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零狗碎

　　我和大多数人一样，一直期望着生活能有点什么大事发生，自己好好表现一下，或者就此转运。但是，几十年过去了，也走过很多路，发生过很多事情，大事始终没有发生，一天天的生活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最近，看到平湖之鹰的一首诗《俗世的生活》，颇多感触：能够发现俗世生活中的诗意，就能够看到幸福的模样。面对俗世的生活，我们不是抱怨，而是爱上它，发现它的可爱与乐趣。

　　于是，我想起许多以前生活中的事情来，感觉有些意思，对它们的回忆也使自己现在的生活变得更加富有意味，就拿来与大家分享。

　　一 我的黑母鸡

　　母亲指着一只刚刚下过蛋的黑母鸡对姐姐说：“瞧，那只就是XXX买的鸡。”XXX就是我。

　　大学毕业后，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做老师，租单位附近农村老百姓的房子住，因为没有太多别的安排，和现在许多年轻人一样，便觉得有大把的富裕时间。

　　初夏的一个星期天，我正在家中闲得无聊，忽然听到门外有商贩吆喝卖小鸡，就跑出去看。农村长大的我喜爱小动物，寂寞的时光让我更加喜欢它们。

　　一出门还没看见卖鸡的，就先听到了小鸡熟悉的绵绵不绝的唧唧叫声。那叫声瞬时就让我心里痒痒的。走近了看，有几个附近的大妈正在挑选小鸡；小鸡毛茸茸的，挤挤插插，让我心里更痒痒了。于是，我也忍不住挑选了三只小鸡，一黑、一白、一花，各色一个。当时，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它们太可爱了。

　　放学回到“家”，我有事儿干了：弄点米喂小鸡，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放它们在院子里跑跑，看它们互相追逐，刨食，等等。

　　不知不觉中一个多月过去了，学期要结束，暑假在即。我的小鸡怎么办？暑假我是要回老家的。这时候，花的小鸡已经死去，就一黑一白两只小鸡了。活物好像是不能乘车的吧？不管那么多了，碰碰运气吧，侥幸蒙混过去了呢？生活中，很多事情不试试是不知道结果的。于是，走之前的晚上，我找来盛过二斤饼干的纸盒子，在两端用钉子扎了几个孔，临走把两只小鸡装了进去。

　　挤公交，乘火车，转汽车，一路上两只小鸡好像挺配合，没有听见它们叫，我们顺利到家。不过，没有多久，那只白小鸡也死了，黑小鸡最后竟长成一只能够下蛋的大母鸡。

　　原来，收获只是因为曾经播种。

　　二 一只白“洋”鸡

　　妹妹去姨家看到姨家养的有两只雪白雪白的母鸡，没有一点儿杂色，黄黄的爪子和嘴巴，血红的鸡冠像公鸡的一样大，完全不同于我们当地常见的土鸡。最有趣的是，抓它的时候，它不会迅速地跑开，而是停住，蹲下身子，双翅耸起，好像在等人来抓。真是憨态可掬，逗人爱怜。妹妹非常喜欢那两只鸡；返回的时候，姨就忍痛割爱送了妹妹一只。

　　对于朋友的东西不能表现的过分喜欢，即使自己真的很喜欢。有一次，我去一个朋友家对他的指甲刀赞叹不已。走的时候，他把那个指甲刀送给了我。这使我很不好意思，感觉夺人所爱，自己喜欢，肯定人家也喜欢啊，不然人家怎么会买？

　　那只鸡童叟无欺，一视同仁。不管大人，还是孩子，只要一靠近它做抓捕状，它就停下来，做出那个样子。

　　它究竟是什么品种，至今我也不得而知，但是对它的样子记忆犹新。它不仅毛色雪白，憨态可掬，体型较大，下的蛋也比我们的普通土鸡蛋大一圈。冬天天气冷了，一般土鸡都不下蛋了，它还是经常下蛋。

　　它还有一点很厉害，好几次闹鸡瘟，别的鸡大批死亡，它竟然能够安然无恙。好多年都能看到它在我们的小院里踱步。

　　当它太老的时候，母亲再怎么舍不得还是把它卖给了鸡贩子。

　　三 这个鸡，太能飞了

　　当然，鸡长着翅膀，一般都会飞的；只是我要说的这只鸡的飞翔远远超过了我之前对于鸡的认知。鸡小的时候经常飞，但是长大了因为体重，很少能够飞翔。生活总是在不断调整我们的认知，使我们不断进步。

