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事，毁掉了我们的婚姻
1
西餐厅里走来一对打扮时髦的男女，他们挽着手，轻轻地咬着耳朵说着事情，两人的脸上不时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那对男女就落座在胡斌和云眉的前面。女的放下包后，托着下巴看着男人为她倒着柠檬水，摆弄着刀叉。
不久，男人从一只做工考究的黑色皮包里拿出一把钥匙出来，缓缓推到女人面前，说：亲爱的，这是我们以后婚房的钥匙，你就是主宰它一切的女主人，而我不久后将要变成你的男佣了，请女主人以后多点疼爱给我们……
女人娇羞地笑了起来，把身前那杯柠檬水喝得一滴不剩，然后凑近男人的脸，温柔地说：谢谢亲爱的，你对我真好，我也期待和你结婚！
两人交语的瞬间，女人偷偷吻了男人的左脸颊，以示嘉奖，男人摸了摸女人的长发，说：嗯！
这一幕刚好落入云眉的眼里，她也摆弄着刀叉，切着7分熟的牛排，唉声叹气。
云眉想：人和人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前面那桌的男女是拿着婚房的钥匙来商议结婚的事的， 而自己呢？今天坐在这环境高雅的西餐厅里却是为了离婚前的最后一次烛光晚餐而来。
她即将要和丈夫胡斌离婚，今天是分手饭，离婚的原因也是为了房事。
2
云眉和胡斌是自由恋爱，当初胡斌第一次带云眉见父母时。未来公婆就不是很喜欢云眉。婆婆更是当着她的面说：我们胡斌呢，本来有个有房有车的姑娘喜欢他，她父母也愿意出丰厚的嫁妆嫁女儿，但现在胡斌喜欢你，我们做大人的也不好棒打鸳鸯，可有一点你必须是清楚，你们结婚，我们是不买房子的。
未来婆婆还特意强调：结婚后，要是愿意和我们一起住，这二间两层老楼房可以分你们一间，要是不愿意同住，住哪就自己解决。
那天胡斌一直给他妈妈使眼色，让她不要那么口无遮拦地说，毕竟云眉是第一次登门来拜访长辈，而且云眉也并未提出需要胡斌来买房的事。
但胡斌的妈就跟刹不住的车一样，横冲直撞地把那点现实和不屑全都讲给了云眉听。
云眉不是势利女孩，她和胡斌恋爱也没有花过他一分钱，倒是买过无数礼物给他，所以当时当她听到未来婆婆毫不客气地给她下马威时，还是有点懵的。
但考虑到胡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切的冷言冷语就显得不再那么计较，她微笑着和未来婆婆说：我和胡斌是真心相爱，我们会一起努力来解决婚前的事情。
婆婆哼了一声，就借口灶膛还烧着火走了。
胡斌很尴尬，跟云眉说抱歉。云眉抹掉了委屈的泪水说：没关系，因为我爱你！
嗯，我明白。云眉给了胡斌一个我信的眼神。
3
从胡斌家出来，云眉一直都在回忆和胡斌的初相识。那时云眉还在上大四，勤工俭学在外打工。其中一份就是给人教英语，那是晚上的课，经常下课时已经是夜里的8点多了。
有天夜里学生临时有事晚了一个小时后才上课，等结束已经差不多夜里的十点。云眉骑着单车路过人迹罕至的一个老住宅楼，在等红绿灯时，被两个尾随身后的男人拽下车来拖进一旁的草丛里。
当时就被捂着了嘴，喊不出一声救命来。两只脚也被骑着一个男人死死嗯在身体下。两个男人极其猥琐，对云眉动手动脚，正预备进一步侵害时，被上夜班路过的胡斌撞见。
胡斌随即和两个男人交涉，最后动起手来，个子小的胡斌根本不是两个彪悍的男人对手，很快被打倒在地，但他无论怎样的疼痛依旧死死护着身后的云眉。
远处有民警晃着手电筒巡逻，胡斌使出最后的力气喊救命，歹徒听闻落荒而逃。胡斌随即也昏死过去。
云眉从小有英雄情结，她很快喜欢上了胡斌，胡斌也喜欢这个被自己救下来的女孩，觉着她玲珑可爱。
两个人谈不上一见钟情，但至少是心有所动，就从那天起，彼此联络起来，很快成为男女朋友。没有过多的枝枝叶叶和纠葛。
云眉每次一想到这里，都会情不自禁地温暖，所以她不怪胡斌的妈妈说那些话。
