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下
“人类最古老而又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又最强烈的恐惧是未知。
——洛夫克拉夫特
可如果这份恐惧是来自于已知的未知呢?这该如何是好?不同于世间之人的人,他们也是普通人,可又不是普通人,对他们来说世间本身便足以恐惧。
所谓之世间,又是哪般模样?爱与恨、德与罪,其接线有为何物?不知,不解,更应说:不可知。
也许这些人本不属于这世间吧,他们只是在找寻属于自己最后的风和日丽吧。
我们从诞生伊始就在世间蹒跚前行,不论亲人如何呼唤;旁人何等眼光,我们也只是希望做着本能的事而已。精神的洁癖,人皆有之,但代价便是活受罪。
或许我们不该对世间此般苛刻,但我们也只是想为自己而活啊。无时无刻的在意着世人的眼光,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刺眼的眸子盯上。可这样的生活也愈发倦怠,20世纪旗手的意志也要消逝了吧。
对人的无比喜爱与对世间的无比憎恶,这两者同时存在于一个个体上时是怎样一番丑陋模样,我们在世人眼中到底是这样吧。人人都可我被爱,这是事实。但连为人的资本都丧失时,你还会奢求吗?在背叛与欺骗中看穿世人后,你还会微笑吗?
受伤的,或者是本就残缺的灵魂无处可去,也许津轻路就是他们的归途吧。可我呢?我的前方只有大雾,像是史蒂芬·金所描绘的那样,模糊不清,可也没必要。我的双眼早已不见光明,只得在黑暗中摸索爬行。反反复复听着一曲《津軽路》,内疚再上心头。离开,离开吧。真的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是我的出现打乱了大家的生活,使大家不悦,再次我恳求大家原谅,我会将一切都还给大家的。”
窗外暮色淹没斜阳最后的骄傲,黑暗伴随雨点从天空缓缓划落。桌案上微弱的台灯坚强的亮着,四处散乱的稿纸,横七竖八的罐装咖啡,影子的手狂躁地抓着头发,一声悲鸣被雷声掩埋。我打开两只手外的电脑,听着有关南京长江大桥的新闻。缓缓抬起头,望着淅沥的夜,心不自觉的震颤。空气缄默,估摸着十分钟,一声叹息使我从椅子上立起,向厨房走去。
突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传来,我转过头去,愣着看了一会儿。“不应该的,不可能有人敲我的门。”门开了,“哼。”撇嘴一笑,倦怠的眼睛中闪过一些光亮,穿过滂沱大雨的黑暗,到达了记忆的远方。
晴朗的夜空繁星满天,静谧的房顶上,好像是我,一人仰望这浩瀚无垠的星宇。只有黑夜里,才能直视那绿色的太阳。黯淡的光映在我的脸颊,不禁叹了口气,低下头。
“呐,还记得我吗?”
我像是惊弓之鸟般,抹了抹眼角,朝声音的那边探去,一个长发的影子在仰望着冷黄的月。
光透过紧闭的窗,还是一个早晨,还是那个夏天……
二.风
翌日白光轻轻掠过我的心窗,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清晨到来了。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熟练跳下床,穿好校服,简单且快速的洗漱,惺忪的眼里还带着昨日的梦。走到隔壁的寝室,“喂!诚!起床了。”这是我的邻居,也不知称不称得上朋友,不过好像他把我当朋友了就是。
同往常一样叫醒他后,我就去教室了。今日的风很是柔和,明明是夏天,却有一种春意未尽的感觉。红色的太阳悬在头顶,亦或许是绿色的也说不定。不过,至少它替我照亮了寂寞的校道。
体训队还是早早地起训。拼了命地挥洒汗水,不,应该是追寻他们的人生。真是羡慕呢!起码他们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并可以为之奋然前行。
整理好书籍,老师也进了教室。“报……告!”伴随着走道的回响,诚还是迟到了。好了这课又不用上了,估计得被“批斗”一节课。在老师地批评声与同学们的笑声中,我望向窗外。思绪也飞往远方,好像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还在思索、渴求着那个世界。没有欺骗、没有背叛、没有哗众取宠、没有损人利己,我一直都在想象那个世界,寻找那个世界……
不过我好像忘了什么,是什么约定吗?还是什么人?
白鹭飞过,一声钟响。说是地动山摇也毫不为过,同学们的确都是这样跑去食堂的。我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哼着《空想フォレスト》,也前去食堂。别人像是百米赛跑,而我则是踏春郊游,宛如另一个世界的人。不过,我不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吗?什么时候都一样。
嘈杂的大厅使人难受,毫无秩序,插队层出不穷。真是令人作呕,这些人是如此没有尊严的吗?不过好在我还是打到了午饭,站在就餐区还望。“这里!这里!”好吧,我也是终于找到了她。
“你还好吗?栀优?”
