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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穷的恨

2017-12-22 20:46:41 作者:绿衣红裳 阅读:载入中…

无穷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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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新闻解说员的声音悦耳,语气亦是十分煽情,“百善孝为先,无论如何,总是自己亲生的父亲。”

  吴秀莲却听不下去,连遥控器都没拿,走过去,“啪”的一下便切断了电源。

  吴秀莲焦躁起来,屋子里虽然开着空调,可她仍然是一身的汗。她像一头困兽一般,只茫然无措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吴秀莲走到腿脚酸软,这才颓然地坐到沙发上,回忆风雨欲来之前的满天乌云,铺天盖地地扑过来。

  往事如烟,那些也许算得上幸福日子,似乎已经蒙上一层尘,隔着时光,仿佛只是烟熏火燎地映在墙壁上,用指甲漫不经心划出来的一道痕迹,慢慢的被岁月模糊得几不可以见。可是曾经有过的那些情绪伤心绝望,痛楚,恐惧,不甘,都一起涌上来,要把她掩埋在过去的时光里,再也无法喘息。

  那样沉重的往事,回忆一次,就要痛一次。

  吴秀莲的父母死得早,她不过是依靠着兄嫂过日子。嫂子是个厉害人,她从十岁到十五岁的人生,便是才嫂子的冷言冷语中消磨,直到她初中毕业,去广州的工厂打工,这样沉闷的日子才宣告结束。

  在广州,她认识了同乡同厂的戴大海,英气勃勃的少年,虽然爱吹牛,爱打牌,可是他颇会向女孩子献殷勤。不过是经常买点儿零食,说点儿甜言蜜语哄一哄,吴秀莲就把一颗心都交给了他:这是父母过世以后,第一个愿意给她温暖的人。

  她跟着他回了乡,才知道他家里兄弟三个,是当地极穷的人家。那个时候吴秀莲想,两个人都手足俱全,只要勤快一些,还怕过不上好日子?她不顾兄嫂的反对,嫁给了戴大海,心甘情愿随着他住进低矮的瓦房。

  婚后的生活十分幸福,大女儿出生之前,夫妻两个继续去广州打工,一年后她怀了孩子,这才回到家乡,戴大海继续留在广州。

  吴秀莲后来总是想,当时为什么要回家呢?如果她跟戴大海一起留在广州,事情也许就会不一样吧?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悔不当初

  那天,隔壁的李木匠,喝得醉醺醺的,血红着眼过来质问她:“周大海在广州跟我家的那个不要脸的住在一起,你这个做老婆的,怎么不管管?”

  吴秀莲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竟然不知道?”李木匠打着酒嗝走了。

  李木匠失踪了几天,带着在广州打工的老婆邓爱梅回了家乡。又过了一个星期,戴大海也回来了。

  他跟她说,“想家了,不想在外面待了。”

  吴秀莲其实也想着要质问他一番,可是,娘家是那样的嫂子,她无人可以依仗,就没有了底气。更可况,她太害怕戴大海说“是的,我现在爱上了别人,不爱你了”,要是把窗户纸捅破了,他要跟她离婚,她怎么办呢?女儿怎么办呢?

  吴秀莲一面在心里蒙蔽自己,李木匠搞错了,大海不是那样的人,一边又忍不住,总是偷偷地观察戴大海,想从他们的一言一行里找出些蛛丝马迹

  李木匠脾气暴躁,又喜欢喝酒,喝醉了,便回家下死手打邓爱梅,邓爱梅的哭嚎声,半个村里头听得见——没人敢去劝架,因为喝醉酒的李木匠从来不讲道理

  吴秀莲发现,只要逢着邓爱梅被打得痛哭,戴大海的脾气就特别暴躁。

  有一次,隔壁又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声,才学会走路的女儿,跌跌撞撞走过去,抱着戴大海的大腿,仰起小脸喊:“爸爸,抱。”戴大海一抬腿就甩开了女儿,女儿猝不及防,便摔到地上,哇哇大哭。那个时候,吴秀莲正在灶上炒菜,冲过去抱起委屈的女儿,终于第一次和戴大海大吵。