　　南、北、西形成一条“丁字路”，东面是住房挡住了。每次鸡们跑到外面，我们两个人一南一北，留出向西通向家的路，或轰赶，或阻挡，鸡都会向西跑回家。这一次，我和娘照例轰赶那些鸡，但是，意外发生了。一只母鸡没有向西往家跑，而是在走近北面的我时，突然起飞，越过我的头顶，越过大街，飞出去一百多米，钻进那里的树枝柴草之下。当时，不要说我们寻它不见，一条凑热闹的狗也没有找到它。

　　几天后，一个秋天的上午，我正和娘在屋里说话，一抬头蓦然发现那只鸡站在外面的窗台上。真是想不到那么远它又飞回来了，太能飞了。

　　四 害怕放炮的狗

　　那是哥哥们小的时候家里养的一条狗，那时还没有我呢。那是一条黑土狗，别的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害怕春节的鞭炮。父亲说，临近春节，村里有了炮声，它就不见了，也没有确定的日子；正月过完，大概二月它才回来，那时它早已经饿得只剩下骨头了，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一年，父亲和哥哥们开工早，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瘦骨嶙峋的它，非常心痛，就把它抱到了平板车上。可是，路况不好，在经过一个坎时，车子颠簸，它突然跳了下来，却被车子压到了脚。它哀嚎着逃走了，这让父亲和哥哥们心痛不已。(经典的语句 www.wenzhangba.com)

　　有时候，我们好心不一定都能做好事。

　　五 狗没有训练出来，谁之过？

　　舅舅养了一条狗，那条狗很听话，也很凶，令我们羡慕异常。那是一条母狗，它产了五六只小狗。小狗满月时，舅舅拣了最壮的那只送给我们。

　　刚抱来的时候，狗胖嘟嘟的，全身毛色棕黄，只有脸部却是黑的，于是哥哥们称呼它“黑脸”。

　　我们家人多，有时候大家意见不一致，这个这样命令黑脸，那个又那样命令它。这常常使它无所适从，最后是它谁的话也不听。这就和好几个家长围着一个孩子转是一样的，“管事”的家长越多孩子往往越不听话。单位管理也是这样，“婆婆”越多越混乱。

　　有一次，舅舅带狗来有什么事，黑脸因为人家狗来跑了出去。中午的时候我们喂狗吃东西，当饥饿的黑脸想去吃的时候，舅舅的狗发出阴沉沉的低鸣警告，黑脸就远远躲开。

　　软弱、没有实力，是连家都守不住的啊！

　　有时候黑脸犯了错，我娘就严厉地呵斥它。可是，我看黑脸可怜，娘走了后我就偷偷地违反娘的命令对黑脸好。黑脸知道我对它好，每次一周后我从学校返回家，它都忘乎所以地扑到我身上舔我的脸。

　　溺爱并不是真正的爱，反而是害。我对黑脸的没有原则，也使它根本不听我的话。今天，很多家长对待孩子往往也过分溺爱，造成众多奇葩。

　　六 吃水果的狗

　　父亲刚去世后，外村的妹妹和外甥女来陪母亲住，妹夫经常跑长途，他们的狗因为没人照顾也被妹妹一起带来了。

　　那个狗浑身乌黑油亮，妹妹喜欢，我也非常喜欢。但是，它没有名字；我给它取名“尼克”。

　　早晨太阳初升，我带着尼克去村外不远的田野散步。田间小路旁边高一些的的杂草在微风中摇曳，我们一前一后愉快地前行。

　　在收了花生的黄土地里，遗落地表的花生，有的露出来，有的被浅土覆盖着；我寻找，尼克也寻找。我找到后就丢给尼克，尼克机灵地跳起来张大口吞下去。

　　有一次，我吃完苹果，把苹果核丢到旁边，尼克竟然把它吃了。做饭的时候，菜花、卷心菜的根茎，尼克也吃了。我拿苹果一口一口咬下来试着丢给尼克，尼克也兴奋地吃着。胡萝卜切成小块，一块一块丢给尼克，尼克仍然愉快地吞食。