“跟平时一样无趣,”虽然她十分热切,每次都是,无一例外,但我还是很平淡地答到,“妳更应该小心妳自己……不,应该是他。”
“诚吗?为什么他对我很好,总是对我被加关心,也一直照顾我的情绪和感受。相反,倒是你一直冷冰冰的,从不激动,也不热情,甚至连笑都不笑一下。”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愠怒,不过更多的是俏皮。
“好吧好吧,我的我的。不过桜,真的,盯住他好吗?就凭我跟他接触了一年,就凭妳我至今都友谊,相信我,好吗?”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明显的,这其中多有不耐烦,“不过,你怎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你们不是朋友吗?”
“这……我也不好说,不过就这样就是了……”
“行了,话说……”见我有些尴尬,她马上换了个话题。事实上,并不是我不想告诉她真相和我的所见所闻,只是现在的局势和地位不允许。可刚刚她那么一问,到使我又想起了那个晚上……
三.牧羊孩
那夜,我们在寝室挑灯醉饮。当然,我向来都是以自己身体不好推辞,的确是真的,这是还没到那个地步罢了。每次都以水代酒,因为我觉得不能与他交心。
“笑什么?怎么?分手正伤心呢?”我有意无意地问到。
他有笑了两声,颇为得意,我很是不解。“分手?常态罢了,牧兄广读诗书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那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很不舒服,“人生,不就是在无趣的人生中寻找乐趣吗?处人不就是图个乐呵吗?无法换个人而已。”
听得出他酒意有些上来了。我嘴角微扬到:“那是又有新欢了咯?”
他一愣,然后笑道:“马上了。”
“是谁呢?”我漫不经心地问。
倘若麦克白与爱德蒙在世也会为他接下来的笑声震颤吧,“夏桜。”
“是!吗!”我一阵寒颤。
灯熄了,鼾声起。我点起台灯,橘色的光芒如同冬日的篝火,我轻轻翻开夏目漱石的《心》。星星邀着花影,在蝉儿的摇篮曲中入眠。
今天休息日,所以我起的晚些。看见桌上放了张字条,“牧兄,我去告白了,祝我成功吧。”祝福你?值得吗?为什么要如此作贱自己的感情呢?为什么要为一己之私、一时之乐而去伤害他人呢?正如津岛先生说到:“所谓世间,不就是你吗?”可是,你不会失落吗?像这样乱交朋友的话,就不能稍稍忍受下必要的孤独吗?
脑额胀痛,晨曦透过帘幕散在洗漱台上,我出门向楼顶走去。白云依偎在蓝天旁,这里能够鸟瞰整个校园,当然包括后山,约会地点。池边柳下两人正紧贴在长椅上,同这天一样和谐。
“看来他们是成功了呢。”
“真是。”不知何时,梦予在我身后。我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只是她很奇怪,总是突然出现,又找不到人。
“人呐。为什么明明知道会受到伤害,却还是心甘情愿的受伤呢?”我缓缓坐在屋檐上,望着远处的荷花。
“这也是人生啊,”黑发抚摸着我的脸颊,双手落在我的肩头,“就是在无可奈何的结局,再正确的判断。又一类人也要去经历,对他们来说,唯有亲身经历才是圆满与真实。”
“引用一句话:他们的火焰光多于热。”
“是啊……”她莞尔一笑,“来,我们吃点东西吧,你一定饿坏了。”
的确,从起床到现在也有十几个小时了,我怎么会在这儿待那么久?
夕阳烧红的万段霞光里,我们讨论盖茨比的不屈不挠;叶藏的孤独悲切;远野的蓦然回首。月儿悄悄爬出云层,遮蔽了星星的微光,我们背靠背坐着。
“呐,以后你要去哪儿呢?”
“不知道,应该是很远的地方吧。”
白练从云端垂下,清风微扶,花香四溢,夏蝉与蛙一唱一和,赞美这宁静的夜。很远的地方,哪里有什么?会是什么样子?人们总是追寻着远方,可什么时候停下脚步看看身旁的世界呢?
蝉鸣声声,梦境渐深。
四.乡间安栖的罗密欧
兴许我是错怪他了?至少当时我是那样认为。三个月来没有出格的举动,费解,他可能真的明白“美男子与香烟”的道理了吧。
我不及蟾蜍之智,同往日一样去了食堂,平常的无序,平常的喧嚣。
“那个,栀优,”桜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最近,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啊?就像平时一样,一样美好。”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明白了。一星期,他们俩一星期没一起了。
“哈,是吗!还是和刚认识时一样,你说话还是那么有趣。”忸怩、犹豫,这不是平日的她。我是担心,亦或是好奇,故意问:“对了,诚呢?很久没见你们一块儿了。”我探起头张望了一番,“你没事吧?”我用女生般温柔的声音问。她的手在颤抖,脸上任然带的笑颜,好比富士山。纵使熔岩翻腾,也会载着落樱白雪。静默,就像严冬中的寒风,凝结了一切生气……
清脆的铃声打破了这肃杀的气氛,“上……课了,回去吧,要迟到了。”我们跑起来,我的心不知为何也随脚步跳动着。
好在我们及时赶到,不然一定会被骂惨,就像被蟒蛇绞脖子那样难受。诚晚点了,10分钟,老师把他叫出去“谈话”。桜只是瞥了一眼,面无表情。总之他是迟到了,而且因为某些原因……
打开水洗衣,我低着头问:“诚,我说,你还记得‘美男子与香烟’的那句话吗?”
