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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条命的男人

2018-05-19 20:16:21 作者:胳肢窝的窝 来源:每天读点故事 阅读:载入中…

有两条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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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一个人一条命,用老一辈的话说,阎王爷的生死簿里都只有一个名字,陈初年却活了两次。

  1

  平古县是中国东部沿海一个专事渔业的老县城,毗邻东海,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海岸线像是被海风吹拉延长的,拉丝一样雨滴幕天席地地铺卷而来,整座城市都是湿答答的,抬脚都能听到身上关节嘎吱嘎吱响的声音

  “骨头飘飘人命贱兮兮。”

  这是陈初年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近似于一句骂人的土话,后半句是他自己加的。

  陈初年早年的时候经常下海捕鱼,海风那个吹啊,吹着吹着就吹出了风湿病,到现在也已经成了身体里的顽疾。犯病的时候就跟蚂蚁啃过一样的疼,酸麻感四通八达贯彻全身。抬头看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果然就下了起来,比天气预报还灵。

  平古县的清明时节少有不下雨的,陈初年不喜欢下雨天出门,清明这一趟却是免不了的——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要去城西山头看一个叫兰凤花的女人。今年也不例外

  清明前一天,他就接到了那边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问得小心翼翼:“陈老师,今年您还过来吗?”

  “明天上午过去。”

  听到电话那头那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感觉,陈初年想,每年不都是同一个答案嘛,问来问去又有什么意思

  “太好了,这几天兰老师精神头还不错,饭也吃得比之前多了点,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您要来看她的缘故……”

  陈初年打断她:“她能识得人了?”

  那人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停顿了有个两三秒钟,声音都低了下去,好像是她犯了错误一样,“还跟以前一样。”

  陈初年“哦”了一声,说不上心里头是什么感觉,大概是一早就已经猜到了,也都已经习惯了。他想,这样也好,省得她又像当年那样受不了刺激跟人玩儿命。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再有什么念想眼睛一闭脚一蹬也都带到阴曹地府去了。

  陈初年心里明白,西山头不是坟山,兰凤花却也已是一个将死之人了。

  毕竟算起来,兰凤花今年已经八十九岁高龄了,陈初年也九十一了。

  都已经是今日不知明日事了。

  或许也是上了年纪的关系,正清明这一天,陈初年醒得尤其早,他套上头天晚上准备好的米白色衬衫,又在外面罩了一件褐色的手打毛衣背心款式看上去很旧了,但穿着还算暖和

  临出门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在镜子前面反复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脸,确定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落了锁。

  对门的董海清是个比兰凤花小上几岁的老太太,这会儿也正好准备出门,在楼梯口遇上了,见陈初年一手提着伞,一手拎着一个正方形的纸盒子往下走,忍不住招呼了一声。

  “又去西山啊?”

  陈初年微微皱了下眉,匆匆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雨里。

  撑开的伞就抵在脖子上,挡去了身后人充满深意目光——那是生者对往生者的悲悯。

  陈初年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可怜

  2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平古县城并不大,落雨的日子里显得尤其拥挤。陈初年下了公交车,抬头就看到了羊肠小道尽头的那栋白色院落

  雨幕里,那几幢房子像蒙了层薄纱,灰蒙蒙的,又因为人烟罕至,道路两旁的植被张牙舞爪,显得有些阴森。

  也难怪,这地方建了也有五十多年了,当年可比现在还要荒凉

  陈初年在山道上慢慢朝前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楼顶上的招牌——“平古疗养院”这几个字做得很大,白底灰框,有些地方空缺了一块,光剩下个光秃秃的框框,看上去更显得破败。

  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卫老魏从传达室里探出头来,他跟陈初年是老相识了,这会儿见了人免不了要打声招呼。

  “你又把这身衣服穿上了?这一年年的,过得可真快。”

  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陈初年却明白他的意思,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抖了一根递了过去。

  老魏接过,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跟陈初年站到了一块儿,后者收了伞就站在传达室外边的屋檐下。

  “陈老师,你说这人死都死了,还老让人这么惦记着,会不会在下面也不得安生啊?”