  从那以后,日子就在吵吵闹闹中过去,有时候夜深梦回,想起刚结婚的时候,遥远得好像一场梦。

  如果李木匠不死,也许他们会这样吵吵闹闹,拧巴着,仇视着,但又不得不凑合得过着日子。等吵上二十年,三十年,男人老了,孩子大了,这些情爱恩怨慢慢散去,或者也就这样终老。

  然而,李木匠死了。

  李木匠喝醉了酒,一头栽在池塘里,就再也没有上来。

  那个时候吴秀莲的女儿两岁,肚子里又怀上了孩子。怀第二胎的时候,戴大海对她好了许多,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刚结婚的那段日子,只不过是在最畅快的时候,吴秀莲心里就会冒出一根细小的刺,微不可察地扎在胸口。

  李木匠死了,邓爱梅带着四岁的儿子守了寡,吴秀莲的日子便完全变了样。

  刚开始他们还遮遮掩掩,后来,满村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就大模大样,像一对恩爱的夫妻一样出现在村子里。

  戴大海回乡后一直在镇上一个预制场打工,慢慢的,他的工钱就再也不拿回家了。

  那样苦的日子,村里人都叹息同情,可是这样的事情,谁管得着?戴大海的父母过世了,只有两个哥哥,吴秀莲也曾向哥哥嫂子们求助,可是,他们说“男人年轻的时候风流一些,年纪大了总会回家的”。

  “这样的事情,做哥哥嫂子的怎么好去说?你自己管不住男人,怪谁呢?”

  怪谁呢?怪她当初瞎了眼,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熬吧,村子里这样的情况也不只她一个,吴秀莲安慰自己,只是戴大海不打老婆。

  这样煎熬着,儿子便三岁了,女儿也满了六岁,聪明懂事,不但会看好弟弟,还能煮饭洗衣服。吴秀莲每晚一身疲惫地躺到床上时候,看着身边熟睡的一双儿女,所有的劳累和伤心都有了安慰。

  那年冬天流感比较厉害,女儿感冒了,发着高烧,吴秀莲自己带了女儿去乡卫生院看病,把儿子交给了在邓爱梅屋里打牌的戴大海。

  等吴秀莲带了打完点滴的女儿回家,天已经擦黑,她把女儿放在床上躺好,打开煤灶淘米煮了饭,这才急匆匆去邓爱梅家接儿子。邓爱梅家里的堂屋门开着,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叫了几声,见没人答应,只得回了家,心里却在疑惑,他们去了哪里?

  等到简单地炒了一个菜,吴秀莲又忍不住去隔壁看了一次,还是没有回,女儿睡着了,她端着饭碗,站在门口,一边匆匆扒饭,一边眼巴巴看着隔壁,直到她吃完饭,隔壁仍然没有动静。

  吴秀莲洗了碗筷,刚刚擦干净手,听到隔壁传来了动静,急忙冲出去,正看得戴大海抱着邓爱梅的儿子,邓爱梅拿着手电筒,相跟着进了堂屋。

  吴秀莲跑过去问:“儿子呢?”

  戴大海回过神来,诧异道:“你没接回去?你走了没多久,山山发高烧,我们送他去卫生院去了。”山山是邓爱梅的儿子。

  吴秀莲提高了声音,“你把为为一个人丢在家里?他才三岁!”

  “我走的时候交代他了,叫他不要乱跑,而且还把门关上了。谁知道你去了那么久?差不多一天!”

  吴秀莲没空跟他争辩,只说:“我回来的时候,门是开的,为为不在!”

