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坏掉的房间

　　你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灯，你对亮堂堂的房间习以为常。但是这个城市还真有很多卧室，黑漆漆的，开不了灯，甚至修不了灯。今天是一个过分晴朗的日子。外面的阳光出奇地灿烂，但是我的房间还是很黑，窗帘的缝隙投出来细细的光面。我的灯坏掉了，但是我觉得我不应该拉开窗帘。过一会有一个客人要来，我就暂且相信他会来。不过我这个阴暗的屋子实在是太乱了，我得稍微收拾一下。客厅和房间地面上到处都是垃圾，食物残渣，破布和烟头，哦还有该死的狗毛狗尿狗屎，它们一起散发出一种难以言状的味道。不过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我知道这座光鲜的城市的内芯大都是这样的。合租的闺蜜前几天回老家了，带着她的傻狗和傻男朋友走了，我好不容易可以不闹心地待几天，代价就是他们不在我无法修好我房间的灯泡。不过这没关系。我躺在床上玩我的IphoneX，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然后我又醒了，被陌生电话吵醒的。我挂了。有时候会有傻逼的陌生电话骚扰我。然后我坐起来，又打了回去。该不是客人真的要来吧。他还真的说来就来了，大白天的，而且已经到楼下了。那我得准备一下了。我收拾了下房间，穿好该穿的衣服，喷一点香水，就下楼去把他接上来了。客人看上去个子高高的，有些木讷，不壮。进入屋子，他显然被这垃圾堆般的出租屋惊讶到了，也许他觉得女人怎么可能这么邋遢。进了我的房间他显得更惊讶了，地上，桌子上放满了东西，有很多是垃圾，床的一半都被衣物占据，另一半可睡空间还是我刚才收出来的，不然就只有可怜的一点点面积可以用，然后，我房间的灯还是坏的，外面很亮这里却黑漆漆的。我向他索了一支烟，问他最近过得可还好。他叹了口气，看来是过得不太好。不过有啥好不好呢。我告诉他，没有谁是容易的，像我，为了便宜的房租而过来，和闺蜜及她的男朋友住在一起，我的衣服都只能放床上，因为我房间唯一的衣柜只能放她男朋友的衣服。这三个人在屋檐下，总归不是太合适，常常有矛盾都是二对一的状态，而且她男朋友对我还有点，怎么说呢，不太合适的想法。我吐了一口烟，继续对客人说。但是我一点都瞧不起她男朋友，整天没个正经工作，只知道管女友要钱，好吃懒做，出去和朋友喝点酒还要抽中华。啧啧。也许是因为没什么好朋友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向别人倾诉过了。客人算陌生人，但这样我反而更愿意诉说点什么，于是话匣子就关不上了。该怎么说呢，男人都是一个样。闺蜜的男朋友其实很像我的前男友，嘴巴花里胡哨，骨子里渣得不行。前男友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想要好好嫁给他然后相伴一生的人。当时家里面不同意，因为他都三十几了还没有工作，一般都找我拿钱，和闺蜜的现男友简直一模一样。不过那也没有关系，我还是决定与他共度余生。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还没去领证，不过已经去把结婚照照了，当时我多幸福啊，我们就把结婚照挂在我前男友家床头靠着的那面墙上。天有不测风云，我们照结婚照没过多久，老家妈妈就打电话告诉我说，爸爸血癌（白血病）晚期，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叫我赶紧回去一趟陪陪他们，要是连最后的时光都不能陪在爸爸身边那就太遗憾了。那真是天塌了，我爸爸还不老呢，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爸爸不能就这么离开我啊。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回老家。我告诉我男朋友，我爸血癌晚期了，我必须要回去。等我，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好好地过日子，好吗？他说，好。我回去马上又带我爸爸到其它大医院做检查，没有过多久就发现其实是误诊了。真的当时觉得每天都是晴朗而友善的。不过既然都回来了，我也没有急忙走，而是在家陪了父母一段时间。这样呆了有三个月吧，我就得到男朋友出轨了我最好的闺蜜的消息。而且他们结婚了。我那个最好的闺蜜叫杨，她那是真的漂亮。杨是县份上来的，但是气质绝佳，容貌姣好，满身都是纹身，我尤其记得她背后那硕大的凤凰。我当时和她一起在夜总会上班，我由于和经理闹矛盾，所以被迫搬出宿舍。无家可归的时候，是她收留了我。我们从此成了最好的闺蜜，睡一张床，穿一条裤子。当时她的男朋友叫……叫啥来着，姓什么我完全记不住了，不过名字里有一个凯字，我们都叫他小凯凯。杨超级爱他，我觉得用走火入魔来形容也不为过。小凯凯家里面有钱有势，在当时整个市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杨的家庭条件则说不上好，而且是偏远的农村来的，不过我总觉得他们两个是真爱。