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原配，还是要像我这么狠
余夫人话音刚落，东厢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林清秋回头，看到五姨太苏盈雪，扶着脸色惨白如纸的六姨太陈纤云，慢慢走了出来。
春草依然在地上跪着，看到纤云，情不自禁扭了扭身子，想要站起来。
“跪下！”
余夫人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吓得春草一哆嗦，立刻又跪倒在地。
但她的表情明显不服气，满脸委屈地哭诉：“夫人，药是六姨太让奴婢去抓的，跟奴婢无关啊……”
余夫人冷笑一声，晃晃手里的两张药方：“你确定……这是六姨太亲手写了交给你的？”
春草急忙点头：“千真万确，夫人若不信，可以核对六姨太的笔迹！”
隔岸观火的秦荷珊，这会儿也觉察出不对劲，走过来帮腔道：“夫人，春草只是个丫头，又不识字，还不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又不知道什么是安胎药什么是堕胎药，只是照着方子上抓回来。现在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余夫人不理会她，继续问春草：“这地上的药渣，就是你照着方子，亲自抓回来熬好的？”
春草继续点头：“正是！”
余夫人冷冷地打量了春草片刻，突然疾步上前，对着她就是一记耳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自换了六姨太的药方，害她小产！”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秦荷珊尖着嗓子嚷嚷道：“夫人，您一向公正，不能因为大少奶奶和六姨太交好，就这么包庇她。春草一个不识字的丫鬟，哪里看得懂药方，又怎么会去换？”
余夫人眯着眼睛，斜觑着秦荷珊：“四姨太今儿是怎么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丫鬟，跟我上蹿下跳急赤白脸的……”
然后，她陡然提高嗓音：“现在是梧桐苑内部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闭嘴！”
余夫人震怒之下，秦荷珊到底不敢造次，讪讪地退到一边去了。
给纤云诊断的郎中还没走，余夫人走过去，把手里的两张药方递给他：“先生看下这两张药方，可有什么不妥？”
郎中接过来，细细审视后，对余夫人说：“夫人，这两张其实是一个药方，只不过是分开写了。上面的药也都是普通的安胎药，并无不妥！”
余夫人回过头，威严的目光扫过院子里或惊或喜或慌乱的人，语气平静地说：“大家都听到了吧？六姨太让春草去抓的药方，是安胎药，是春草这丫头，偷偷换了，抓了堕胎药回来……来人，把春草给我拖到梧桐苑门口！”
死一般的寂静中，清秋悄然看了纤云和苏盈雪一眼，微微笑了。
劫后余生的轻松，让她情不自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一招棋赌赢了！
早在春草看到药渣发出惊呼，招引余夫人和郎中过去查看时，林清秋就对春草起了疑心。
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
如果是故意，那就太危险了，说明她已经和秦荷珊沆瀣一气。
而纤云亲手写药方，她必定会留着。到时候一旦当场拿出来，就是铁一般的证据。
这两天的突发状况，早让清秋明白，在这个大宅院中活着，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绝不可无。
于是，她折回到房间，让纤云用一模一样的纸笔，又重新写了两张药方，交给了五姨太苏盈雪。
春草不识字，这是唯一一个试探她的机会，也是唯一一个绝地求生的机会。
趁着院子里一片混乱，没人注意时，苏盈雪悄无声息地出来，潜进了春草住的小偏房。
果然，在春草的枕头底下，藏着纤云原来写的堕胎药方。
苏盈雪便用纤云重新写的安胎药方，换走了原来的堕胎药方。
再后来，事实证明，林清秋果然没有猜错。
余夫人让药房的伙计指认梧桐苑的三个丫鬟时，春草急急忙忙地从她住的小偏房跑出来，应该就是回去拿药方了。
紧接着，药房的伙计还没将她认出来，春草就自己跳出来招认，和盘托出。而且，主动拿出了纤云写的药方，一心要将纤云置于死地。
只是，这个心思歹毒的丫鬟，根本没想到林清秋会将计就计。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话间，三四个精壮的小厮，杀气腾腾地走进梧桐苑，径直向着瘫倒在地的春草走去。
春草这会儿似乎才醒悟过来，杀猪般哭叫着：“夫人饶命，饶命啊，不是我，我没有……四姨太，四姨太救我！”