  戴大海这才把手里的山山交给邓爱梅,“那还不赶紧去找?真没用。”

  那天晚上,村上的人一起差不多把整个村子都翻了一遍,没儿子的踪影。第二天天一亮,一夜没睡的吴秀莲又跑出去,把村子里的每一口井,每一个池塘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儿子的踪迹,吴秀莲倒松了一口气。

  村里人推测,为为只怕是被人贩子抱走了,戴大海丢了儿子,也不敢气势汹汹,跟吴秀莲一起去派出所报了案。一个月过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吴秀莲整个人都没有生气,瘦得人跟个纸片一样,一阵风就可以吹走。

  就有人劝她,孩子只怕找不回来了,不如趁着年轻,再生一个。

  丢的不是自己的孩子,每个人都能这样轻飘飘安慰别人。可是吴秀莲想,就是天涯海角,她也要把孩子寻到。

  儿子丢失的那天,穿的是一件蓝色的夹衣,从那以后,吴秀莲只要看到穿蓝色的夹衣的三四岁的小男孩,总要追过去,等到看到了脸,这才失望地走开。

  吴秀莲这辈子第一次下定决心做的一件事是跟戴大海结婚,这叫她后悔。她下地决心做的第二件事是跟戴大海离婚,带着女儿去找儿子。

  女儿跟着自己,也许会吃苦头,可是,总比给戴大海,去邓爱梅面前讨生活要好。寄人篱下的,看人眼色的日子,她从前过够了。

  她走的时候是一个清晨,许多人都还在睡梦中,走出村口,她手里牵着睡眼惺忪的女儿,虔诚地跪在土地庙前,“土地公公,请你保佑我,保佑我找着为为。”她把头伏在面前的泥土上,任自己滚烫的泪水,缓缓流进泥土。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吴秀莲的回忆。她摸一摸自己的脸,已经是满面泪痕。

  是儿子的电话,吴秀莲因为心急,连按几次接听键都没有按下去,好不容易接通了电话,“为为……”吴秀莲只喊一句儿子的小名,就已经泣不成声

  “妈,我没事,您别担心。”儿子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可是仍然沉稳有力。

  这声音安抚了吴秀莲,她慢慢止住了哭声,“他们怎么那么狠,拿那么粗的棍子砸在你的背心上,他竟然是你的伯伯。”

  “妈,爸是自杀的。”

  “什么?”吴秀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那样的人,也会自杀?她一直以为他是病死的。

  “妈,”儿子压低了声音,“视频你也看到了,伯伯之所以打我,是因为爸爸留了遗书,那遗书都是控诉我和姐姐不孝的。”

  她知道儿子现在还在他的葬礼上,农村里的丧事,不吹吹打打三四天不会结束,更何况他们故意为难儿子,做道场的时间只会延长,“为为,保护好自己,他们要钱就给吧,还有,等他上了山,自己记得去医院照个片,看有没有伤到。你姐夫过来了,有什么事你可以找他。”

  “知道了,妈,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别被气坏了。要姐姐打电话叫姐夫回去,这事他帮不上,别把自己搅进来。这几天,那些朋友圈什么的少去翻,别老待在家里,叫姐姐陪你出去逛逛。”

  儿子挂了电话,她不由庆幸,幸亏怀孕的女儿没有回去。她生的两个孩子性格并不一样,女儿做事果断些,心也硬一些,她想,也许是那些年,女儿跟着自己寻找儿子的时候,吃过了太多的苦,才把她的心肠磨硬了吧。

  所以这次家里打电话来,叫儿子女儿都回去尽孝的时候,女儿断然拒绝了,只是打了五万块钱回去,给他办丧事。

  吴秀莲想起去年他给女儿打电话,女儿是怎么回答的,女儿说“现在你问我要钱,一分都没有。你忘记了从前你怎么对我和弟弟,怎么对妈妈,可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怎么还会给你钱?等你死了,我再寄给你,给你风风光光办一场丧事。”他从此再没有打过女儿的电话。

  而儿子却答应了,他跟吴秀莲说:“到底血脉相连,都已经死了,过去的事情也无法去计较,就去见最后一面,如果不算三岁之前的事情,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他呢。”

  她也就答应了,都说人死如灯灭,还能计较什么。

  他倒好,死了都要祸害儿子。

  他不过是因为儿子没有满足他一次又一次要钱的要求,他不记得他从来都没有养过儿子,他也忘记了,这个儿子其实已经丢了,是她千辛万苦寻回来的。

  他只知道,女儿嫁了人,还嫁了个有钱老公,面对生病的父亲,怎么能一毛不拔呢?儿子发达了,还出国留了学,有的是钱,生父开了口,怎么可以拒绝呢?