“记-得-”他大气直喘,大概是在练肌肉吧。“少年们啊,无论你们今后度过多少岁月,都请不要介意自己的容貌,不要吸食香烟,若非节日,也别喝酒……”
“还有呢?”
“不记得了。”
“是吗?”我语气悠长地说,“长大后,请多加爱惜那个有点臭美、不爱浓妆的姑娘。”话语被淹没水流声中,“对了。明天休息,你有什么打算?”
“可能是后山转转吧?”
灯,熄了。黑暗随着雨点缓缓划落,在短暂的骤雨雷鸣后,又将迎来翌日晴天。
光与我们,总是黑暗中相逢。我们从它那里汲取希望,而它却永远无法从我们这儿得到它想要的——陪伴。每一束光都是孤独的,永远不能与同伴共聚一堂。因此它才照耀他人,只是为了一点点的宽慰而已。倘若有得选,它也不想总去在乎别吧。
写到这儿,昏暗的桌光摇摇欲坠。吮一口苦涩的咖啡,罗密欧啊,如果你当初安栖在乡下的话,也就不会如此下场了吧。但是啊,终究还是好一些,对吧?与自己的那个人由始至终。可今日的男男女女又有几人能如你一般?
五.向日葵
晴朗的操场空无一人,运动会要来了。我坐在一个高处的看台,迎着朝阳看着《罗生门》。草儿婀娜地甩去身上的露水,轻烟薄雾缠绵空游。渐长渐短的人影在红日的映衬下好似梦幻,她像行星一样运动,她是影的追逐者,总隔毫厘,所至有光。
“桜,”我合上书,站起来喊到。她姗然回眸,长辫卷起温暖辛勤的朝露。二度叠影,“早啊,栀优。”她两手扶着膝盖,“我可是八百米长跑选手呢!现在当然要加紧训练啦。”伸手甩了甩马尾。
我嘴角微颤,还是不问吧。
“陪我散会儿步吧,”估计是刚跑完步的缘故,她显得激动异常。绿叶垂下晶莹,彩光尽出其中。红枫未醒,荷叶惺忪,轻盈溅起湿漉漉的天空的涟漪。
“夸父逐日,肯定知道吧。”她背着纤细、白皙的手,“之所以这样努力奔跑,是因为想完成心中的执念,不想输。每每追逐影子,正是因为这种触手可及而又终究不能,你明白吗?”
大概吧,不过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仰头望着天空,阳光包裹着,仿佛看见了闪耀的雨点掠过脸颊。“那!就是终点。”我指着苍穹最亮的地方,“伊卡洛斯向往的,你也要去吗?”一双迷惑但清澈的眼睛盯着我,目光足以打穿任何一副躯壳。“即使结果可能不是太阳,你依然要去吗?”
珍珠滚落脸庞,随后是坚定的点头。风掠过两人之间,池面渐渐模糊,身影消融其中。
现在我明白了,早在初见时就已经有什么改变了。那曾是嫉俗厌世、冰冷虚伪的心,在那一刻有回归了源初。春日里,樱散纷飞,邂逅的瞬间是寄给这友谊的邀请函,迎来一场醉迷唯美却无法挽留的情愫。花瓣中浮动的身影,正是梦之星空下的声音,同星辰一起,越来越近。
今日的步伐异常轻快,平日里嘈杂的队伍也格外平静。我到桜对面坐下,诚这次也在。“我说,今天的菜不错呢!”我兴奋地说,“食堂第一次能把青菜炒得发亮,想必厨师功底很深,可就是不展露,真是过分!”
“你一直都喜欢青菜,对吧?”
“也是这么回事,诚。不过,比起吃我更喜欢它的样貌。好的菜也少不了好的厨师,对吧?”
“的确,”桜回到,“诚?你今晚不是要去给别人过生日吗?”
“嗯。抱歉不能陪你了。”满含歉意的声音好像是真的一样。
“那栀优呢?你也去吗?”
“没,我今天要到月亮旁赏花,春之花。”听到这儿,两人一愣,桜“噗呲”一笑。
“牧兄别说笑了,我先去收拾下,那过一阵子再见了。”诚已经吃完了。
“嗯,我也好了,再见,栀优。”桜用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手势,眨了眨眼睛。
操场上飞扬的人影,夕阳烧红的云端,万物都被镶上金边。此为世间至美,名曰:“临别。”
从超市中奋力游出,跑到寝室,到柜子后面拿出点私货,带上一个小桌子,向月亮奔去。
夏虫起名,萤火满天,杯沿闪烁着明日的梦。“栀优?在吗?”柔和的轻语从角落传出,像是切开黑暗的光。
“月亮是屋顶,也是你很喜欢的地方。而春之花就是我吧,樱。”她得意的说到,像是孩子受到表扬般。
我们在桌旁坐下,“这……不是酒吗?”
“没事,红酒,只是一点点,而且想必你也需要吧。”
小啜一口,脸上泛起红晕。“那个人,你见过了吧?他今晚去见得那个人?”
