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绿茶做闺蜜的后果。
01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鲜花着锦般的喧腾热闹后,位于京郊的九王别院,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萧钧依然留在这儿,与父母同住。对于皇上赏赐的位于京城的宅子,他表示目前还没有搬迁的打算。
在京郊待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别院的清幽静谧,来去自如。
秋镜也很赞同,但她之所以不愿搬走,除了依山傍水的环境着实让人赏心悦目外,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完成。
这个九王府,潜藏着年深日久的秘密,单是秋镜窥到的、猜测到的部分,就已经让她胆战心惊。
她想深入了解并利用这些内幕,毕竟,这一切,都关乎她和萧钧未来的安危,她不想一直蒙在鼓里,一辈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生活。
如果有一天她和萧钧搬到京城,分门别户另过,她希望,他们过的,是敞敞亮亮、没有忌惮和恐惧,不再畏首畏尾的日子。
02
这段时间,因为萧钧的骤然受封和备受恩宠,九王爷的那些姨娘们,也多了些忌惮,都安分了很多。
表现最明显的,当属七姨娘竹影。
以前连请安都推脱不来的她,现在在王妃面前,低眉顺眼,一丝不苟,显得尤为谦卑恭顺。
而且,秋镜还注意到,竹影最近来茗香轩的次数,也明显多了。
每每过来,都极尽亲热之能事。要么套近乎,调侃和秋镜有缘分,没机会在娘家成为她的姨娘,兜兜转转,居然进入王府,成为秋镜婆家的姨娘;要么诉感激,谢谢秋镜没把过往之事告诉王爷和王妃,让她不至难堪,能够安然度日云云。
萧钧最近繁忙了许多,皇上经常招他进宫议事,陪秋镜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深宅大院,长日无聊。所以竹影的频频来访,秋镜不仅没烦,还很热情地同她寒暄。
两个辈分不同但年龄却相差无几的女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言语间很是投机。
03
慢慢熟悉起来,竹影把她的经历和隐私,也都一一告诉了秋镜。
竹影说自己自幼父母双亡,和弟弟相依为命。为了供弟弟求取功名,走投无路时,她和赵寅做了交换,她自卖其身,进入赵府,由赵夫人调教后,当做礼物,送往京城的名流之家做妾室。
条件是,赵寅出资,供竹影的弟弟读书。
“那你现在和赵大人还有来往吗?”秋镜直言不讳地问。
竹影淡定地摇头否认:“当然不会了,对于赵大人来说,我其实就是个物件,和一个细瓷花瓶、一幅名家书画没有什么区别,他把我送进王府巴结讨好王爷,王爷收了,领了他的情,我的价值就已经被他利用完了。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
她顿住,莞尔一笑,继续道:“打个比方,如果有人送了肃王妃您一枚玉镯,那人难不成还三天两头过来看看玉镯是否安然无恙?”
秋镜的心猛地一沉,她犀利地瞥了竹影一眼,脸上却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七姨娘真是风趣,确实是这个理儿!”
竹影凄楚地苦笑一下,眼角泛起泪光,言辞恳切,语带哽咽:“跟肃王妃您说这些,就是想让您了解,我其实是做不了自己的主的,赵大人把我送到哪儿,我就得去哪儿。当初在侍郎府一再纠缠,也实在非我所愿,还望肃王妃不要怨恨竹影……”
秋镜禁不住握了竹影的手,颇为动容地安抚道:“七姨娘您说到哪儿了,之前的事儿,我早忘了,又何谈怨恨之说?还有,您是长辈,我是小辈,以后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
有了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后,秋镜和竹影,日常的往来更为密切,关系也是明眼人可见的愈发亲厚。
04
那日午后,竹影又来茗香轩找秋镜,还带了一包自己亲手做的茶点。
彼时,秋镜没在自己屋里,而是正在书房忙活。
书房位于茗香轩后院,一丛修竹掩映,极为清雅幽静。平日萧钧在府里的时候,一早一晚,都会待在这儿读书。
丫鬟青杏把竹影带过来时,秋镜正在翻着一堆泛黄的书籍,说是要找几本闲书看。
“让丫鬟们替你找啊?瞧弄得这一身浮尘!”竹影的话语里透着关切。
秋镜调皮地回答:“打发时辰最好的方法,就是事必躬亲。不然一天天地闲坐着,当真闷得慌……七姨娘您坐,我很快就好!”