  所有的人都说,即使他有再多的不是,到底是他们的父亲。他们不是她们,怎么知道她们当年吃过的苦头?

  一个身上只有几千块钱的女人,带着一个六岁的孩子,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三岁的孩子,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懂得那些苦?

  她带着女儿住过桥洞,睡过车站,捡过垃圾,讨过饭,挨过打,每天满大街贴寻人的小纸条。

  有一次,她在车站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把咬了一口的一块巧克力随手丢尽了垃圾桶,她趁着别人不注意,手忙脚乱地从垃圾桶里翻出来,喂到饿得有气无力蹲躺在墙角的女儿口中。女儿看着她说:“妈妈,好甜。”

  她泪流满面压抑着自己不至于痛哭失声。那时她想,儿子还没找到,总不能把女儿也弄没了,她的孩子已经九岁了,还没有上学呢。要找儿子,总得先活下去。

  可是女儿吃了巧克力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吐下泻,她抱着女儿一步步走到医院,看着急诊大厅里人来人往,袋子里一分钱都没有。最后,她只得把女儿放在身边,跪在医院门口,向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个又一个地磕头,“请你们行行好,救救我女儿。”

  有人漠然地走过去,也有人停下脚步,扔下几块钱,她只能感激的一次又一次说“谢谢,谢谢!”

  土地公公果然显了灵,就是那一天,一个小孩走到她的面前,放下了一个硬币,他嗓音稚嫩,仰头看着母亲,“妈妈,这个小姐姐真可怜。”

  吴秀莲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虽然隔了三年,可是她只得,这是她儿子的声音,她扑上去,抱着六岁的小男孩,“为为,为为,你是我的为为!”

  小男孩吓得哭喊起来,不停地喊:“妈妈,妈妈,我害怕……”

  牵着小男孩的女人就过来脱她怀里的孩子,她紧紧抱住不放。旁边的人围上来看热闹,“这个女人疯了吧?”

  “看样子只怕是个疯子。”

  吴秀莲听不到,只管抱着孩子哭。最后警察来了,把他们带到警察局。

  当吴秀莲把小孩子屁股上的疤痕脱出来后,那个斯文秀气的中年女人,承认孩子确实是自己买来的。这个伤疤,是儿子两岁的时候,去玩村上一户人家里养的小狗的时候,被小狗咬的。

  警察很同情她的遭遇,给她捐了三千块钱。女儿是急性肠胃炎,不过一天就治好了,她带着儿子女儿,坐火车到了广州。

  在广州的日子虽然累,可是吴秀莲只觉得到了天堂。她在老乡的帮助下找到了工作,每个月虽然只有几千块钱,可是儿子女儿都在身边,他们都进了学校,再不用颠沛流离,再不用担惊受怕。

  她没日没夜地做事,两个孩子也争气,从来不要她操心。女儿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便不再念书,她说,妈妈太辛苦,她要帮妈妈一起挣钱供弟弟读书。

  儿子真是聪明啊,不但考上了大学,还拿到了国外大学的奖学金。儿子出国留学的那段日子,吴秀莲喝口白开水,都觉得是甜的。

  她吃尽了苦头,辛辛苦苦养大了一对儿女,他倒好,儿子刚从国外回来找着工作,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病了,叫他们姐弟寄钱给我回来治病。”

  吴秀莲忍不住叫:“凭什么?”

  “就凭他们是我戴大海的种。”

  “你不要脸。”吴秀莲挂了电话,也不打算给孩子们说。

  可是他问到了两个孩子的电话,儿子心软,虽然在姐姐的帮助下在广州买了房子,到底才开始工作,手头比较紧,就只给他寄了一万块回去。

  戴大海的近况,吴秀莲还是知道一些的。离婚后他便跟邓爱梅住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打结婚证。他辛辛苦苦帮着邓爱梅养大了山山,又给山山娶了媳妇,本来日子还算平静。可是前几年戴大海患了风湿,腿脚便不利索,不但挣不了钱,还要花钱治病,被邓爱梅的儿子媳妇赶了出来,住回了他们从前的房子。