“诶?”
“别背叛自己,今天没有人过生日在他的朋友里。”楼下安静,只有生灵的窃窃私语。
桜喝了一口,望向星空,星月同辉,实属罕见,明天身后便是银河,斑斓绚丽。月下,后山散步的人影也清晰可见,“呐,今晚月色真美,对面,栀优?”
“嗯。不过我更喜欢那些围绕其光芒旋转的群星,忠实的守护着他们的光。”
“可星星会消失、会离去,不是吗?”
“不,他们只是暗淡了自己来使他们光更耀眼。他们还是环绕身旁,从未离开。”我目光凝住,欣慰地说。叶影缭绕,今夜的风儿格外温柔。
“那就这么定啦!优。”桜十指相合,露出了久违的、最初的笑颜,美似桜。
再次碰杯后,我唱了《Rain》、《OneMoreTime,OneMoreChance》、《雨声残响》。如今我已经不记得用当初的“少年音”唱出来是什么样的了,我只记得她撑着歪脑袋享受的欣赏时的惬意。
“嗯?《向日葵的约定》?”她睁大眼睛。
“是啊……”
“那一起唱吧,”还没等我问完,她就已经清好了嗓子,“我很喜欢这首歌。”
为何你要哭泣呢?
我自己都还尚未落泪,
你总是比我,
更为我伤心,
究竟难过的是谁,
都已分不清了。
一如往常没什么特别的今天,
因为与你在一起
而变得格外珍贵,
好想陪在你身边,
纵使我不知道自己,
能否为你做些什么,
希望你能一直
希望你能永远,
保持着你的微笑,
宛如向日葵般的。
醉意渐浓,天使在星河里高歌,柔美、沁人。声音渐渐沉寂,两人相于枕藉,星月渐逝。
那晚的意义直到多年后我才彻悟,一个深夜,我正写着一部未命名的小说,在温暖的台灯下望见了璀璨的星空,又一次看见了星月交辉,天边划过几道白线,消失在了夜的彼端。用尽一生守候月亮的星辰,最后落往了“桂沉的地方。”
明明是三两颗流星划过夜空,不知我的心为何有那么大的触动。好像在悲伤淹没的平凡日子里,有些东西被遗忘了。霎时,流星的轨迹消失了,我的确是跟丢了。我急忙寻找,可在茫茫星海中,我又从何开始呢?
六.奔跑吧!梅勒斯!
熙熙攘攘的操场,横立的红线,架起的杠杆,沙地也为自己贴上了标尺。骄阳似火,却难敌众人热情。运动员们整装入场,天空一排白鹭飞过,仿佛也是期盼已久。
我在就座时带了一本《斜阳》,正好在这集体盛会上赢得一方净土。诚在我旁边坐下,“听说你们分手了?为什么?”我漫不经心地说,眼睛始终注视书面。
“没什么,情不再而已。”他有些忐忑。
“没事,正如你所说,‘人生就是要在无趣中寻找乐趣,’不是吗?”
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回头瞥了一眼,“失陪了,牧兄。老师来了的话,帮我打个掩护。”
我轻轻点头,侧身让道,余光正好看见高处看台的一个女生正在朝这边看,很明显,我不认识她。坐下继续读着先生心中的斜阳,掌声和呐喊都丝毫不能影响我的个人世界,也为另一头的两人提供了庇护。三个世界就像这个,彼此交织,但又互不干扰。
“快到桜了呢!”不知何时,梦予坐在诚的位置上。对哦,八百米马上要开始了。一声枪响,尘埃被风卷起,太阳的光芒断断续续,我抬起头将书捧在胸口。呐喊愈来愈烈,我渐渐起身,双手握拳。红线落地,连我也激动地大喊。“她赢了呢!”我满脸欣喜地转过去,只有空空的座位。
我眨了眨眼,好像遗失了什么。在我不知所以时,桜已经回到了看台。“祝贺你,真是辛苦了!”她汗珠淋漓,阳光下似水晶耀眼。
“我只是尽力而为,这也是约定。”她轻轻摆了摆头、坐下,“现在才刚刚开始,”美好洋溢在她声音中。“等我,我去换下衣服,一会儿一起吃晚饭。”操场依旧沸腾,影子悄悄倾斜。
夕阳穿过寝室的中堂,我在等待,这一小时像一分钟那样短暂。“久等了,优。”她身着淡黄色的卫衣,化了点淡妆。“来,给你个东西!”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抓住我的手,带上了一只黄手环。“喜欢吗?嘻!”她转了转手,“快点儿,一会儿迟到就不好了。”调皮的口吻,轻盈的步伐,我随之行进。
乌云何时遮蔽夕阳,不知。我放着煎饼、小粥,她尝着茄子、白菜。暴雨倾泻、伴随着穿透云层的万段光柱。我们没有多话,她仿佛着急着什么,时不时揉着筷子,而我则在欣赏这美景。
雨歇,衣角卷走水花,我伴其左右。天边的虹彩引人驻足,滑落绿叶的零星雨点在进行最后的打理,除去世间的浮尘。
“等一下,这么美的彩虹不多看一会儿吗?”她拉着我的袖口,脸也染上了天边的颜色。喷泉一如既往的准时迸发,霓虹灯使水柱迷幻斑斓,身后的校舍逃往淡蓝色的天空,整齐的路灯照亮前行的道路。
我揉了揉眼睛,关上台灯。多日的写作让人难免喘不过气。我走上久违的街头,依旧如往日一样喧嚣,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却都不知何去何从。高楼林立的拥挤天空,梦是那么遥不可及。这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车流溅起水渍洒向百无聊赖的心。看着车来车去,川流不息,刚熟悉的面孔匆匆远去,片刻也不停留。
今日重复昨日,明日亦是。若平淡不断积涨的话,悲伤早晚要决堤的吧。躺在狭窄的床上,人蜷作一团,又是一个梦,那是一个久远的故事,一个关于彩虹、樱花的故事。
七.挪威的森林
白驹过隙,夏天要结束了。在搬寝室时诚叹息着:“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时候你一定大有作为吧。”
“别逗了,倒是你,希望你能飞黄腾达。”
“嗯……对了牧兄,有没有什么书能推荐给我?”