4
胡斌回到工作的城市和云眉商议结婚的事，关于婚房，一直都是胡斌心里的结。
胡斌说：我还是想给你买套房子。
云眉说：我也想，但是我们量力而行。但我们两家的经济条件都不宽裕，也不要太勉强。
胡斌说：我有数。
后来胡斌去银行查这些年来自己的积蓄，加上当初获悉的父母处存款，满打满算有10万。
胡斌和云眉说：你那还有多少存款？
云眉也去查了存款，工作后她大概有2万多。
当时，云眉说这话完全是真心的，在爱情面前，女人的心思是包容多过现实。可云眉不知道没房结婚后的生活到底有多苦？
胡斌盘算着这笔钱后跑去售楼处打听，那是2010年，他所在的城市的房价是6500左右一平方，一套80平方的房子总价是52万左右，可以分期，首付按照30%来算加上各种税是20万多一点。
胡斌觉得再向亲戚借一笔，就差不多了。
可是当他和云眉把钱从银行取出准备筹划买房时，胡斌的爸爸突然脑梗塞栽倒在地住院了，住进了ICU病房抢救，胡斌的爸爸是农民，没有买保险，需要大笔自费的钱抢救，家里的存款，胡斌的存款都一起用在了救治爸爸的性命上。
等胡斌的爸爸从死神手里抢过来，醒时，胡斌买房的钱也泡汤了。
他哭着对云眉说：对不起，我们买不起房了。
云眉抱着胡斌痛哭说：没事，救人比什么都重要。
5
胡斌本来还想和云眉再缓两年结婚，但云眉意外怀孕了，眼见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婚事也迫在眉睫。
胡斌的老家可以结婚，但是不适合婚后居住，房子也是买不起，那么商议来去只好是租房结婚。
为了让云眉和肚中孩子住的舒服一点，胡斌特意租了一套带装修的两居室，和房东签署的是三年合同，每年的房租是5000元。
当时结婚时，家具是房东的，但电器是后来买的，云眉还新买了许多床上的用品，婚礼很假单，她也没收一分彩礼，嫁给了胡斌。
胡斌说：老婆，我一定好好努力，我们住在租来的房子里过我们幸福的生活，三年后，说不定我能给你和孩子一个家了。
可是还不到三年，就在孩子出生后半年这样，家里就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房东的儿子要结婚，房子不租了，需要一个月内让胡斌夫妇搬离。
另外一件是胡斌的公司破产了，胡斌也被迫下岗。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云眉哭了好几个晚上。
搬家的那天，下起倾盆大雨，胡斌搬在手里的电视机不慎滑落在地，泡人了一滩水了，胡斌顿时就坐在地方骂：这生活真心过够了。我真是没用的男人，连老婆孩子栖身的家都不能给一个。现在没了工作，连买奶粉和尿不湿钱都没有了。
胡斌说：我们离婚吧！
云眉说：不离，三个人都坐在有水的地上哭泣。哭完了，云眉说：日子还要过，我们继续加油。
胡斌也点点头抱紧了云眉和孩子。
6
胡斌卯足劲找了三个月工作，还是没有找到一份相对理想的工作，开始变得自暴自弃，在焦虑和压力下，胡斌学会了酗酒，每天醉生梦死，家里的钱早就没有 ，连带着云眉从娘家借来的2万也见底 了。
云眉感觉这样下去不对，就拜托婆婆过来帮忙养女儿，自己想继续去上班。
婆婆起先不愿意，三请四请才愿意，但是风凉话说了不少。其中念叨最多的就是那句：我们胡斌这是倒了什么霉运，当初要是娶了那个有房有车的女孩，现在也不至于够得那样苦。
云眉也很苦，但是自己选择的婚姻跪着也会走完，她不知道以后怎样，但至少现在她还愿意过下去。
可现实是，婆媳关系日渐瓦解，矛盾与日俱增。从两天一小吵变成三天一大吵。从两代人的习惯，到养育孩子的问题，都吵。
婆婆节约不许家里白天点灯，云眉爱亮堂，所以喜欢点灯，这事就吵了不下百次。
还有一点就是婆婆爱打麻将，经常把幼小的女儿关在房内给一堆玩具让她自己玩。这事云眉的意思是孩子小，不安全。但婆婆执意说：农村都是这样养孩子的。
