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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18 05:41:56 作者:7天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狱

  一天的周围,什么时候升起了血一样殷红的色彩?它们聚集起来,像英勇无惧的战士,从四周向中央推进,试图彻底推翻那黑暗掌控人间天幕。可是,不知何时冒出的黑云强势吞并了那鲜血般的亮色,并又迅速地占据了整片穹苍。山河欲倒,风雨袭来,阵势越来越大,倾盆大雨里似乎潜藏着婴儿害怕啼哭,还有身边父母一直的埋怨不满;阴风也像发了疯似地吼个不停,掀翻了庭里的花圃,多少人被轰鸣的雷电惊醒,几声狂躁抱怨,用被子裹紧全身,又回到迷幻梦境。“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在“王氏戒瘾中心办公楼三楼响起。办公楼的隔音效果还好,外界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对里面产生影响。“请进!”一个听起来挺亲切声音从屋里传来。只见一个一身正装的中年人从门后走进来,国字脸,大背头,就是身材有点肥胖,腆着个肚子,只见他满脸生气说道,“院长,姓杨的那小逼崽子又闹事了,他又把他们班的班长给打了,老李去,他还给了老李一拳头。”“是前天的那个男生吗,十八九岁特拗那个?”王院长抬起头来,一张温厚的脸,保养得挺好,一双深邃眼睛藏在眼镜之后,刹那间似乎透射出极隐晦锋芒突然又消失不见,如同没出现过似的, “他上次不是受到惩罚了吗,怎么,没长记性?”中年人回答道,“院长,是姓杨那小子屡教不改,这好像都第三次了吧……犟得跟头牛似的,他根本不服管教啊!”一声低沉的叹息,似乎有多少辛酸无奈潜藏在其中似的,这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 “好了,老黄,这事儿还是由你负责,哪怕他是一匹烈马,你也得给我驯服他,你办事我放心!”王院长看了看面前的中年人,接着转而严肃起来,黑漆漆的瞳孔悄悄渗出一股残酷的光,“大不了,再加大惩罚力度,再敢犯事儿就一直往上加,这些孩子啊,只有你让他彻底怕了,他们才会温顺。还记得半年前那个闹得很凶的吧,好小子,竟然还闹到市委去了,结果呢,回来继续教育,现在不还是跟好多人一样乖得很吗?” “院长请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不辜负您的信任!”铿锵有力语调,像旧时候打仗开誓师大会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只不过此时此刻观众只有一个人,还是他的上司。而且,那没把住的唾沫横飞,倒着实显得有点用力过度。王院长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我还要工作呢。”接着,他又低下了头处理手头东西,借着灯光,似乎是关于前些天宿舍楼XXX撞墙自杀的事件,幸好及时得到了救治。中年人老黄微微稽首,他知道这件事也不难解决,毕竟人家王院长可是好多家长眼里关于孩子的“大救星”呢,更何况坏孩子”的话本来就没人会相信,便轻手轻脚地出去,并关好了门。风雨一直不曾停歇,梦中旅客不愿归醒,那些鲜红色的云啊稍纵即逝,也没有人在意世界依旧还是漆黑一片,风雨都是漆黑的,灯光终究还是驱散不了所有的黑暗。其实,认真想来,黑暗本就是毁灭不了的东西,无论是晚上的,还是白天的!即使大地重新沦为白昼,却也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亮开,而那些未曾亮开的地方,或许便是我们应该深思的地方! 二雨水爬满了窗玻璃点点滴滴,又弯弯曲曲地下坠,像一条条透明蚯蚓,最终渗进墙里,毁坏着才新刷的白色的漆。透过窗户往外看,天空中星月的踪影已被悉数吞噬,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近处几颗高大银杏柏树,在风雨的蹂躏不堪重负,眼看着就要倒下。“王氏戒瘾中心” 宿舍楼三楼,凌晨一点半左右,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间幽暗屋子里响起……“王哥,还没睡?” “你不也是吗?在床上翻来翻去。”窗外的雨声犀利地传入屋内,似乎还听得见树木摇晃“唰唰”的声响,两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没有再说话,却也并没有睡得怎么安详。