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队酸

　　说实话，我有点怀念我家楼下先前那家被警方一勺烩了的核酸检测公司。他们早上7点准时开测，同时开三个口。一个是绿色通道，两个是一般通道。边上还备着一组人，堆放着矿泉水和防护服，维护秩序的那些人也安排了座椅和遮阳伞，总之是除了测核酸不行以外，其他样样都做得井井有条，妥妥帖帖。

　　自从他们被捕之后，换了一家新的公司，今天早上是我第二次去做核酸。我起得早，不到7点就起床洗脸刷牙，打开电脑让AI跑着今天的图，然后就去窗前打望，发现检测点一个人都没有，帐篷还是打包状态。我于是就有点担忧，如果今天不开张的话，我还一时间真不知道去哪里做核酸，确保自己有48小时核酸证明。

　　昨天去一个朋友家小区楼下的草地晚餐，同去的人里有一位的核酸证明是72小时。保安死活不让进，打电话给楼长，楼长打电话给物业，物业又继续打电话请示，弄了一圈下来依然还是不让进。我都能透过栏杆看见草地上的菜，咫尺天涯，始终脉脉不得语。只能自我安慰，真进去坐着大吃大喝，邻居也许看了要举报呢？

　　反正是没这个48小时证明，一个人也依然自由自在，就是哪里都去不了，最好是在家里待着。所以我一早起来，就准备把今天的核酸给测了，不然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心都不会踏实。从7点等到7点半，我不死心，又摸到窗前瞟了一眼，发现帐篷正在变形展开，隔离栏正在组成通道。通道口只有三五个人，我立即穿鞋下楼，准备做今天的第一队酸。

　　等我下得楼来，扔掉垃圾，冲出小区，转过街角，来到核酸检测点，发现前面已经排了50多人。不管了，依然是本日本街区第一队酸。站在大日头下晒了10分钟，发现队伍纹丝不动，我开始觉得可能哪里不对。7点45分，一个穿便服戴塑胶手套的女子从检测点出来，一站站喊下去：排好队，保持间隔，8点正式开始。

　　我算了一下，每3分钟放10个人进去，我前面有50人，求解我需要等待多长时间，这是小学5年级的数学应用题，正确答案是15分钟。根据社会数学的计算，误差在5分钟左右，只多不少，所以应该20分钟怎么也能轮到我了。可惜我还是阅历太浅，忽略了社会数学还有核酸数学分支，算法并不一样。

　　新来的这家公司只开一条通道，所以带着小孩的父母和年资较长的公民，会不断被优先安排进等待队列，算是走简易版的绿色通道。于是无形之间，我前面的队伍就变得更长了。看见人多，这家公司又在街对过新开了一处检测岗亭，实现了分流。但是两处都只有一条通道，所以速度就快不起来。我前面排着一群建筑农民工模样的人，湖北口音，一位戴着柳条盔，一身是灰的大哥点着烟卷评论说：开什么两条通道，就应该并排放在一起，两个人干活比着干，这样效率才高。

　　我在心中暗暗给他点了个赞，但是随后就发现自己对他们喜欢不起来。因为这是今天的第一队酸，许多工友是相约一起来排队，在树荫下三五成群地站着聊天、抽烟、讲笑话。等到队伍开始动起来时，我才发现原来在我前面排队的各种小圈子，他们的真实身份是排队代表。不断有蹲在街边乘凉的工友起身走过来，很自然地加入他们各自的小圈子。于是，我前面出现了厨师代表团，保洁代表团，公司白领代表团，建筑工代表团和物业代表团，人越加越多，队伍越排越长。

　　8点30，看情况不对，队尾已经甩到另外一条街，检测点的人再开了一条通道。在双通道开通之后，队伍的移动速度终于加快，恢复到了小学数学水平。15分钟之后终于轮到我，不愧是正规公司，拭子反反复复在我喉咙里认真刮擦，把我那根小舌都打磨得锃光瓦亮。不像一锅烩那家公司，擦得极省，仿佛是在拿计件工资一样。

　　回到家我一算，今天早上这第一队酸花了我50多分钟，是我历次测核酸以来耗时最久的一次，也是我小学毕业以来做数学应用题最为失败的一次。我想，可能是因为以前我做的都不是真核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