他俩分手后那几天，我一直苦于安慰杨，她和很多小姑娘一样，每天哭啊闹啊，只是情节更加严重。不过这都没什么，我印象最深的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只针管，半夜等我睡着了，就抽了自己的血，挤在墙上写了一段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能想象，那种大半夜醒来，看见墙上有血淋林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几个字，心中是什么感受吗？我虽然不太懂这是啥意思，但是她当时真的把我吓得不轻，以至于我现在都还记得。不过如我所说，后来她居然和我的前男友趁我回家的那小段时间迅速地裹在了一起，而且还结婚了。我回到了那个城市，那时是真的难受，再也不想联系这对狗男女，但是我想找他们讨个说法。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了，前男友床头的那张照片，短短数月就从我和他的结婚照换成了他和杨的结婚照。讲到这里，连我自己都觉得啼笑皆非。生活有时候真的狗血。不过更可笑的是我前男友。我找过他一次，我问他为啥要抛弃我去和杨裹在一起，还那么快就结婚。他说，当时他想开一家母婴用品店，急需钱，大概三十万左右吧，家里出不起，他就想到和杨结婚，通过办酒来收钱，因为杨是县份上来的，家里亲戚多，和她办婚礼应该能收到足够多的份子钱。我说，那办归办，你去和她领结婚证干嘛？他说，你懂啥，要做戏就要做全套。我：？他还说，不过我现在可以和她离婚，和你重新来过，好吗？我：？从这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两个，也再没有过他们的消息。再次听到我闺蜜的消息，已经是大概一年以后了。这个城市，说大也大，但是说它小，还真就那么巧。我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杨的消息是因为一个巧合。那一天我打车，坐在前排，司机拼车，后排拼车的乘客是杨的表妹。她当时一眼认出了我，就和我打了招呼。我都差点没认出她来。她问我，你知道我姐杨的事吗？我说，不知道，我们有一年多没联系了。她说，这么大的事，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你居然不知道吗？（她不清楚我们的感情纠葛之类的事情）我说，杨到底怎么了？杨死了。死了快有一年了。我感到无比地震惊。杨和我前男友在一起没过几个月，就，死了。可是她身体一直健健康康的，她才23岁啊。杨在和我前男友结婚后没多久，有一天又和小凯凯出去开房了。根据小凯凯的说法，他们开的是一间电脑房，他从半夜开始一直打游戏，刚开始还听见杨轻微的呼噜声，后来就特别安静。等到早上小凯凯要走了，他就去叫杨起床，杨却再也没有醒来过。最诡异的是，救护车刚把人抬走可能就发现已经死透了，没多久直接送到火葬场了，过了医生和火葬场两个地方，却连死亡原因都没人知道。你说这和从世界上把一个人抹去有什么区别？杨就这么没了，也没听说他们家闹啊啥的，总之就是一个人非正常死亡后该有的动静都没有。你说小凯凯和杨两个进了房间，结果一个走着出来一个躺着出来，那不是非正常死亡是什么？当时杨的身上没有伤口或淤青啥的，但是我肯定小凯凯一定对她做了很恶心很过分的事，直接导致了杨的死亡。我觉得一定是这样。那是11年的时候，小凯凯家真的是一手遮天，而杨的遥远的农村家里面，兄弟姐妹多着呢。也许，他们只需要六十万就够了。我已经抽完两支烟了，在我的房间里面。我对客人说，开始吧。400。这床质量是不太好，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我在卫生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玩了下手机，和客人各自抽了一支烟。你说这人死吧，真的有时候分量不一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死或什么于泰山鸿毛的。我感叹道。除了前男友，我在这个地方还有一个特别好的男性朋友，他是我在这边认的哥哥，叫小陈。他不是啥正经人，每天就混社会，也是一把年纪了没结婚，家里人说他烂泥扶不上墙，抱孙子全指望他唯一的弟弟，小小陈。小小陈比他哥稍微好那么一点点，至少他结了婚，媳妇也怀上了，而他在网吧当个网管，至少是有个工作。在我因为爸爸误诊而回老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而离开原工作地点后，就在火车站附近和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按摩店，小小陈的媳妇就在店里面给我们做饭。但有的东西真的是命，小陈一天天游手好闲的但也没弄出啥特别严重的事，他弟小小陈反而出事了。那天小小陈早上从网吧出来，遇见一个摩托车和一个汽车在小巷子里撞在一起了，巷子窄，偏偏两个车主还犟，硬是在那里吵了半天谁也没让谁，周围围了一大帮人，闹哄哄地一片堵在巷子里。小小陈就去凑热闹，他挤到最前面去，听着大家都在帮开小汽车的人说话。他走到吵架的那两人中间，昂首挺胸。但他本来是去劝架的。