  老魏猛吸了一口烟,他向来说话心直口快,这会儿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兰老师也真是的,眼前的活人不管,总想着没了的人,周围人看了也难受。”

  陈初年没有说话,他的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院落——三楼那一层住的都是老病人,最靠近西侧的那间窗户关得很紧,深灰色窗帘布垂在两侧,只在中间透出一些光亮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魏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叹了口气。那里面住着谁,他再清楚不过了。

  陈初年眼神闪了闪,没有接他的话。

  眼前除了那几幢三四层高的矮楼,就院子里几棵樟树,露着光秃秃的树杈子。草倒是长得很茂盛,这里的保洁员负责室内卫生还来不及,院子里的草势是不管的,院长看不下去了才会让他们胡乱修剪一下,挨着墙角的那些这会儿已经有半人高了。

  陈初年看着它们,总觉得草比人有生命力。至少,雨水渗进泥土里催生出的草叶的味道,可以盖过四周浓盛的垂死之气。

  又听老魏接着说道:“人死万事空,死了才好。”

  陈初年终于有了回应:“要怎么样才算是死了呢?”他近乎于喃喃自语,没再管身旁的男人,重新撑开伞,朝院子深处走去。

  在三楼尽头的房间门口,他停了下来。房间门半开着,里面有细微的人声。说话人的声音不大,陈初年只听了半句。

  “……再等等……过会儿就来了……”

  他心里沉了沉,推门走了进去——不足三十平米的屋子里,一个穿着蓝白格子衬衫,罩白色毛线背心的老太太就坐在窗前,一个护工模样的女人正在给她修剪指甲

  两个人都是侧对着门口,最先看到他的是那个护工,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跟着笑眯了眼睛,伸出手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示意她回头看。

  “兰老师您看,谁来看你了?”

  老太太顺势扭过身子,跟着就对上了陈初年的视线。

  在后者眼中,那是一张饱经风霜风韵犹存的脸,任谁看了心里都会冒出一个念头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

  此刻,她的头发已经全部灰白了,整齐地向后梳着,碎发也都一丝不苟地用发卡进行固定,露出了饱满额头。虽然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眼睛下方靠近脸颊两侧的位置也有两块小小的老年斑,但除此之外,她的脸上没有其他的斑点,面部肌肉也不像其他到了这个年纪的女人一样耷拉下来挂在脸上。一双眼睛虽然已经老花了,但光泽还在,顾盼间还有几分年轻时的神韵

  现在,这双眼睛在陈初年的脸上停顿了数秒,然后,原本眯起的眼睛突然睁大了,瞳仁内闪过两道精光,“初年哥你来了!”

  她很激动,两只手挂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挣扎着要站起来。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就急得不行,两只眼睛瞬间就红了。

  一旁的护工赶紧给陈初年递眼色,后者在心里叹了口气,将眼底的那些复杂情绪隐去,走过去轻轻握住老人的手。

  “我来看你了,凤花。”

  3

  兰凤花是陈初年的发妻,是他拿命护着的女人。

  她不是平古当地人,据她自己回忆,她的老家是在距离平古县三千多公里外的一个破落的小山村。在她十五岁的时候,被家里人说了一门亲事,要把她嫁到隔壁村子里给一个老鳏夫做媳妇儿。她哪里肯依,后来赶上国共内战那会儿,她心一横就从娘家逃走去参了军。

  陈初年和兰凤花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距离前线不过一公里外的伤兵营。

  陈初年当时是通讯兵,作战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背上中了一枪,差点就一命呜呼了。兰凤花见他的时候,这个比她大不小几岁的男孩子就那么趴在担架上,脸上还蒙着炮灰,血水混着泪水,黑亮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沉沉地闭上了。

  伤兵营的医疗条件跟不上,麻药是稀罕物,到后来取弹壳就是生抗。陈初年疼晕过去几次,兰凤花在一旁看着也觉得疼得不行,使出全身的力气摁着他的肩膀。两个人靠得近了,陈初年沉重喘息声和浓厚的鼻息,就这么朝她喷涌而来,她的手心里全是湿滑的汗水,连着掌下滚烫的体温,整个身子都在震颤。

  陈初年运气不错,子弹嵌入得并不是很深,取出来之后休养了一段时间也就慢慢恢复了。兰凤花负责照顾他,两个人接触久了也就不再同志前同志后叫得生分了。

  陈初年说:“我比你大了没几岁,你要不介意就叫我哥吧。”

