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和床
“我做梦都没想到和你待了大半辈子”。这张老旧的床第一次主动和椅子说话。
“大半辈子,你知道你能活多久?谁又能告诉你大半辈子是多大,不清醒!”椅子真是太兴奋啦,这是床第一次先开口说话,但他不敢表现的太兴奋,应该是有些不好意思表现,就像往常一样说话刻薄。
“那我问你,人死前是不是有预感。”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人。”椅子觉得今天的床有些奇怪。
“那你相信我吗?”床问。
“我……应该,看你说啥了,你要说我身价过万我差不多信,你要说你身价过万我就不会信。”
床想着自己就是块普通木头刷上红木色油漆做成的,除了一个孤寡老头子每天爬上爬下,除了那床已经洗不干净的黄色花被整天都在,其它就没什么不同了。
在床厂他是最低级最普通的那类,在那里每天都是煎熬,身边的同类一个比一个漂亮,精致,优秀的他们在一起有很多共同话题,只有他不知道怎样说上话,有一次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话,这是他想了好几天的话题,可没有得到一个回答,从那时起他就再也不先开口说话了。
床依旧没有回答。
“我相信你,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啊。”椅子见他的木头憨憨没有理他有些焦急了。
每天清晨和傍晚老头儿会在屋里发出各种声音,即使是老头儿放下筷子的声音他也觉着好听,这些声音令他安心。
“我第一次做梦。”床缓缓的说。
“梦啥,梦见没想到会和我待大半辈子?”
“不是。”
“那是啥啊,你快些说,急死我了。”椅子很着急,但是他也很享受这个过程。
“梦见我被斧头劈开了,我的骨头遍地都是,你被一辆汽车拉走了。”
椅子愣住了,一会又说“你这啥梦啊,人不都说现实和梦是相反的吗,别瞎想。”
“那我到希望不要相反。”说完床闭上他结了蜘蛛网的眼睛,蜘蛛立刻从他的眼里爬走,爬到椅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里。
椅子呆呆的看着床,床尾那块有条木皮呲拉出来,床身中间的漆被磨到露出木头本色。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床分开,他想了好久也想不出那会是什么样子。
晚上老头儿早早的上床,他顺手在椅子上拿他的那些药罐子,和水杯,他没有床头柜,这把高度和床差不多大的椅子很好的充当了床头柜的作用。
第二天老头儿没有起床,椅子只感觉老头的手在他的身上轻轻摩擦,想拿起那杯水,可他的手抬起来都很费力。
直到傍晚有几个人踹开那扇破门,将老头抬走。
椅子和床就这样在黑暗的小屋里待了半个月,谁都没有再开口先说话。
终于一束光照亮了椅子,接着照亮了床。
“我终于想到和你分开的样子了。”椅子说。
“老朋友要道别吗?”
“要,要好好道个别才行。”椅子看着床身上的灰尘在阳光里飞来飞去。
“我先说吧,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话,谢谢你可以相信我,再见吧朋友。”床感到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向上,但是他依旧平稳而又缓慢的说出话来。
“你话还是那样少,连最后的道别也是,但我知道,这就是你呀,我不要你改变什么,不强迫你陪我说话,虽然我期待着可以与你彻夜长谈,但你这死木头憨憨又能说出个啥话啊,哪次不是我先找你说话,陪你聊天,不过话说回来,谢谢你可以原谅我的刻薄言语,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感谢你的倾听,我唯一的朋友,如今你的梦要成真了,我也希望他是反的,再见我的木头憨憨,我亲爱的朋友。”
椅子看见床被拆开三半,木头屑子和灰飘来飘去落到他的身上,他好想哭,但是他干的流不出泪来。
木头屑开口说话了,“床说他走后你不要难过,他梦见他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再次出现,只不过不再是木床而已,还有啊,你会被放在窗户旁边,那个窗户上会挂着一个风铃,一直响,你就不会寂寞了。”
木头屑沉默了会又说,“你相信这个梦吗?”
“相信!”椅子立刻说到,“我相信他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不一会来了阵风将木屑吹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