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猫妖

　　我本是一只很普通的黑猫，因缘际会下捡拾到了一块精致的古玉，玉上雕刻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龙，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块神玉。我整日把神玉叼在嘴里，慢慢地被神玉滋养，我吸收着神玉的气息，历经千年终于幻化成人，化成一个清秀美丽的女子，我给自己取名猫儿。我与其他猫妖一样优雅有气质，但我又与她们不同。其他猫妖幻化成人，喜爱到凡间游戏人生，因为绝美的容貌和高雅的气质，时常引发凡间动荡，挑起血流成河的战争。我却喜爱清静，喜爱深山竹林的静谧和山花的芳香。我一个人独自居住在一片竹林里的简陋竹屋里，每天听着鸟儿清脆的叫声，闻着山花的清香，偶尔出去采点草药。有时我也会到凡间走一趟，感受一下凡间生活的气息，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在竹屋里握笔勾画和望着神玉发呆。有时候我也会和其他猫妖一起小聚，听她们讨论凡间的趣事和她们身上发生的事，但她们偏爱讨论那些情爱的故事，我没有经历过，也不懂她们嘴里的情爱，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着。偶尔我也会幻想一下这些事发生在我身上，但过会儿也就轻轻地一笑而过。我记得自己唯一一次的冲动，是化成本体黑猫陪在一个名叫玉儿的凡间女子身旁，成为她的宠物亦或者说是她的朋友吧。大概是时间太久的缘故吧，我不记得她的模样，只知道她是个清秀温润的官家小姐。记得她的原因，可能是她让我懂得了那种朦胧的情爱吧。玉儿有一个青梅竹马，是一个将军的儿子，在他们成婚的第二日，她的夫君就奔赴战场杀敌，我听着玉儿每天默默地祈祷那些所谓的神仙菩萨保佑她夫君，望着她坐在窗前等待的孤独身影。也许是老天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的夫君再也没有回来，只是让人送回来了一件破碎的染血的战袍。玉儿的悲伤被她深深地掩埋在心里，但她夫君的母亲却认为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把她赶出了家门。玉儿什么也没有带走，只抱着我和那件她夫君的战袍，一个弱女子独自在一座小山坡上生活。她为夫君立了一个衣冠冢，每日都会守在那里静静地陪伴着。而我也会静静地陪伴着她，直到她闭上眼静静地躺在衣冠冢旁。在她闭上眼后，我幻化成人，将她和她夫君的战袍埋葬在一起，希望他们来生再续前缘。之后我便回到了以前居住的山林小屋，重新过着以前的日子。本以为我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直到他的出现，让我的命运从此发生了巨大的转变。那日，阳光明媚，我满心欢喜地去到溪水里沐浴净身，顺便抓几条小鱼回来。冰凉清澈的溪水让我舒服的叹息一声。因为这里人迹罕至，连妖都极少，我如同往日一样，慢慢地眯起眼打个盹。许是属于猫的敏锐感知，我突然觉得有双眼睛盯着我。我慢慢地睁开眼眸，便看到岸边一位白衣男子安静地望着我。那是一个俊美的男人，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俊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概就是形容他的吧，最让我诧异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干净温暖气息。男子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睁眼，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溪水里，惊呼一声连忙躲得更深。可能是我的惊呼让男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立刻转过身背对着我，嘴里急切地道歉。“姑娘，实在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只是见这里风景秀丽，从此路过，却没想到姑娘在此沐浴。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他的声音是如此悦耳温暖，就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我噗嗤一声笑了，只觉得他甚是可爱。我快速穿好衣服，轻声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公子，既然你已道歉，我也不会追究的。我相信公子也并非那种好色之徒。”白衣公子转身望着我，微笑道：“姑娘心胸宽广，让我佩服。”突然他怔住了一下，盯着我挂在脖子上的神玉。我有些诧异，这块神玉在我幻化成人的时候就挂在了脖子上，从未想过有人居然会识得它。“公子认识这块玉？”“认得。不知姑娘是从哪里得到的？”“我无意间捡到的，也是因为这块玉才有了现在的我。公子可以告诉我这块玉的来历吗？”公子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轻轻地摇摇头。“你以后自会知道的。”