直到有天云眉回家，见到女儿被关在卧室里，她病恹恹地倒在地上，一摸浑身滚烫。跑到医院一量体温40度时，云眉在医院忙好回家就对婆婆发飙了：妈，你回家吧，以后孩子我自己想办法带。
婆婆听云眉一说，像是要把她赶出家去，当场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起来。
胡斌看着眼前的一切很无奈，他两边都不知道怎么劝。当婆婆威胁着云眉要跳楼时，胡斌打了云眉一巴掌说：看你把老人家逼成什么样了，孩子发烧我们都急，这事医生说现在没事了，就不要再追究了，非要闹出人命干嘛？
可云眉的心忽然冷了，她对着胡斌说：离婚！云眉头一次觉得自己心里的英雄变成狗熊了。她爱着的男人，愿意陪他吃苦的男人，此刻却不懂她的累。
7
云眉要离婚，胡斌如梦初醒，又回来责怪自己的妈。
他说：妈，你回家吧，你除了麻将还能做什么？
婆婆有哭了起来，收拾了几件衣服连夜回了乡下，逢人就说云眉的不是。
胡斌恳求了云眉原谅，求了二天两夜，让云眉想想当初的他和她，想想他们的爱情。
是的，他着她救过她，她也爱着他。他们的爱情很真实坚固。绝不是玩笑的。而今婚姻也是。
胡斌说：云眉，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不和我们一起住了，女儿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将来房子的事情我会努力奋斗。
云眉抱着胡斌说：我原谅你，你是孩子的爸爸。我的爱人。
胡斌就从那天起戒掉酗酒，难受时他就拼命喝茶。工作上的事情也有起色，他做的是销售行业，那年业绩排到了公司第二。
他硬是从人才济济的职场里杀出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血路，薪水翻了两倍。加上年底奖金，也是年薪上10万的高级白领了。
生活照进了希望的曙光，云眉的心里慢慢地滋生出温暖，她把所有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想法摒弃，换来的也是她的自我努力。
一家人省吃节用，存了三年的钱。眼见着银行卡里的数字一日多过一日，仿佛房事就要成了。
2013年，云眉和胡斌存 20万钱，拿着这笔钱去买房，可是房价不对了，新开盘的都要1万多一平方米。这20万根本不够交首付。
胡斌说：怎么办？
云眉说：买二手房。
于是夫妻二个就拼命找便宜的二手房，好不容易找到一户小面积老房子要签合同时，得知那房子里有租客自杀过，房价才会不正常卖的。
那么房事又黄了。
8
租房的日子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年，女儿要上小学了，户口和房子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而此时的房价更是望尘莫及了。
2016年，云眉想给女儿换一家好一点的学校，求了很多人，找了很多关系，结果失望透顶。
这偌大的城市，灯红酒绿，遍地高楼大厦，处处是拔地而起的新小区，可就是没有云眉和胡斌的家。
都说买不起房子，租来的也可以幸福，这话不假，但在云眉和胡斌身上，却过得很累。是那种你怎么努力奋斗也解决不了现实的疲惫，是无奈，是追赶不上房价的挫败感，是不能给孩子更好生活的内疚心。
云眉为了尽早买上房子，白天上班，夜里做微商，三年不给自己买身好的衣服，所有旅行都封锁起来，连生病了都不敢看医生。
房东又来催搬离了，胡斌无奈笑笑。他望着外面的城市灯火，看到电视里说这一带的房子都要2万一平方米了。
又要搬家了，这次女儿也帮着胡斌和云眉搬。但搬着搬着女儿天真地问：爸爸妈妈，为什么我同学们从来不用搬家，我家为什么经常要被人赶出去搬来搬去？
她第一次想到了生活的难。
直到2017年，胡斌的老家传来农村大改造的消息时，这个家才重新涂上了生气。