约莫再过了半个小时,只见一个人突然坐起来,头靠着身后的墙,不发一言,不知道在干什么。    另一个人依旧躺着,只不过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坐着的男生。    他的确看起来还是个小男生,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借着偶尔闯进屋里的闪电的光,似乎还可以看出他满脸的带着青春肃穆。“王哥,杨河是不是又进黑屋子了?”“嗯,黑白无常带走的他,还有一群逞凶的小鬼。” 林溪知道,黑白无常指的是黄主任和李副主任,那些小鬼是各班的班长,私下里,大家都是这样叫他们的。而被他们带走的人,往往都会折磨得没有人样。“王哥,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看向那个躺着的黑影,他还是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被子耸起,都不知道那里还有个人睡着,“王哥,我想我的女朋友了!”听着,王鸿不由心里一阵沉痛,他想到了他自己的经历,也想到了林溪的经历。他自己确实是因为网瘾被送进来的,而林溪却是因为违背了他父母的要求,在大学谈了恋爱并且固执地不愿分手,多么细小的事啊!林溪一直都是别人眼里最乖的孩子,却被他的父母亲手送进了这个地狱似的地方,任由一群屠夫来摆弄,来戕害,可怜可悲可笑! 呵呵!外面的人都说这里是全市乃至全中国最好的戒瘾中心,来这里待上几天,出去后便会成为所有人眼里的乖孩子,的确如此!怎么会不乖呢?好不容易逃离地狱的人,对人间的眷恋会让他毫不犹豫地把他所有的坚持瞬间丢弃,哪怕这坚持是自我,是理想,是爱情,是自由……“林溪你放心,我们都能出去的!一定的!”曾经好像也有人这样安慰过自己,而现在转换角色,自己又这样安慰起别人。  王鸿想起了以前那个安慰过他的男生,人挺好的,但刚硬起来就没边儿了,告到了市委,怎么可能成功呢?人家戒瘾中心可是有通天的关系,这点早就在他们这群“孩子”中间传开了。小胳膊拧不过别人的大腿,自从被收拾过几次,王鸿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杨河此刻或许正在遭受的苦难,办公楼一楼师生沟通室里渐渐嘶哑反抗,夹杂着旁边冷眼旁观青年与中年人桀桀的笑容,王鸿摆了摆头,试图把这些通通甩开。对于一个遭受过这种苦难的人来说,哪怕是回想身心都会再遭摧残一次。林溪进来一直很守这里的规矩,所以从没受到过惩罚,可是,别人接受惩罚时他看过:被几个人摁在一张椅子上,或是床上,束缚手脚,令人不得动弹,接着便是惩罚的来临——一个棒子触到身上,黑色的,黑白无常拿着,有时候小鬼班长也抢着玩儿——这些本来也是进来“戒瘾”的孩子,跟恶魔混久了,也有了当恶魔的瘾!被电击的孩子顿时全身震颤,像得了羊癫疯似的,额头的筋不要命地挤出来,似乎要迸裂了一样叫人害怕;双拳紧握,使劲向两边撑,双腿也狠狠地蹬来蹬去,但终究还是没能挣脱掉大粗麻绳的捆缚。像一条放在菜板上的鱼,刀在身上使劲摩擦,慢慢刮掉护身的鳞片,渐渐往身体里切进去,力气越来越大,刀也越进越深,还是妥协了,还是求饶了,结束后满脸的泪,混在折磨的汗水里。林溪还是躺下了,用被子遮住了全身,包括他的头部。似乎有点闷,但他毫不在意,他只想快点沉入梦乡,醒来后,能看到杨河的身影,他们都离开了这里,他还见到了他的女朋友。可为何,进入梦里,却是黑色的,没有一丝光亮,恶魔的狞笑与凄惨哭声交织在梦里,他又被惊醒了,一身冷汗。看向对面,王鸿依旧躺着,背对着他。看向窗外,雨还没停,风吹动树枝敲打着窗户,天还没亮……三近看,屋子里淡黄的灯光令人莫名的感到舒服,但被黑夜包围着;从这间屋子向四周看,依然只有那满目的黑暗。一栋小别墅的二楼,卧室里,两个人说着话……“老王,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出来啊?”大半个月没见到自己的孩子,当母亲的总是心生挂念男人并没有回答,他其实已经回答了无数遍了。穿着睡衣,他走到窗边,今晚的雨与前几天相比丝毫不弱,据说这次的暴雨会持续大半个月,只希望别出事就好。庭里那些躺在泥土上的落叶与残花,那些四仰八叉倒着的果树松柏,正是这几日的风雨造成的结果,像一群残暴的狼,总有事物受不了它们的凶狠。虽说,雨水落到地上,很快就被大地吸收,风也会被高大的树木与建筑削弱到失去威力,可过程中造成的伤害却着实令结局倍显惨然。看着自家人辛苦苦弄好的院落似乎快要被这几天的暴雨毁得干净,男人不由得满脸的不忍与无奈。“老王,儿子出来是不是就真的没有网瘾了?