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父亲
父亲笑着,笑容漾满了脸上每一道被风霜雕刻出的皱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也在笑。他的身后,是碧蓝的大海,飞翔的海鸥。我把二宝抱过来,让他叫姥爷,二宝叫出来的是“老爷爷”。如果父亲能够见到他,肯定也会把他当成手心里的宝贝。而二宝,也必定会像哥哥那样,写出很多高分的怀念姥爷的文章吧?
我还记得,童年的冬天,寒风呼啸,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着一排排长短不一,晶亮晶亮的冰凌子。雪总是下得那么厚,没过大腿是稀松平常的事。有时放学了,出门一看,回家的路在哪里都找不着了。可是,家总是要回的。我们几个就咬咬牙,一脚踩进深深的雪里去,雪灌进了破烂的棉鞋,瞬间化成水,走不多远,脚就冻麻了。一阵西北风刮来,把大片的雪花吹到我们的头上,脸上,灌进我们的脖颈。那个时候,我们不能动,只能屏住气,等待风停的一刻,擦掉糊满脸的雪,继续艰难前行。
家就在不远的地方,可是似乎又很远,几百米的路,我们要走上那么长的时间….
我还记得有天放学,走到门口,竟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父亲正挥着大扫帚,拿着木锨在清雪。周围的雪快有小山高,可是中间,父亲竟然已经清出来那么宽的一条路!我欢呼雀跃的奔过去,父亲的脸冻得通红。他摸了摸冻僵的耳朵,对我说:“快回家吃饭吧!爸爸扫到你们学校门口就回去。你们先吃!”我像小鸟一样飞回家,扑到热腾腾的炕头上,心里是满满的幸福,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是的,仿佛就在昨天。
我还记得父亲在果园里劳作,剪枝,打药,松土。他疲惫的脸被灼热的阳光晒得黑黑的,他的目光久久的凝视着枝头的果子,缓慢的吐出一个又一个圆圈。枝头,是他的希望,一家人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儿女读书,飞出黄土地的重要保障。烟吸完了,他慢慢站起来,佝偻着腰钻到树下去拔那永远也拔不完的野草去了….
我还记得决定高三复读那年,教室的门忽然打开,老师进来叫我的名字。门外是父亲那张笑得灿烂如孩童的脸,雨帽上的水哗哗的往下流,下着大雨,他竟然就冒雨开了几十里的车来告诉我通知书下来了的好消息….
我还记得婚后,父亲周末来家陪儿子玩。中午我做了海带和菜豆,米饭。父亲吃得很少,只是勉强把米饭吃完了。我有点诧异,问他是不是病了,他说没有,就是有点牙疼。儿子闹着要出去玩,我赶紧收拾碗筷洗刷,竟然就没有再问问,他是否吃饱?是否还想吃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儿女对父母的恩情总来不及报答万分之一,总是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年纪,才忽然想起身为儿女,我们已经错过了多少报答的机会?
父亲,已经离开我们7年了!7年,弹指一挥间,昔日的孩童长大了,昔日的我们也渐渐老去。父亲,如今我只能凝望你的照片,在你每一条深深的皱纹里,一遍又一遍的寻找,远方我曾经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