  知道他过得不好,她心里很痛快的。她想,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是有报应的呢。

  可是,她的儿子这样好,上天却为何要这样待他呢?就是上天要惩罚,也应该报应在她的身上啊。

  她知道儿子又给戴大海寄钱的时候,生了大气,躺在床上一天不吃饭。儿子着了急,在她床前发誓,“妈,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给他寄钱了。”

  她逼着儿子换了手机,女儿也赶过来数落了弟弟一番。从那以后,戴大海就联系不到儿子了,可是他总是打电话过来骂她,女儿帮她把戴大海的电话拖进了黑名单。

  她们过了一年清清静静的日子。

  直到那天晚上,戴大海的哥哥打电话过来,“大海去了,你叫侄女和侄子快回来吧。”

  她倒没想到他死得这么快,还没想好怎么说,电话里的人不耐烦了,“她们到底是大海亲生的,你不想你的儿子一辈子背着不孝的名声吧?”

  不孝,确实是很坏的名声。吴秀莲想,他已经死了,她也犯不着跟个死人计较,第一天就打电话把女儿叫了回来,并且一早就拦下了要去上班的儿子。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告诉儿子了。可是她也知道,就是她不说,他们总是会找到儿子的。因为她儿子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她听得戴大海的哥哥在电话里说:“你爸爸死之前这一年,都是我们在照顾他,替他治病,已经欠了很多债,都说父债子还,而且办丧事也要花不少的钱,你先打二十万过来吧。”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二十万,他轻轻松松就出了口,好像她儿子在外面捡钱一样。

  她记得儿子当时说,没有这么多钱,他们叫他想办法,“债总不能不还,父亲也总不能不埋。”

  儿子回去当天,电话就一直关机,她牵肠挂肚,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女婿陪着女儿过来了,给她看手机上的视频。

  从前的那块小小的晒谷坪,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二十多年前的老房子,已经摇摇欲坠。里面锣鼓唢呐的声音嘈杂地传出来,儿子白色的衬衣满是汗水和尘土,他跪在晒谷坪上,低着头。戴大海的二哥,手里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棍子,狠狠打在儿子的背心上,旁边有义愤填膺的乡亲,他们说:“打死这个不孝子,打死这个畜生!”

  “不要轻饶他,免得给村里的年轻人做了坏榜样。”

  她扑上去,恨不得从手机里把那些人抠出来,把他们撕成碎片,再一口一口吞下去。他们这样作践自己的儿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来指责自己的儿子。她更恨戴大海的兄弟,他们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什么都知道,也这样来欺负自己的儿子。

  女儿抱住她,“妈,你先别激动,我们现在过来,是要一起想办法帮弟弟。”

  吴秀莲眼神空洞,“怎么帮?老家的风俗,死了父母,见到小孩子都要磕头,谁都可以打骂。都怪他,都怪他,戴大海,我要杀了你!”话说出口,她才猛然想起,他已经死了。

  “我们不能让他们毁了弟弟的声誉,听说他们已经喊了记者,倒时候到电视上一放,哥哥就完了。”

  三个人一筹莫展,最后还是女婿说,他回去看看,反正谁也不认识他。

  昨天女婿打电话回来说,场面太混乱,为为叫人看住了,他没跟他打上招呼。女婿去派出所询问了一下,警察说,这样的事情,要尊重乡俗,他们也没办法管。

  吴秀莲想起朋友圈里无数的评论,他们都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无论从前是怎么样的,做儿女的不能不管父亲的死活。”

  她真想去问一问他们,女儿管了父亲的死活,要不要管她这个千辛万苦把孩子拉扯大的母亲的死活?她怎么甘心让他们在他的床前伺汤奉药,叫他安享晚年?她辛辛苦苦几十年,不就是盼着自己苦尽甘来,负心人穷困潦倒,不得好死吗?

  无穷的恨意绵绵密密地涌上心头,如果可以,她真想亲手把那个人挫骨扬灰,叫他在这个世界再留不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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