我惊愕地看了他,虽然只是一瞬间。不过一个只知道篮球、游戏、谈对象的人想看书了,我还是很高兴,在书里翻找筛选一阵:“有了。”
“《了不起的盖茨比》?”
“嗯,这个应该对你很好。”
“那我收下了。”
盛夏的烈阳今日也十分舒适,我还是忍不住转过去,想把每一处景象都熔在脑海中:高耸的银杏、虫鸣的浅草、鱼游的池塘、五色的喷泉,以及全部的回忆。
“当当,”是桜,小脸贴在车窗上。“怎么了?”我摇下车窗。“放假聚一聚,好吗?地点我回去发给你,再见。”没等我开口她就走掉了,好像不用得到我的回答也明白似的。不过,的确如此。油柏路上热浪不规律的波澜,送走一个个青涩的未来。
“明晚,步行街,我有个惊喜。”放下手机,拿出小提琴调音,心中的波澜难以平复。寻出一封装好的信,沉思片刻又放了回去。
翌日晚,我来到了光影闪烁的街头。处处都是刚刚离开高三的男男女女,在仲夏夜狂欢,赶在离别前,最后拥抱彼此。我在偌大的中心寻找,在熙攘的人群里寻找,终于在一家琴行外找到了她。
“我就知道你能找到。”她眼眯成了一条缝。
“为什么?”她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指了指我背后的琴包。
她拉着我进了琴房租了一架钢琴,“这样吧,优。我弹你听,然后拉,行吗?”
“我试试吧。”
音符在她指尖灵活的跳跃,霎时会成一曲。我脑海里反复着,“为什么是这首”,我心想。弦随手动,乐从弦出,《梦中的婚礼》。
到我了,桜同音符微微摇动,拨动琴键,“《奇异恩典》,是吗?”她莞儿一笑,眼神专注。要是给这段时光配乐的话,还是要《第九》吧。音乐流淌,连带时间一起。
“小姐,真是精彩呢!”店长对她赞不绝口,真挚的目光是任何伪君子都无法比拟的,“可惜,先生,你缺一把好琴。”
我们向店长道谢,结账离开。像所以的男男女女一样,我们在街头缭乱的灯光中相互依偎,最后在一家奶茶店落了脚。
青春的气息在此集聚,但却宁静、温馨。我们对坐窗边,搅动着吸管,尾灯之河无止无休。
“来,给。”她拿出一本书,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我挑了好久才选了这本,优应该喜欢吧?”
“嗯嗯。我小心翼翼地放好,对我而言,这是不可多得的宝藏。细腻的奶盖随着抹茶下沉,但它不会消失,始终在那儿。
“等夏天一结束,我就要去外地了,去我爸那里。”她叹息到,“你……一定要快乐啊!”她双手紧合,低头沉思,眼角闪烁微光。
我无法汇聚言语,于是拿出琴,闭上眼,任凭手臂随情绪波动。不知何时聚集众多目光,《想い出は遠くの日々》,一首对美好的纪念曲。终,一颗如这夏夜温暖的泪珠落下,我好一会儿都没睁开眼,只是深呼吸。少顷,热烈的掌声打开了我的双眸,桜呆望着我,脸颊两道泪痕。掌声中还能听到抽泣与倾诉,若是可以的话,没人愿意分离吧。
太宰说:“悲乃一切情绪的最高形式。”在我看来爱也是,这是亘古不变的追求。无数人前仆后继,无数人潸然泪下。因为感受到了爱,所以哭泣。因为感受到了爱,所以珍惜。
我们在借口告别,看着她的车影在灯红酒绿中消逝,夏天也快结束了吧。我翻开了《挪威的森林》的第一页:
那日与你看过的彩虹,
我会一直藏在心中。
——桜
我猛得朝她消失的方向望去,眼眶湿润,“自私的笨蛋,你将彩虹藏起来了,我怎么办呢?”
