，他是第 4 名，只比第三名低了 10 分。他选个难度小点的，落地稳点的，他就会站上领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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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羽生结弦选择了他的结局。
他获得了什么呢？
他说，是尊严，“承载了我尊严的一届奥运会”。
还有一份远比站上领奖台让人更敬佩的事。是这个世界上，只属于羽生结弦的体验：
——
跳“4 A ”，在空中的感觉如何？
——
“啊，这就是四周半的转速。”
“是只有我感受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