  兰凤花漂亮脸蛋红了红,最后还是喊了一声“初年哥”。

  后来还发生了一件事,撤离的时候连串的炮火就这么炸在了营地旁,地动山摇。炮火声夹杂着噼里啪啦不知道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世界都是颠倒的,硝烟气息横冲直撞,欲将人们覆灭。

  兰凤花被人扑倒在地,那人的胸腹紧紧贴着她的上身,落在她耳边的只有一声沉沉的闷哼声,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她知道那人是谁,她的直觉不会错。

  幸运的是,那一次,兰凤花和陈初年都活了下来。只是劫后余生,兰凤花却突然缄默了,尤其在面对陈初年的时候,她越发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在那样的年代,她背井离乡,每天都经历着生与死的考验,每天都有同袍在眼皮子底下死去,每天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就算她再怎么加速成长,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躲起来埋着脑袋哭上一鼻子

  可是,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个人,愿意用满身热血保护自己,拿自己的命抵她的命,战火终究是滋生了爱情

  陈初年一早就发现了,这个笑起来甜甜的女孩子,平日里也不过是倔着性子逞强,他打心眼喜欢这个妹子自然是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丝伤害的。

  所以,当哭得泪眼蒙眬的兰凤花问他会不会笑话自己的时候,陈初年摇摇头

  “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也怕得要死,一想到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如果就那么死了,我肯定要把阎王老子拖出来暴打一顿。不对,两顿。”

  “你不会死的。”兰凤花被他逗乐,又重复了一遍,“阎王老子都怕你哩。”

  陈初年不作声,然后笑了。

  “那我们就都好好活着,谁都不要死。”

  这句话近似于一句婚誓,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守着给彼此的这句承诺,还真就挺过了那些枪林弹雨的日子,认认真真地活到了最后。

  战争结束后,兰凤花跟着陈初年回到平古县,两个人祭了祖宗简单地请几个长辈吃了顿饭就算是结婚了。

  陈初年对兰凤花说:“委屈你了。”

  兰凤花摇摇头,“咱们都活下来了呀。”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已经活下来了,那日子总能好好过下去的。

  那个时候,兰凤花确确实实是那么想的。

  没有人能预料到,原来活着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比死要难多了。

  4

  陈初年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拎了一路的方盒子,里面是一个手掌大小奶油蛋糕传统的裱花层层叠叠,中间嵌着一颗小樱桃,红彤彤的,看起来非常诱人

  兰凤花眼睛都亮了,看看蛋糕又看看陈初年,脸上的褶子一圈一圈地晕了开来。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陈初年问。

  兰凤花一边点头一边咧开嘴笑,“是我生日。”

  “那要不要许愿望?”

  兰凤花摇头,她哪里还需要什么愿望啊,陈初年就是愿望本身啊。

  她很开心,看陈初年慢慢地将蛋糕切成块,挑出中间带樱桃的那一块递给了她。

  “好甜。”她拿勺子舀了一口,眼睛里都是兴奋,“是不是我们之前常去的那家,就那个专门做栗子饼的那个?”

  “不是,那家早就不做了。”

  “哦……”兰凤花有点失望,看着陈初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很好吃。”

  陈初年点点头,面前的这个女人,或者应该说是老人,因为一块再普通不过的蛋糕,还能收获孩童一般喜悦心情,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幸运。

  “你喜欢就好。”

  陈初年从旁拿过一张纸巾,把挂在兰凤花嘴边的那点奶油轻轻抹去。

  兰凤花眼睛里有盈盈的笑意,放下了勺子专注地看向他。

  “我还记得我们刚结婚那会儿,家里没几个钱,你就跟着你几个叔伯下海打渔,每次都能拉上来一船的货。第一次你出海回来那次,我在码头等你,老远看到你冲我招手,我也兴奋得不行,等船靠了岸就蹦上了船,想起来就丢脸。看到铺了一船舱的鱼啊,我还差点吓个半死。你还靠那儿跟叔伯们一起笑我。”

  陷入回忆,兰凤花的声音听起来绵长又深远,像海岸线上的风车,慢慢悠悠地转着,一圈一圈,终于有了点年代的味道。

  她接着说:“我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么多鱼,好多都不认识,你就一样一样地指给我看,还拿黄鱼吓唬我。长长的一条,我还以为是蛇呢,吓得不行。”