竹影就在秋镜身边的一把贵妃榻上坐下,一边看她翻箱倒柜地找书,一边絮絮地聊天说笑。
竹影和秋镜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是飘忽不定,四下里梭巡观望,似乎对这间书房极为感兴趣。
过了会儿,她看着秋镜单独找出来、另外堆成一摞的书,闲闲道:“坐着也无聊,你这儿都找了什么好书?也给我两本让我翻翻!”
秋镜笑道:“好啊,不知道七姨娘喜欢读哪一类的?”
竹影的眼珠转了几下:“不过喜欢读些诗啊词儿的,附庸风雅嘛。太艰深的,我也看不懂。就算是诗词,我也和常人不一样,不喜李太白苏东坡这些名声大噪的,唯爱温庭筠之流柔美绮丽的风格!”
秋镜微微一愣,便抚掌道:“那七姨娘真是问对人了,我有一本珍藏的《花间集》,是从我娘那儿软磨硬泡得来的,最是好看,一直放在我卧房的床头,时不时念上一两首,当真回味无穷呢……要不七姨娘您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去给你拿过来!”
竹影欣然应允:“那再好不过了,只是得麻烦你跑一趟!”
05
秋镜便起身离开,去前院给竹影拿书去了。
书房里,此刻只剩下竹影一人。
房间里静悄悄的,午后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棂,能清楚地看到阳光中飞舞着的细小微尘。
一片寂然中,只能听到屋前的竹叶,在微风吹拂下,飒飒作响,如同落了一阵急雨。
竹影的眼睛,警惕地向外张望。
正是慵懒的午后,后院里阒寂无人。
她悄无声息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仔细地、迅速地打量着整间屋子。
书房很宽敞,四面靠墙的书架,全是林林总总的书,历史类和兵法类的居多,竹影的目光一一扫过,然后疾步来到那张宽大的红漆书案前。
案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还要几张写满字的宣纸,竹影一一翻看着,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期然地,她的目光扫到几案下面的字纸篓。
字纸篓里,全是写废的文章和大字,一团团地揉起来,堆了半篓。
竹影俯身扒拉了几下,突然顿住了。
有一张团在一起,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张,明显和其它的纸不一样,上面有焦黑的痕迹,明显被烧过。
竹影瞥了一眼门外,飞快地捡了出来。
06
她把那团纸展开,发现这是一封没有开头没有落款的信笺,看得出来,是团了之后点火烧的,但没有烧完,只烧了一小半。因此虽然参差不全,但依稀还能断断续续地辨出来几句来:
富贵险中求……孤注一掷,狠下心来,方成大事……进入洛城地界,自会有人助你……此事不要让镜儿知道,女流之辈,恐被吓到。
竹影一目十行地看完,便把这张纸团起来,紧紧攥在掌心。
她按捺着怦怦的心跳,又坐回到原处,随手捞起一本书,气定神闲的翻看着。
不经意间抬起头,就见秋镜已经笑容可掬地进来了。
手里,拿着那本《花间集》,笑吟吟地递给了竹影:“喏,是你喜欢的!”
