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容易睡过头

　　早上五点多醒来，发现两只猫都在不断叫唤。不是肚饿的那种叫，也不是发春的那种叫，但可以确定是在投诉什么。起身转了一圈，窗外都是白茫茫的雨雾，空调开着，身上一阵阵发寒。我关掉空调，坐下来定定神喝水，猫们很快就不再做声，找个角落蜷成一小团沉沉睡去。于是，我又掌握了一句猫语。

　　耳边二重唱终于停歇，我回到床上想再睡一会儿，结果醒来就已经是9点，我睡过头了。

　　不是每一次睡过头都会让人觉得懊恼，对于我来说，睡过头更像是买彩票。小时候我和父亲一起在部队里生活，每天定时定点吹号，生活如同时钟一般规律。但是，滇中的雨季到来时，我们还是会睡过头。我们的宿舍楼在一道峡谷的末尾，雨水在半夜来，带着白色的浓雾从峡谷里涌出，人在那样的雾气里不知不觉就会沉睡下去。到了早上的时候，高音喇叭里的起床号声隔了雾气，听起来就不那么清晰。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我和父亲内心都希望是对方起床叫醒自己，但是大家都那么想的时候，肯定就会睡过头。

　　在十次里，大约会有一两次，父亲一拍大腿决定：干脆今天你就别上学了，在家里呆着。我就可以免去一天的辛苦，不用打着伞去爬学校门口的几百级石阶。在雨天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当时我还没我家的那把大黑伞高，雨水混合红土变成红色的泥浆，泥浆如同小瀑布顺着台阶向下流淌，我穿着雨靴背着书包扛着雨伞往上攀爬。相比之下，在家里干干爽爽呆着，还可以拉起被子盖住双肩，暖暖和和趴在床上看我的书，简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可惜，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每次都会发生。不过每当雨天到来时，人就会多了一点盼头。

　　如今，没有谁能给我放假，这全都是自己的事情。下雨天逃一次班，我也不会因此喜出望外。真正让我高兴的，是睡过头的那一两个钟点，因为它一定会带来极香甜的睡眠。两个月前，我花费了好大的气力，把睡眠时间改成晚上12点到次日7点。也就是说，不再熬夜，规律作息。但其实我只能睡6、7个小时，总觉得差了点火候，人并没有睡熟睡透。其中，真正进入黑甜梦乡，醒来时筋骨齐鸣，神清气爽的时候极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对付着睡，然后对付着醒，对付着过活。也不再有周末补觉的事情，周末还是12点睡，7点起，起来也就再也睡不着了。

　　所以，今天虽然睡过头，但其实我心里还挺高兴，感觉自己中了一次彩票。多睡的那一两个小时，我几乎没有任何感觉，没有梦，没有觉知，是最纯粹的睡眠。醒来时雨还在下，雾气没有散去，车声人声全都停止，我在一片白色的静谧中觉得很幸福，泡了一杯黑咖啡，我甚至第一次感觉到苦味里带有隐约的甜。

　　人们总喜欢问什么是幸福？可观的收入，舒适的住宅，众人的尊重，朋友的关心，爱人的眼神，孩子的拥抱，如此构建一个完整的人生，彼此支持，彼此联系就是幸福。可这样的事情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更何况要每一样都不多不少将将好。要我说，想睡就能睡着，睡下去无梦相扰，一口气睡足自己所需要的电量，这就已经是极大的幸福。一个睡足的人，怎么看世界都觉得美好，心里也总是感到平静，得到一点点东西都觉得满足。纵然不会一天十二时辰里都是如此，起码在醒来的那一刻就是这样的心境。

　　我希望这个夏天每个月都能下三场雨，我希望在其中能抽到一次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