虽说今日书页泛黄,但回忆永远是清晰的。即使偶尔被尘埃掩盖,可依旧清晰。悲与爱真乃世间情感的最高形式,几年了,生活一如既往的平凡。焦躁的水壶;嘈杂的电视;聒噪的邻里,日复一日。而在平凡的日子里,悲伤就会不断积累,直到压垮一个人。然而,若是始终怀着爱的话,无论何时都能面对帘幕后的光。那是人们一直追寻的,心底的光。
八.荏
高考不出意料的落榜了,读了个大专,好在到一家书店找到了兼职。说实话,我自己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的,整理好书籍,记住位置,特别是那种将书一本本放回属于它的位置时的感觉,让人舒心。闲暇时还能读读这多到看不完的书,只是有时心里会觉得空虚,也许只是在逃避而已。
时间绕过指间的年轮,花儿带来春天的气息。每到这时,耳畔总会响起一阵熟悉的呼唤。一个名字,必定会引人记忆绞痛。
今天难得休息,好像是店长结婚吧。春风拂起衣角,粉色的花瓣随其飞舞。我伸出手,握住心形的花瓣。我盯着花瓣喃喃到:“你还好吗?”突然,心像是被光击穿一样,一个身着连衣裙的背影掠过。她也停顿了一会儿,只是片刻就被人海淹没。我隐约看见一个粉色的手环,那是脑海深处的约定。我急忙追上去,任凭街道何等拥挤都无法阻止。在我奔到路口的刹那,路灯变红,我一个趔趄,好在被路人拉了一把。旁人的询问模糊不清,就像时不时被车墙遮住的身影一样。灯一绿,我像疯子似的冲了过去,环顾四周,目力所及皆是花瓣中惬意的男男女女。我到底在干嘛?为了一个幻影?还是失去?我不明白,但我知道我真该好好休息了。
夏末,我踏上了归乡的火车,三年零工和看店的钱应该够一阵子了。我进了门,父母果然不在,或是音乐会,或是讲座,一直都这样。简单的做了些蔬菜,回想渡边在海滩上看见的景色。昏暗的房间没有一丝光芒能透过落地窗,一个人沉沦其中,就与儿时一样。看着旁人嬉戏,自己在角落看书;放学别人勾肩搭背,我沿着墙缘行进;嘶喊的球场上,总也会有个空席。这就是我,一个与所以联系都没有联系的联系,人与人之间正因为联系才构成这个世间,才构成美与爱。而我置身于联系之外,因此便是多余的,不必要的联系。若是就这样消失,也没人会在意。可那个必要的人呢?为什么也无法被联系?
在楼下叫了辆车,“市一中。”都市的繁华渐行渐远,反反复复绕过数不清的弯,只是为了一个久远的地方,熟悉的地方。
“一小时后回来接你,”司机临走时说。尾灯消失,我也抵达了回忆沉睡的地方。腿,不知为何像石头一样沉重。路旁的瓦砾堆没变;砖红的大门没变;高耸的银杏没变;我只是立在那里,泛黄的叶在空中飘散,砾石环绕脚尖,大庭君眼中的津轻路是这样吗?夕日欲颓,飞霞漫天并不一定意味着明天的开始,也可以是末路的余晖。
“喂?啊!嗯,没事没事。嗯,好。”司机有急事去医院来不了了,那就只能走回去了。其实也就三个小时,四年前就走过。同样是秋,不同是秋。
下午的秋阳,同人的温度一样。我们走得很慢,像从前的车马。猫,在房檐打盹儿,一个小毛球。桜做出一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考过去,拿出两个小纸盒,为它加上水和猫粮。慢慢起身,一步、两步,踩中个石子,她一声惊叫,一个趔趄,单脚悬空,身体倾斜。没有倒地,我也不明白,我一生第一次这么快地抓住一个东西,一个人。她被往回一拉,扑到了我怀里。四目相对,她嘴成了樱桃状。这时我了解了那种所谓的“心熔化”的感觉了,桜的花瓣本就是这个形状。数秒,但似乎跨过了千亿光年,直抵那最深处的星。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我慌忙退后两步。
“我……抱……抱歉。”我低下头。
“嗯!”她摇摇头,“不,应该是我才是。”她低着头,双手合在身前。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噗呲,”笑脸,脸上染上了彼此的颜色。
“它来了。”我指着她身后小声说。她回过头,那只胖胖的白猫正享受着刚刚的盛宴,像个婴儿一样。它抬起头朝我们走来,桜蹲下去抚摸它的头,它晃着小脑袋,我在后面笑着,真诚的笑着。
我站在拱桥上,暗蓝的水浮起月色,枫落下漂流而去,一只白猫走了过来,乖巧地坐在我身旁。我蹲下来,摸着它的脑袋:“是你啊。她今天没来呢!”