那多好,我就希望他能好好念书,将来能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女人自说自话着,话里的欣喜却是想掩饰都掩饰不了。她知道那家“王氏戒瘾中心”是很厉害的,很多孩子进去,出来了都变得前所未有乖巧小时候,你给孩子一颗糖,他就会停止苦闹;而从戒瘾中心出来,却是完全的千依百顺,连糖都不需要了,你还可以向他要糖呢!男人回到床边坐下,女人折好了衣服放进柜子里,坐到了男人的旁边。“老王,你在想什么?跟我说一说。”听见身边妻子的话,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爱怜,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贤惠,和他结婚之后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天天忙里忙外,还为自己排忧解难。就是那个浑小子让他操太多心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他又开始担心了,因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你知道袁家那孩子吗,就是去年中秋我们曾一起吃饭的那家的儿子,他跳楼自杀了。”女人顿时一脸惊讶,她倒是不知道这件事,可是,那个孩子不是很乖的吗?听别人说,他不仅成绩好,性格也好,见过他的人就没有说不喜欢他的,可怎么……“从那家戒瘾中心出来,第二天他就自杀了,没抢救回来!”叹息一声,那个孩子他也挺喜欢的,乐观,逢人就笑,却选择了自杀这条路,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会让他这样决绝?女人皱着眉,嘴里呢喃着,一脸疑问,“他又没有网瘾,去那家戒瘾中心干嘛?”她看向自己的丈夫,男人回答道,“你不知道,因为那家戒瘾中心效果出奇的好,所有好多家长就算孩子没有网瘾,都往里面送,就是想磨一磨孩子的脾气。” “好像是因为发生了啥事儿,然后袁家孩子不服从老袁的管教,送进戒瘾中心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反省,谁知道送出来后就这样了。”男人突然小声,“据说,是因为在里面反抗老师,然后挨了几次惩罚,这是他遗书里说的,他还说那个戒瘾中心表面上是一个戒除网瘾的好地方,实际上是一个住满了刽子手和恶魔的集中营,还有啥阎王、黑白无常、小鬼之类的说法,那天在场的老何还跟我说,老袁当时看完这篇遗书后满脸震惊,接着满脸愤慨,谁知道把孩子丧事一做完,老袁立马就去法院起诉那家戒瘾中心了。”听着丈夫的叙述,女人不禁心里一阵发麻,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那家戒瘾中心一定是有问题的,“怎么样,法院怎么判的?”她急切地问向自己的丈夫。“没怎样,心理疾病想不开,和戒瘾中心毫无关系。人家戒瘾中心还表示了几千块的慰问金呢,没把老袁给气死,但又确实是没办法了。”女人叹息了一声,肯定有关系的,都选择自杀了,遗书又何必造假?只能说,那家“王氏戒瘾中心”,不简单!可是,想到自己的孩子,他现在正在里面,他又过得怎么样呢?“老王,我们明天把孩子接回来吧?”女人坚定说道,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在那里受苦。男人摇了摇头,“不行啊,我们最初签了协议,要满两个月才可以去领回他。”还记得当时签协议的时候有很多家长和自己一起,有的孩子为了让自己的父母放弃,一直在那哭着求饶,磕头,血都磕出来了,可是都没用,那些家长终究还是毫不犹豫地在协议上签了字。是的!现在,他后悔了!那个地方肯定很可怕,否则那些敢把天都捅破的孩子不至于那样害怕,那样恐惧。尽管当时他的孩子没有反抗,他应该也是想戒掉网瘾的,因为是他自己主动要求找一家戒瘾中心,可“王氏戒瘾中心”,他后悔了!甚至开始担忧,开始害怕……女人握住自己男人的手, 看着他,坚定地说道,“老王,我们撕毁协议吧,不就是赔钱吗,为了孩子,花再多钱都可以。我不想他在里面受苦,那个地方太邪乎,我可不想我的孩子被毁了!”天大地大,自己的孩子最大!男人点了点头,紧皱的眉眼满是坚毅。关了灯,两个人睡下,明天他们就会去接回自己的孩子。外界的风雨似乎有所势弱,但黑夜一直笼罩着大地,把星月、眼睛蒙蔽。红光又出现了,血一般殷红的颜色,愈渐浓烈,在天的四周攒聚,默默地积蓄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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