竹影接过书,脸上现出爱不释手的样子,一边细细翻看,一边又和秋镜聊了一会儿。
一盏茶后,她打着哈欠,说昨夜睡得晚,看这一阵子书,着实有些犯困,想回去眯会儿。
秋镜也不多挽留,起身准备送竹影出去。
目光,却复杂地在那本《花间集》上扫了一眼。
竹影这么喜欢这本书,居然也没说要带回去看。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
07
此刻,竹影已经跨出了茗香轩的大门。
走在温热明亮的阳光下,她脚步轻盈,心花怒放。
自从接到赵寅的命令,让自己密切关注秋镜和萧钧夫妇的一举一动,掌握他们居功自傲,图谋不轨的把柄后,竹影就想方设法和秋镜套近乎。
为了换取秋镜的信任,她甚至不惜做出对她痛诉衷肠的真诚,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竹影说的,也确实是真的,她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弟弟,为了供弟弟读书,她只得把自己卖给了赵寅。
但赵寅之所以把她送给九王爷,并非是为了巴结讨好。一个闲云野鹤远离权利核心的王爷,是不需要赵寅这般费劲的。
他把竹影送到九王府,就是为了让她暗中帮忙,除掉秋镜和萧钧夫妇。
竹影的弟弟,还在赵寅手里,他近来才刚参加了乡试,未来长路漫漫,都要靠赵寅引荐打点,因此,竹影自然是对赵寅言听计从。
用赵寅的话来说,除掉萧钧,对竹影也是百利无一害。
九王爷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萧钧死了,人老珠黄的王妃自然也就没什么靠山。
如此一来,美艳无比、深得王爷宠爱的竹影,自然就可以在九王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08
这段时间,竹影几乎天天来茗香轩,也没发现萧钧和秋镜有什么异常。
萧钧被封了肃王之后,除了比之前忙些,言行举止一如既往。没有表现出任何倨傲自得的姿态。
至于图谋不轨,竹影本来就觉得荒谬,一个舍身救皇上的人,怎么可能有不轨之心?
但这会儿,捏着这封烧了一半的信笺,竹影窃喜不已,也震惊不已。
她自然知道这短短几句话意味着什么。
萧钧和这个写信的人,真是够大胆,也够能豁得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里后,竹影就假装不舒服,躺在床上假寐。
二更时分,她悄悄起来,把那个小小的纸团装在一个胭脂盒子里,声称躺久了头晕,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九王府西北角,有一个事先挖好的、被一丛杂草挡着的墙洞,竹影把盒子放在这个洞里,一炷香后,赵寅自会派人来拿。
09
不用说,拿到这封参差不全的信笺后,赵寅和宁安侯,激动得简直要发狂。
他们本来就对皇上出巡的途中,恰好遇到刺客,又恰好是萧钧救了皇上、替皇上挨了一刀心存怀疑。
怎么就那么巧?
看了信上的内容后,恍然大悟。
赵寅只瞄了一眼,便确定,这封信,是萧钧的岳父,陈秋镜的父亲,户部侍郎陈耕年的笔迹。
他和陈耕年在洛城共事多年,他太熟悉他的字体了。
赵寅的脸上,带着一种狰狞的狂喜:“皇上遇刺,原来是陈耕年和萧钧的阴谋。怪不得呢,怎么不偏不倚,刚好在洛城地界遇到刺客,刺客出现的时候,又刚好是萧钧独自一人陪着皇上……陈耕年在洛城做了十余年的知府,关系盘根错节,到处是他的人。他在得知萧钧要和皇上一起到中原巡视春耕情况后,便提前布置好,当皇上和萧钧独处时,就让刺客出来,然后萧钧佯装护驾,挨刺客一剑,以博取皇上的信任和感激,平步青云……好一个富贵险中求啊!”
10
宁安侯近来一直在思考着如何能让九王府和户部侍郎陈耕年一家,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一锅端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先派刺客刺杀皇上,又演戏欺瞒皇上,这就是死罪啊。
冯志笙沉吟了会儿,突然道:“会不会有诈?你不是说这个陈秋镜诡计多端吗?”
赵寅不屑道:“一个十六七岁的黄毛丫头,所谓的诡计多端无非是伶牙俐齿,耍个小心眼儿,根本不足忌惮。竹影可是我精心调教培养出来的,最善攻心,陈秋镜如何是她的对手。何况,他们也不至于拿这么严重的事来诈!”
冯志笙放下心来,冷笑道::“那就好,明儿一早,我就亲自进宫面圣,告诉皇上内幕……听说我们的肃王萧钧最近正求着皇上,要亲自追查刺客的下落……贼喊捉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