他说，这大清早的你们别tm吵了，多大的事你们至于吗……然后他又凑到小汽车车主那里，说兄弟啊，这种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大早上的没必要因为这种挫事弄得一身晦气……总之大概就讲了那么些话。摩托车主已经是恼羞成怒了，他以为小小陈是小汽车主人的朋友，特意来为他说话的，就开始有些丧心病狂地用流话攻击小小陈。小小陈当场就和他吵了起来。这事反而逐渐变成小小陈和摩托车主的矛盾了。吵了有一会儿吧，小小陈突然就收住不骂了，转过身准备离开。他不想吵了。谁知道那个摩托车主反而是变本加厉，越骂越凶。这种南方落后城市就是这样，骂人的话极其恶心而且带有巨大的杀伤力，肮脏得让人难以启齿。小小陈都已经走出去有五米了，被他骂得恼火，转身冲过来掐住摩托车主的脖子。他冲刺所带来的极大冲击力直接将摩托车主往后推到。摩托车主身后有几级台阶，台阶下面是一个小卖部，那个小卖部在门口摆着水果摊，如果是下雨天就需要一把大伞撑开来保护水果免遭雨淋，而大伞都是插在一块又大又重的石头里面的。小小陈把那个车主往后一推，他就掉下台阶，头部刚好就撞在那块插伞的石头上。摩托车主当场昏厥，血流满地。小小陈吓傻了，他经过检查发现事情的似乎有些严重后他就拨开人群跑了。他坐上他的车，第一个打电话给我说，我出事了。我说大清早的你别闹。他说我真的出事了，我得跑路。我当时很懵，你到底怎么了？他说我的手机不能用了，会被监听的，我马上就要失联了。不过你放心，我安顿下来会第一时间给你们说。叫我哥别担心，然后千万别告诉我媳妇，她怀着孩子怕动了胎气。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我跟小陈说了这件事，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要逃逸，不过没过多久我们就从找上门来的警察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受伤的摩托车司机当过兵，算叫退伍军人，他现在伴随着生命危险在重症监护室里面躺着。他们现在要找到小小陈，并且认为是我们在包庇他，就把我和小陈抓到派出所审问，但是我们真的不知道小小陈往哪里跑了。没办法，24个小时以后他们只能放我们出来。小小陈后来给我们打过一次电话，说他在外省。我们都在劝他赶紧回来自首，也许不会判得太重，要是等到警察找上他，那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你家里还有个媳妇，媳妇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全家可都指望着你呢，你好好的给警察和法官说，也许不会判太重的。我们这样劝他。好说歹说，小小陈终于同意自首了。结果小小陈还没到家，有一天晚上我和小陈等几个朋友出去打麻将，坐上桌还没开始，从窗户外面飞进来一只蝴蝶，看起来灰溜溜的，却有几处花纹异常鲜艳。小陈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只蝴蝶，突然就魔怔了。他突然站起来要掀麻将机，不过并没有掀翻，把麻将弄得到处都是。在场的人当时都吓了一跳。诡异的蝴蝶在空中盘旋几分钟后飞走了，紧接着，小陈电话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说被你弟弟伤到的那个军人，死了。我觉得小小陈并没有犯什么特别大的错误，这件事情本身带有很大的意外性质，但是他被判了十年，对方家里面开口就要三百万，到现在为止这件事情还没有扯清楚，但是小小陈已经进去了，小陈全家受到了对方极大的经济压迫和不休的强势干扰。小小陈的媳妇前几个月才办的满月酒呢，虽然小小陈进去了，他媳妇似乎还是比我们想象中要坚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时候她炒菜，炒着炒着会流眼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油烟熏到了她的眼睛。她说，挺过来就好了，等小小陈的儿子长大，等小小陈回来。唉，谁知道呢。我倒是觉得，人有时候可以很坚强，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很脆弱的。所以我们需要钱。现在我们在昏暗的房间里面已经待了有一个多小时了吧，这里遍地烟头。客人也要准备走了。我就不用送他了。突然，外面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等一下。我说，可能是我男朋友和他朋友们来了。客人十分惊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敲门的声音越发急促了，门外面声音也越发嘈杂。外面的男人好像在说，你是不是又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里面那个男的是谁？我要弄死他！开门！客人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得了。我也看起来很惊慌的样子，双脚挪动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