胡斌说：云眉，我老家要拆迁造集体别墅了，那种连着的别墅我们能分到两套，虽然远了点，但是身上的钱买车就够了，那样交通问题就解决了，房事也解决了，区政府还在大力推进教
婚姻7年，再也没有比这刻显得轻盈，云眉长长舒了一口气，问胡斌：这事靠谱吗？
真的就太好了，我们再也不用租着别人的房子生活了。
是的，是的，我终于可以给你一个家了，再不拆迁，我也太亏欠你们母女了。
9
可正当云眉满心期盼时，政策改了，胡斌的老家暂时不在改造规划内，也就是暂时没有拆迁的计划了。一下子梦落空。
婆婆说：我们胡家从娶你那天起就倒了霉的。
胡斌说：妈，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婆婆哼了一声，走了，留下云眉想着婚姻七年来的点点滴滴。
她累了，败给了现实。她在出租屋里哭了很久，向胡斌正式提出离婚。胡斌死活不同意，两个人每天都泡在眼泪里。
云眉心意已决。
胡斌说：我一直没有请你去市中心那家最小资的西餐厅吃牛排，现在要离婚了，还存那些钱做什么用？我请你去吃吧。
不去了，留着等将来你买房再婚吧。
我不结婚了，我心里都给了你娘俩。
不用的……
云眉，我们结婚7年了，一直省吃节用，没有去过一次旅行，没有看过一场电影，没有吃过一次烛光晚餐，没有给你买上结婚的戒指，这都是我的问题，你要离婚我不拦着，但请让我做完这些你再走。
云眉哭着说:好的。
所以今天他们来到了这西餐厅吃牛排。
云眉感慨万千。
胡斌举起红酒杯和云眉的碰，他红着眼说：我们干杯吧，不知道下次坐在一起吃饭是何时了？
云眉把杯子递过来碰了一下。
胡斌，你知道我们前面这对男女很让我羡慕吗？
知道，他们婚前就有房，我也羡慕能成为那个递给女人房钥匙让她做女主人的男人，可我怎么努力还是不是。
就在云眉想要说点什么时，前面的女人突然把钥匙还给了男人，她淡淡地说：谢谢你，给我准备的一切，谢谢你的爱，我知道你要给我一场婚礼，你要和我结婚，你买的房子我也很喜欢，但是你有家庭，你没有离婚。而我和你的婚姻不是建立在对她的伤害上，也不是一套房子就能解决的，而是需要站在阳光下可以爱下去的真实。
这真实我们没有。
云眉突然豁然开朗，我和胡斌没有房子，但是我能至少还能站在阳光下爱着，我们过得艰苦，但是还是可以有希望，房价再涨，只要夫妻同心，总还有一群奋斗的希望，可是人要散了，婚要离了，什么希望都破灭了。
何况云眉和胡斌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这时，有服务生走向云眉和胡斌，她说：您好，先生女士，刚刚9号桌的先生和女士为你们买了单。
那女士特意让我跟你说：她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但是她羡慕的是你们还有婚姻还有可爱的真实。
云眉和胡斌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或许人和人是真的有太多差异的，谁都在羡慕着彼此，房事是毁了，心里的爱不毁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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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端木婉清，专栏作者，自由撰稿人，已出版新书《懂，是尘世最美的情话》。一个热爱生活且率真的女子，信奉说真诚的话，做善良的事，愿用一支笔写尽生活百态，一颗心倾尽所有，去生活。个人微信公号：端木婉清 ID:ziqingting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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