“喵呜。”
我翻了翻上下,双手合十,“抱歉啊,没给你带吃的。”
“喵——”它长叫了声,四肢展开趴在地上,两眼惺忪,睡着了,就像在家一样。哪里都可以成为它的家,哪里都可以让它安心休栖。
我临走时有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可爱的生物,到它找了一块粉色的布片,到便利店买了点食物放在那儿。接着继续向都市的光怪陆离走去。
九.截稿日
又到了截稿日,洗完脸抬起头,看着陌生的面孔。虽然才二十七,但看上去像是个四十多的老头子。我挂了胡子、理了头发,努力打扮了一番,至少让我看着像这个年龄的人。倒不是连年的工作使我这样,是积累的悲伤。
与编辑在一个奶茶店,这倒是怪事,我以为编辑都喜欢咖啡厅呢?我准时到达,一如既往地在床边坐下,久石让的《The Rain》循环播放。她还没有来,也好,起码还有个人让我等待。编剧有些奇怪,不爱笑,但总是让人有莫名的悸动。
“抱歉,岚臻先生,来晚了。”陆岚臻,我的笔名。她今天穿得特别盛大,无法用言语表达,实在要形容的话,应该就是大仲马笔下的梅尔塞苔丝。
“不必要这样吧,只是交稿子而已,都合作这么久了。”
她递给我一封邀请函,“我订婚了,在下周,您回来吧。”无名指闪耀着光芒,比外面的星辰更明亮。
“所以,”她的声音中没有幸福的喜悦,有的只是世人皆有的悲伤,“想纪念下一位老朋友。”说着她挽起衣袖,露出一只粉色手环。“这是九年前买的,我与他一人一只。记得刚见面时觉得那家伙沉默寡言、不与人来往,有时很让人讨厌。后来,可能是出于好奇吧,我竟和他交起朋友了。随着交流的深刻,我也对他做出了改观。他是个有趣的人,虽然有时说话很刻薄,但也是出于好意。他随心所欲,有自己的准则,总是按照自己的风格言行。不过有人真是让人不爽,有想打死他的冲动。
有次我被劈腿了,他当着那个人的面嘲讽他,还别出心裁地用谜语邀请我去楼顶解闷。我们喝酒,唱歌,谈论星星与明月的关系,最后居然背靠背睡着了,狡猾的家伙!”她搅动着吸管,好似在笑,但又没笑,我全神贯注地听着。
“有一个下午,我们步行回家。风,同季节一样温暖。每次我都会在那条路上喂一只小猫,当时它真做着美梦,我害怕打搅它,于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结果滑倒了,你猜怎么招?”
“在倒下之前被拉住了?”
她一愣,“不错,您果然是作家。不过那时我竟扑到了他身上,我们互相睁着彼此的眼睛,他急忙退了几步。我很不好意思地道歉,他也一样,当时我的心早就小鹿乱撞了。至此,我真正确信了,这个人对我来说不是一个简单的朋友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生命中最安心的,他好像有种能让人平静的魔力,他对我而言有着独一无二的意义。”
我喉咙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左手紧抓着大腿。
“最后一次……”
“你们去了奶茶店,”我打断到,“你送来他本书,而他演奏了一曲婉转的别离曲。”
“您!怎么知道?”她的眼睛瞪大,喜悦中带着惊恐。
“我是当时的听众之一,而且我还认识他。牧栀优,对吗?”我遗憾地说,“不过他已经离开这里了,说是去远方了。要我把这个交给一个叫夏桜的人,想必就是你吧,紫阳小姐?”我拿出一个黄手环,崭新宛如九年前。“他说这是一个特别的朋友送给他的,一个带给他光芒的朋友;一个总是温暖人心的朋友;一个最惹人爱的朋友。只是他当初和贵树一样,没有抓住落下的花瓣。但他却像渡边那样,使直子永远存在……”
手环在她掌心颤抖,泪痕划过脸颊,可能她自己都没有留言到吧,店里的音乐切成了山崎将义的《OneMoreTime,OneMoreChance》。“紫阳小姐?紫阳小姐?”
“啊?优!”她换过神来,“抱歉,岚臻先生,我……”
我摇摇头,“我明白,不过人迟早是要抛下过往的。回忆可以让人明白生活的意义,但我们还是要前进的,那才是生活,总不可能一直活在昨天吧。”我起身准备离开,即将出门时我加上了一句“下周我一定会来,希望你能像过去那般,那般美好。”
我融入了人海中,就像那是路口对面的身影一样。后来听人说,那晚有个女人像疯了似的在商场里跑来跑去,像是在找些什么有人说她丢了孩子;有人说她被男人甩了;也有人说她只是疯了。而我明白,她也明白。她寻找的是夏,是樱花;寻找的是月亮,是星星;寻找的是屋檐上的猫,是那被季节带走又带不走的东西。
十.Remember
拂晓,我在晨曦中慢慢清醒。仔细地剃了胡子,洗净脸庞,换上一身西装。一周已过,该动身了。
昨夜的雨除净万物的污垢,车沿着山间公路向上攀登。我的心越来越难以安定,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山顶庄园大门缓缓打开,我来到了这个我不属于的地方。从屋顶可以鸟瞰整个城市,修剪整齐的草坪,后院的人工白桦林,林中樱花环绕的池塘,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而又真实。西侧的紫阳花海很是迷人,中心的向日葵更是醒目,但看到它,我却有种莫名的伤感。
“您来啦!”桜,应该说是紫阳夫人向我问好。今天的美无法形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幻觉,一切都回到了九年前。在拱桥边;在奶茶店;在月亮旁,光淹没了一切。
“喂,夫人。”远处传来的回音。
“来了!抱歉先生,一会儿再见吧。”她匆匆下楼,眼睛隐约能看见血丝。
“这!不是牧兄吗?”一个英俊的青年对我说,“我是诚啊!不记得了?”
