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是个都市农妇：去工地搬砖的女人
文：微橙子
这几天去工地搬砖，顺便挖了七八桶泥土，好在我年少时干过苦力，算是妥妥的女汉子，从田野搬到小区，再从一楼搬到四楼都是小意思。
看到被我吭哧吭哧搬运回来的那垄砖土，似老农脸朝黄土背朝天汗流浃背地辛苦忙活一季，终于收获了丰硕的果实般，心里美滋滋如喝了蜜。
砖是工地废弃不要的，泥土也是要被工人清运走的，我把它们搬回家准备打造一个都市绿化小阳台，这几天突然对绿植和种菜重新生出了研究的兴趣，运回泥土后，忙不迭购买了十几种蔬菜种籽和松土栽培的园艺小工具，准备小干一场。
我发现但凡俗人都有点贱，拥有之时不知珍惜，失去之际才痛悔不曾抓紧体验，这个不分男女老少，包括我自己。
年少时没有发自肺腑地爱过家乡的土地，后来的后来在城里住的一楼有院子，院子里的泥土足够一家人种点蔬菜自给自足，我曾经种过几回，但没坚持，老想着得趁年轻要把精力全放在稻粮谋上，要努力工作，要努力赚钱，以后反正有的是时间亲吻泥土的芳香。
现在为了孩子上学方便，搬离了带院子的家，住在了4楼，没了院子可供我折腾，我忽然怅惘不已，又开始挖空心思地创造跟泥土亲近的机会。
看着我从外面一桶桶地往阳台上搬运泥土，朋友笑话我，看看你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农民本色。
说到农民，我知道很多人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处于这个社会的最底层，最穷苦，最不体面，还最劳累命苦。
我更知道，很多出身农村的孩子，通过努力上了大学找了工作靠自己辛苦打拼在城里站稳脚跟后，也羞于公开承认自己是农民的后代，一半是因为骨子里的自卑，一半是因为不想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琢磨自己。
我曾经也想拼命摆脱农民的标签，辍学后复学之心不死，在别的同龄人主动或被动早早嫁人生子重复着上一代人的命运走线时，我却不甘心就这样被天然的出身和既定的命运之手摁在地上无情摩擦，在农村该结婚成家的年龄选择再次出发，一个人背起行囊独自远行，想要追寻自己真正的人生梦想。
所以我对泥土的感觉很矛盾，小时候拼命想远离那个环境，发誓不要过那种土里刨食的日子，当你真的离开了，可以不需要像父辈那样生活时，又难免怀念那样的时光。
当然我不喜欢那个地方的人和事，所以会想要奋力摆脱那个环境，可是我喜欢和土地、和庄稼紧密联结的感觉，那会让人心安平和。
所以每回经过郊区看着大片大片的庄稼和土地，我的记忆闸门就会自动回到年少那段久远的时光，那里是我梦开始的地方，那时的我一边闻着泥土的迷人芬香，在田地里弯腰握着镰刀奋力收割，一边暗自立下誓言：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地方。然后，我带着这股迷茫上路了，在陌生的城市拼搏，哭泣，流泪，欢笑。
迷茫失措的时候，我总是这般安慰自己：怕什么，大不了再回去做一个农民就是了。
嗯，我想我还是有退路的，我不想被它束缚，不愿被它死死摁住，却又在潜意识里把它当作是我最后的归宿。
曾经我以为这是我的命定，现在才明白这是我的幸运，感谢命运让我生在农村，因为农村的生活经历，让我享得了福，也吃得了苦，不管跌落到再苦再难的境地，我都能咬牙扛过去，这是命运对我最大的恩赐。
我也终于明白，一个人的来处对于他的一生都产生着影响，你的出身和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无时不刻在提醒你，你从何处来，终将回何处去。
这种从小就刻在基因里的情感不管你走到哪，长到什么样的年纪都会在某一刻全然地回归。
我也总算明白，母亲为什么不想在城里生活，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她种的那些瓜果蔬菜，你跟她说，又不值几个钱，就别种了，这么辛苦累坏身子不划算。
她总是抹着额头晶莹的汗水笑笑说，是不抵钱，但是不种点什么，我心里发慌，每天给园子里的蔬菜施肥浇水，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势喜人的样子，我心里就高兴，就觉得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点用处，妈没什么兴趣爱好，一辈子就只有伺弄庄稼的本事，这手艺不用，荒废了多可惜！
她每回种的菜都吃不完，然后叫姐姐们回去采摘，可她们都很忙难得回去，于是她每隔一阵就欢天喜地地摘下来主动跑去送给她们分享，我们和哥嫂回家，也是满载而归。
也许在我年老的时候，我也已经把种菜的技能琢磨得差不多了，然后也跟我妈一样，有事没事就给孩子打电话：
家里的辣椒长得挺好，绿叶菜也都能采摘了，瓜啊果啊也都挂果了，快回来吃吧。
孩子若是跟我说：“哎，我可忙呢，哪有时间回家吃你这几棵菜呀，我这什么都有，商场就在旁边想吃啥不能买啊”或许我才能体味到母亲的感受，再好的手艺，却没人愿意放下时间驻足欣赏。
这得多惆怅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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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橙子：聊一聊世情冷暖，谈一谈江湖人生。微橙子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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