  陈初年静静听着,似乎也被带入了当年的回忆里,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好笑无奈

  “我还记得一开始我都不怎么会吃鱼,被刺卡了几次,还不肯让你给我挑鱼刺,怕别人笑话。后来我发现,饭桌上的鱼变成了没有刺的那种豆腐鱼,软扑扑滑溜溜的,你说那叫豆腐鱼,是最笨的一种鱼,每次都能打上来一大桶。

  “后来二婶跟我说,你每次都拿大黄鱼跟叔伯们换豆腐鱼,都被他们笑死了。二婶也笑我,怎么找了个这么傻的男人,我觉得他们才傻哩。”

  ……

  “后来有了知华,你说为了我们娘儿俩,你要更加卖力赚钱了。你私下里还跟我说,你要成为县里最厉害的渔夫,这样以后就能供知华去念书,我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在学校里帮工。其实我不想你那么累,你每次出海我都担心得睡不着觉。尤其是那次,你们刚一出海台风就来了,县里刮了三天三夜的大风,房子都要被刮倒了,停在岸边的那些渔船也都吹走了。

  “他们说海上的风浪更大,你们肯定凶多吉少。二婶她们也一直哭,我不懂这些,只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天天在那儿等,我当时想的是,你要是回不来,我就一脑袋瓜子扎海里去……还好你最后回来了。”

  兰凤花没有再说下去,陈初年轻轻擦去她脸上滑落的泪滴,将她的手包进了自己的掌心。

  她的手很小,虚握成拳也只是小小的一个,陈初年感受着手掌下轻微的颤抖,心脏某处也塌陷了一块。

  他冲兰凤花笑笑,“我们说好的呀,要一起好好活着。”

  5

  陈初年陪兰凤花吃完了蛋糕,读了会儿报纸又面对面说了会儿话,兰凤花的上下眼皮慢慢贴在了一起,却还是紧紧地抓着陈初年的手,生怕他走掉一样。

  “你先睡会儿好不好?”陈初年像哄孩子一样。

  兰凤花很紧张,摇摇头,“初年哥,我们再说会儿话。”

  陈初年垂了眼睛,想了想,说道:“初年哥不会走的,等你睡醒了,初年哥带你去下面的院子里走一走,那会儿雨就该停了。”

  “真的吗?”兰凤花还是不放心。

  陈初年郑重地点点头,“真的。”

  得了保证,兰凤花终于肯安心躺下。陈初年才帮她掖好被子,就见她已经沉沉睡去。他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听着她渐渐绵长的呼吸声在不大的房间里轻柔地响起,像海上飘来的风声,席卷着谁人的思念。

  关上门,顺着楼梯上到四楼,院长办公室的门开着,之前的那个护工也在,看到他进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兰老师睡了?”

  陈初年点点头。

  “还是不打算把她接回家里吗?”坐在办公桌前的那个男人问道。

  陈初年沉默了一会儿,对上那人的视线。

  “再像上次那样让她想起那些事来刺激到她?她都这个年纪了,不能再受一点刺激了,我也没把握让她一天到晚对着我这张脸,就这样吧……”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院长也像是放弃了一般,点点头,倒是一旁那个热心肠的护工大姐受不了,蹙着眉说道:“陈老师,您真的没关系吗?兰老师每次都……”她像是在思考措辞,到后来声音已经低了下去,近似于自言自语,“真有那么像吗?”

  陈初年顿了顿,整个人瞬间老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我还小,早就没印象了。”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带了点释然,“但应该很像了,毕竟是父子。”

  更何况,还有兰凤花——他垂垂老矣的母亲,年复一年孜孜不倦的提醒啊,难道那一声声“初年哥”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他是陈知华,但在兰凤花的心里,他是陈初年,只能是陈初年。

  尾声

  兰凤花跨上七十岁的时候查出来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老话说的老年痴呆。很多事情她都忘得一干二净,唯独关于陈初年的记忆,就像是扎根在了她的血液里,即使是病痛也无法夺去。

  只除了一件事,兰凤花本能地忘记了。

  那一年台风天,陈初年和叔伯们捕鱼未归,碰上海难,一船四人,无一生还。

  “初年哥,你是不是又要出海去了?”

  兰凤花抓着陈知华的手,她有预感,她又要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她的初年哥了。

  陈知华看着母亲,淡淡笑道:“给你打豆腐鱼回来啊,好不好?”

  兰凤花点点头。

  “那你要早点回来哦。”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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