“我叫离殇，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我几乎从不告诉别人我的名字，但是看到离殇诚恳的脸和希望知道的眼神，我似乎无法拒绝。“猫儿，我叫猫儿。”“猫儿姑娘，后会有期。”说完，离殇便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竟隐约有些期待和他再次相遇，我为自己内心的这种陌生感觉而不解。不过我没有太去纠结这种陌生感觉，转身走回我的小竹屋。离殇或许也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吧。第二日清晨时分，我如往常一样坐在窗前望着神玉发呆。屋外蓦然响起离殇那悦耳温暖的声音。“不知猫儿姑娘是否住在这里？”我打开门，果然看到离殇一脸温暖笑意地站在门外。而我也注意到了他腰间挂的玉饰，那是一块和我的神玉相似的玉，上面雕刻的却是一只展翅的凤凰。那一刻，我的内心波动了，我意识到这两块玉定有些关系，应该是一对。后来离殇也证实了我的猜想，那块雕刻龙的神玉是他在一次游玩的时候弄丢的。此后每天相同的时间，离殇都会来到我的小竹屋。我们一起欣赏山林风景，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谈古论今，一起喝茶听雨……我被他博学多才所折服，他被我那些奇闻异事所吸引。后来离殇干脆在我竹屋的旁边搭建了另一个竹屋住下。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相处，有时候半夜还会一起仰望星空。我们像一对凡间夫妻一样，这样的认知让我欢喜，我清楚地知道我是爱上了离殇，爱上了这个温暖干净的男人。而从离殇的眼睛里，我也看到了与我一样的爱。但我内心一直都有些隐隐的不安，觉得一切都美好的虚幻，仿佛再下一刻就会梦醒，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我对离殇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来自很远的地方。但我爱的是这个人，其他的一切我也不在乎。我把那些不安的想法跟离殇诉说的时候，他总是温柔的耐心的安慰我，让我安心。我也渐渐放下心来，只是我却没有发现他藏在眼中的担忧。直到有一天夜里听到离殇和陌生人对话，让一切都回归现实，也从此让我的命运发生了巨变。那日夜里，本该早已熟睡的我却有些心绪不宁，总是无法安然入睡。突然听到隔壁竹屋传来离殇的声音。或许是因为猫的听觉天生敏锐，我听清了所有的对话。“太子殿下，天帝已经知道您在这里，让我带您回神界。请跟我走吧。”“你回去禀告君父，过些日子我自会回去。”离殇声音有些轻，似是刻意放低，怕吵到熟睡中的我。“天帝让我立刻带您回去，请不要为难属下。”“滚，回去禀告君父，我明日清晨回去。”然后所有的声音便消失了。但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却让我的内心异常震惊，也知道了离殇的身份。难怪他身上总是有一种高贵威严的气势，虽然离殇在我面前会刻意隐藏。原来他的身份不止是高贵，而是尊贵无比。原来他是天帝之子，更是下任天帝的正统继承人，而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猫妖。次日清晨，离殇见到我时，有些欲言又止。我自然知道是何原因，表情神态如往常一样，貌似不经意地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离殇愣了一下，随后冲我露出温暖的浅笑。离殇知我是个心思细腻，敏锐聪慧的姑娘，定是看出来他有心事。“昨日夜里，家仆传来消息，说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我今早回去处理。”离殇明白天帝知道他在这里，一定也知道我的存在以及和他之间的事情，有些事情确实需要他回去处理。“既是家里有事，自然是要回去处理妥当。离殇，你且安心回家，我会在这里等你。”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习惯了有他陪伴，心里对他有些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但我仍然强压下心中不舍，劝他回去。因为我不想他为难，甚至与家人对抗。离殇突然用力地将我拥入怀中，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一般。我轻嗅着独属于他的温暖气息，贪恋着他温暖的怀抱。片刻后，离殇松开我，望着我清澈的眼眸，在我的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转身离开。这是我和他的第一个吻，此刻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我望着离殇渐行渐远的模糊身影，一颗泪悄然滑落。我和他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分别成了永远的分离。

