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而行

　　（一）

　　我时常会想起那冷清的夜里温情的一幕。那天下班后天空飘着蒙蒙雨丝，街上路灯已亮起来。积水的路，被照得发亮。来来往往的车辆急匆匆赶往家的方向。我走得极慢，去往母亲家。

　　给母亲买点什么呢？这几天她吃不下饭。边走边想，到了临近母亲家的拐弯处，忽听道旁边传来响亮的吆喝声。转头去寻，路南边，原来那间修自行车的门市部，不知什么时候竟改成了窝头店。忽地，来了答案，把电动车停在路边。

　　见我过来，从屋里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身穿白色工作服，头上戴着白色的帽，很正式的样子。我说：“来两个小米窝头。”接着拿出两元钱递给他。他话语爽利：“好来。”便回身去拿袋子，接着说：“俺刚开业，五块钱给六个的。”我又掏出三块钱说：“那就拿六个吧。”他麻利地拾好递给我。我正要转身，他对我说：“你吃过刚出锅的小米窝头吗？”听他问，我一怔。他脸有点红，许是常年被热气熏蒸的缘故。他正笑着看我，脸上像是一朵花。“刚出锅的窝头老好吃咧，等你下次来早点，尝尝吧！”像是奎台那边的方言，听起来很有趣而又朴实亲切。他笑意盈盈，就像是一个孩子炫耀自己的东西一样，有种自豪溢在脸上，甚是天真可爱。许是天气阴沉的缘故，许是心底孤寂的因由，许是今日里见过太多行色匆匆的紧绷的面孔，这灿烂的笑语竟让我心里一热，想到一个词——赤子之心。

　　回家，母亲见了这窝头，竟自伸过手来取，没就咸菜就吃掉了多半个。我也吃起来，竟感觉香软绵口，余味悠长。我想：这卖窝头人在蒸窝头时，肯定融入了自己的敬心和爱心，所以窝头才会如此诱人。因为“倘若你无精打采地烤着面包，你烤成的面包是苦的，只能救半个人的饥饿。 你若是怨望地压榨着葡萄酒，你的怨望，在酒里滴下了毒液。”也许他不自知，他的热情感染了我这个路人，在这个凄清的雨夜。

　　（二）

　　和堂妹在医院的水房打水时，走进一个人。皮肤白皙，眼睛清亮，五十来岁的年纪，看面相是个女人，虽然头是光亮的。我知道，那是化疗后遗症。

　　她放好水壶，开始和堂妹说话，她笑容颜开地说：“俺好了，你看，头发都长出来了！”这话引得我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她的头发。果真，这稀疏的短短的头发是刚长出来的，有点黑。我不答话，但心好奇。堂妹问她吃了什么好的。她说，吃壁虎好的。我更奇怪。她说，是家里人淘换的一个偏方。自去年，她老头子每天让她吃五个壁虎，这段时间便感觉病轻了。堂妹问，哪里来的壁虎。她说，夏天的时候，老头子每天在房檐下逮壁虎，冬天逮不到就到中药店里买。老头子每天把这壁虎在铁锅是包熟，压成粉面，然后让她吃下。

　　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子，我的心里萌生出无限的感动。那老头子，我能想象得到，为了他的老妻，在挥汗如雨的闷热的夏夜，手拿长杆，在屋檐下的电灯旁守候着。当看到目标时，他是怎样的内心惊喜，表面又是怎样的冷静万分，怎样的小心翼翼，以怕打草惊“虎”。当捉住一只壁虎，想到老伴又多了一颗药丸，又是怎样的喜悦于心。也许，这老头为此不知摔了多少跤，不知怎样的腰酸背痛，但他不在乎这些 。此时，人人都吹着空调或电扇凉快着，而这正是老头最忙碌最激动的时候。为了老伴的生，他累并快乐着。

　　老太病情的好转，让我看到人对生的渴望。当生命走到尽头毫无转机绝望之际，突然间有了奇迹发生，那带给人的是怎样的惊喜。她以后一定会更加珍爱生命，感激生命，和老头的晚年更和谐幸福。我深深为她高兴并祝福她，虽然我们素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