“诚!怎么会?你怎么在这儿?”我诧异道,“你与这位夫人认识?”
“不,我是认识他丈夫,因为生意的关系。”他说得很自然,“不过我夫人与她关系较好,那位夫人很是倔强,嫁给这么一个丈夫却还是不肯辞掉编辑的工作,好像说是因为什么回忆。最后,他还是拗不过她,同意了。”手机响了,诚借了个电话,也快速下楼了。
“不认识!是吗!”我想,这个人的记忆竟可以遗忘?对于曾经的故事,竟可以忘的这般彻底。
我也随着旋转楼梯缓缓向下,漫长的阶梯,即使绕过再多的弯,也还是会有终点。绿茵上人们在指示中就座。
“岚臻先生,您请坐这儿,可以吗?”紫阳将我带到最前排的一个位子。我本觉得不妥,但看见她恳求的眼神,我还是坐下了。她转身走去,又停顿一下,长发卷动,用那深邃的双眸注视着我,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音,但她说的是“优。”我起身向她微笑地点头,这是对她,也是对我。她莞儿一笑,离去,这是认识紫阳那么久她第一次笑,《梦中的婚礼》渐响。
“倪柯,你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我愿意。”
“陌紫阳,你愿意嫁给倪柯作为你的丈夫吗,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
她用余光咬住我,我微微一笑。“我愿意!”泪水夺眶而出,宾客们为这对新手送上真挚的祝愿,为新娘寻得幸福的泪水而祝贺,但是只有我们两明白这滴泪的涵义。
宴会上,宾客相谈,觥筹交错,我则想去去看看那向日葵。它立在无尽夏中,一枝独秀,不为他物所动。我叫仆人给我找了一把小提琴,“斯特拉迪瓦里吗?”我深呼吸,轻轻感受着弦的律动,音符渐渐汇成一曲。悠远的乐声使人们的目光投向花海。今日的二人在仆人的带领下走过来,客人也纷至沓来,而我只是全心全意地演奏。
“《奇迹恩典》啊!”紫阳欢喜地鼓掌,宾客们也一样。“先生可否再来一曲呢?”她询问到,更像是乞求。我任手随心动,她愣住了,随着音符地跳动,她的声音也从喉中解放。
与你同行的时刻,
坦然自若的瞬间,
永远都不会忘记,
启程之日挥手之时,
只望能笑颜常在,
犹如向日葵般直率的温柔,
那份温暖全部
都愿意归还给你,只因你。
就已足矣,定能如此说道,
想伴你同行,想为你付出,
我可以做些什么,
无时无刻每时每刻,
愿你笑颜常在。
琴音渐落,掌声回荡。我们向众人行礼。“真是怀念,您的歌声让我想起一个久远的朋友,只可惜她早已迷失。”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我感受到剧烈的心跳……
时间从身上悄悄流走,就像春日里随风飘散的樱花一样。宴会也终于结束的事后,正当我准备离开时她叫住了我:“等一下,先生,这个给您。”是那个九年前的手环,现在她有一次送给我,“如果有一天,优回来了,把这个给他,叫他好好保管,一定不要忘记月亮下的约定。”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眼眶湿润,露出了尽可能灿烂的笑容,带上手环说:“我会的,桜!”
关上车窗,车子渐渐驶离庄园。我注视着,她两只白皙的手捂住脸庞,肩头抽动着。我给手机她发过去一个邮件:天边。我放下手机望向天边,七色的彩光闪耀着。
又一次翻开《挪威的森林》,我不知道渡边有没有找到绿子。但我知道,即使在那样的枯井中;那样的暴雨中;那样的喧嚣中,我仍能看见彩虹,因为它始终在我心中。美好、梦幻、触不可及。
桜:
自私的家伙,一声不吭地走掉了,还把彩虹也抢走了。你将彩虹藏起来了让我怎么办?那就把你藏在心底吧。
牧栀优
十一.尾声
午夜时分,我同桜走到寂寥无人的街头。皎洁的月光沁透人心。她开口道:“今晚月色真美啊!希望它一直能像这样。”
我答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唯有夏日的风永远温柔。”
她欣慰一笑,影子越来越近,然后交汇。悄无声息中,群星再显微光,聚在月亮旁。“呐,我的约定最终做到了吧。”
我明白了,我无数次在夜空中寻找某颗星星,但总是求而不得,因为真正的答案是月亮。
后记
拙作为纪念我的朋友,我的快乐,我的真诚的心。
爱,幸福,想必我们曾追寻过,思索过。为爱所伤、为爱所困。无数个至暗的夜,我们都想过放弃,但我们总能看见一束光,给予我们的憧憬与希望。
世无常桜木,但有护桜人。何以与君陈旧情,带到樱花纷飞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