　　离殇回到神界后，跪在天帝面前，恳求天帝成全我和他，却惹得天帝震怒，下令处死我。离殇最后用自己的生命威胁天帝放我一条生路，并答应天帝与我永不相见。天帝妥协了，但罚他禁闭三百年，没有允许不得踏出太子东宫半步。但离殇不知道在他离开我一个时辰后，我便被天帝派人抓上了神界，关在神狱中。天帝容不得我这个让离殇动心动情的猫妖存在，更不容许我玷污天神尊贵的血脉。妥协只是为了稳定离殇的手段。我在神狱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天帝出现在我面前。望着这个天地间最威严最权势的帝王，所有人在他面前都畏惧的天帝，我没有丝毫惧怕，平静地跪在他面前，恳求他成全我与离殇。我原本以为每个父母都是疼爱孩子的，只要我和离殇诚心诚意，定能感动天帝。但是我错估了天帝的冷血。“离殇是我最钟意的儿子，将来要继承天帝之位。一个君王，最忌讳的就是情。君王之道，冷血无情才能让人畏惧臣服。更何况你身份地位低微，血统卑贱，我不会容许扰乱血统纯正的事情发生。原本我打算饶你一命，但现在看来你必须要死，而且要形神俱灭。”随后天帝便下令将我带到神罚台，接受九玄神雷惩罚。九玄神雷惩罚是神界最高也是最残酷的惩罚，只有犯了人神共愤的滔天大罪的神才会被判此惩罚。我被狼狈地丢入神罚台，第一道神雷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无边的剧痛彷如灵魂被撕裂，我脸色苍白却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第二道神雷让我无力地蜷缩一团，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一道魂魄离体。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神雷落下，每一道神雷都带走我一道魂魄。此刻的我只剩下一魂一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九玄神雷的惩罚震动了神界，自然也传到了离殇所在的太子东宫。“是何人犯了滔天大罪接受神雷惩罚？”离殇放下手中的古书，询问身边的侍女。“回殿下，听说好像是一只卑贱的猫妖，而且接受的还是全部九道神雷呢。”侍女恭敬地回答，但说到猫妖的时候，眼里满是高傲和蔑视。“什么！”离殇震惊地站起来，“不会……不可能……是猫儿，君父答应我会饶她一命的。”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却让他知道接受九玄神雷惩罚的就是我。离殇冲出殿门，却被密密麻麻的侍卫拦截。“太子，天帝说没他的命令，您不得踏出宫殿。太子殿下请回。”“滚开！”第八道神雷在离殇怒吼声中落下。“太子殿下请回。”望着排列整齐，丝毫没有让路的侍卫，离殇不再言语，直接拔剑冲入，拼命想要撕开一条通往神罚台的路。此刻离殇的内心不断祈祷最后一道神雷慢些落下，让他还来得及救我。九玄神雷惩罚是连神都恐惧的惩罚，以前那些被犯了大罪的神最多也不过承受七道神雷，然后便留存一魂一魄投胎转世。我是这万年以来的神妖中，第一个接受全部九道神雷的妖。九道神雷落下，魂飞魄散，形神俱灭，连投胎转世都不可能，从此三界再无此人。如此可知，天帝对我的存在是多么不能容忍。最终的第九道神雷即将落下，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我轻轻地闭上眼，纵使心中遗憾未能再见到离殇最后一面。“猫儿，我来了！”耳边传来离殇急切却虚弱的声音，手上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我努力睁开眼，望着往日那个白衣胜雪，干净温暖的他，此时却一身鲜血，发丝凌乱，是如此的狼狈不堪。我看到了他眼角滑落的泪珠，我努力的向他微笑，心中却已无遗憾。在第九道神雷落下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我用力地将离殇推出神罚台。“离殇，我曾未后悔爱过你。”伴随着第九道神雷的震天声响，我的身体碎成粉末飘散而去。原本以为该消散于三界的我，却在下一刻重塑身体，魂魄也重新归位，甚至我还多了一些记忆。我重生了，是猫儿却又不完全是猫儿，我静静地立在神罚台上，等待着所有记忆的恢复。混沌世界初成的时候，混沌之主诞生，而后混沌之主又衍生了六大规则，每个规则都有一位神主掌管，而我是掌管轮回规则的猫儿神主，掌管着所有生命的轮回之道。漫长的岁月让我觉得太过寂寞无聊，所以我向混沌之主请求封印记忆，去外界游荡。混沌之主答应了，并给我设置了一层禁制，当我的生命进入轮回之道时便回归神主之位。当所有记忆完全恢复后，我冷冷地睥睨着神界所有的人，包括那个匆匆而来的天帝，此刻的他在我眼里也不过只是一只蝼蚁而已。唯有望向离殇时，我的眼里才有了一丝波动，但我知道却已无爱意，因为我不再是他爱的那个猫儿。天帝卑微地跪在地上，颤抖着身体，乞求着我的原谅。离殇震惊地看着我，似是不相信我的重生又或者是我的身份。我轻轻地叹息一声，走到离殇面前。离殇盯着我的眼眸，艰涩的呢喃一声：“你不是她……不是她……”猫儿的眼眸单纯清澈，而我却是清冷平静。我终究是不忍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点他眉间，抹去了他和猫儿之间的那一段记忆，让他忘掉那些经历。这样他就不会活在痛苦中，会按照原定的轨迹成为新的天帝，甚至重新遇到心爱的女子。我没有惩罚天帝，甚至任何一个人，只是转身消失在所有人眼中，似乎我从未出现过一样。我又回到了神主之殿，望着熟悉却有些陌生的环境，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就仿佛我从未离开过一样。我的嘴角轻轻勾起，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远处，任凭清冷孤寂将我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