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推迟的第十天，想她。
求姨妈神。
文 / 陈练 佩佩
知乎上有个被关闭的问题，被浏览过一百八十多万次：月经推迟10天了，上个月有过一次但是全程戴套，是什么情况？
（图片来自知乎）
这里面的文字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是知乎式科普，讲过来人的经验，自己曾经也是这样，应该怎么办之类。
还有一类在虔诚地请求“姨妈神”显灵，这一部分人渡劫成功后，甚至会定期来还愿。
（图片来自知乎）
这条被关闭的问答链接是阿雯发给我的，那天凌晨洗完澡出来，看见她的微信留言。
她说：“帮我求个姨妈神吧，我月经很多天没来了。”
我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姨妈神？？什么鬼你自己编的吧？”
过了大概十分钟，我才收到另一条回复。
“如果我怀孕了，能不能陪我去打掉。”
阿雯原本也以为，自己是一个“婚前不会那个”的女生，直到上个月和男朋友旅行之后，她说出了“有可能要打掉”的话。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你怀上了？”
她说：“我这个月迟了一个星期，还没来。”
她说“戴了”，但不到一分钟又补了一句“我问问他。”
“我问问他”这句话让我瞪大了眼睛，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样关键的问题上，这么搞不清楚状况，竟然需要依靠另一个人的回忆来确定自己会不会出事。
一个“吧”字让她彻底陷入了焦虑，她一会说确实记得有戴套，一会又自我怀疑要是自己记错了怎么办，她拼命说自己不要去医院，问我要不要明天一早就去买个验孕棒，又一边为该怎么开口问店员而感到羞耻。
一个“吧”字也彻底激怒了她，她开始怀疑她的男朋友根本不爱她，她说一个爱她的人不可能这么随意，不可能不为她想一想。
因此那句戴了吧之后，她没有再回复，只是拼命地抓着我宣泄她的恐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样的慌张，阿雯的男朋友也沉默了一整天，隔天晚上才又发去了一句“如果真的有了，我带你去打掉。”
（聊天截图）
我认真地浏览了阿雯发来的那条知乎链接，试图找到一点有用的建议，或者是缓解焦虑的方法。
后面的几天，阿雯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去买验孕棒，我劝她早点查清楚，如果真的要打掉听说早期可以药流，对女生伤害没那么大，让她去医院问清楚。
她立刻回我：“我才不要去医院！”
结果那几天就像一场大冒险，她跟我说最近胃口不好，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厕所检查内裤有没有见红。
她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上班，常常盯着电脑发呆，一发呆就想月经怎么还不来，然后就忍不住上网搜一些意外怀孕的症状，再一个个套在自己身上，觉得每一个都中了。
阿雯成了一个，平均每天讲十七次“死定了”和“怎么办”的落魄女人。
（百度上关于月经推迟及是否会怀孕，有大量的问答链接）
那条知乎的问答里，每个人的故事和状态都是相似的，享受完一时欢愉之后，陷入了一个无助又煎熬的等待月经来临的过程。
他们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大家编造出来的“姨妈神”身上，有的为自己求，有的为女朋友求。
那里面有两个故事让我印象很深刻，一个来自于女生，一个来自于男生。
大姨妈推迟的第五天早上，那位女生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意外怀孕，自己既不能接受人工流产，也无法负担一个孩子。
她期间用验孕棒测了一次，结果是一条杠，但不知道是心里暗示还是眼花，总觉得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杠。
她安慰自己那只是阴影或者是粘上了灰尘，不自觉地开始用手指扣验孕棒，却把那部分扣得更加模糊了。
一模糊心里更慌，她不断地暗示自己那里确实有一条很浅很浅的杠，总想着再去买一个验孕棒，验证自己是眼花看错了。
在一次又一次虚无缥缈的想象之后，人会渐渐崩溃。
“为女朋友求姨妈”的男朋友们也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其中有一位男生的求神方式，在我看来已经有些过度了。
那位男朋友几乎是以写日志的形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来求神、还愿。
他的每一条几乎都是先认真交代“这次开始之前和之后都认真检查了安全设备”、“时间上也没有问题”，但还是觉得来许个愿比较稳妥。
不难看出，借自己的楼求姨妈神，几乎是他每次和女朋友发生性行为后，都一定会来做的一件事。
在他最开始的留言里，是这么说的：“同求姨妈神，这件事情过了之后，一定都乖乖的！”
我不知道在那件事情里，他们遭受了怎么的煎熬，导致了后来的每一次即使都做好了安全措施，依然会让男生感到心虚。
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在担心这担心那的，算是在这里找个寄托吧。又在后面加上了一连串的“显灵”以及“保佑”。
那些有过危险性行为的人，都在承诺下次一定会做好安全措施，但那些“不乖”的经历并不会因为一次有惊无险，就让他们长舒一口气，而是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当中的一些人在经过了漫长的焦灼后，甚至会哭着说：“以后再也不啪。”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阿雯在微信上告诉我“来了”，我说“恭喜”。
说完我就笑了，以前别人都是孩子出生了才会说恭喜，现在我却对一个幸好没有怀上的人讲恭喜。
阿雯的事让我想到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当事人真的会忘记有没有做好安全措施吗？
一个是当事人是怎么看待“负责任”这件事的。
阿雯说：“套是他戴的，我怕，不敢确定。”
而对于男朋友负责任的方式就是带她去医院打掉，她是这么说的：“难受是肯定的，可是这好像确实是唯一的做法了。我们都还年轻，不可能生下来的。”
我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了公司的一位男作者，他沉思了一会儿告诉我，其实他的女朋友也求过姨妈神，接着他痛斥了一顿不戴套的男朋友都是傻逼。
等我问他：“你们真的会忘记吗？”他又一阵沉思。
“嗯？”“有时会吧。‘戴了吧’这种回答，可能是真的忘了，也可能是在逃避些什么吧。”
“那目前来说，你的负责任也是那样吗？打掉。”
“嗯。”他没有看我。
最后。
道德注定是会谴责他们“负责任”的方式的，也正因为意识到这点，那位男作者到最后并没有看着我讲出“嗯”，知乎上那些人也才会一直在不确定中，承受着精神上的折磨。
但我没有要嘲笑或者鄙视他们的打算，因为我也觉得，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不想负责任，而是借钱陪你去医院，也许真的是他们能给的极限了。
在看到他们的故事之前，我一直以为“确保做好安全措施，再发生性行为”是一件原则性极强的事情。
但人总是要在意外马上就要砸下来了，才会哭着说“下次不敢了”。
我希望永远不要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毕竟也会有即使做好安全措施，也会怀孕的极小概率事件存在。也希望因为一次过错就蒙上阴影的人，能慢慢走出来。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有些创伤，无论最后有没有真实降临，那种煎熬的精神折磨是永远都在的。
晚安。
编辑 | 佩佩
插图 | 网络 、《Juno》
音乐 | Over And Over - Rachael Yamagata
作 者 介 绍
陈练 佩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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