林清秋冷眼望去，秦荷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在了院子的一角，目光闪烁，面如死灰，浑身抖抖嗖嗖，像发了疟疾一般。
余夫人瞥了春草一眼，朗声命令道：“拖出去，狠狠地打，打死为止！”
听到余夫人的话，春草吓得魂飞魄散，几欲晕倒。
还没等小厮们把她拖出梧桐苑，春草就语无伦次地哀嚎着说：“夫人，夫人我都招了，六姨太不是我害的……是四姨太，是四姨太指使我……药渣是她让我偷走，说今儿早上趁人不备再放回去。四姨太说，只要我能坐实了六姨太的罪名，她就找机会让老爷收了我，让我做六姨太……是我鬼迷心窍，夫人饶我一条性命吧！”
余夫人回过头，激愤地盯着缓缓倒在地上，如一滩烂泥般的秦荷珊，目中尽是阴翳。
片刻后，她言简意赅地命令：“搜清荷苑，把翠儿带来，我要亲自审问！”
有春草的前车之鉴，翠儿早已是惊弓之鸟，余夫人没费多大功夫，她就全部招认了。
昨天晚上，秦荷珊让翠儿溜出门去，找她的一个远方亲戚买了堕胎药，连夜煎好。
今天早上，她出门前就交代翠儿，待会儿六姨太会过来。让她盛汤时，单独把药加在纤云的碗里。
翠儿哭着说：“夫人，我是四姨太院儿里的丫鬟，要是不照着她说的做，四姨太会打死我的！”
余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你除了是她的丫鬟，还是个人。不明丑恶，不辨是非，丧失良知，余家断然容不下你这样的下人！”
当然，翠儿知道的情况，也只有这些。
而实际上，四姨太秦荷珊早在六姨太陈纤云刚进门时，就收买了丫鬟春草，时不时施些小恩小惠，就让这丫头把纤云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告诉自己。
昨天晚上，她在梧桐苑找茬不成，却在春草的话中，听出纤云的安胎药有猫腻，顿时想到了这条妙计。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坐实纤云的罪名，秦荷珊把她熬剩下的药渣，沥干了水，一把火烧了。
因此，余夫人派去清荷苑搜查的人，并没有搜出什么。
这会儿，秦荷珊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指天誓日地表示，梧桐苑杂物间门口的木桶里，那些药渣不是她的，是六姨太自己的。六姨太确实让春草抓了堕胎药回来熬过。
但是，没有人愿意信。
什么药渣丢了，药渣又回来了。真相大白时，谁还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就连余夫人也懒得听她和春草饶舌，直接认定，是四姨太秦荷珊熬完堕胎药，把药渣给了春草，让她偷偷放在了木桶里嫁祸六姨太。
机关算尽太聪明，害人者，终将害己！
此刻，梧桐苑门前的空地上，乌压压站了一片。
余夫人召集了余家大院的百余口人，连今早刚被余淮禁足的三姨太白梅，也命令她到场。
余夫人早已打定主意，要在众人面前惩治春草、翠儿和四姨太，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
她在人前站定，语气森冷如冰雪：“今日发生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春草吃里扒外，痴心妄想，勾结外人给六姨太栽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断春草的一条腿，找个人牙子过来，贱卖了；翠儿，知情不报，助纣为虐，打二十大板，赶出余家，让她自生自灭吧；至于四姨太……”
余夫人顿了下，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打！”
她只说打，也不说怎么打，打几下，秦荷珊早已是两股战战，嘴里哑哑地哭着，说不出一句话。
鸦雀无声中，只有几寸厚的板子，一下一下地触在皮肉上，发出钝钝的响声。
春草被摁倒时，鬼哭狼嚎了几声，刚打了十来板子，便晕死过去。一条腿，很快就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一向宽厚仁慈的夫人，闭关十余日后，居然变得这么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众人看着春草的惨状，一时吓得面无血色，战战兢兢。
余夫人自然知道大家心里想的什么，她目光一瞥，面无表情地说：“把你们都叫过来，就是要让你们知道，做下人，不安分守己，反而心术不正，勾结外人，算计主子，会是怎样的下场……以前，也是我对你们都太过纵容了。所以，有做过什么错事，今天当面主动说出来的，我也就不追究了；今儿一过，要是让我查出来……”
话音刚落，丁香苑的丫鬟玉露，突然迸发出一声嚎啕大哭，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我错了，彬少爷落水的事，是三姨太让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