　　它竟然喜欢吃水果，蔬菜，和我一样哎。尼克真是一只特别的狗，我喜欢。

　　我越来越喜欢尼克，非常喜欢。但是，尼克生病了，什么都不吃；这令我心痛，甚至担心它会死去。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我一直提心吊胆的，惴惴不安。夜晚的时候，我怕秋天的深夜太凉，就用凳子和木板给尼克做了个临时的简易狗窝，还铺了包谷皮。

　　不过，在我们还没有弄明白状况时，尼克又莫名地好了起来。我们又恢复了往日的欢乐。

　　不久，我又远离家继续去昆明做原来的生意，尼克和妹妹她们留在家里。当我春节再次回家的时候，没有见到尼克，听妹妹说，她们回家后不久，因为无法照顾它，妹夫把尼克送人了。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让自己心痛的人或物吧？如果它们不是自己的，无论我们曾经怎样地爱恋与不舍，某些时候，也不得不放手。

　　七 两只小白兔

　　兔子几乎是人见人爱了，从寓言、童话故事到生活物品的装饰画，可以说，随处都能见到它的影子。小白兔则因为憨态可掬，温顺纯洁更受人欢迎。有一次，妹妹去姨家又抓来两只小白兔。

　　我们只知道喂小白兔青草和菜叶，并不懂得其它喂养知识。没有多久，我们发现小白兔脚上和耳朵都长癣了，问了好几个乡邻，都爱莫能助。那时候我在县城读高中，就想到了去新华书店买有关兔子饲养的书查找答案。我看到书中有相关内容就买了书。

　　可是，当我兴冲冲地把书带回家时，小白兔已经死了。

　　所以，凡事我们要早做准备，不然就会“来不及”。

　　八 半截尾巴的母猪

　　我不知道，哥哥姐姐们也不知道，我们家养过多少头母猪。但是，我们都记得我们家养过一头半截尾巴的母猪。那是因为有一次那头猪发高烧造成的。我们记得它不只是因为它有一个半截尾巴，还因为有一次它生产小猪仔的时候，天气特别冷，一般也只是在猪圈里点堆火就可以了；但是，那年太冷了，父母把它弄到了我们屋里。

　　那个贫穷的年代，我们兄妹那么多，住房并不宽裕，我们在里间，猪就在外间。那时一头猪是一个贫穷之家的重要财富；当然，必须要好好保护它。

　　九 谁说牛走路都是那么慢？

　　如果一个人见过几件事之后，就下结论说“世间什么什么都怎样怎样”，那只能说那个人经历还太少，认识偏颇。说牛走路都慢就是一个这样的偏见，如果他见过我们家的牛就不会有此结论了。

　　我们家的牛是黄底白花的一头母牛，是哥哥和叔叔从远地买来的。它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只是一头刚成年的牛，还没有干过什么活儿。由于对它以前的情况了解不多，差点闹出事来。

　　它的肚子并没有像别的牛那样大，而且走路快捷。当它后阴肿大，分泌黏液的时候，人们都说那是发情的症状。于是，找了种牛给它配种。结果，配种后还没有一周的一天，我们早晨起床来到院子里，惊奇地发现它身旁站着一头小牛。它居然生小牛了！简直不可思议。

　　慢慢地它带给我们更多的不可思议。当它驾车的时候，它可不像其它牛那样慢慢悠悠的，而是像驴一样跑起来。我觉得，它忘记了自己是一头牛。干其它活儿它也是“麻利”得很。

　　最令人奇怪的是，它不能看见猪；不管正在干什么，只要一看见猪，它就瞪大眼睛，喘着粗气，向猪牴过去。如果每次不是我们及时豁命地拉住它，它那架势是非要把猪置于死地的。有时候，它正驾着车，也会全然不顾地向路旁的猪圈跳。

　　人们总是容易记住那些特点鲜明的事物。老师多少年后，总是清楚记得那些成绩非常好和当年那些调皮捣蛋令自己头疼的学生，对于中间那些学生常常记忆模糊。所以，销售上有一种销售叫差异化销售，就特别强调事物的特点鲜明。做人就做一个有特点的人吧。

　　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其实就是我们生活的明珠，在我们的记忆深处熠熠生辉，让我们平淡的生活变得更加有趣，当我们回首时发现，我们平淡的生活总是因为我们认真付出过，闪耀着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